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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底层写作身份认同的悖论

2011-04-07朱学平

关键词:底层身份农民工

朱学平

(河南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关于底层写作身份认同的悖论

朱学平

(河南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近年来,底层写作成为文学评论的一个热点问题。游走在乡村与城市之间的边缘人是底层写作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学术界对其研究也比较深入,但主要集中在苦难叙述模式方面。本文主要从身份认同的角度,以具体文本为研究对象,分析底层走出乡村却走不进城市、走进城市却无法回到乡村之间的矛盾。当代中国经济的不平衡发展,使得城市和乡村作为一个社会共同体内的两个生存空间而具有不同的属性,城与乡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不可靠的,从而产生了一群无根的漂泊者。

边缘人;城市;乡村;身份认同;底层

一、走出家门,却得不到承认

乡村与都市、传统与现代是中国作家难以回避的两大文化母题,也是世界文化的两大母题。而现代中国经济的不平衡发展,使得城市和乡村作为一个社会共同体内的两个生存空间具有不同的属性,并成为彼此想象与向往的精神对象。“乡土文学”是在“五四”新文学之后不久诞生的,此时鲁迅和文学研究会作家们眼里的乡村是破败的,农民也是愚昧与麻木的,他们试图去拯救和改变这些人的命运。但也有如沈从文式的书写,乡村与劳动者的生活都是和谐的具有诗意的美。可是,随着中国现代化和都市化进程的加速,农村人口大量向城市流动,城市中庞大农民工群体的出现,既改变了农村的状况,也影响了城市的面貌。传统意义上的乡土小说已经不能概括这种现实的存在,正如丁帆在《“城市异乡者”的梦想与现实——关于文明冲突中乡土描写的转型》一文中所说:“乡村向城市迁徙和漂移的现象决定了中国乡土小说创作视点的转移。在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后工业文明的文化冲突中,中国乡土小说的内涵在扩大,反映走出土地、进入城市的农民生活,已经成为作家关注社会生活不可忽视的创作资源。同时,反映这些农民肉体和灵魂‘游走’状态的生活,也扩展了乡土小说的边界。”更严重的是,城与乡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不可靠的,农民工曾经期许的城市文化身份不可获得,农民工曾经拥有的土地身份也将丢失,他们可能成为一群无根漂流在城市与乡村的边缘人。

作为一个心理学范畴,“‘认同’与‘自我’是紧密相联的,通常指个体在社会生活中与某些人联系而与其他人区分的自我意识”[1]。如果一个农民长期固守于某块土地并在此终其一生,他的自我认同就很简单:我是一个农民,我就应该老实本分地耕种土地。当他进入城市后,他的自我认同就比较复杂。他的出身、职业、习惯、言行、文化、经济状况、教育程度与城市人截然不同,而且城市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此时他希望通过城市来建构一个都市人的身份。而他除非奋斗到一定高度、获得相应的经济社会地位并且能长期居住于城市,否则是得不到城市认可的。城市更有可能以其巨大的压迫形成反向的塑造,这就构成农民工身份认同上的危机。农民工做着城市人不愿意去做的最苦最脏最累的活,他们拼命洒下血汗为城市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渴望城市能够接纳他们,希望在“万盏灯光中有属于自己的一盏”[2]。可是,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精彩,他们只不过是城市的过客而已,很难找到自己停泊的港湾,很难辨认自己的身份。

张伟明的小说《我们INT》,其标题就揭示了小说的主旨。INT就是接触不良的意思,暗示了打工者对城市生活的不适应。张伟明的另一篇小说《下一站》,虽有“东家不打打西家,潇洒走向下一站”的“潇洒”,其实这种潇洒还是沉重的,因为它不能改变农民工为了生计被迫低价出卖自己劳动力的残酷现实。陈继明的短篇小说《粉刷工吉祥》中的吉祥去邮局汇款,邮局要求详细填写“汇款人”的地址,这可难住了吉祥。因为这一栏的填写需要此时此地的“我”,而建筑工地又可能随时搬迁。没有固定的住所,没有固定的单位,吉祥失去了社会认同,彻底迷失了自我。失去自我的吉祥再次央求女营业员允许他不写“汇款人”地址时,却遭到女营业员的冷漠、傲慢,最终吉祥被激怒,进而发生争执。邮局两个保安非法逮走了吉祥,先是随心所欲地将他关押大半天,熬到半夜后用酒灌醉他,最后将全身赤裸的吉祥甩在户外喂蚊子、淋暴雨。小说虽表述得冷静,但我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同情农民工的悲惨遭遇并反思为什么会存在这些遭遇。孙惠芬的《民工》里的鞠广大、鞠福生父子在建筑工地辛苦半年,因为中途回家奔丧,他们俩人劳动应得的三千多元钱全部没有拿到。虽然鞠广大没有过多地抱怨得不到工钱,但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在妻子丧礼上以幻觉的形式表现出来:“他鞠广大再也不是民工,而是管着民工的工长,是欧亮,是管着欧亮的工头,是管着工头的甲方老板。鞠广大由民工晋升为老板,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在那个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层层下属机构,他将一个工程承包给了三黄叔,三黄叔又将工程分细承包给工长,民工们便各负其责各把一方。”打工得不到工钱怎么办,只有改变自身的身份去当老板,当老板不仅口袋有钱,手里还有权,而且还可以凭自己的想法想怎么管理都行。由此可见,农民工注定受到欺压,一旦他们改变被欺压的身份,则去欺压更底层,农民工的精神与心理都受到了压抑与变异。荆永鸣的《北京候鸟》中,作者把进城务工者比喻为候鸟,他们尴尬而又悲惨地活在城市与乡村的缝隙里,北京只是他们暂时的寄居地。中年的乡下农民来泰,“膝盖处竟聚了一个碗大般的疙瘩,疙瘩以下的小腿很细,细得几乎没肉了,只剩下骨头了”,虽如此,他却不得不蹬三轮、扛布包。历尽艰辛,苦心攒下了一笔小钱,再加上数年的积蓄和向亲戚借来的8 000元钱,好不容易地盘下一家小饭馆,可还没做几天的“老板”,就遇到了城市拆迁。原来他是上了圈套,血汗钱被原先的饭馆老板卷走了。小说“用血和泪来控诉城市文明给这群候鸟带来的肉体与灵魂的双重痛苦”,意在表明“不要指望农民工为城市创造了财富和新的生活,就会赢得城市和城市人的青睐”[3]。另一方面,当下的农民工由于走出了乡村,对高楼大厦等城市场景已经有所熟悉,或多或少对城市的物质生活有了情感上的认同。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接受了城市现代化的便利,虽然不能亲身享受城市的繁华,但至少可以免费看到城市的繁华。况且离开穷乡僻壤的农村,发财致富一直是他们最大的梦想,他们的思想与未进城之前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已经很难真正地回到故乡,回到自己那个破旧的家园了。尽管在城里“生活像一台永不罢休的机器,它制造出来的日子一个又一个,个个一模一样,像塑胶的机器‘啤’出来的胶球儿。机器一开一闭,两个半圆被猛地一挤一压。成为活蹦乱跳的小球儿,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生活不留记忆,不留痕迹,而机器永不罢休”。“但真正回家的有几个?据我所知,其中的许多人,到现在依然寄生在这个城市里。即使吃苦受罪,哪怕是满城流浪,他们也不想再回到乡下去。对许多外地人而言,城市是一块磁铁,城市是一张大网,把他们吸住了,网住了。就像一个女孩子流着泪对我说的那样,没办法儿,我已经回不去家了”[4]。这样,他们既不能认同自己的农民身份,又难以得到城市的承认,身份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们。身份上的困惑与“漂”直接导致他们心理上的“飘”,身份的不确定直接加剧了边缘人内心的孤独与焦虑。刘庆邦的《城市生活》中的田志文尽管已经在城里生活了,可他的感觉却是这样:“在这个城市的生活是漂浮的,我没有深入进去。田志文的心是寂寞的心,城市是人多,但人多并不能改变他的寂寞,反而使他觉得更寂寞。”这种“寂寞”的情绪深深地根植于田志文的心中,也植根在城市生活的每个乡下人心中,以至于“所在的单元门,住着数百口子人,他几乎全不认识……有时候见到邻居,但见到跟没有见到一样,谁也不跟谁打招呼,各自把门一关,或者走了,或者进屋呆着去了”。他们感到的不是城市的喧闹和热情,而是淡然与隔离,甚至还残存着一点冷漠的味道。在李肇正的《风和月在上海流淌》中,胡田英的母亲为照顾儿子到学校旁边找了份保姆的工作,可她哪里知道儿子一方面要承担由母亲为他做的牺牲而带来的内心的愧疚与自责,又要承担不能让母亲为他骄傲所感到的忧伤,而且还要隐瞒他的内心痛楚,并且他们“自己在仰城市的鼻息,却要儿子做城市的官人,把自己未实现的理想叠加在他的身上”。因此,他们的孤独与焦虑,不仅是现代意义上人的性格断裂式的孤独,不仅是关于“我是谁”的追问,还有“我往哪里去”的困惑。

二、回归故土,但落叶无法归根

1894年,美国作家赫姆林·加兰在《破碎的偶像》一文中就感慨地说:“日益尖锐起来的城市生活和乡村生活的对比,不久就要在乡土小说中反映出来了…… (这些)小说将在地方色彩的基础上,反映出那些悲剧和喜剧,我们的整个国家是它的背景,在国内这些不健全的、但是引起文学极大兴趣的城市,像雨后春笋般地成长起来。”[5]赫姆林·加兰认为,城乡在对比的空间里,产生了诸多喜剧、悲剧,接着这些悲喜剧引起文学的兴趣。如今,中国文学场里的城乡正如此所说。城市吸引着农民工,农民工也想融入到城市中去。“中国最早的打工刊物”《大鹏湾》创刊初期,其封面多刊登农民工打工的生活场景,如第20期,打工妹的身影清晰地占据封面的中心。但是后来,所谓的“摩登女郎”则稳步地占领着封面,力图构造一个城市的现代形象。可见,农民工的审美趣味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可是城市榨取了他们的血汗给了他们现代的诱惑却最终抛弃了他们。在此过程中,他们又开始回忆起家园。这种回忆,不是简单地寻求慰藉,而是在个体受到压抑时,本能地寻找释放压抑的精神场所。随着农民工群体在城市与乡村的迁徙流动,乡村和城市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撞。“彷徨于出门与归根之间的沉重”,随时可以在底层写作中找到叹息。《故乡在远方》中的农民陈贵春当初进城打工,不仅是为了挣钱,而且怀着自己单纯而美好的人生理想,他希望能像故乡英雄王维舟、罗思举、姚大河那样,在外地混得像模像样,拥有自己的天地。他是带着自己的翅膀出门的,可他的翅膀很快就被城市的神秘力量折断了。他来到广东,整整流浪了20天后才在一家建筑工地找到事做,而且半个月后就被辞掉了,不但没有得到一分钱,反而被包工头搜刮走50元钱,还挨了包工头的一耳光。为了尊严,他决心回去找包工头理论,可是,“城里的路与乡间的狗肠子路是不一样的。城里的路有很多心眼,每一个心眼里都装着势利,它把识路者引向近处,把陌路人引向远方。”他被抓到黑厂无偿劳动了三年,在这期间干活和挨打就是他的全部生活。但是,当警察把他解救出来时,他想也没想就选择了继续在城里打工。尽管满身伤痕,可他无意回去也不可能回去。他想挣些钱再回去,想重新认识城市,可是后来从故乡人猪娃那里惊闻他的心爱女儿已被烧死,身无分文的他急切要回故乡去。可他乞讨没有人相信,他求情搭火车也不可能,他卖自己唯一的早已破烂不堪的铺盖更是无人问津。绝望中的他终于走上抢劫之路而犯了命案,最终在异地被枪决,永远留在了异乡。然而,小说的悲剧远远没有结束。留在故乡松林坡的妻子杏儿不仅没有了女儿,没有了丈夫,而且还没了好名声,连自己的儿子也被人称为“小杂种”。几乎全县的人都知道松林坡的陈贵春是一个恶人,松林坡的生猪和蔬菜即使再贱也卖不掉,因为他们认为松林坡的人又穷又恶,吃松林坡人养的猪、种的菜也会成为恶人。松林坡的土地种不出金灿灿的庄稼,同样也不可能孕育出爱和宽容的种子。这种来自同类的伤害,不同于城市环境带来的尊严伤害,但同样也能让人流血。这种对不幸的人施放的冷箭,使不幸的人更加不幸。“苍苍渺渺的栎树和蓝天,彻底吞没了母子俩的身影。”

《我们的路》中,五年不曾回家的郑大宝在城里“站着干活,跪着做人,就是为了挣到钱”。可他五年只给家里寄回了可怜的3 100元钱,远远不够填补家里最基本的开销。在新春来临之际,他付出丢掉工作和两个月工资的代价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乡依旧贫穷和落后[6]。

尽管很不愿意,但我必须承认:只不过短短的一天多时间,故乡就在我心目中失色了。因为见识了外面的世界,故乡的芜杂和贫困就像大江大河中峭立于水面的石头,又突兀又扎眼,还潜藏着某种危机。故乡的人,在我的印象中是那样的纯朴,可现在看来,他们无不处于防御和进攻的双重态势。

从没出过门的时候,总以为外面的钱容易挣,真的走出去,又想家,觉得家乡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最让人踏实的地方,觉得金窝银窝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可是一回到家里,马上又感到不是这么回事了。你在城市里找不到尊严和自由,家乡就能够给予你吗?连耕牛也买不上,连付孩子读小学的费用也感到吃力,还有什么尊严和自由可言?

处在这种状态下的郑大宝,再次离家出门打工似乎是早已规定好的唯一道路。这也意味着郑大宝将继续笼罩在城市的陌生环境下,接受城市和农村的双重挤压,甚至连做人的基本需求也满足不了。

文中写到,五年没有回家的郑大宝,在这漫长的五年岁月中,只犯过两次“错”。一次是看城里的内衣秀,一次是看橱窗里半裸的宣传画。他的妻子金花是通过“把一碗绿豆倒上,一颗一颗地捡,捡完了还不行,又倒在地上,再捡”的方法自我解决需求的。在这里,文字的表述不仅仅给人一种含泪的同情,更是一种对人的生命欲望和感情冲动的肯定与申诉。而留守在故乡那些民工的孩子们,也是需要爸爸妈妈的呵护的,但他们只能在雪地里堆自己的爸爸妈妈,遥想那爱的感觉。那个名叫耗子的男孩堆出的雪人爸爸有两只手,而且左臂又大又长。实际上他的爸爸在新疆一家煤矿遭遇瓦斯爆炸,左臂被炸断了。

三、底层精英的单向流动

如果有机会摆脱底层的地位进入中上层之后又会怎么样呢?事实上,稍有头脑反应灵活的底层通过拼搏,辛苦地杀出底层后,对底层命运的改变并不会起多大的作用,他们仍要面临知识、教育的贫乏。因为他们一旦爬上去,就只愿生活在物质与精神生活都远为充裕的中上层,再也不愿意返回。另外,更可怕的是“人的本能中有强烈的排他性,当这种本能与世俗的权力和资源相结合的时候,就会形成专制和霸权”。“底层出身的‘成功’者也是如此。 ‘成功’意味着他已经成功地步入‘现代’,而且比其他人的‘成功’道路更加艰难、曲折,这时他所想的、所做的常常不是如何照顾其他的底层人物,而是如何保持现有的地位并继续‘成功’,所以对底层的排斥反而更加强烈。”[7]李佩甫《乡村蒙太奇——一九九二》中凤芝的丈夫是个军人,他一心一意地想往上爬。同时,凤芝也任劳任怨,全心支持自己的丈夫,自己一个人在家,伺候一家老小,还要辛苦地劳作农活。而她的丈夫很多年都不回来一次,回来也只是把家里的香油和农产品 (这些都是凤芝日夜操劳用廉价的劳动力换来的)带去拉关系。终于,丈夫成为可以带家属的一名军官,可是此时的丈夫却开始嫌弃凤芝的手不够光滑,脸不太圆润了,丈夫全然忘记这些都是为了他才付出的代价。一部《青春驿站》使打工妹安丽娇成为打工作家安子,最后成为安总,实现了她鼓吹的“每个人都有做太阳的机会”的豪言壮语。和安子同时代的第一代打工作家如柳冬妩、谢湘南他们也几乎都不约而同地被政府机关收购吸收,从事专业的文学评论编辑工作了。至于他们还能不能写出底层的作品,是否仍然将自己当做底层的一员就不得而知了。现代社会是个性的张扬与非人化之间的畸形统一,事实上非人化的一面占据统治地位,弱肉强食是它最明显的表现,数目庞大的底层的存在与底层生命的被忽视就是最典型的事例。即使在文人的圈子,这种规则也在不由自主地奉行。掌握更多权力和资源的人有排斥弱势的本能,这是人类自我中心的阴暗面决定的。即使是拥有大智慧的人,在思考问题时也主要从自己的当前状况出发,而很少能真正地从别人或另一个群体的立场思考问题。因此,即使“贾平凹、余华、莫言这类作家,他们可能出身底层,但早已脱离底层而进入了中层乃至上层社会,贾平凹不在底层的商州而在西安,余华不在底层的海盐而在北京,莫言不在底层的高密东北乡也在北京”。虽然他们的作品可能会写到底层,但他们“是在拿底层的酒杯,浇自己中产阶级或上流社会的块垒”[8]。在整个现代性的语境下,证明自我的价值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金钱。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很自我,实际上正是丧失了自我,才成为金钱的俘虏。金钱成了大家的共同想象,无论底层还是中上层,都被集合在金钱之下,金钱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这种金钱至上的观念,到了20世纪90年代,在中国大众媒体的宣传下,渐渐成为社会上一种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它又逢迎和利用公众摆脱物质贫困的普遍欲望,说除了眼前的物质利益,其他一切都是空虚,是文化人的胡诌,都不妨‘去他妈的’;它全力为‘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鸣锣开道,吆喝说这就是‘进步’,就是‘发展’,一切都很合理,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它更意味着抹平阶层、地区、政治、文化等等方面的深刻差异,断定所有人都一齐正在奔向‘小康’,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成功’;它时刻不忘记表白自己与旧意识形态的区别,甚至披挂上形形色色的‘现代化’符号:‘市场’、‘世俗化’、‘消费时代’等等;它甚至有意夸大旧意识形态的社会影响力,硬将那虚壳子继续按在‘主流意识形态’的座位上,它因此能以‘民间’、‘边缘’自居,甚至还想以‘前卫’、‘另类’自诩……”[9]这种意识形态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对于底层来说,其所处的地理空间和所占有的资源是非常有限的,可是在这种意识的号召下,即使出身底层的人,也会无视或者说忘记这种差距,努力地去“奋斗”、去“拼搏”,梦寐以求过上富人的生活,甚至往往不择手段,这样当然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很多底层悲剧。甚至还会产生另一个更深层的悲剧,那就是底层以外的人会产生思维定势,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底层人都是这样的卑鄙,这样的肮脏,这样的可怕。这给他们歧视仇视敌视底层一个很好的借口,这样就更加恶化了底层的生存环境,底层的身份问题就变得更加吊诡。

底层的苦难如此地深重以至于刺痛了每一个有良知的人,也让我们感受到,在城市与乡村的路途中,起点和终点都是不可靠的。农民工曾经期许的城市文化身份不可获得,农民工曾经拥有的土地身份即将丢失,这就是出门与归根的双重悲剧。在这样深层的悲剧中,渗透着作者的情感立场,也不得不让我们思索:在整个社会现代化的进程中,城市作为现代化的成果象征是否只能属于城市群体的分享空间,而对非城市群体仅仅是文化乌托邦的想象?所谓现代化是否已经制造了完全被抛弃的人群?人数庞大的底层如何在现代化中争取一点点自己的文明与生存?我们应该重新塑造当下的乡土,做出自身的调整,而城市也应该出台相应的政策,宽容地接纳他们。

[1]王毅杰,倪云鸽.流动农民社会认同现状探析[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2):49-53.

[2]麦知妹.花开花落[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

[3]丁帆.“城市异乡者”的梦想与现实——文明冲突中乡土描写的转型[J].文学评论,2005(4):32-40.

[4]荆永鸣.北京候鸟[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0.

[5]赫姆林·加兰.破碎的偶像——引自美国作家论文学[M].上海:三联书店,1984.

[6]罗伟章.我们的成长[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7]刘旭.底层叙述:现代性话语的裂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8]单正平.底层叙事与批评伦理[J].江汉大学学报,2006(10):36-38.

[9]王晓明.在新意识形态的笼罩下·导言[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0.

The Paradox of Identity in the Under-stratum Writing

ZHU Xue-pi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Law,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Jiaozuo 454000,Henan,China)

In recent years,the study on the under-stratum writing is becoming a hot topic in the literary criticism,there are a lot of meaningful studies on this because the marginal people are the main character who are created by writers and transfer between countries and cities.However,the previous researches focus on the suffering of narrative modes.This article mainly study on the specific tex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dentity.Then,it analyzes the paradox about those marginal people who come from countryside but can not accepted by cities or go into cities at the same time,they can not come back to countryside.The contemporary economy in China develops imbalancedly,which makes the urban and rural areas a unique community.The start and end of cities and countryside both are unreliable,which can resul in a group of rootless underlying people.

the marginal people;cities;countries;identity;under-stratum

I206.7

A

1673-9779(2011)03-0311-04

2011-03-21

河南省社科联、省经团联调研课题项目 (skl-2011-837)。

朱学平 (1983-),女,安徽枞阳人,助教,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mail:xpzhu@hpu.edu.cn

[责任编辑 王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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