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狄更斯小说意象的圣经原型
2011-04-07刘忠纯
刘忠纯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论狄更斯小说意象的圣经原型
刘忠纯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狄更斯在小说中常常化用圣经意象来描绘事物、描写环境和烘托气氛,这对于刻画人物和表达主题具有重要作用。圣经意象与现实生活的互相映照,一方面使神话现实化,一方面使现实神话化,大大地增强了作品的内涵。分析狄更斯小说意象的圣经原型有利于加深对作品思想内容的理解和对审美意蕴的体会,也能更深地领悟圣经对西方作家的深刻影响。
狄更斯;小说意象;圣经原型
在基督教的传播中,圣经中的许多事物积淀了丰富的内涵,成了被反复运用的意象。按照庞德的说法,意象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1]p212。过去的感受或知觉上的经验,“如果它作为呈现与再现不断重复,那就变成了一个象征,甚至是一个象征(或者神话)系统的一部分”[2]p214-215。从这个意义说,一部圣经就是一座庞大的象征森林:伊甸园象征幸福的生活,地狱象征痛苦的折磨,鸽子和橄榄枝象征和平与希望,十字架象征受难和救赎……。西方作家常常借用这些意象和象征,使作品既具有深刻的思想和丰富的感情,又饱含无穷的审美意蕴。
作为二元对立美学原则的体现,狄更斯几乎在每部长篇小说里都描绘了互相对立的意象或场景。例如,《匹克威克外传》里的丁格莱谷和弗利特监狱,《奥立弗·退斯特》里的梅里太太的庄园与伦敦的贼窝,《荒凉山庄》里的荒凉山庄与托姆独院等。毫无疑问,这些意象或场景来自对生活的观察和提炼。但是,作者在营造意象、描写场景时又往往借鉴圣经中的原型。这使得许多场面和背景既有社会真实性又有神话色彩。
大体说来,狄更斯较多地借鉴圣经中的诺亚方舟、烈酒和伊甸园等意象来描写环境、烘托气氛,为刻画人物和表现主题服务。
一 挪亚方舟
据《创世纪》记载:人类罪恶很大,耶和华后悔造他们在地上。他决定将所造的人、兽、昆虫和飞鸟都消灭。唯有义人挪亚在上帝眼前蒙恩,上帝叫他造一只方舟,届时把家人和有血肉的活物每样两个(一公一母)带进方舟以保全生命。然后,上帝降雨四十昼夜,把地上的其它人和其它活物全部淹死,只留下挪亚一家和那些在方舟里的动物。[2]6:5那只方舟就称为挪亚方舟。
这个神话反映了早期人类艰难战胜洪水的情况。西方作家根据这个故事,常常“用方舟象征避难所,鸽子和橄榄枝象征和平与安全”[3]p184。方舟意象包含着把人从巨大的灾难,特别是与洪水有关的灾难中拯救出来的意蕴。狄更斯多次借鉴了这一意象。
(一)船屋
《大卫·考波菲》里波勾提先生住的船屋无疑借鉴了挪亚方舟的意象。
首先,船屋的处所、外形和构造在很大程度上与挪亚方舟相对应。从处所看,这只黑漆漆的平底船停在海边一片“死沉呆板的荒滩上”,附近周围都没有邻居。这一惊喜宛如大洪水后方舟周围的凄凉景象。外形上,船屋虽是住人的房子,可真是一只船,以前还下过几百次水。船上面盖着盖子,船帮上开了一个门,旁面还开着小窗户。这和方舟的构造也大体相似。船内的布置充满浓郁的宗教氛围:桌上放着一本《圣经》,墙上挂着彩色画儿,画里都是《圣经》里的故事。船屋里的居民波勾提先生、格米治太太、汉和爱弥丽,两男两女,这和挪亚方舟中的性别比例也是一致的。还有,“汉”这个名字与挪亚的一个儿子“含”读音相近[2]5:32。船屋与方舟如此惊人相似,难怪大卫问波勾提先生,“你叫你的少爷汉,是不是因为你们住在和方舟一类的船里哪?”[4]p53
其次,在对人的拯救功能上,船屋与挪亚方舟也是相通的。主人波勾提先生是个义人,他终身未娶,但慷慨侠义地收养了三个可怜人:孤儿汉、孤女爱弥丽和寡妇格米治太太。汉的父亲、爱弥丽的父亲和格米治太太的丈夫都淹死在海里,对他们来说“海”就像圣经中的大洪水那么无情,而波勾提先生的船屋无异于拯救他们的诺亚方舟。船屋虽然简单粗陋,但洁净得令人喜欢。外面即使冷风飕飕,雾气沉沉,里面却温暖舒适。大卫听到海上狂风怒号,也不害怕,因为有波勾提先生那样一个人在船上。
最后,船屋对波勾提一家人如此重要,如果谁弃它不顾,就会遇到重大灾难。爱弥丽背弃和汉的婚约而与史朵夫私奔即是这样。爱弥丽离开船屋后,雨暴风狂,大海滚滚起伏。这暗示着她面临的灾难性命运。爱弥丽本想史朵夫给她一个阔太太的身份,但史朵夫只是玩弄她。他带爱弥丽到国外快乐一阵后,就粗暴待她,最后弃她而去,把她赏给仆人。爱弥丽逃回伦敦又差点落入歹人之手。波勾提先生踏上漫漫长途去寻找她,临行前交代要把船屋保持她记得的样子,“要是有一天,她从外面流浪了又回来……那她或许能鼓起勇气,哆嗦着闪了进去……歇一歇她那疲乏的身子哪”[4]p677。或许,在波勾提先生看来,船屋不仅是爱弥丽的家,也是她再度避开灾难的方舟吧。他找到爱弥丽之后,并没有把她带回船屋,而把她带到遥远的澳大利亚,因为他要保护爱弥丽不受世人讥笑。他们离开英国时乘坐的那条“壮丽的”“富有前途的”大船取代了船屋的方舟地位,把爱弥丽载向新生的彼岸。在那里,她从帮助别人中找到了快乐和人生的真谛。
从方舟意象看,波勾提先生的形象借鉴了挪亚的原型。这使他不仅具有现实性也具有神话色彩,因而特别生动感人。
(二)小船
《我们共同的朋友》里也有一只救生方舟,这就是丽齐拯救尤金的那只小船。
船家女丽齐天生丽质,同时博得了教师海德斯通和绅士尤金的喜爱。丽齐只接受了尤金的友好帮助,海德斯通由嫉妒而恼怒,最后滋生出仇恨。他尾随尤金到河边,从背后发动袭击把他重创,然后把他抛到河里。丽齐听到叫喊声,赶到事发地点,发现河里漂着一张血污的脸。正如上帝安排挪亚拯救人类一样,他也安排丽齐拯救尤金,“感谢仁慈的上帝,让她有过昔日的生涯……神圣的主啊,通过您奇异的安排,让它终于变成了好事”[5]下册p417。她凭着划船经验,驾着停在岸边的一只小船,把尤金拖进船内。然后,丽齐把船划到岸边,把他抱到屋子里请医生抢救。这只小船就成了尤金的救生船。
丽齐本来拒绝了尤金的求爱,因为她深知双方地位悬殊。神智迷迷糊糊的尤金总是念叨着“丽齐”的名字,表示要娶她为妻。丽齐来料理他,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正如尤金所说,“我……恍惚迷失的时候,你喊我的名字,我想我就会回来的”,“要是没有这个,那我早就走掉了”[5]下册p494。丽齐最后接受了尤金的爱情,组成了幸福的家庭,尤金也一改原来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重获新生。
丽齐驾驶的那只小船,不仅拯救了尤金的生命,还给他的爱情和人生带来光明。从这两方面看,小船都具有挪亚方舟的拯救涵义。同样的道理,小说中打捞落水的赖徳胡德的那只船也具有挪亚方舟的意象,但是,丽齐的父亲和赖徳胡德驾驶的小船则不具备这样的意趣。因为丽齐父亲的小船是他谋生的工具,主要用来打捞尸体和财物,而赖徳胡德的船则是他水上作恶的工具。丽齐驾驶的小船与这两者互相映衬,突出了丽齐的勇敢、善良,她拯救尤金又为情节的发展做了巧妙的铺垫。
(三)玩具方舟
《我们共同的朋友》里还有一只方舟,即鲍芬夫妇送给约翰尼的玩具船。鲍芬夫妇准备领养孤儿约翰尼,但他还在养主希格登太太家时得了重病。鲍芬夫妇去看望他时,买了许多玩具,其中有一件便是“诺亚方舟”。
他们把约翰尼送到医院,把那堆玩具也带去,放在病床边的平台上。约翰尼在这里神情愉悦,他们告诉他,周围病床上的小朋友都是上帝派来的他的兄弟姐妹,他们都能摆脱痛苦。约翰尼欣赏着他的玩具,在他看来,“在他的小平台上,整个世界正排成队,两个两个地走进他自己那只特殊的方舟;大象走在最前面,还有那只苍蝇,因为自觉自己身体的尺寸过于卑小,很有礼貌地退居末位”[5]上册p481。约翰尼想象的情景,正是诺亚方舟拯救人类的一幕。隔壁病床上一个摔断了腿的小弟弟翻来覆去呻吟着,然而“对那只方舟望了一眼,给自己增加了力量,便也睡着了”[5]上册p482。
显然,玩具方舟带给约翰尼和那个小弟弟安宁、快乐和力量,这和诺亚方舟带给人类和平与希望有异曲同工之妙。作者塑造方舟意象,歌颂了给他们送来“诺亚方舟”的鲍芬夫妇济世助人的高尚行为和善良、侠义的高贵品质。
二 烈酒
《启示录》第14章记载了末日审判的情景:葡萄熟透了,一位天使把镰刀扔在地上,收取了地上的葡萄,丢在上帝忿怒的大酒醡中。那酒醡踹在城外,就有血从酒醡里流出来,高到马的嚼环,远到六百里。[6]14:18-20
这里的酒和血代表上帝的愤怒和对罪人的惩罚。狄更斯在《双城记》和《巴纳比·鲁奇》中多次借鉴这一意象,表达对罪恶的愤慨和对恶人的谴责。
(一)《双城记》中的葡萄酒和血
在巴黎圣安东尼区,一只大酒桶从车里搬出来的时候,猛然翻到,桶箍破裂。酒桶跌破在街心,红色的葡萄酒流在大街上。附近的饥民纷纷赶来吸食:有的把双手合成戽斗吸,有的用破陶器的碎片汲取,还有的专心舔舐酒桶的碎片。流在大街上的酒全被吸干了,甚至泥土也被吸食了许多。吸完后,一个戏谑家用手指蘸起酒浸过的污泥在墙上乱涂了一个大字—血。
作者用白描手法描绘的饥民舔酒图,显然借鉴了《启示录》里酒和血的意象。这一意象有三方面的作用。首先,它揭示了法国大革命的原因在于民不聊生。其次,作者向不义的统治者提出严厉的警告,“总有一天那种酒(血)也会流在街心石头上,染红许多地方的吧”[7]p30。最后,这个意象是一个伏笔。大革命爆发后,巴黎街头的断头台砍掉了众多头颅,周围都是一片腥臭的红色。每天,那些判了死罪的人,“全都成了格洛提(即断头台)的红酒,全都每日从黑暗的地牢里带出来到光天化日之下,经过街道,送去给它解渴”[7]p293。这里的“红酒”与前面倒在街心的红酒互相照应。
狄更斯是个温和的人道主义者。他借鉴圣经中葡萄酒和血的意象来描写法国民众的贫困生活和暴力革命的血腥场面,既表达了对残酷统治者的鞭挞、对穷苦大众的同情,也表达了对暴力革命的批判。
(二)《巴纳比·鲁奇》中的烈酒
《巴纳比·鲁奇》也借鉴了《启示录》里的葡萄酒意象。小说这样描写戈登暴动时的伦敦街头:炙人的烈酒在街上流淌,害得许多人倒毙其中;许多人拼死地喝着,结果成堆地倒下;另一些人喝饱了火一样的酒就手舞足蹈一番便倒下了,尸体也泡在叫他们送命的烈酒之中,“这燃烧着的酒流到哪里,哪里就是一团火,不论生者和死者概不放过。”[8]p598这里既有《启示录》里酒的意象,也有天火烧魔鬼的意象。作者借鉴圣经意象,表达了对戈登暴动的愤怒谴责,“不光彩的暴乱事件……给那时代及所有参与暴乱的人招致了永远抹不掉的耻辱”[8]序p3。同时,作者也借烈酒意象对这次暴乱实施了严厉惩罚。这与狄更斯作品中一以贯之的反暴力思想是一致的。
事实上,只要是暴力行为,不管是出于正义的阶级反抗,还是出于个人私利的宗教叛乱,都不符合基督教的精神。上帝就因为“地上充满了他们的强暴”[2]6:13而用大洪水把他们和大地一并毁灭作为惩罚。狄更斯出于基督教的伦理标准和小资产者的立场,当然极力反对暴力行为。狄更斯不笃信宗教,但他“从宗教看到的不是化身的奥秘,而是维护社会秩序的奥秘”[3]p107。他化用圣经意象,借上帝口吻对残酷压迫和暴力抗争进行猛烈抨击。
三 伊甸园
伊甸园是上帝为亚当和夏娃建立的乐园。这里风景优美,瓜果飘香,“各样的树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耳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2]2:9。有河水从伊甸流出来滋润这里,河里有金子、珍珠和红玛瑙。亚当和夏娃在这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伊甸园象征理想的栖息地和富庶、安定的生活。狄更斯多次借鉴这一意象,描写优美的人间仙境。
(一)梅尼特的英国寓所
《双城记》中梅尼特医生一家在英国的寓所就有伊甸园的影子。在伦敦再也找不出比寓所更为古雅的地方,寓所的前窗面向一段气象闲逸的林荫道风景:田野之间,“树林繁茂,野花蔓生,山楂盛开”;在不远处,“许多向阳的墙上面有着正在成熟的桃子”[7]p97。这样的风光与伊甸园里树林阴翳、果实累累的景象相对应。
不仅寓所的外部环境具有伊甸园的风韵,里面的生活也像伊甸园那样安宁、富足。路茜把房子布置得幽雅别致,使人觉得喜悦。她的才貌和美德受到众人的追捧。代尔那从法国跑到英国自食其力,不仅远离了父辈的罪恶,还和路茜组成了美满的小家庭。梅尼特医师摆脱了巴士底狱的梦魇,与女儿一家过着幸福的生活。他在这里接待求诊者,解除病人的痛苦,还能挣到足够的开销。对他们来说,这处寓所就像伊甸园。
显然,梅尼特一家的英国寓所与法国的巴士底狱形成强烈对照。巴士底狱的囚禁把梅尼特折磨得神智迷糊,而路茜在寓所对父亲的悉心照料则使他得以康复。如果说巴士底狱是人间地狱,那么英国寓所就是尘世乐园。另外,梅尼特一家在这里和谐、安定的生活与大革时法国疯狂、残暴的情景也形成鲜明的对比。狄更斯借鉴伊甸园意象来描写梅尼特医生的英国公寓,表达了对和平、安宁生活的向往,也批判了残酷统治和暴力革命。
(二)新荒凉山庄
《荒凉山庄》里约翰·贾迪斯送给埃丝特的“新荒凉山庄”也具有浓郁的伊甸园意蕴。
从环境看,这所房子就是伊甸园的缩影。这里有一个花圃,里面有一个果树林,绿叶丛中樱桃累累,草地上的一些苹果树,树影婆娑。四周的田野呈现出明媚、丰盛的景色,闪闪发光的河水向远方流去。可以看出,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果一木都有伊甸园的影子,甚至那条河流也能找到其原型。
从功能看,这所房子是幸福的源泉。在这里,贾迪斯解除了和埃丝特的婚约,成全她与心上人伍德科特的美事,并把这所房子送给他们。他对埃丝特说,“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也是你的父亲”[9]p1094。贾迪斯把伍德科特和埃丝特安置在这里,与天父把亚当和夏娃安置在伊甸园相对应。与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一样,伍德科特和埃丝特在“新荒凉山庄”幸福地生活着。伍德科特医生给周围的人治病,替人解除痛苦。他们夫妇到处受到人们的称赞。
狄更斯借鉴伊甸园意象描写“新荒凉山庄”,既表现了贾迪斯先生的仁慈、博爱品质,也衬托出他天使般的光彩,从而使他既具有感人的人性,又具有超然的神性,使人物形象具有很强的张力。
(三)圣殿喷泉
《马丁·瞿述伟》中的圣殿喷泉也借鉴了伊甸园意象。
从景色看,圣殿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辉煌耀眼:潺潺的流水,好像在演奏着一支欢快的乐曲;兴高采烈的泉水,在一个劲儿的翩翩起舞。那里有一个花园大院,花园大院的尽头是花园儿,花园儿的尽头就是泰晤士河。不远处的城市,脚底下的石头道儿都是白云铺成的,车马喧阗的声音都变成了幽雅的音乐。阳光、白云、花园、流水,本身就具备了伊甸园的风采,而“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快活的;地方没有远近,时间也不分长短”[10]p555-556更使它具有了伊甸园的神韵。
更主要的是,在这个天气极好的夏天,约翰·西锁和露丝这对小青年来到这里,收获了幸福的爱情。从此,露丝告别了贫寒的生活,西锁也得到了理想的伴侣。
“英国寓所”、“新荒凉山庄”和“圣殿喷泉”这三个地方之所以是人间的伊甸园,不仅因为它们风景秀丽,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充满着浓浓的爱意。不管是亲人之爱、朋友之爱还是恋人之爱,有了爱,才能“诗意地居住在此大地上”[11]p412。狄更斯塑造这类意象,宣扬了基督教爱的哲学。
从上述三类意象,可以发现狄更斯在借鉴圣经原型时,或取其形,或取其神,或二者皆取。因此,意象与原型之间要么形似,要么神似,要么二者兼备。丽齐拯救尤金的小船与挪亚方舟主要是神似,鲍芬夫妇给约翰尼买的玩具方舟与诺亚方舟主要是形似,而波勾提先生的船屋与诺亚方舟则神形皆似。
有时候,狄更斯借用圣经原型只选取它的部分含义,反映了作者对原型的灵活运用。比如,作者在《远大前程》中把关押犯人的水牢船比喻为罪孽深重的“诺亚方舟”,水牢船只借用了“诺亚方舟”的前部分意思,即人类犯下的滔天大罪。
另外,狄更斯也把圣经原型作为参照,来反衬或讽刺现实境况。例如,《马丁·瞿述伟》中的“伊甸谷”。小马丁和马可来到美国,合伙买了一块地皮,准备大干一场。这个地方美其名曰“伊甸谷”,实际上是可怕的死亡谷。“伊甸谷”疫病流行,空气简直是要命的毒素。小马丁和马可在这里先后染上了瘟病。显然,“伊甸谷”徒有伊甸之名而无伊甸之实。作者描写这个意象,取得了反讽的效果。
狄更斯借鉴圣经意象描写现实境况,大大增强了作品的思想内涵和艺术魅力。这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说,“诗虽不是讨论哲学和宣传宗教的工具,但是它的后面如果没有哲学和宗教,就不易达到深广的境界”[12]p402。虽然他讨论的是诗歌,但毫无疑问,他的论述对小说同样适用。当然,狄更斯在小说中大量化用圣经意象,根本出发点在于“对社会的批判、对道德的弘扬、对人性的探索”[13]p104,因为“对那些具有想象力的作家说来,如果他需要神话,就是说,他感到有必要与社会沟通,有必要使人们承认他是在社会内起作用的一个艺术家”[1]p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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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Biblical Prototype of the Image in Dickens’ Novels
LIU Zhong-chun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China)
In Dickens’ novels some biblical images are frequently used in describing things, depicting environment and setting off atmosphere, which attaches more importance to portray characters and convey ideas. The biblical images interact with real life.On the one hand, this relationship makes mythology more realized and reality more mythologized on the other. It also enriches the novels. After analyzing the biblical prototype of the image in Dickens’ novels, it gives us a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ideas and aesthetic implications in works as well as significant influences of bible for western writers.
Dickens; Novel Image; Bible Prototype
I106
A
1673-2219(2011)05-0068-04
2011-01-08
刘忠纯(1974-)男,湖南汝城人,湖南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校: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