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在价值、工具价值、系统价值辩证关系初探
2011-04-13张云霞崔越峰
张云霞,崔越峰
(1.新乡学院 社科部,河南 新乡 453000;2.新乡医学院 社科部,河南 新乡 453003)
内在价值、工具价值、系统价值辩证关系初探
张云霞1,崔越峰2
(1.新乡学院 社科部,河南 新乡 453000;2.新乡医学院 社科部,河南 新乡 453003)
在价值论领域,实际存在着不同的价值形式,诸如内在价值、工具价值和系统价值等,这是从价值主体的不同选择以及对价值主体的不同作用的意义上所规定的不同价值形式。在现实性上,自利性的内在价值、利他性的工具价值和互利性的系统价值是彼此制约、相互依存、相互规定和同步生成的关系。探讨三者之间的辩证关系,不仅有助于推进和深化价值论研究,而且将有利于改善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有益的理论参照。
内在价值;工具价值;系统价值;辩证关系
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哲学领域的价值论研究,在坚持马克思的“从主体出发”的原则基础上,扬弃和超越旧唯物论的形而上学传统,极大地推进了哲学思维范式的更新。
在价值论领域,实际存在着不同的价值形式,诸如内在价值、工具价值和系统价值等,这是从价值主体的不同选择以及对价值主体的不同作用的意义上所规定的不同价值形式。
所谓内在价值,是指价值主体在选择和创生自身价值过程中所生成的自利性价值。一般说来,内在价值的生成或规定需要具备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它确实是有利于价值主体自身的“合目的”价值,二是它对于特定的价值主体说来具有独特性或不可复制性,即不能随便被其他别的什么价值形式所替代。比如,在人们饲养牲畜的实践活动中,牲畜的正常健壮地存活、成长并供人驾驭或用于在市场上获得交换价值等结果,这就是人们在喂养牲畜的过程中所得到的“好处”,即对于人说来所生成的内在价值。同时,对于牲畜来说,它从主人那里得到草料、安全以及相关的照顾,从而能够维持自身的生命延续,这就可以视之为牲畜的内在价值的生成或实现。假如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或者由于人们缺乏饲养牲畜的经验,不能满足牲畜的食物需要以及其他相关的生存条件,甚至患了病得不到医治,不仅不能健壮地生长,而且牲畜的存活也成为问题,这样一来,无论是人的内在价值还是牲畜的内在价值,在这个过程中都难以生成和实现。
所谓工具价值,是指彼此相关的不同价值主体之间的利他性价值,工具价值的特征在于为他者主体的价值生成提供手段或条件,它本身却不是自己的目的。比如,牲畜被人所驾驭并非牲畜自己的目的,而完全是利他的。正因为如此,如果不尊重一定的规则和限度,破坏了不同价值主体“内在尺度”的兼容性,便容易导致内在价值与工具价值的冲突,假如人只顾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驾驭牲畜为自己役使,完全不顾牲畜的死活,拒绝供给牲畜起码的生命能源和生存的休息需求,超出牲畜的生命限度,那么,这样的工具价值就必然不可持续而难以如愿,这就是所谓用“人的尺度”排斥“物的尺度”。“近代以来,人们在利用现代化技术手段改造自然、满足自身物质欲望的同时,严重破坏了自然界的生态平衡,彻底颠覆了整个自然生态系统,从而给人类带来了沉重的生态灾难。在人类历史过程中,欲望固然是人性的展现,然而,欲望是由需要决定的,而人的需要本身同时并存着积极需要与消极需要,并且需要本身是一个历史过程,原来的需要满足了,又会有新的需要。因此,人的欲望无所谓‘有限’、‘无限’的问题,只有积极与消极、正向与负向的区别。具有文化底蕴和伦理规约的欲望,是文明社会的人性象征;而超脱或游离于文化底蕴和伦理规约之外的欲望的满足,则必然是吞噬人性的野蛮和愚昧。人的自然的生成与自然的人的生成,往往随时可能出现积极与消极、进化与退化、正值与负值的双重效应,因而,为了全面坚持‘以人为本’原则,必然要求人们及时对之进行反思与矫正,自觉消除人的实践活动中的异化现象,扬弃人与自然界关系中的‘伪发展’”[1]。
系统价值是以整个自然生态系统为出发点的,在由人类、动物、植物、微生物、无机物共同构成的自然生态系统中,所有存在物的内在价值、不同存在物之间的工具价值以及它们的相互作用与相互生成的价值,都是系统价值的有机内容。和特定价值主体的内在价值和工具价值比较起来,系统价值是最高、最广博的价值形式,它重视任何一种特殊的价值形式,海纳百川式地把一切现实的价值形式吸纳、整合、包容于自身之中。
二
内在价值、工具价值和系统价值虽然是不同的价值形式,但它们彼此却是有机统一、不可分割的,其联系中介有赖于价值主体的能动选择。内在价值生成的前提在于有足够的工具价值可供利用,而对于工具价值的充分选择机会源于不同价值主体之间的广泛密切的交往关系。马克思的价值观内在地包含多重主体的内在价值的同步生成,他指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因为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即人对人来说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来说作为人的存在,已经成为实际的、可以通过感觉直观的,所以关于某种异己的存在物、关于凌驾于自然界和人之上的存在物的问题,即包含着对自然界的和人的非实在性的承认的问题,实际上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了。”[2]92随着马克思所预见的“世界历史”时代的趋近,将必然发生“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3]。在这样普遍交往的社会里,价值主体的孤立封闭的思维范式也就成为历史了。
同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日益扩大和加强相适应,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日益广泛和深刻,以至于人要在实际上选择和实现自己的内在价值,几乎一刻也离不开自然工具价值的协助。这就要求人们懂得把“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统一起来,理智地把自然内在价值的生成转换为工具价值,从而为人的内在价值的现实生成积极创造条件。对于这种人的内在价值与物的工具价值的互生关系,古人就明白其中的韵味。荀子有言:“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4]人的能力高超而成为强者并不是生来如此,而是在后天的实践中善于借助外物的力量使然。不善于借助于自然力量、不尊重自然内在价值的人,自身的内在价值的生成到头来也难有保障。
工业文明以来,人们之所以在满足自身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需要的同时,导致了严峻的生态危机,原因就在于没有尊重“物的尺度”,任意践踏自然的内在价值。这说明,满足需要固然是价值的一个重要方面,但以此来界定或理解人的内在价值,在理论上却存在许多问题,因为人的需要本身有高低、优劣、善恶之别。如果有人以损害自身利益、损害他人利益、损害社会利益、损害环境利益来满足自己的某种需要,那么,他能否实现自己的内在价值呢?大量事实已经对这个问题作出了否定的回答。因为,以主体需要的满足来规定人的内在价值,把某种需要的满足与人的内在价值的生成彼此等同起来,这就难免包含逻辑的和事实的错误。事实上,满足需要并不一定就有价值——需要客观上有高级需要与低级需要、正向需要与负向需要、积极需要与消极需要、善的需要与恶的需要之别,那些低级的、负向的、消极的、恶的需要的满足,不仅难以称得上是有价值的,而且往往是负价值、反价值的。例如,在剥削阶级掌握政权的社会里,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人与人的价值生成就呈现为彼此对立或相互异化的状态,被统治阶级的内在价值被严重边缘化甚或完全地被吞噬;工业文明以来的大量经济活动完全否定了自然的内在价值,严重地扭曲或颠倒了人与自然的相互生成关系,于是,人就不免大量地丢失宝贵的可资利用的工具价值或自然资源。
从系统论的观点说来,不同要素的内在价值借助于互利性的工具价值链条的中介,在正相关的关系中就会生成大于各要素价值加和的“扩大了的”系统价值;反之,如果互利性的工具价值的链条全面断裂,在负相关的关系中必然导致不同要素的内在价值的内耗,系统价值由此便必然地陷于全面萎缩。工业文明以来人与自然的全面紧张关系所导致的自然生态系统价值的低迷,标志人的内在价值和自然内在价值的相互异化,在这种价值要素之间的负相关关系的内耗之下,自然系统价值由此也必然随之陷入不可持续的状态。
总之,自利性的内在价值、利他性的工具价值和互利性的系统价值具有统一性,三者之间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过渡、相互转化、相互生成,存在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相互制约关系。由此说来,那种赌上环境代价单纯发展经济的做法,那种以物质生活需要排斥其他需要的价值选择,那种让农村为城市的发展作出让步或牺牲的实践方式,都是片面的历史观和价值观,因而都在根本上违背了内在价值、工具价值、系统价值的辩证关系。
三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经把“工具的善”与“目的的善”有机统一起来,这与不同价值的同步生成密切相关,他指出:“善有双重的含义,一者就其自身就是善,另者,通过它们而达到善。”[5]我们不妨把“自身就是善”理解为价值主体的内在价值,把“通过它们而达到善”理解为不同价值主体间的工具价值。这些不同意义的价值生成,在实际上并无时间上的先后之别。
价值的本质规定在于,它必须是在价值主体尊重自己、尊重他人、尊重环境前提下的应然生成过程。这个过程在道德意义上是应该的,善的。就人类而言,如果价值主体在尊重自己的前提下实现了自己的应然选择,那么,他就具有了内在价值;如果价值主体在尊重他人、有利于他人的前提下实现了自己的应然选择,那么,他就具有了对于他人说来的工具价值;如果价值主体在尊重环境或自身生境系统的前提下实现了自己的应然选择,那么,他就同时具有了多重意义的系统价值。因此,在现实性上,自利性的内在价值、利他性的工具价值和互利性的系统价值是彼此制约、相互依存、相互规定和同步生成的关系。
遵循价值的道德善的伦理原则,在人与自然界的相互作用中,完全有理由对人类提出“道德伦理”的要求,让更多的人能够尽量以热爱自然、关爱生命的生态良知的道德立场对待自然万物。在当今时代,人一旦具备了追求生态文明的环境伦理素质和价值诉求,他就可能成为“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它所以只创造或设定对象,因为它是被对象设定的,因为它本来就是自然界。因此,并不是它在设定这一行动中从自己的‘纯粹的活动’转而创造对象,而是它的对象性的产物仅仅证实了它的对象性活动,证实了它的活动是对象性的自然存在物的活动”[2]105。沿着马克思的这一理论路向,我们就能够把人的本质看作是自然本质与社会本质的有机统一体,逐步增强和提升人文价值与环境价值的互补性,降低二者的互斥性,从而创生人与自然的双重内在价值以及系统价值的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相互渗透的内在统一关系,从而就有可能克服不同价值形式之间的相互排斥、互为外在的对立关系。在这样的价值关系不断生成的动态过程中,整个生态系统中的一切存在物就可能在各自的应然选择中各得其所,从而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步地趋向于马克思所期盼的彻底的自然主义与彻底的人道主义相统一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状态。
与此相反,在劳动过程与人相异化、劳动产品与人相异化、人与人相异化、个人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的异化劳动过程中,“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2]54。其结果,工人所付出的大量劳动,到头来却给有产者创造了大量财富,而自己得到的却是一份微薄的工资。从实际的经济效果来说,“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2]51。在这里,所谓“物的世界的增值”标志着有产者内在价值的递增趋势,而“人的世界的贬值”则标志着工人内在价值的递减趋势。这就发生了双重价值的相斥或对峙关系:一方面,有产者以追求自己内在价值的生成,贬抑和吞噬了工人的内在价值;另一方面,过分地被工具化了的工人的劳动及工人本身,由于造成了工人内在价值的丧失而成为异化劳动,因此,有产者的内在价值的生成过程在伦理上就是不正当的、非应然的、非正义的和反人道的。工人付出的劳动所创造的对于有产者说来的工具价值,与工人本身的内在价值之间呈现出极不相称的状态,即工人的付出远远大于他的所得,他本身的工具价值的生成远远超过或排斥了他的内在价值的生成,或者说,工人的内在价值的生成在总体上发生了削弱和反对其内在价值的扭曲,这既是工人所不情愿的结果,也是工人所无法否认、无法控制的事实。这种特殊的价值生成过程,对于工人说来就是灾难性的、非应然的过程,是要被历史的应然过程加以矫正、扬弃、超越的价值生成过程。
这就是说,就特定价值主体及其生成系统而言,与之相关的内在价值、工具价值和系统价值的生成,总是互为条件、相互关联、相互生成的同一个过程,它们既非历时性的先后相继,又非共时性的外在分割。例如,人在作用于自然界的对象性活动中,其内在价值的生成需要借助于自然界对人说来的工具价值,而这种工具价值也正是自然界内在价值的特殊表现形式;反之,当人的对象性活动能够关照“物的尺度”,从而尊重对象的内在价值时,也就同时生成了人之于物的工具价值;一旦实践主体与实践对象的内在价值及其利他性的工具价值得以同步生成,也就同时生成了自为主体与对象主体共处其中的自然系统的系统价值。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是如此,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也是如此。
当前学术界有人在研究生态文明建设问题时,越来越重视对于人的对象性活动和主体性问题的探讨,认为“实践对生态的影响,从整体上说,是良性的”[6]。“建设生态文明,资金、科学技术当然是重要条件,但关键在于激发人民群众的主体性、积极性和创造性”[7]。这里尽管抓住了问题的实质,但未免过于乐观和简单化。因为这里缺乏对于人的主体性问题的进一步反思和限定,其结论显得含混不清甚至包含错误。这是因为,工业文明以来,人的实践对于生态环境的影响在总体上究竟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这需要靠事实和时间来证明。事实上,由于大工业生产实践普遍违反了自然尺度,从而对于生态环境产生了全面的污染和破坏,引发了人类和自然界都难以承受的生态危机。只要这种征服和掠夺自然的实践方式不从根本上得到扭转和矫正,生态文明建设就可望而不可及。这里同时涉及对于人的主体性问题的合理判定,即工业文明以来人的主体性是提高了,还是降低了?如果从应然价值生成的角度看问题,由于人的活动在根本上违背或遮蔽了自然尺度和自然内在价值,甚至在社会领域引发了高端的、特殊的个体利益排斥他人利益、社会需要遮蔽了个人需要的现象,因此,人的活动的价值论效果往往是“恶的”、负值的或负向的。对于这种盲目膨胀的主体性,不是“激发”的问题,而是反思、超越、制约和扬弃的问题。
[1]崔永和,等.走向后现代的环境伦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187.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6.
[4]荀子·劝学[M].
[5]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王旭凤,陈晓旭,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10.
[6]黄楠森.生态文明建设的哲学基础[J].鄱阳湖学刊,2010(1).
[7]陈志尚.论生态文明、全球化与人的发展[J].北京大学学报,2010(1).
[责任编辑张家鹿]
B018
A
1000-2359(2011)02-0027-04
张云霞(1965-),女,河南原阳人,新乡学院社科部副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研究。
2010-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