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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女性的婚姻围城
——从凌淑华的《花之寺》谈起

2011-04-13

关键词:围城婚姻小说

崔 宗 超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中国传统女性的婚姻围城
——从凌淑华的《花之寺》谈起

崔 宗 超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凌淑华是五四时期一位重要的女性作家,《花之寺》是她具有代表性的小说集。这部小说集采用独特的“复调”式书写,表达了对女性婚姻婚前、婚后同囿“围城”命运的深切关怀,揭示了将女性牢牢困在这座围城中的真正原因。这样的书写看似保守,实则深刻,在另一层意义上呼应了五四时期的反封建反专制的现代思想。

凌淑华;《花之寺》;婚姻围城;女性解放

五四时期有一大批女性作家登上文坛,如冰心、庐隐、冯沅君、石评梅、白薇、凌淑华等,其中以冰心和庐隐的创作影响最大。她们的作品描述的主题多是女性的苦闷与忧愁、斗争与挫折。也即是说,她们多是通过对女性解放的关注来表达对人性解放的关切与向往的。然而,尽管在主旨追求与人性关切上,上述女作家表现出一定的一致性,但在具体的描写与叙事中,各个作家都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风格,从而呈现出不同的思想和艺术追求,凌淑华就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位。

凌淑华的小说创作并不多,而且几乎全部都是写女性的婚姻爱情,但这些女主人公并不属于新时代的五四新女性,而是温尔文雅的大家闺秀,文本的重心不在描写她们对封建大家庭的反抗和批判,而只写了她们的闲愁闺怨。考察她的文本,凌淑华在描述事件的过程时常常能做到适可而止,且表现出了一定的谨慎。凌淑华很少使用歇斯底里与病态张狂式的描述,她经常使用极其冷静与凝静的笔调描述司空见惯的“人”,以及发生在她们周围的各种琐事,却在这种宁静与平静之下彰显了人物心灵的挣扎与斗争,从而凸显了主人公们无奈的人生悲剧。在叙事上,凌淑华既保有和持留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也积极向往新的生活与思想。所以,她经常采用一种既揭露又隐藏、既隐藏又揭露的显隐互文的叙事方式。她笔触下的女性人物既能与自身对话,也能与作者交流,这实质上是两种意图、两种声音的冲突,也同时造就了凌淑华叙事上独特的“复调”特质。

这些与众不同的特质形成了凌淑华小说独特的艺术风貌,那些貌似平凡琐碎的小事件往往在她的笔下显得含蓄蕴藉,有一种古代传统文化的艺术美。那些看似老套的小说模式下潜藏着深层的意蕴,她的小说在复调的表层下总是充满了反讽,使文本充满了相异甚至完全相反的意味。这就使得她的小说不仅在形式上具有很大的超前性,而且在思想艺术上也拥有很大的包蕴性。

《花之寺》是凌淑华最具代表的小说集,它写了很多未婚少女的恋情。这些女子都在考虑自己婚姻,将结婚作为自己一生的唯一大事,而且都在使出浑身解数力图找到自己的乘龙快婿,当然这主要还得符合父母的心意。在这群少女中,有《绣枕》中的大小姐,她为了找到一个好丈夫费尽心力绣了一对巧夺天工的靠垫,最后却被他人当成了脚垫子;有《吃茶》中的芳影小姐,她在花园中感叹“如此年华如此貌,为谁修饰为谁容”,只因留学生王斌对自己表示礼貌的友好,就想入非非;有《茶会》中讽刺挖苦、嘲弄讥笑开放的新女性,却寂寞地看着美丽的花朵慢慢枯萎直到凋零的阿英;还有《说有这么一回事》中的云罗等。

为了追求自己的婚姻,她们饱受辛酸。《绣枕》中大小姐的女红精巧无比,当知道自己的刺绣要被拿到白府被人相看时,她就花了半年多的时间绣了一对儿精美的靠垫,光靠垫上的那只鸟就用了三四十种丝线,然而令人感到心酸的是,靠垫在被送的当晚就被人在其中的一个上呕吐了一大片,另一个则掉在地上被人拿来当作踏脚垫子用。从整个文本来看,凌淑华对“大小姐”这类女性虽表现出较大的同情,但也对她们的做法提出了善意的批评和冷静的讽刺。

《说有这么一回事》是整个小说集中最为独特的一篇。首先,这篇小说的内容就非常有超前性,她写了两个女性——云罗和影曼真挚纯洁的同性之爱,这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具有非常超前的特性,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凌淑华肯定了这种同性之爱。小说中的另一个独特之处是云罗对兄长的态度,她虽然最后选择了屈服,但是她对于对安排的婚姻所表现出的鲜明的反对精神还是值得赞扬的。

由此可以看出,凌淑华笔下的女性大都属于中国传统的女性,与“五四”期间经过现代文化启蒙的现代新女性还有很大的区别,并且她们也都没有对封建思想和封建家长制表现出大胆的反抗精神。但是凌淑华敏锐地发现了这些中国传统女性在出嫁前受到的伤害,并从这一特殊的视角提出了关于女性的婚姻问题。婚姻对她们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这些女性从一开始就处在其巨大的笼罩下,无论是主动地追求还是被动地接受,这些女性都无法逃脱婚姻的束缚。

如果说未曾出嫁的女性一门心思地想进入婚姻的殿堂,那么已经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些女性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花之寺》中另一类重要女性就是就是已婚的“大小姐”,可以说,这些已婚的女子无一不在无爱的婚姻中苦熬,没有丝毫的幸福和欢乐可言。婚姻对她们而言就像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她们的身体和心灵都被死死地束缚在里面,处在大网之中的这些女性只能孤苦地守在里面,慢慢地老去,直到最后老死家中。

《花之寺》中所有的已婚女性都在婚姻中经受了有形或无形的肉体和精神的痛苦,而且都是有苦难言。她们基本上都是违心地嫁给自己根本不了解更谈不上爱的男子,一直过着无爱却又只能强颜欢笑的生活。譬如《酒后》中的采苕、《春天》中的霄音,她们的生活看似幸福、美满,实则早已成了空壳,她们都是心有所属,却最终与他者结合,走进了无爱的婚姻。《花之寺》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燕倩的丈夫对她没有丝毫爱意,为了唤起丈夫对自己的爱,她伪装成一位陌生女子给自己的丈夫写情诗、和丈夫约会。当丈夫看到“陌生”女子给自己写的信,而且是一封极富才情又情意绵绵的信时,他便兴冲冲地、急急忙忙地就到花之寺去和这位才女约会,然而,当左等右等,结果发现这位女子却是自己的妻子时,他顿时感到兴味索然。《有福气的人》中的章老太太儿孙满堂,全家里里外外处理的井井有条,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人人都羡慕地称她为有福气的人,然而,当她无意中听到了儿子和媳妇的谈话,明白了自己的子孙们一直都在暗暗盘算她的钱物时,她突然感到有了大厦轰然倒塌的感觉。《等》中的三奶奶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一心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女婿,但是女儿的婚事却以悲惨的结局告终。

不可否认,这些女性婚后都能做到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但她们的婚姻状况却并不乐观,可以说,《花之寺》中没有一个女性是幸运的,她们的婚姻跟爱情是截然分开的,与她们结婚、朝夕相处的男子全都不是心有所归的人。她们或者在无爱的婚姻中受尽煎熬,或者以悲剧收场。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指出,婚姻对于女性恰似一座围城,《花之寺》中的婚姻正如一座新的围城,城外的一群大小姐主动或被动地想尽力冲进婚姻这座围城,她们虽费尽心机想冲进城去,却一个个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败下阵来;而在婚姻之城中的女人却以更加悲惨的生活重复着围城之外的人的悲剧。分析这一现象的成因,不难发现有以下几点主要的因素。

(一)女性主动或被动的自我认同

婚姻是束缚中国传统女性的牢笼,但是小说中的女性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无一例外地认同这一封建规范。有的学者曾说:“中国传统社会要求女性‘三从四德’,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文化使这些观念深入人心,像一条锁链紧紧地束缚着女性的自由。成长于这种文化氛围中的女性无形中都已受其影响。”[1]她们的婚姻从来不掌握在她们自己手中,主要掌握在父母兄弟手中,她们几乎全都顺从地按照家长的安排,严格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在他人的安排下,她们一个个地嫁给了陌生人,空守无爱的婚姻。凌淑华的深刻之处在于她绝不给这些女子以幸福的婚姻,甚至使她们没有丝毫的幸福可言。这些封建规范本来就是被用来束缚女性的,因此她们一旦认同这一规定,必定会受到毒害。从这一层面来说,凌淑华借婚姻这一视点对这些传统女性的命运悲剧进行挖掘,无疑具有深刻的反封建的意义。

(二)根深蒂固的男权意识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人们的男权中心主义、父权集中主义思想根深蒂固。在这一思想中,“所有事物都被分成了两个对立的双方,其中一方拥有较高的价值与地位,另一方则被赋予较低的价值”[2],男性正是在这一价值重建的过程中“获得了压制女性力量的权利”[2]。于是,在这一价值序列中,女性要么是男性凝视的客体,要么是男性社会威望和物质财富的象征,抑或只是延续香火生产的工具,她们在传统社会中始终没有获得独立价值和自我认同。凌淑华笔下的女性尽管也认识到了这种男权中心的统治,却无力改变这一现实,反倒是寄希望于通过自己在婚姻中的良好表现,以博取男性对自己真正的怜爱。这种“斯德哥尔摩症状”式的幻想,与其说是一种反抗,倒不如说是一种痴心妄想,或者更进一步讲是一种合谋。她们与男性一起,筑就婚姻的围城,造就了自己婚姻上的不幸与悲剧。

刘颖认为:“凌叔华作为一个对大家族女性生活有着深厚的积累,又接受了‘五四’新思潮影响的作家,在经验与思考相结合中产生出结构女性故事的基本特点,就是在历史发展的环节上凝聚家族、时代、女性三种因素,并从中关注那些女性的生存,思考。”[4]凌淑华虽然在小说中仅仅指出了女性无一例外的悲剧,却没有给这些可悲的女性指出一条可行的道路,但我们应该看到,女性解放是个长期的极其艰巨的任务:一方面,只有当社会环境发生了根本变化,当那些封建的、极其顽固的束缚女性的众多“金科玉律”与“精神枷锁”被彻底打破时,女性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与自由,也才能大胆追求并最终获得完美的爱情、幸福的婚姻;另一方面,只有当女性自身真正获得自己的主题时,她们才有可能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

[1]杨新生.《围城》中知识女性的现代思想意识及其悲剧根源[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09(5).

[2]王桃花.生态女性主义:发展中的生态伦理文化[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10(2).

[3]刘颖.论凌淑华的小说创作[J].北京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2(4).

[责任编辑海林]

I206.6

A

1000-2359(2011)06-0211-03

崔宗超(1977—),男,河南巩义人,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代女性文学研究。

2011-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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