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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布里克的人格异化

2011-04-08黎清群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9期
关键词:基普阿爹布里克

刘 霞 黎清群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 410205)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布里克的人格异化

刘 霞 黎清群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 410205)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是田纳西·威廉斯的三大代表作之一,而其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布里克的同性恋问题是剧中的中心问题。文章从布里克的同性恋问题入手,分析因同性恋问题而与家庭、社会的关系僵化、决裂等原因而产生的一系列的心理巨变而最终导致布里克的异化过程。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同性恋;异化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Cat On a Hot Tin Roof,1955,以下简称《猫》)是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1911-1983)的三大代表作之一。威廉斯本人认为《猫》是自己“最满意的作品”[1]。《猫》剧于1955年在百老汇上演,演出空前成功,连演694场,先后获得普利策奖和纽约剧评界奖。

在这部剧作中,威廉斯通过他笔下的人物布里克传达了他作为同性恋者的心声,身为同性恋者,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威廉斯体验着社会对同性恋者的迫害,感受着他人无从感受的焦虑,这种畸形人身份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异化感,周围的环境、他人、物质、以及各种行为准则、伦理观念都成了异己的力量。正是通过对《猫》中主要人物的塑造,威廉斯表达了他对于人的异化这一问题的深切关注。

在创作《猫》剧的50年代,美国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是不容乐观的。《猫》剧完成于1955年,在威廉斯创作这个剧本的时候,美国社会中的同性恋者正处于麦卡锡参议员“驱巫”的阴影下。如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那样,同性恋者被带上有破坏性的非美国行为的标签。当Roy Cohn,一个隐秘的同性恋者,在协助麦卡锡调查及迫害名声有问题的人的时候,舞台上也是一片“驱巫”声。不久整个美国便卷入了由政府发起的迫害共产党及同性恋者的活动。很多人认为同性恋者便是共产党。在威廉斯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里,同性恋者被普遍认为是能够干出有背于国家和上帝的最邪恶的事的人。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威廉斯的创作主题只好另辟蹊径,用其他的主题来隐蔽他的真正的写作意图。比如在《猫》剧中,威廉斯利用一个比较明显的主题隐蔽了他的真正想要表达的心声:作品中真正的躁动并非来自一个富裕家庭的父亲身患绝症而引起的遗产分割方面的家庭矛盾,而是通过激烈的家庭矛盾,揭示布里克对妻子莫名的冷漠、对生活的绝望的深刻原因;在布里克与父亲、与妻子的对话中,作者准确地告诉观众,布里克的不安来自他发现自己的同性恋倾向以后的恐惧和痛苦。

布里克是《猫》中的主人公,也是剧中最模糊复杂的人物,是剧情发展的催化剂,剧情所反应的隐秘的主题其实就是布里克的生活。但是一些批评家坚持认为,布里克是一个夸张的人物,偏离了他的真实性。就像Nelson指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布里克是被分析的对象,他已经失去了应该具备的戏剧性”[2]。当论及剧中布里克和斯基普的关系时,一些评论者认为,布里克美化了自己和斯基普的关系,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阿喀琉斯和帕特罗斯的关系一样模糊复杂。当布里克在第三幕中和妻子麦琪妥协时(布里克一直不愿意履行丈夫的义务和责任),批评家们认为布里克不可能变化如此之快,Funatsu认为“像布里克这样的虚无主义者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变化的”[3],Winchell同样认为“布里克的变化没有足够的动机原因”[4]。从以上的评论可以看出,布里克是一个复杂、模糊、模棱两可的人物,而作者之所以隐藏布里克的真面目,其主要原因就是激起读者对布里克的性取向产生好奇心。

一 布里克的人格异化

布里克这个人物是复杂而多维度的。他的出场贯穿于戏剧的每一幕,他总是在场,又总像不在场,是种精神上的若即若离、神游四海。他那只言片语、答非所问的习惯让人怀疑他的语言交际能力是威廉斯所吝惜给予的,而他的神态状貌一如既往的总是“神志恍惚”、“愁眉苦脸”、“迷迷糊糊”……布里克的出场让观众看到了“一个精神颓丧,温文尔雅的悲剧性人物”形象,他面临的真正主题是生存的痛苦和人类尊严的沦丧,神经官能症大大深入并影响了他的处世原则,他完全陷入了超常的癔病状态。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痛苦的——性爱、接触、交往、时代,事实的残酷,说谎的必要,天真的丧失,无不如此”[5]。

布里克的孤独和沦丧其实源于一个不争的事实,及他的性取向。像所有同性恋一样,布里克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只是瞬间的顿悟,在他的好友斯基普死后,布里克在痛苦的反省过程中发现自己是一个潜在的同性恋,虽然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性行为,但在本性上,他并不“正常”。而接受这一现实却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首先,作为在社会中成长的个体,他接受了以清教主义为基础的主流美国观念,内化了传统对同性恋的敌视和丑化,认为同性恋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其次,布里克非常清楚同性恋被公开之后会遭到社会上处处遭到唾弃、迫害的境遇。在父亲挑明他和斯基普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以后,他“心跳加速,额头冒汗,呼吸急促,声音沙哑”;在讨论中,他“情绪狂暴,言辞激烈”。布里克的一段台词充分反映了他对同性恋极度过敏的反映,也反映他内心激烈的挣扎与冲突:

布里克:你也这样认为吗?难道你也这样认为吗?你觉得我和斯基普一起干、干、干鸡奸那种事情吗?……你觉得我和斯基普在一起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你觉得我们就像斯特劳和奥切罗一样肮脏吗?一对不男不女的东西吗?变态?……大爹,你让我震惊,大爹,你简直让我震惊!就这么随便地谈论那件事情。……难道你不知道人们怎么认识这种事情的吗?难道你不了解大家对这件事情多么深恶痛绝吗?[6]P944-945

布里克显然在躲避或恐惧同性恋这个说法。即使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对同性恋一类的名词仍然竭力避讳。布里克这些表现并不是他个人的态度,而是当时普遍的社会价值观;他此处脱口而出的语言也完全是当时社会关于同性恋的最常用的词汇。即便布里克已经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依然使他本能地鄙夷、仇视同性恋。可以说,此处的他,完全是社会传统观念的代言人。威廉斯正是借布里克的语言表达了普通社会成员对同性恋的态度,揭示传统观念压抑他们的天性,剥夺了他们的幸福甚至生命。布里克对斯基普的态度非常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布里克自己与斯基普长期以来是超乎寻常的好友。即便如此,在斯基普确信自己的同性恋本性并选择自杀之前,他给布里克打电话,坦言自己长期以来对布里克充满同性爱慕。布里克对斯基普的这番表白第一反应就是厌恶与鄙视,不顾好友的精神危机,绝情地挂了电话。所以,大爹毫不夸张地说是布里克“一脚把斯基普踢下了坟墓”[6]P951。

经过痛苦的思考,布里克发现导致斯基普死亡和自己痛苦的根源就是自己不肯诚实面对自己的性取向。在和父亲的对话中,他解释说,自己酗酒是因为痛恨谎言(mendacity)。他认为,整个社会充满了谎言,人人都是骗子,讲真话的人几乎没有,包括自己,所以他同样厌恶自己,让自己终日沉迷于酒精里,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灵魂。非常明显,布里克的同性恋问题是导致他人格分裂,人格异化的主要内因。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却又不能让人知道,不被身边人所理解,他一直活在自我的世界里挣扎,酗酒,最后导致精神崩溃异化。应该说是传统社会的异性恋观点迫使布里克的异化,是社会的舆论压力导致他的异化。

另一方面,布里克对于斯基普的死亡态度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他拒绝承认他们之间有一些不能被社会容忍接受的关系,甚至把它理想化。这种偏执导致了他情感的异化。让他彻底封闭自己的心灵,拒绝与别人对话。也影响了他与妻子、兄嫂,大爸爸等家人之间的关系。

二 心灵的隔绝与孤独导致异化

布里克在整个大家庭里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他在这个家得不到真正的关爱。不仅仅是他,剧中所有的人物内心都感到孤独与疏离。大阿爹什么都以钱来衡量,与大阿妈的婚姻生活也是一个失败的榜样。让我们回到第二幕大阿爹和大阿妈的谈话。在生日那天,大阿爹得到假造的化验报告说自己健康无恙,顿时感到自己和老婆多年来一直貌合神离,虚伪相处,自己一生原来生活在谎言和欺骗中;他不信大阿妈一直忠心耿耿地爱着自己。一场表面上美满幸福的婚姻,对于大阿妈来说却只是个虚幻的承诺,她不过是大阿爹辉煌事业背后的一个陪衬。某种意义上,布里克的痛苦和情感异化就是那种创伤的无限放大,而大阿爹则是这伤害的始作俑者。从种植园的监工到合伙人,再到奈尔盆地两万八千英亩土地的主人,大阿爹实现了自己的美国梦。他坚守着物质主义、拜金主义的信念——那种新兴资产阶级的贪婪,对个性自由的漠视和破坏都在他身上清晰可见。他从一文不名到腰缠万贯——他一直以来用金钱来度量对亲人的爱,却永远不会了解大阿妈想买到的所谓“千古流传”的东西。身在这样的家庭,布里克不愁吃穿,却忍受着无爱的关怀,人与人的关系荒谬得无法理解、无从跨越;他的活力、意志需要爱来推动,但他却唯独缺少。大阿爹自信可以为布里克提供无与伦比的物质生活享受,却没想到非人性的机械论世界观吞噬着后代的感觉世界,他们的精神有瓦解崩溃之虞。布里克对此有深刻的体会:“爹,您经常找我说:‘布里克,我要跟你谈谈。’可是这等到两个人谈了,就没一句摸得着边的。等于什么也没说。您坐在椅子里,天南地北的瞎扯一通,我看上去像在听着。我想办法装作像在听着,可是我没有听进去,听进去不多。人们之间要交交心——实在难极啦——不知怎的,您我之间,总是不……”这种交际的障碍不仅仅是代沟,更多的是扎根于大阿爹灵魂深处的铜臭味和不能调和的个性差异。

布里克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中也得不到真爱,麦琪只关心自己是否能得到遗产。夫妻之间,缺少关爱,有的只是冷漠,麦琪生长在一个贫穷的家庭,潜意识里就有对于财富的渴望,她和布里克的婚姻似乎和金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她想尽一切办法要实施自己怀孕的计划以便能继承庄园。剧本开始,麦琪就被丈夫称为“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她不满足于现实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精明的孩子一样处心积虑、不惜一切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看到布里克的冷淡和漠然,她竭力表现出活力四射的样子,尽力和丈夫沟通交流,尽管丈夫一如既往、不理不睬。她宣言“我一定要胜利。一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胜利会怎样呢?我希望知道”。对于丈夫拒绝履行丈夫的义务时,她发觉丈夫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所以她要用自己的美丽作为武器来赢回丈夫。当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时,她搬出斯基普——丈夫已故的好友。当看到丈夫的过激反应时,麦琪意识到了丈夫酗酒放纵的原因。她向丈夫坦白自己对斯基普所做的事情,她曾经要求斯基普和她做爱来证明斯基普是异性恋,当斯基普无法做到时,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因而间接地导致了斯基普的死亡。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麦琪最终赢回了丈夫。但是物极必反,麦琪这样做的结果是,她不但毁了斯基普和丈夫,也包括她自己。她感到了被遗弃的孤独。

兄弟之间,也没有手足之情,古坡为了获得巨额财产,不顾兄弟情谊。古坡夫妇是剧中的小角色,评论家几乎一致认为他们是贪婪、物质主义的代表。他们是资本主义发展的产物。另外一方面,他们又代表了社会上的新兴阶层,一批被扭曲的赚钱机器,威胁社会的平稳发展。当然,剧中古坡夫妇也经历内心冲突,他们清楚大爸爸对自己的态度,但为了庄园的继承权,他们想尽办法博取大爸爸的欢心,他们自私而贪婪。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们对于家人没有爱只有窥视和嫉妒,他们甚至偷听布里克夫妇晚上在干什么,窥视他们是否有夫妻之实。难以想象一个人会以如此的方式去窥探家人的生活空间,这恰好证明了现代人被扭曲的事实,生活中充斥着谎言与尊严的冲突,考验着人们的选择。

夫妻之间缺乏真爱,父母与子女之间没有真正的交流,每次谈话都是敷衍了事。兄弟之间只有猜忌和疏离。朋友之间的信任也由于世俗偏见而最终被断送。每个人都感觉到内心的孤独、寂寞,却又无助,就像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一样受到煎熬。在这样的生存环境里,布里克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孤独隔绝的自我精神世界里。个人与家庭的不和谐导致的心灵的隔绝无可避免地助长了布里克的情感异化。

[1]Williams, Tennessee. Memoirs [M].Garden City: New York:Doubleday,1975.

[2]Nelson, Benjamin. Tennessee Williams:The Man and His Work [M].New York:Obolensky,1961.

[3]Funatsu,Tatsum.A Study of Cat on a Hot Tin Roof [J].Kyushu American Literature,1959,(7).

[4]Winchell,Mark Royden.“Come Back to the Locker Room Ag’in.Brick Honey!”[M].New York:Doubleday,1995.

[5]Walter F.Kerr.Cat on a Hot Tin Roof[A]. George W.Grandell. The Critical Response to Tennessee Williams[C]Westport, Connecticut: Greenwood Press,1996.

[6]Williams, Tennessee. Cat on a Hot Tin Roof [A].Tennessee Williams plays 1937-1955 [C].Washington: Library of America,2000.

[7]Roudane, M. C.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Tennessee Williams[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8]廖可兑.美国戏剧论辑[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1.

[9]肖明翰.文学中的异化感与保守主义[J].外国文学评论,1994,(1).

Personality Alienation of Brick in Cat on a Hot Tin Roof

LIU Xia, LI Qing-qun
(English Department, 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 Hunan Changsha 410205, China)

Cat on a Hot Tin Roof is one of the three representative plays by Tennessee Williams, and Brick is the hero of the play; the focus question of the whole play is Brick's gay issue. It intends to explore the effects of Brick's gay issue upon his life both at home and society, and the process of his personality alienation.

Cat on a Hot Tin Roof;homosexuality;alienation

I106

A

1673-2219(2011)09-0041-03

2011―03―20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校级课题“田纳西·威廉斯笔下的男性人格异化”(项目编号 XYS09S46);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项目“田纳西·威廉斯作品中隐秘的同性恋主题研究”(项目编号11C0304)。

刘霞(1978-),女,湖南常德人,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研究与教学。黎清群(1968-),女,湖南长沙人,教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研究与教学。

(责任编校: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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