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语重叠词对比研究
2011-04-09张维友
张维友
(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英汉语重叠词对比研究
张维友
(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重叠词是同形重复或叠合产生的词,是英汉语共有的语言现象。从英汉语重叠词对比研究中可以发现:汉语中的重叠词数量远远多于英语;汉语重叠词造词格式灵活多样,构成的词丰富多彩;汉语中许多重叠词与其基本词素词可构成同义关系,一个词素可以与其他词素重叠构成多个同义词,只是语体和感情色彩不同,而英语中这种现象几乎绝无仅有,重叠词的整体意义与构成成分在意义上一般是没有联系的。英汉语中重叠词尽管存在相同之处,然而在各个方面都有巨大的差异,无论是在地位、形式、功能和作用上,两种语言都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重叠词;结构;语义;功能;对比
一、英汉语重叠词的特征
何谓重叠词?顾名思义,重复叠合而成的词为重叠词(duplicatives)。如英语中的“gee-gee(马)、peeppeep(喇叭声)、flim-flam(胡言乱语)、splish-splash(泼水声)、hanky-panky(欺骗行为)、hocus-pocus(骗术)”等;汉语中的“奶奶、娃娃、每每、暗暗、红彤彤、甜丝丝、蒙蒙亮、呱呱叫、风风火火、熙熙攘攘、天网恢恢、亭亭玉立、人山人海、十全十美”等等。重叠词有广义、狭义之分。广义上的重叠词是指词素重复或音节重复合成的任何词汇单位。上述例子都属于广义重叠词。狭义重叠词不仅要求词素或音节重复,而且必须叠合,即两个相同的成分必须紧挨在一起。从这个意义上讲,上述例子中的“flim-flam、splish-splash、hanky-panky、hocus-pocus、人山人海、十全十美”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重叠词。英语例词中,尽管两个成分紧挨一起,但两个成分不尽相同;汉语例词中,“人”和“十”都重现了,但两个成分却没有叠合,故不算重叠词。根据周荐先生的观点,严格意义上的重叠词不仅要同形同音重合,而且两个成分必须具有同一性,还要处于一个结构平面。因此,“七七事变、不了了之、地震震级”不是重叠词。“七七事变”指发生在七月七日的事件,两个“七”不具有同一性;“不了了之、地震震级”中的“了了”、“震震”不在一个结构平面,也不是重叠词。此外,像“可可、滴滴涕、敌敌畏”这样的词也不是重叠词,因为他们是根据外来词的音译而成,重复的成分没有任何意义[1]264~266。按这个观点,英语中的重叠词名符其实的就没有几个。本文中重叠词采用其广义。不过“可可、滴滴涕、敌敌畏”诸如此类的形式仍然不能归入重叠词之列。另外,英语中像out and out、shoulder to shoulder,hand in hand等形式,尽管功能相当于词,实则为“语”,且两个成分被隔开,当然也不是重叠词。既然英汉语中都有重叠词,那么这些词究竟有何异同,在两种语言中的功能、所处的地位有何差异等,此类研究少见,故本文拟作全面探究。
二、英汉语重叠词构成方式对比
(一)英汉语重叠词构词格式
重叠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是构词方法。就构词数量而言,英语远非汉语能比。据周荐先生统计,《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修订版)共收词6万条,其中重叠词757个,不包括“假情假意、全心全意、有声有色”等有重复却没叠合的词,如果把有重复成分的词语都算进来,数量就要大得多。其中双音节347个(姥姥、腾腾)、三音节208个(赤裸裸、团团转)、四音节150个(沸沸扬扬、咄咄逼人、虎视眈眈)。英语中的重叠词不多,我们对1997年出版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做过统计,共收85个,其中双音节29个(bon-bon糖果、chit-chat聊天),其他 56个(boogle-woogle布吉乐、dilly-dally闲混、tutti-frutti聊天)。目前,我们从各种渠道共收集了146个英语重叠词,在总词汇量超过100万之巨的浩瀚英语词海中,真是微不足道。重叠构词在英汉语中所享有的地位大不一样。汉语中凡是论述词汇的著作,尤其是词汇学著作或多或少都会涉及重叠词。不少著作辟出专题讨论,如赵元任、陈光磊、周荐、潘文国、万惠州等学者的研究成果。而讨论英语词汇的著作,很多不谈重叠词,因为其地位微不足道。然而,Quirk等却在1986年版的鸿篇巨著《英语语法大全》中专题进行了讨论,不过列举的重叠词仅仅13个[2]1579~1580。
1.汉语重叠词。
汉语的最小构词单位是字(现在统称语素),每个字都是单音节,根据这个特征,我们按重叠词的音节进行分类说明。
双音节:①(AA)头头 舅舅 姐姐 妹妹 双双 平平 星星
②(AA)喋喋 茫茫 潺潺 嚷嚷 潇潇 哇哇 溶溶
①类重叠词为词素重叠,词的意义与词素义具有同一性;②类重叠词属于单纯词,词的构成成分本身没有意义,只有重叠出现才能成为一个独立运用的词。
三音节:①(ABB)洋娃娃 姑爷爷 活生生 怒冲冲 绿油油
②(AAB)泡泡糖 拉拉队 麻麻亮 飘飘然 婆婆嘴
三音节词有ABB和AAB两种格式。①类三音节词的重叠成分单独能与另一个成分构成词,也有不能成词的,如“洋娃、姑爷”是词,但“活生、怒冲”则不成词;②类三音节词的重叠部分与另一个成分不能构成词,即使成词,与原来的成分也没有任何联系,如“泡糖、拉队、婆嘴”不成词。“飘然”虽然可以成词,但与“飘飘然”意思大相径庭,是另一个词。同样,“碰车”与“碰碰车”、“泡纱”与“泡泡纱”亦毫无共同之处。“碰车、泡纱”是动词词组,“碰碰车、泡泡纱”为名词,意义迥异。
四音节:①(AABB) 密密麻麻 浑浑噩噩 慌慌张张 男男女女
②(AABC) 官官相护 花花公子 蠢蠢欲动 本本主义
③(ABCC) 气势汹汹 衣冠楚楚 众目睽睽 庸中佼佼
④(A里AB) 慌里慌张 怪里怪气 马里马虎 傻里傻气
⑤(ABAC) 鬼头鬼脑 百依百顺 风言风语 自言自语
四音节重叠词最为复杂。五种格式中,①类词属于三次复合,即[[A+A]+[B+B]],前后属并列关系。单个A和B相加,有的成词,有的不能成词,如“密麻、浑噩”不成词,而“慌张、男女”则可以独立使用。但每个词的前后部分都可独立使用,如“密密、麻麻、浑浑、噩噩”等。②类属于偏正重叠词,即前偏后正,是缀合词,重叠部分起着词缀的作用,附加在词的前面和后面,合并为一个四音节词。词的前后两部分有的可成词,有的只能出现在四字词中。③类与②类看上去似乎仅仅互换位置,但③类的结构关系却要复杂得多,有主谓关系(气势汹汹、衣冠楚楚),有偏正关系(庸中佼佼)等。④类和⑤类属于隔离式重叠词,复现的成分被其他成分隔开。④类词的后两个音节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的词,在重复前面的成分时,中间嵌入了“里”,这是汉语四字格词的一个常见格式。去掉前两个成分,后两个成分仍然成立,且基本保持原意。这类词有的还可以同①类词互换,成为同义词,如“慌慌张张、慌里慌张”等。⑤类词中BC成分相加是个并列式常用词,增加重复成分而构成。同时,增加成分后,前后两个成分分别构成两个偏正式合成词,如“鬼头、鬼脑,百依、百顺,风言、风语,自言、自语”,不过分开后,多数不能独立使用。
2.英语重叠词。
英语是表音文字,构词通常是由词素(词根+词根、词缀+词根、词根+词缀、词缀+词干+词缀等)独立或相加构成。但是,英语重叠词的构成成分绝大多数是无意义的形式,这是英语的突出特点。前面已经说过,英语中的重叠词与汉语大相径庭,绝对形式的重叠词极少,大多重叠词为异形重叠,但看上去两部分极为相像,因此叫重叠词。所以,我们按形式相同的程度对重叠词进行分类。
(1)完全重叠词。词的构成成分完全相同的为完全重叠词,我们收集的语料中完全重叠词仅40个。例如:
ack-ack (高射炮的) boo-boo (愚蠢的错误)
cha-cha (恰恰舞) ha-ha (壕沟)
hubba-hubba(好极了) paw-paw (木瓜)
wee-wee (撒尿) yum-yum (表示好吃的声音)
pom-pom (绒球) quack-quack(嘎嘎声)
din-din (晚餐) bye-bye (再见)
(2)部分重叠词。词的两部分大体相同,但其中有个别字母不相同,读音自然不同,但读音的差异有一定的规律,要么元音不同,要么辅音有异。这类词相当于汉语的联绵词,同“声”不同“韵”或同“韵”不同“声”。这类词稍多一些,我们共收到106个。
改变元音的重叠词36个。例如:
clip-clop (马蹄声) ding-dong (丁冬声)
mish-mash (混杂物) knick-knack (小饰物)
riff-raff (乌合之众) tick-tack (滴答声)
dilly-dally (磨蹭) fiddle-faddle (无聊的话)
jibber-jabber(唧唧喳喳) gibble-gabble (喋喋不休地说)
元音的变化有一定的规律,36个词中,/i/变 /æ/的23个,/i/变 /ɔ/的11个,其他2个,变化都是从合口到开口,声音从小到大。从音节数上看,单音节重叠的21个,双音节重叠的15个,单音节稍稍多于双音节词。
改变辅音的重叠词70个。例如:
backpack (赞助) clap-trap (华而不实)
boohoo (哭闹) hob-nob (交往密切)
hotch-potch (乱七八糟) nitwit (笨蛋)
boogle-woogle(布吉乐) fuddy-duddy (老顽固)
hocus-pocus(骗术) hoity-poity (傲慢)
hanky-panky(不老实) hugger-mugger (混乱)
piggy-wiggy (脏孩) higgledy-piggledy(杂乱无章)
辅音变化同样有一定规律,70个词中:H变X(X指任何其他字母)有30个;R变X有6个等。第一个词的起始字母有:B、C、D、F、H、N、R、P、S、T、W 等,以 H 开始的词最多,接近同类词的一半。从音节上看,单音节16个,占22.8%;三音节以上1个,其他53个为双音节词,占75.7%,远远超过单音节重叠词。
(二)英汉语重叠词结构对比
1.重叠词构成成分的意义。
英汉语重叠词的显著差别是重叠的成分问题。汉语是表意文字,重叠的成分大多为词素,即音形义三为一体的字,许多字本身是独立的词,如名词(婶婶、行行、恩恩怨怨)、量词(趟趟、条条)、动词(想想、走走、聊聊、躲躲闪闪)、形容词(红红的、软绵绵、梆梆硬、清清楚楚)、副词(稍稍、刚刚)等。有些重叠词,重叠成分独立没有实际意义,重叠在一起,表示一种声音,如“潺潺、沙沙、哓哓”等。英语的重叠主要是拟声,重叠的两个成分,分开后有的有意义,有的毫无意义,少数成分与词的整体意义有直接关系,如clever-clever、papa、bye-bye、tip-top 等;一部分词的意义取两个成分中的一个,如 super-duper(极好的)、bibble-babble(唠叨不停)、tittle-tattle(聊天)中的super(极好的)、babble(唠叨)、tattle(聊天)等与整词的意义相同,另一部分没有意义,重叠起加强作用,大多数词属于此类。还有一些词,两个成分分开都有自己的意义,但并合后产生了不同的意义,如hip-hop就是如此,不过这样的例子不多。还有词的重叠成分,实际上是作为声音的补充,或者声音的摩拟,显示声音的错落和不一致,如hob-nob、hubble-bubble、flip-flop、jibber-jabber等等。
2.重叠词的语法功能。
就语法功能而言,英汉语重叠词有显著的区别。汉语双音节重叠词作名词和副词的多,如称谓语中的亲属词重叠的都是名词,如“爷爷、奶奶、爹爹、婆婆、公公、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等等;量词重叠的既可作名词,也可作副词,如“天天、个个、本本、件件、匹匹、事事、斤斤”等;非实素音节合成的重叠词作副词、形容词、动词等都有,主要取决于语境,如“嗷嗷、吵吵、涔涔、咄咄、叨叨、侃侃、茫茫、滔滔、潇潇、沙沙、啧啧”等;其他词素的双音节词的语法功能主要是取决于重叠成分本身的词性,重叠后一般不改变词性,如“久久、恰恰、耿耿、明明、独独、红红、往往”等。
汉语中的三音节词很多,而且很有规律,ABB式的重叠词主要是在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后附加重叠形式构成,如泪淋淋(n--)、毛茸茸(n--)、闹哄哄(v--)、笑眯眯(v--)、亮堂堂(a--)、香喷喷(a--)、活生生(a--)等。但重叠词的功能与构成成分并不是对应的,名词和动词后附加重叠形式构成新词后,不一定作名词或动词,但都可以作形容词用,也有的既可用作形容词,也可用作副词,如“毛茸茸的野兔”、“笑眯眯的双亲”、“母亲笑眯眯地说”等。AAB式的词相对少得多,这类词的词性基本与附加重叠形式前对应,如车、嘴、鱼为名词,构成的新词仍然是名词,如碰碰车、婆婆嘴、娃娃鱼等;“叫、转”是动词,构成的新词也是动词,如呱呱叫、团团转等,不同的是以动词构成的词还可以用作形容词,如“他们急得团团转”、“她写的文章真是呱呱叫”。
四音节词的词性与重叠前基本对应,如“傲气、古怪、俗气、马虎”为形容词,其嵌入重叠(A里AB)形式“傲里傲气、古里古怪、俗里俗气、马里马虎”也是形容词;“哭啼、说笑、跌撞”等为并列式动词,其重叠形式(AABB)“哭哭啼啼、说说笑笑、跌跌撞撞”也是动词。另外一种格式(ABAC)的重叠词,大致如此。不过偏正式结构并列的重叠词的词性取决于B和C成分,如徒子徒孙、土生土长、敢作敢为中“子孙”为名词,“生长、作为”是动词,那么与之相应的重叠词也分别为名词和动词。另一种动宾式并列结构重叠词的词性取决于前面的成分,如“知己知彼、无法无天、有声有色、没轻没重”等中的“知、无、有、没”是动词,每个四音节结构是两个动宾式的词并列而成,所以这些词一般做动词,当然也可以用作形容词,甚至副词。
英语重叠词的词性没有那么复杂,《牛津高介双解词典》收录重叠词84个,其中名词60个,形容词14个,6个动词,4个副词,有9个词身兼两个词类,所以名词占压倒多数。另外,英语中还有一个极端,即少数词同时具有多重语法功能,如hurry-scurry(adv.adj.n.vi)可用作副词、形容词、名词和不及物动词,更有甚者,hugger-mugger(n.adj.adv.vt.vi.)可做名词、形容词、副词、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具有五种不同的语法功能。
比较而言,英汉语在词性上表现出较大的差异。汉语的重叠词主要有名词、形容词、动词,数量比较均衡,而且数量不固定,很多情况下可以相对自由造词;而英语中,名词特别多,形容词其次,动词极少,且不能随意造词。另一个方面,汉语重叠词词性相对比较单一,一般情况,一词一功能,英语中一词兼几个功能的相对多一些。更为突出的是,一个词的功能可多达五种,这在汉语中是不可想象的。
3.重叠词的构词格式。
就构词格式而言,汉语要比英语更加丰富多样。从重叠词的音节看,汉语有双音节词、三音节词和四音节词(当然还有五音节以上的,不过属个别现象),根据周荐先生统计的情况,《现代汉语词典》中收录757个重叠词,双音节352个,约占所收重叠词总数的46.50%,接近一半;三音节246个,占32.50%,接近三分之一;四音节156个,占20.61%[1]264~265。笔者收录的英语重叠词146个,其中双音节词86个,约占总数的59%,超过一半;四音节词56个,约占总数的40%;6音节词两个(higgledy-piggledy杂乱无章、niminy-piminy装模作样,张腔作势)。英语中没有三音节重叠词,因为英语重叠词在音节上是绝对对等的,没有汉语中重叠形式加词或词加重叠形式构词的现象。
汉语重叠词的格式丰富,如“AA、ABB、AAB、AABB、AABC、ABAC、A 里 AC”等(由语言灵活运用产生的重叠还没有算在内,如“学习学习、拜读拜读、研究研究、讨论讨论、算一算、读一读、听一听、看了看、问了问”等等,这些实际上是通过重叠表示一种语法意义),而英语中严格说只有AA式,不过有两种变体。一是绝对AA式,即同音同形重叠,以单音节为主,如tom-tom(非洲:长手鼓)、win-win(益于各方的)等;双音节重叠属个别现象,如 goody-goody(伪善者,假正经的)、clever-clever(耍小聪明的)、hubba-hubba(好哇好哇)等。绝大多数为带变化的AA式,这类词共106个,占收词总数的72.6%。其中有首辅音不同的重叠,如airy-fairy(想入非非的,脆弱的)、herky-jerky(颠簸的),有元音不同的重叠pitter-patter(拍哒声)等。
这里要强调的是,英语重叠词受语音的支配和制约,是词汇性的。词的两个成分之间没有语法上的联系。但是汉语的重叠词有丰富的内部形式,呈现出多种语法关系,也就是说大多词受语法原则支配,如并列关系、偏正关系、动宾关系和主谓关系,这是汉语重叠词的突出特点。
(三)英汉语重叠词的语义色彩对比
1.重叠词的语体色彩。
重叠词中相当一部分是用来表示亲昵和随意色彩,这在汉语中尤为突出。比如汉语的称呼语“爸—爸爸、妈—妈妈、哥—哥哥、爹—爹爹”等,重叠的形式比基本形式更为亲密,有的带有儿语的情调,如“狗—狗狗、猫—猫猫、乖—乖乖”等。重叠现象在口语和方言中用得特别多[3]178,因此研究方言中重叠用法的学者也比较多,潘文国等在《汉语的构词法研究》一书中提到的就有30多位,其语体特色不言而喻[4]393~394。此类现象在英语中也有,如“pa—papa、ma—mama”,不过是个别现象。然而,有一点是不可质疑的,那就是英语中的重叠词总体上都是非正式的,像“bye-bye、din-din、gee-gee、pee-pee、so-so、wee-wee”等,要么是口语词,要么是儿语。正式的英文中就很少使用重叠形式。
2.重叠词的情感色彩。
英汉语中的重叠词不少是用以加强语气,增强词语的情感色彩,让语言更为形象生动。赵元任先生将这类重叠词称为“生动重叠”[5]110~111。重叠形式比基本形式更为生动,能表现出鲜明的色彩和细微的感受[6]137,如“红—红红的—红彤彤、空—空空的—空荡荡、笑—笑嘻嘻、干净—干干净—干干净净、平淡—平平淡淡、普通—普普通通”等。同一个根素附加不同的重叠形式,可以表示多种多样、各个不同的情感色彩,如“红—红红—红彤彤—红堂堂—红希希—红扑扑”都表示“红色”,但每个词表示的程度和强调的细微的情感韵味各不相同。又如“通红—红通通—通通红—通红通红”一组词的基本意义相同,但不同的重叠形式却带来不同的韵味。英语中通过重叠进行强调的例子也有,如“tip-top(顶尖的)、super-duper(棒极了)”等,其实tip、top、super三个单词本身的意义与整词的意义基本相同,但重叠后语气更强,感情色彩更浓。不过,相比之下,英语重叠的形式远没有汉语的丰富多彩。
情感色彩有褒贬之分。词语的褒贬意味一般取决于根素,褒义根素重叠后仍然是褒义的,贬义根素重叠后还是贬义的。重叠词的褒贬色彩有一些与造词格式密切相关,如“AA儿(的)”格式常含有美好的意味,如“胖胖的身材”、“高高的个儿”、“短短的头发”等。不少中性词,重叠后增添了褒义色彩,如“红、绿、黄、脆”构成的“红艳艳、绿油油、黄灿灿、嘣嘣脆”等就是如此。而“A里AB格式”构成的词往往表示厌恶的意味,如糊里糊涂、土里土气、慌里慌张等[7]58。概言之,汉语中的褒贬义重叠词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很难说孰多孰少。英语中的重叠词,特别是元音和辅音交错格式的重叠,大多带有贬义色彩,表示“犹豫、彷徨、摇摆、瞎扯”等[2]1580,如“bibble-babble(唠叨不停)、dilly-dally(吊儿郎当)、fiddle-faddle(胡扯)、prattle-prattle(饶舌)、arty-crafty(华而不实)、boohoo(又哭又闹)、fuddy-duddy(老顽固)、harum-scarum(冒失地)”等等。
3.重叠表示其他意义。
汉语中名词AA和AABB式重叠可以表示“遍称”,如“人—人人、行—行行、事—事事、字—字字、时刻—时时刻刻、村庄—村村庄庄、子孙—子子孙孙”等;量词重叠表示“逐指”或“遍称”,如“顿—顿顿、声—声声、张—张张、块—块块”等;动词AA和AAB式重叠可以表示“短暂轻微的动作”,如“问问、走走、摸摸、亲亲、聊聊天、帮帮忙、吹吹风”等;动词AABB式重叠可以表示动作的“频繁”和“反复”,如“争争吵吵、修修改改、说说笑笑、来来去去”等;形容词AABB式重叠表示“纷繁不一”的情状,如“红红绿绿、歪歪斜斜、弯弯曲曲、坎坎坷坷”等。英语中个别通过变音的重叠词可以表示“摇摆起伏”的动作,如“pingpong、flip-flop、seesaw”等,有的仅表示带声音的动作(ping-pong)。由此可以看出,重叠词的意义与该词的根素义和构成方式紧密相关。汉语的重叠词的根素一般是有意义的,并且构成格式丰富,因此表达的意义也丰富,这是英语难以望其项背的。
4.重叠描摹声音。
摹声是重叠词产生的重要基础。汉语中有不少词开始是摹声的,后来慢慢与之发声之物联系起来,并作为其称谓,如“蛐蛐、蝈蝈”等,英语中的“yo-yo(约约玩具)、pee-pee(小鸡)、pom-pom(绒球)、pingpong(乒乓球)”等莫不如此。重叠词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模拟声音的,如汉语的“咕咕哝哝、唧唧嘎嘎、隆隆、辘辘、汪汪、喔喔”等,英语的“quack-quack(鸭叫声)、peep-peep(哔哔)、yum-yum(好吃的声音)、splishsplash(溅水声)、tick-tack(嘀哒声)、ding-dong(叮咚声)”等等。因为拟声词可以随意创造,个例太多,许多拟声词没有被收入词典流传开来。但重叠是创造拟声词的重要手段,因为拟声词的使用比直接描述要生动得多。
三、结语
重叠是英汉语中的一种构词手段,但其在汉语中的重要地位是英语无法相比的。汉语中的重叠能产性高,英语中重叠造词能力低,故汉语中的重叠词数量上远远多于英语;汉语重叠词造词格式灵活多样,构成的词丰富多彩,有双音节、三音节、四音节的不等,而英语中重叠格式不多,方法单一,没有三音节重叠词;汉语中的重叠词除摹拟声音外,大多是实素重叠,而英语中一般是语音形式的重叠,重叠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词素(morpheme);汉语中重叠词大多是同素叠加,而英语中同素叠加的极少,主要是变音(元音或首辅音)叠加,形式上有本质的区别;汉语中许多重叠词与其基本词素词可构成同义关系,一个词素可以与其他词素重叠构成多个同义词,只是语体和感情色彩不同罢了,而英语中这种现象几乎绝无仅有,重叠词的整体意义与构成成分在意义上一般是没有联系的等等。总而言之,英汉语中重叠词尽管存在相同之处,然而在各个方面都有巨大的差异,无论是在地位、形式、功能和作用上,两种语言都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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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3
A
1001-4799(2011)01-0114-06
2010-09-02
张维友(1952-),男,湖北广水人,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词汇学、文体学、语义学及对比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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