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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女性主体意识与身份认同
——托尼·莫里森的女性书写

2011-04-08李韶丽

关键词:美国黑人科拉莫里森

李韶丽

黑人女性主体意识与身份认同
——托尼·莫里森的女性书写

李韶丽

黑人女性长期遭受双重压迫——种族歧视和性别压迫。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聚焦黑人历史和黑人女性,成功地书写了黑人女性在白人为主导和男权统治的社会环境中积极建构种族身份,寻找自我的艰难历程。莫里森的创作不仅促进了黑人女性主体意识的发展,也推动了美国文学的进步。

托尼·莫里森;黑人女性主体意识;身份认同

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实中,黑人妇女也许是受压迫最深的一个群体。从黑人作为奴隶被贩卖到北美大陆之日起,她们便备受白人种族社会的残酷欺压和无情凌辱。顽固而又残暴的白人种族主义势力不仅在政治上设法剥夺黑人的自由,而且在经济上设法剥夺黑人的自主权利。作为这种族主义势力的受害者,黑人妇女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地位上都始终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而且,她们也像其他社会群体里的女性一样,受制于男性霸权的支配。在黑人家庭里,劳动分工和权力分配以性别划分,女的负责家务,抚育孩子和维持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男的负责养家糊口,保护家庭成员的安全。这种家庭角色的不同安排,在相当程度上确立了黑人男性在家庭中的霸权地位。他们受白人文化中的男性沙文主义的影响,常常会因黑人女性的不从和反抗而对她们拳打脚踢,使黑人女性在辛勤地履行自己各种职责的同时还要备受自己丈夫的欺负。所以,黑人女性既是黑人,又是女性的双重边缘身份,使其既受种族压迫,又受性别压迫和阶级压迫的共时性压迫。正如黑人女性作家左拉·赫斯顿在其作品《她们的眼睛注视着上帝》中所深刻描述的:“那白人把包袱扔下,叫那黑人捡起来,黑人捡了,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但是他并不背着它走,他递给家里的女人。就我理解来看,那黑女人是这个世界的驴子。”[1]

在文学领域里,对于黑人女性的观照最初出现在白人的作品中,大致可概括为两种。第一种是皮肤粗糙,体态臃肿,虔诚坚忍,对主人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女黑奴形象。如福克纳笔下的保姆迪尔西。这种形象一方面反映了南方白人习惯于把黑人女性永远置于受白人奴役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当时存在的对黑人女性的压迫与奴役及其悲惨处境。第二种则是为白人繁衍小黑奴的“生育机器”形象。南方白人绅士利用她们来满足自己永无休止的淫欲。反映了黑人妇女饱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

相对于白人作家,早期的美国黑人作家则塑造出一系列的集聪明美丽勇敢于一身的女性混血儿形象。这些女性形象往往比一般黑奴更富于反抗精神。她们向往美好的生活,但她们毕竟是听凭主人差使的黑奴。她们无力改变自己注定失败和悲惨的命运。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南方黑人大批迁移北方各大城市。在以纽约黑人聚居的哈莱姆地区形成了第一次黑人文艺复兴运动。这次运动大大促进了黑人文学的繁荣与发展,同时也造就了一批黑人女作家。她们在前辈塑造的传统女性混血儿的基础上,造就了新一代女性混血儿形象。区别于旧混血儿形象,她们的反抗更多的是在精神方面。她们寻求精神上的独立与解放。因为这时候的黑人女性虽然摆脱了黑奴身份,但在白人至上和男性霸权意识充斥的社会中,她们仍然是身受多重压迫,苦苦挣扎以求生存的奴隶。

在两次黑人文艺复兴期间,成名的作家几乎都是男性(如理查德·赖特,拉尔夫·埃里森等)。他们的作品中是充满男性意识的种族性冲突。很少有对黑人女性的描写。黑人女性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这充分显示了黑人女性在黑人社会受压迫的地位。所以,受来自白人社会的男权意识干扰的黑人男性作家没有全面、真实地反映黑人文化的全貌,没有触及到黑人民族的灵魂和精髓。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随着黑人女权运动的兴起和发展,黑人文学迎来了一个繁荣发展的新时期,以托尼·莫里森、艾丽斯·沃克为首的一大批具有创新意识的新一代黑人女性作家,用自己独特的方式重建美国黑人女性文学与批评。她们用犀利的笔触在文学领域里再现寻找女性自我,建构女性自我身份。这个时期她们的作品都不同程度地摆脱了单纯描写黑人遭遇的题材。她们把美国整个社会作为窗口,广泛地攫取写作素材,作品具有广泛性和一定的深度。她们从自己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的黑人和女性双重角色出发,描写黑人女性的处境,探讨黑人女性的特征与成长过程,探讨黑人女性与男人、儿女、社会和历史等等的关系。

托尼·莫里森被奉为这次文艺复兴的灵魂人物。她于1931年2月28日出生在俄亥俄州钢铁城市洛雷恩。原名夏洛·安东尼·伍尔夫。她在初谙世事之时,面对着的便是一个对黑人充满种族偏见和歧视的社会,她耳闻目睹和亲身经历了美国黑人遭遇的种种屈辱。这一切给她留下了难以拂去的痛苦回忆,同时也极大的影响了她日后的文学创作。作为美国黑人,同时作为女性,莫里森的艺术视角总是投向黑人的文化与生活,特别是黑人妇女的生活与心灵。莫里森深深感触到:“我厌恶那种年复一年黑人所受到的大大小小的轻视。我指的不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压迫,而是指那些被人们习以为常的文学作品中所展示的对黑人的印象。在这类文学中,黑人妇女和儿童只被作为别人的道具、布景、笑料和异国风情的点缀。我本人在这类文学中是不存在的。”[2]托尼·莫里森超越了一般黑人作家通常掉入的陷阱,成功地描写了种族和妇女。莫里森在她的作品中使黑人女性的特殊经验得到真正的验证和抒发。她笔下的黑人女性形象异彩纷呈。莫里森通过其塑造的一个个鲜明生动的女性形象,全面而又深刻地阐述了黑人妇女在黑人社区乃至更大社会范围内建构自我,达到身份认同的艰难历程。

佩科拉是莫里森于1970年发表的第一部小说《最湛蓝的眼睛》里的主人公。这是一个黑人小女孩的形象。小说以秋冬春夏的季节轮回把全书分成四个部分。秋天,佩科拉月经来潮,开始发育成熟并渴望得到爱。可是她却生活在一个贫穷,没有爱,没有希望的黑人家庭里。她的父亲酗酒成性,他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与白人文化的侵蚀使他担当不起家庭的重任,也不知如何为人作父。她的母亲也不爱她,把她看作是丑陋的。佩科拉从她的父母那里得到的只有自卑,只有自我否定。冬天,她想得到爱。但她的丑陋使她到处受到嘲笑和讥讽。可怜的佩科拉渴望拥有一双蓝蓝的眼睛。她认为这样她就变美了,父母就会爱她,家庭就会和睦,其他人就会对她友好。春天,万象更新。佩科拉没有得到爱,父亲奸污了她。她怀上了父亲的孩子。夏天,她疯了。她开始疯狂地爱她幻觉中的自我,认为自己有了一双最蓝的眼睛。小说通过佩科拉成长的毁灭过程,首次提示出美国黑人痛苦的又一根源,即美国黑人不但是种族压迫和歧视的受害者,还是白人文化的牺牲品。佩科拉最盼望的就是有一双蓝眼睛——白人文化美的象征。于是在白人文化的熏陶下,黑人的传统价值观遭到肢解,自我走向了异化。

“我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我的归属在哪里?”等身份认同和身份定位问题一直是黑人女性作家文本所指涉的重点和焦点。在这部小说中,由于白人至上主义的盛行,男子霸权主义的无情压迫,使得具有多重边缘身份的黑人女性无助又无奈,找不到自己的立身之地,从而出现了自我的肢解和严重的身份危机。[3]正如小女孩佩科拉一样,在不知不觉间,从心理上,行动上依附于强权,最终导致了自我的毁灭。

紧接着,莫里森又在1973年发表的小说《秀拉》里塑造了又一黑人女性。此书获美国全国图书奖提名。书中的秀拉是一个不同于小女孩佩科拉的黑人成年女性。小说在发表之初便掀起轩然大波。原因在于秀拉的形象与传统上的黑人女性形象相差太大。以前的黑人女性形象或忠厚,驯服,或自豪,或反抗,但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象秀拉这样狂放不羁,不因袭传统的黑人女性。

秀拉生活在一个被白人当作天堂“恩赐”给黑人的“底层”镇上。“底层”镇上的大多数妇女因袭了这个落后小镇的陈腐观念与传统。她们绝不允许任何人对这种传统进行任何变革。由于家境的逼迫使秀拉自幼便养成了反抗与追求自我的性格。她的这种完善自我的要求以及傲睨一切放荡不羁的言行违背了底层妇女传统的“相夫教子”的观念。于是她成了她们眼中邪恶的化身。为了追求完善自我,秀拉离开了陈腐守旧的底层镇,独自一人在外漂泊十载。结果她发现世界到处都是“底层”镇。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不容许她自由地选择人生道路。她也妄图从性爱中得到某种慰藉,结果也只是失望。在秀拉满心疲惫地返回“底层”时,她悲痛地发现儿时给她某些安慰与同情的奈儿已被世俗所溶化。至此,秀拉在“底层”镇人眼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巫女”。然而秀拉初衷不改,她依然坚定不移地去追求自我的完整。虽然最后秀拉被底层传统势力吞噬掉了。但“底层”镇在渐渐的解体灭亡中永远记住了秀拉。

秀拉这个形象大大超过了以往所有的黑人女性文学形象。她的精神世界复杂丰富,她追求自由,争取人格独立。她一反过去的黑人对白人既恨又怕的形象,而是大胆地向整个社会传统势力挑战。她摒弃传统的男权社会为女性设定的没有自我的身份:妻子,母亲,女儿。这种对女性传统角色的否定彰显了其独立自主的女性主体意识。在两性关系中,秀拉解构和颠覆了二元对立的两性关系。在男性作家的笔下,女性总是作为欲望客体而存在,被动而又屈从。但秀拉在性爱上占有绝对的主动和支配权。她跟男人上床,只是为了感受自我的存在,然后把男人一脚踢开。可以说秀拉是迄今为止在美国文学史中最富反抗精神和女性独立自主意识,最丰满与成熟的黑人女性。

1987年,莫里森又发表了震惊美国文坛的杰作《宠儿》。翌年,获美国普利策图书奖。莫里森在一次谈及此书的创作时说到:她写《宠儿》是因为关心黑奴的内心生活。小说的主人公赛丝是一位黑人母亲形象。通过这个形象,莫里森以其犀利的笔触透射了黑人妇女被践踏的人格与被戕害的心灵,唱出了潜藏在黑人深层意识中的辛酸与渴求。

小说是在赛丝对黑奴时代的回忆,忘却,压抑,挖掘,拒绝,显现中断断续续中进行的。小说中的赛丝是一个逃奴。她曾经在“快乐庄园”里为奴。因不堪忍受白人“教师”在肉体与精神上对其进行的非人摧残与蹂躏,她带着腹中的胎儿出逃。后来在一次抵抗白人奴隶主的追捕中,赛丝为了使女儿免遭奴隶主的欺凌,亲手割断了女儿的喉管。这行为给赛丝带来了众叛亲离的后果。儿子们离开了她。黑人社会排斥她。恐惧的过去化为亡女的阴魂萦绕于她记忆的幽谷。即使在她获得人身自由后,她仍不能从自己的精神桎梏中解脱出来。

赛丝对于女儿的爱是一种被戕害了的爱。她以自戕的形式来宣告自己对自己和孩子身体的所有权、自主权。但这样的反抗是极端的。对于黑人群体来说,这种自杀性的行为也是消极的。在莫里森看来,黑人在蓄奴制度下遭受到的伤痛如同萦绕心头的梦魇,白人不仅在肉体上折磨黑奴,还在精神上羞辱他们,肉体的创伤或许可以愈合,但精神上的伤害常常内化为黑人的自我贬低、自我伤害和自我的分裂,且永远难以摆脱。

在赛丝的身上,莫里森的文本再现了历史创伤得以治愈的过程。所以赛丝的痛苦以及摆脱痛苦,修复自我,达到自我认同的过程也成了黑人女性精神疗伤过程的真实写照。莫里森旨在唤醒迷失在历史创伤中的黑人女性那健康的,独立自主的主体意识。[4]

正如哈佛大学非洲与美国研究所所长盖特所说,莫里森是一位精到纯熟的作家。她用手中的笔为美国黑人文学画廊添上一抹异彩,这使她成为美国黑人女性作家中的佼佼者,也确立了她在美国乃至世界文坛上的地位。莫里森拓宽了文本阐释空间。她聚焦黑人历史和黑人女性,成功地探究了在这个由白人社会定义,男子霸权压迫的社会中,黑人妇女为争取精神和肉体解放,获得独立自主的艰难历程。莫里森的文本观照为面临身份困境的黑人妇女确定自我的身份提供了借鉴:自我和身份认同只能来自自我肯定,只能从自我把握的选择中产生,而非产生于“为他人而存在”的生活中。[5]

[1]Zora Neale Hurston.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M].Philadelphia:J.B.Lippincott,1937:27.

[2]美国作家在第二次中美作家会议上的发言[C].1984-10-1.

[3]Nellie Y .Mckay.Critical Essays on Toni Morrison[M].Boston:G.K.Hall,1988:96.

[4]Gina Wisker.Black Women’s Writing[M].New York:Vintage Press,1987:183.

[5]Jan Furman.Toni Morrison’s Fiction[M].Colu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66:78.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 and Identity of the Black Female

Li Shaoli

Black women have suffered from dual hardships—racial discrimination and gender oppression.Toni Morrison,one of the African-American women writers,focuses her attention on the history of the African-American women.She successfully explored difficult process in achieving self consciousness and constructing female identity in the while-dominated and male-centered society.Morrison’s efforts greatly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and the progress of American literature.

Toni Morrison;Black female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identity

I106

A

1672-6758(2011)05-0093-2

李韶丽,硕士,讲师,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邮政编码:116021

Class No.:I106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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