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意逆志”:文学阅读学的再阐释
2011-04-13兰拉成
兰拉成
(宝鸡文理学院 中文系,陕西 宝鸡 721013)
“以意逆志”:文学阅读学的再阐释
兰拉成
(宝鸡文理学院 中文系,陕西 宝鸡 721013)
孟子的时代,《诗经》充当“达政”、“专对”等政治场合的特殊语言的功能消失,“不学诗,无以言”也就成为过去。与之同时,也结束了“断章取义”的用诗方法。也就是说,孟子时代的人们已开始把《诗经》中的作品当做一个整体来读并重视对诗义的探求了。他在《孟子·万章上》中针对咸丘蒙拘于字面的读诗法说:“是诗也,非是之谓也。”指出文学作品语言具有自己的特征,不应当这样理解,首次注意到了文学语言的特殊性。进而,他指出了正确的文学阅读方法:“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从汉代以来,历代学者对“以意逆志”有过不同的阐述。明人王嗣爽说得明了:“以意逆志,孟子读诗法也。”[1]他明确指出“以意逆志”是关于文学阅读的方法。因此,本文试图将“以意逆志”置入文学阅读视野中,并将其视为一个完整的阅读过程,以期对“以意逆志”作出新解。
一、读者拥有的知识:“以意逆志”的前提保障与桎梏藩篱
“以意逆志”的主语是“说诗者”,即读者。也就是说,读者是阅读的主体。“以意逆志”是文学阅读的高级形式,只有拥有知识才能保证阅读活动顺利进行。所谓“知识”既包括了阅读基本能力、阅读技巧等基本条件,也包括了严肃的阅读态度以及哲学、史学等影响阅读层次的各种知识,涵盖了可能影响阅读的道德、情感、艺术素养等各种要素。在阅读活动中,一个读者拥有的知识既为进行“以意逆志”的阅读提供了前提保障,同时又是束缚阅读进行的桎梏藩篱。
一方面,每个阅读者作为个体,所拥有的知识情况差异很大。一个读者拥有的知识越多,“视域”越广,就越有利于阅读,他的阅读就越能接近真正意义上的“以意逆志”。因而,阅读者的人生阅历、思想境界、文学阅读基本能力和技巧及其对哲学、历史等相关知识的占有程度无不影响其阅读的质量,决定其阅读层次。从具体阅读技巧来说,中国古代文论将“知人论世”纳入阅读系统中,要求阅读者在阅读作品时,必须结合作者的时代文化背景、思想、阅历等,并将它们作为进行有效的“以意逆志”阅读理解的技术保障。对作者时代的文化背景、思想、阅历等知识及与作品相关的知识了解越多,读者就越接近作者的创作意图,其阅读层次就越高。因此说,知识是进行“以意逆志”阅读的保障。
另一方面,读者拥有的知识又是进行阅读的桎梏藩篱。外国文论将读者拥有的知识称为“视域”。既是“域”就有一个界线,给读者的视野划定了范围,制约着其视野的扩展。因为一个人所拥有的知识武装了这个人的头脑,却形成了其固定的思维定势,他所能见的也只能是在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阅读的最高追求却是超越自己,打破思维定势,走出自己“视域”所划定的圈子。从这个角度讲,阅读所面对的,与其说是作者、作品,不如说是读者自己。在阅读中,作品的“真谛”一直存在于作品中。每回阅读均有收获,但均不是文学作品的“真谛”。掩蔽作品“真谛”的并不是作者或作品,而是读者自己拥有的知识,是读者自己的“视域”制约着自己的认识。因此说,读者拥有的知识又是“以意逆志”阅读的桎梏藩篱。
简言之,进行“以意逆志”的阅读必须拥有知识,读者自己的知识一方面是阅读的前提保障条件,另一方面却是阅读的桎梏藩篱。但需要强调的是,这里说的知识主要指人文知识,并不指文化教育程度。民众文化教育程度愈来愈高,但阅读质量却不见得提高,相反,正如丹尼尔所说:“文化大众的数量倍增,中产阶级的享乐主义盛行,民众对色情的追求十分普遍。时尚本身的这种性质,已使文化日趋附粗鄙无聊。”[2](p37)受教育程度不仅没有提高阅读质量,反而影响了审美趣味。此种情形说明了当前教育中人文教育的缺失,呼唤强化人文教育。
二、词义——“以意逆志”的起点
对“以意逆志”的“意”的理解目前尚未有定论,代表性说法有三:第一种说法认为“意”是古人之意。以清人吴淇“故以古人之意求古人之志,乃就诗论诗,犹之以人治人也”[3](p37)论断为代表。第二种说法认为意是学者之意。这种说法最早是由汉人赵岐提出来的:“意,学者之心意也。”“人情不远,以己之意逆诗人之志,是为得其实矣。”[4](P2735)后有宋人朱熹、今人朱自清继承并发展了此说。还有一种说法是:“意为作家作品之意与评者之意的结合。”[5](P117)当前学界支持第二种说法的呼声最高。但是,笔者以为以上三种说法与阅读经验都不相吻合。因为在阅读之始,根本不可能知道作者之意,也不可能知道作品之意,用不知道的“意”去逆不知道的志,根本没有可能。如果说读者在阅读之前,心中已有一个意,用这个已有的意去逆的那个“志”到底是读者之志还是作家作品之志呢?若是读者之志,阅读还有什么意义呢?“以意逆志”分明说用“意”去“逆志”,意是阅读的起点。根据一般的阅读经验,阅读理解起点为词义。因而,将“以意逆志”的“意”理解为词义,更妥当些。
阅读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的交流。《庄子》云:“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6](P245)在人与人的交流中,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意”的交换才是目的。但是,语言文字是作家留下来的作品的唯一形式,所要传达的“意”并不是显于外,而是蕴藏于语言之中。读者必须通过语言才能获得意。语言的最小表意单位是“词”,正是一个个词的能指义与所指义诱导读者的思路,使读者由词联想到与之相类、相关甚至相反的事物,从而进入规定的情景。因此,所有的联想都是建立在词义的基础之上的,离开最基本的词,就失去了理解的对象,也就无所谓理解,再高明的解释也只能是空穴来风。
刘勰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7](P397)清人吴淇:“诗有内有外。显于外者曰文曰辞,蕴于内者曰志曰意……”[3](P36)辞是“波”,“显于外者”;情感意志才是“源”,是“蕴于内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正是说阅读前人作品以“显于外”的文辞为起点,由外及里去探究作品蕴于内的志意。西方解释学也认为,“无论什么时候,意义总是依附于一系列词”。但他们由此推导出的结论是“回避作者是不可能的”[8](P5)。但是,作品一旦完成,成为独立的文本之后,它与作者的关系无论密切到何种程度,任何批评家所标榜的自己得到的文本原意、作者原意,总是无法摆脱读者自己的影子,有时甚至与作者根本没有丝毫关系。因此说,只有“意义总是依附于词”的论断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在一篇文学作品中,词是最小的意义单位。一部完整的文学作品正是由不同数量的最小意义单位组成的。读者在阅读一篇作品时,正是从破解它的第一个有意义的单位开始,进入词汇的森林迷宫,积词成句,积句成段,积段成篇,完成对文章的整体感知,进而完成阅读。因此说,词义是阅读的起点。
章句之学,训释词语意义,揭示句子结构,是中国最早的解释方法,也是后世最常见的解释方法。因此,有大批专家学者,不惜精力为古人的书作注,为广大读者和初学者扫除文字词语障碍,也有力地证明了词义是文学阅读的起点。那么,“意”作为“以意逆志”的阅读理解起点,完全可以理解为词义。这是对读书而言,对当代文艺未必适应。然而,在后现代主义那里,人们却不断消解经典的意义,以至于无词歌曲、只是发泄的《忐忑》也受追捧,事实上这是对语言交流的否定。虽然无法否认狂吼可以暂时缓解情绪,但是,如果只有狂吼,没有语言交流,绝不能真正疏导情绪,只能将人引向自闭。因此,在人与人的交流中,要别人真正理解自己,使用语言追寻意义才是正道。
三、去蔽——“以意逆志”的过程
如果说“以意逆志”的“意”是阅读的起点,那么,“逆”就是阅读的过程。前人对“逆”的解释为迎。如朱熹说:“逆是前去追迎之意,盖是将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诗人之志来。”又说:“此是教人读书之法:自家虚心在这里,看他书道理如何来,自家便迎接将来。而今人读书,都是去捉他,不是逆志。”[9](P1359)也有人解释为钩考。周裕锴先生认为如果把“以意逆志”解为“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那么“迎取”仅仅意味着读者和作者之间的心灵接触,理解和解释还未开始,此时不能说“得之”,真正的理解和解释有待于“钩考”[10](P44)。还有人解释为猜测、揣度。《汉语大词典》“逆志”条解释云:“猜测其志,揣度其原意。”有些学者对这几种解释之间的差异辨析很是精细,但是,我们认为,无论是“迎取”,还是“钩考”或者是“猜测”,它们的主语都是读者。读者为什么要“迎取”、“钩考”、“猜测”,又怎么去“迎取”、“钩考”、“猜测”更为重要。
孟子说得清楚:“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之所以要读者去“迎取”、“钩考”、“猜测”是因为阅读时常常会出现“以文害辞”、“以辞害志”的情况。所谓的“以文害辞”中的“文”指文学的修辞手法,“害”意为妨碍,“辞”是指词义。文学修辞手法本来是帮助作家表达思想的,但是,借助文学修辞的表达多具有一种不确定性,读者不同,对它的理解也就会有差异。因此,文学修辞就会产生对词义理解的妨碍,即“以文害辞”。所谓的“以辞害志”的“辞”为词义,“志”为思想。因为文字词汇只是表达思想的符号,并不等于思想。各人的表达习惯、对语言词汇的掌握运用等情况,所用的词意与思想具有差距,就会出现语言表述妨碍思想表达亦即“以辞害志”的情形。咸丘蒙针对《诗经》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提出“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的疑问,虽也是依词解《诗》,却不懂文学表达的特点,只作机械字面理解,才认为《诗经》叙事与事实不符。显然,是文学修辞遮蔽了咸丘蒙对诗的理解,才不能迎取《诗》之“志”,即“以文害辞”、“以辞害志”——由此,“文”对“辞”的遮蔽、“辞”对“志”的遮蔽是阅读的障碍,阅读过程就是要剔除一切遮蔽,使辞、志等明朗起来。简言之,文学阅读过程就是去蔽的过程,“以意逆志”的“逆”就是去蔽。
那么,文学阅读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具体如何去“逆”,如何去蔽呢?
根据文学阅读经验,读者常常从第一个词、第一句话进入作家所构筑的语言城堡,于是,读者渐渐进入作品情景,当专心致志时,将忘记自己周围的现实,完全沉浸于故事中。初级的读者往往还会将自己认同为作品的某个主人公,与他/她同悲喜。当然,更多的读者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读作品的,在阅读时,总是寻寻觅觅,剥开层层掩蔽,寻找与自己理解相契合的东西。读者的主观能动性在阅读时无论发挥多少,他们总是认为,他们自己所得到的正是作者要传达的,也是作品要表达的。然而,每回阅读所揭去的掩蔽不同,所得也都不一样。就这样,读者常常在矫正上次阅读的“失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具体一下,则为:
文学阅读从辞开始,揭去掩蔽,把握词义;再积词成句,揭去掩蔽,把握句意;如此层层揭下去,直至把握全篇之意。在掌握全篇之意后,全部文字的整体掩蔽被揭开了,真正的阅读需再回过头来,再逐层矫正对段意、句意、辞意理解的偏差。在矫正了辞意之后,再回到句意、段意、篇意逐层矫正。如此往复矫正,像剥洋葱一样,揭去一层又一层,虽然永远到不了中心,却慢慢靠近“中心”。
由此,揭示文字下被掩蔽的“意”、“志”的过程就是文学阅读过程。“以意逆志”的“逆”就是去蔽。读者要真正“迎”得作品之“意”和“志”,需要反复研读。但是,在影视图像发达的当前,许多人用看影视剧等代替原著阅读,就不可能做到对原著“以意逆志”。换句话说,“以意逆志”这一去蔽的阅读过程,要求当代读者必须阅读原典。
四、明志——“以意逆志”的暂时终极
如果单单从“以意逆志”这个词来看,“志”就是阅读目的、阅读的终点。阅读者把握了“志”,他的阅读就获得了意义。因此,只有正确把握阅读的意义,才能解释“志”和“以意逆志”。
前人对“以意逆志”的“志”有三种解释。汉人赵岐说:“志,诗人志所欲之事。意,学者之心意也。”“以己之意逆诗人之志,是为得其实矣。”[4](P2735)朱熹也说:“当以己意逆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11](P385)清人吴淇则说:“不知志者古人之心事,以意为舆,载志而游,或有方,或无方,意之所到,即志之所在,故以古人之意求古人之志,乃就诗论诗,犹之以人治人也。”[3](P37)今人朱自清的《诗言志辨》也持这种看法,他们将以意逆志的“志”均解释为作者之志。李泽厚和刘纲纪在《中国美学史》中就指出,“诗人的‘志’不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而是蕴涵在诗人所创造的艺术形象之中”,孟子所说的“志”就是“诗人在作品中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12](P194);陈望衡则说:“如果把‘志’训作记载,把《诗经》的本质看做史,孟子的‘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就好理解了。”[13](P146)郭英德则说:“‘志’的本义是记忆、记录,‘诗言志’的原始意义即是向神明昭告功德、记述政治历史大事,而不是指抒发个人志意、情感。在孟子的时代,尽管‘志’已经有怀抱、情志之意,已经有‘诗以言志’、诗‘可以怨’、‘盍各言其志’(《论语·公冶长》)等说法,但‘志’的记事之意和‘诗言志’的原始意义仍然保留着,将诗歌创作真正看成个人志意的表达,还是孟子以后的事情。孟子本人的说诗方法……恰恰是着重于诗对历史或现实现象的说明,即诗的记事之义。”[14](P27)志则被解释为对历史事实的记载。
我们不否认所有的作品中均含有作者的情感思想,但是将其完全等同于作者之志是不妥当的。首先,正如袁宏道所说:“自从老杜得诗名,忧君爱国成儿戏。”[15](P693)作品所表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作者,因而,有什么理由将“以意逆志”的“志”全部看做是作者之志,并将它视为读者阅读的终极追求呢?除非我们相信作品表现的就是作者的真实志向。如果不能轻信或者不能全部相信,作品之志就不能与作者之“志”画等号了。其次,假设“以意逆志”的“志”就是作者之志的话,在当代有许多作家都在世,叫这些作家出来讲讲就行了,还为什么要那么多的文学批评来研究它们呢?显然,阅读并非只是迎取作者之志。由此,“以意逆志”的“志”作为阅读的暂时终极,就不能将它简单地解释为作者之志。
根据阅读经验可以看到,读者经历不同,拥有的知识程度不同,所处时代不同,阅读同一作品的所得就不同。事实上,就是同一读者,在不同时间、地点,阅读同一作品所得也不尽相同。即使专业读者(文学批评工作者)各自极力搜求最适当的理论,试图对文学作品作出最合理的解读,但是,不同专家所作出的“合理解读”的结果也不尽相同,甚至差异极大。显然,在文学阅读中,作者、作品均是客观的存在,相当于数学中不变的常数并不变化,变化无穷的是读者及其阅读结果。因而,阅读的意义、“以意逆志”都只能在读者及阅读结果中探求。
读者群十分复杂,他们的道德、情感、艺术等文化素养及思想阅历等不相同,阅读目的不同,因此,阅读的意义也就各不相同。一般读者阅读的出发点或者只是对故事好奇,或者只是对优美的语言感兴趣,或者只对其中的哲理感兴趣,或者是对前几种情况程度不同地兼而有之。因此,在阅读后,他们或者了解了故事,或者记住了几句名言警句,或者吸纳了自己生活、工作所需的某些哲理。这些获得也就是他们阅读的全部意义。文学批评者对作品作出的“合理解读”,无论其“合理性”如何,对批评者本人来说也是阅读的全部,是他所得到的“以意逆志”的“志”。
这样说来,每个读者的阅读所得,无论它是新奇的故事、优美的词句、所谓的哲理,还是批评家的“合理解读”,尽管各不相同,对读者自己的阅读来说都是全部,都是所“逆”的志。这些东西为作品所固有,一直都存在,所得之所以不同,不在作家、作品,而在读者自身。读者在阅读中之所以得出如此结果,首先是在于这些是他拥有的知识视野能够认识到的,其次是读者自己认为重要的,或者是自身所缺乏或所忽视的,还有一种情况是与自己的思考相同或相左的。在整个阅读过程中,读者揭开的“掩蔽”,实际上是自己拥有的知识等造成的,作者、作品都只是读者扩充知识、认识自己的工具,是与自己相对照的镜子,读者阅读有意义的所得主要是弥补自身的缺失,在交流中坚定自己的思考。最终它们又化为读者的知识的一部分固定下来,从而扩大了读者的知识视域,进而取得认识自己、提高自己的(道德、情感、艺术素养等)效果。因此,所有阅读者的阅读与其说是读书,不如说在阅读自己。读者的兴趣取舍与其说解读了作品,不如说明确了自己,展现了自己的志向。即是说“以意逆志”的“志”是阅读者自己之志,明志才是每个个体“以意逆志”阅读的暂时终极。这一揭示不仅说明了文学阅读的意义,更强调了读者在文学阅读中对知识视域的突破及价值观、审美观的修正等。因此,它要求读者要读书,还要根据自己需要选择优秀的经典书目,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交流之目的,并实现提升自己的意义。
基于以上分析,从文学阅读角度可以对“以意逆志”作出新的解释:以读者自己拥有的知识为基础,从作品的词义出发,由词积句,由句成段,由段成篇,逐层揭去掩蔽,直到实现阅读目的——认识自己、提高自己。换一句话来说,阅读活动与其说是读书,不如说是在读自己。重新解读“以意逆志”对今天的启示意义有:呼唤人文教育,强调阅读要追寻意义达到交流,一定要阅读原典,读书要选择优秀经典等。另外,有一个问题需要补充:每个读者情况的差异,导致阅读结果千差万别,阅读结果是否有统一的标准?西方文论中的“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已回答了这个问题,其中,两个“一千个”前者强调读者间的差异,后者突出的是阅读结果的差异,“哈姆雷特”却是具有差异的阅读结果中的相同点,亦是众多阅读结果中唯一真正的结果。赵岐在解释“以意逆志”时说:“人情不远,以己之意逆诗人之志,是为得其实矣。”所谓“人情不远”强调的是文学阅读中读者与作者交流的基础,正因为如此,阅读才得以可能并顺畅进行。这一交流基础,在读者与读者之间同样适应,从而,不同读者对同一作品的阅读必有一定的重合,即相通的阅读结果。因此,文学阅读中尽管读者不同,阅读结果不同,但这并不表明文学阅读没有规范。阅读差异是文学作品的魅力所在,也是文学解释学的价值所在,消除差异则是文学解释学的目标。因为读者的差异,文学阅读结果的差异永远不可能消除,并由此形成文学阅读的层次——愈得到更多读者认可的阅读结果则愈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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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10
宝鸡文理学院重点科研项目(ZK082)
兰拉成(1966— ),男,陕西宝鸡人,宝鸡文理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元明清文学及中国古代文论研究。
责任编辑 宋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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