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与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
2011-04-11张玉能
张玉能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与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
张玉能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中国形态或中国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是在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直接影响下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它与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关系大致上经历了三个阶段。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到50年代是第一个阶段,这个阶段主要是接受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影响;第二个阶段是50年代中期到70年代,这个阶段主要是与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疏离;80年代以后是第三个阶段,这个阶段主要是对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反思。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经过了这样“接受——疏离——反思”的历程,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基本特点:反映论、政治化、人民性、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这些特点基本上与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密切相关,或者直接接受,或者间接接受,或者有所修正,或者有意区分。
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格局的变化,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在20世纪30年代前后在列宁主义的旗帜下形成了所谓“正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正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主要内容有:能动反映论的文学本质论(生活的反映、革命的镜子、社会本质的反映),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世界观、创作方法、无冲突论),意识形态分析(党性、阶级性、人民性),民族形式论(两种文化论、社会主义内容、民族形式),倾向性(政治倾向性、为政治服务、工具论)。这些在20世纪40年代基本上被作为中国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主要内容反映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中,并且与中国社会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确立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中国形态,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五六十年代。
从1923年和1928年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创造社、太阳社、茅盾、鲁迅等人关于“革命文学”的争论开始,经过“左联”时期1930年、1931年、1934年关于“文艺大众化”和“普罗文学”的争论的三次高潮,再加上1931到1936年关于“自由人”、“第三种人”的论争,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和理论就在逐步形成。而在这个形成过程中,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和理论是一个重要的基本来源。当时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拥护者们基本上都是通过译介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论著来建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中国形态。因此,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及其理论基本上就是照搬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及其理论的那一套,除了列宁、斯大林、高尔基、卢那察尔斯基等人的文学批评和理论,甚至连“无产阶级文化派”、“拉普派”、波格丹诺夫等人的庸俗社会学观点也基本上全盘接受了。这样,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的政治伦理特色得到了加强,从而形成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及其理论中国形态的初期特点:强调文学艺术从属于政治,为政治服务,突出文学艺术的阶级性,提倡无产阶级的革命文学艺术,要求文学艺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和创作方法或者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这些基本特点的形成伴随着一系列论争和混乱,鱼龙混杂,真假难辨,正统马克思主义批评及其理论逐渐传入中国本土的解放区和国统区。
1942年的延安文艺座谈会就是针对当时解放区和国统区左翼作家之间的论争和某些混乱思想而举行的。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正是拨乱反正的理论表述,也是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及其理论的中国形态的基本定型,大致上规定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的主要特点:文学艺术的反映论、本质论,文学艺术的人民性,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文学艺术的政治化(文艺从属于政治,为政治服务)。这就是受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直接影响在中国传统文化和美学思想的土壤之中培育起来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毛泽东思想的文学批评。这种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以后,在一系列批判运动之中得到强化和传播。例如,批判电影《武训传》、《清宫秘史》,使得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渗透到文学批评理论之中;批判俞平伯《红楼梦研究》和胡适唯心主义思想,使得文学批评的政治化倾向更加浓烈;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使得唯物主义反映论和革命现实主义、革命浪漫主义在文艺政治化过程中成为主流意识形态;批判人性、人道主义,批判“现实主义广阔论”、“中间人物论”、“黑八论”等,把文艺的人民性、阶级性、党性和政治化逐步推向极端,直到“文化大革命”前所谓“资产阶级文艺黑线专政”、“裴多菲俱乐部”之类的罪名,把毛泽东思想文学批评的政治化倾向推向了最高点。它说明毛泽东思想文学批评及其理论,虽然曾经起到了极大的拨乱反正的历史作用,却没有从根本上摆脱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及其理论的某些负面影响,没有做到正本清源,回归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正确道路。
毛泽东思想文学批评在新中国成立以后逐步加大走中国特色、中国气派和中国作风道路的步伐。特别是1956年以后苏联共产党二十大开始改变列宁、斯大林的路线方针政策,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党之间的分歧日益严重并且公开化。这时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作为意识形态领域的主要武器逐步脱离俄苏正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力图建设具有中国民族特点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这就是在认识到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特点以后,有意识地提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十大关系”,明确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方针以繁荣社会主义文学艺术和科学技术。在疏离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某些极“左”思潮方面作出了一些调整,主要表现在对“无冲突论”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某些批评和澄清,提出了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两结合的创作方法,指明了在社会主义条件下“人民”的具体内涵和辨别“香花”与“毒草”的具体标准,突出了文学批评的人民性。但是,由于国际形势的风云变幻,特别是“匈牙利事件”的发生,整个国家的政治气候骤然改变,反右斗争开始进行而且不断扩大化,文学艺术战线首当其冲,出现了类似苏联斯大林时代的“大清理”,直至“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
经历了十年“文化大革命”,文学艺术花园已经是百花凋零,文学批评已经沦为“四人帮”篡党夺权的工具和武器。70年代以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对“文化大革命”作出了全盘否定的决议,以1979年10月30日第四次文代会为标志,逐步进入对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批评”和新中国成立以来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化的反思。以邓小平理论的“拨乱反正,正本清源”精神,进入探索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的新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反对文学艺术的政治化倾向,不再提“文艺从属于政治”、“文艺为政治服务”的方针,改为“文艺为社会主义服务”、“文艺为人民服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正确方针,从此正式脱离了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影响。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进行着正本清源的伟大事业,进一步反思俄苏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经验和教训,真正进入了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正轨,开始了真正建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国形态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