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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通志·总序》看郑樵的史书编纂思想

2011-04-07康桂英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会通通志通史

康桂英

(安徽理工大学人文学院,安徽淮南232001)

从《通志·总序》看郑樵的史书编纂思想

康桂英

(安徽理工大学人文学院,安徽淮南232001)

郑樵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史学家,一生勤于著述,涉猎诸多领域,《通志》是其代表作,比较集中地反映了郑樵的学术思想。其中,《通志·总序》是一篇比较有名的学术思想文献,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通志》的“总序”着眼,可探讨郑樵的史书编纂思想,论其得失优劣,成一己之见。

郑樵;《通志·总序》;史书编纂思想

郑樵(1104—1162),字渔仲,福建莆田人,中国古代著名的史学家,世称“夹漈先生”。史载郑樵一生不应科举,谢绝人事,刻苦力学30年,“游名山大川,搜奇访古,遇藏书家,必借留读尽乃去”[1],“于经、史、礼、乐、天文、地理、虫鱼、草木以及音韵等学无不究通,皆有论著”[2],而且成就不俗,但这些著作大都亡佚,现保存下来的著作主要有《夹漈遗稿》三卷,《尔雅注》三卷,《诗妄辩》以及《通志》二百卷。其中《通志·总序》比较充分地反映了郑樵的史书编纂思想。

一 《通志·总序》的内容简介

《通志·总序》是郑樵《通志》的序言。在这篇序言中,郑樵对前代史书作出评价的同时阐释了自己的史书编纂思想。今读这篇序言,其主要内容大致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提出“会通”学说,并以“会通”为原则对通史和断代史体例加以评议

在中国史学史发展的过程中,郑樵是第一个提出“会通”思想的人。在《通志·总序》的开篇,他就说“百川异趣,必会于海,然后九州无浸淫之患。万国殊途,必通诸夏,然后八荒无壅滞之忧。会通之义大矣哉”[3]1。他认为孔子的《春秋》“贯二帝三王为一家,然后能极古今之变”[3]1,司马迁的《史记》“能上稽仲尼之意”,而“不幸班固非其人,遂失会通之旨”[3]2,“自班固断代为史,无复相因之义,虽有仲尼之圣,亦莫知其损益,会通之道,自此失矣”[3]3。至此,郑樵提出的“会通”涵义已明了,那就是要求史家在修史时能注意到史实的上下联系和贯通。郑樵之所以推崇《史记》,是因为他认为《史记》是通史,深得“会通”之旨,历史史实前后贯通,可以明白因革损益的轨迹;而《汉书》断代为史,使“周秦不相因,古今成间隔”[3]2,失掉“会通”的精神;并依此例指出了断代史的很多弊端,其中不乏一些正确的见识,下文还将进一步论述。其实,通史和断代史并行于世,各有所长,郑樵的看法只是一家之言而已,仅仅反映了他本人对历史记述方式的一种认识。

(二)介绍《通志》的体例、内容,尤其是“二十略”,强调为学须成“一家之言”,须有“自得之学”

在“总序”中,郑樵在阐释了“会通”的涵义并对通史和断代史指陈优劣后,又较为具体地介绍了《通志》的内容,着墨最深的是“二十略”。郑樵自言天文、地理、器服、乐、艺文、灾祥、氏族、六书、七音、谥、校雠、图谱、金石、昆虫草木“凡十五略,出臣胸臆,不涉汉、唐诸儒议论”,而且“汉、唐诸儒所不得而闻也”[3]5。这些言词不免有夸大不实之处,因为前六略是对前史的继承和发展,后九略则为其自创。《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郑樵“平生之精力,全书之菁华,惟在二十略而已”;称《通志》“至今资为考镜,与杜佑、马端临书并称三通,亦有以焉”,较为平实地评价了《通志》及“二十略”的价值。

在“总序”中,郑樵尤其强调“自得之学”。他说,“学识超诣,本乎心识,如人入海,一人一深”,“著书者,虽采前人之书,必成一家之言”[3]11。自叙写《昆虫草木略》时,常“与田夫野老往来,与夜鹤晓猿杂处,不问飞潜动植,皆欲究其情性”,“已得鸟兽草木之真,然后传《诗》,已得诗人之兴,然后释《尔雅》”[3]1981-1982,纠正了很多《尔雅》的错误;在读《步天歌》时,“长诵一句,凝目一星,不三数夜,满天星斗,尽在胸中矣”,然后写“天文略”。郑樵的实学精神对后世影响深远。

二 《通志·总序》中郑樵的史书编纂思想

郑樵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史学家,在史书编纂方面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从《通志·总序》可以窥见其一斑。

(一)主张通史,反对断代为史

历史如滔滔江河,绵延不绝。如何把这滔滔江河、绵延不绝的历史用最恰当的方式表现出来,历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刘知几倾向于断代史,认为《汉书》“究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废兴,包举一代,撰成一书。言皆精练,事甚该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自迩迄今,无该斯道”[4]22。而郑樵则力主通史,反对断代为史。《通志·总序》是一篇非常有名的发扬“通史”家风的文章。郑樵认为通史可以“极古今之变”,从中可以看出历史的因革损益,史实的连贯发展。司马迁的《史记》“会《诗》、《书》、《左传》、《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之言,通黄帝、尧、舜至于秦、汉之世,勒成一书,分为五体。本纪纪年,世家传代,表以正历,书以类事,传以著人”就很好地体现了“会通”,使几千年的历史发展线索清楚明了,“使百代以下,史官不能易其法,学者不能舍其书”[3]1倍受后人推崇;而班固的《汉书》则“断汉为书,是致周秦不相因,古今成间隔”,而且“以断代为史,无复相因之义,虽有仲尼之圣,亦莫知其损益,会通之道,自此失矣”,据此,郑樵还指出了断代史的很多弊端,如断代为史,看不出郡县沿革,礼乐殊俗;内容繁琐,“一帝有数纪,一人有数传”,为了争正统,互相指责对方,“曹魏指吴蜀为寇,北朝指东晋为僭,南谓北为岛夷。齐史称梁军为义军”[3]4等断代为史的通病,这些都反映了郑樵的学术倾向。

(二)重视“志”的修纂

史家对于史学的功用问题历来有很多论述,刘知几的看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他说,“史之为用,其利甚博,乃生人之急务,为国家之要道。有国有家者,其可缺之哉”[4]303-304,很形象的道出了史学具有经邦安国的重要目的。很多史著都以经世致用而闻名于世,为世人推重。作为“三通”之一的《通典》就是本着“将施有政”的目的去撰写的,“中国史学之具有自觉的和明确的经世致用意识,当自杜佑始,当以《通典》为里程碑”[5]。相较前人而言,郑樵也具有强烈的史学经世目的,把历史撰述的中心放在“志”部分。认为“志”是“宪章之所系”,所以“非老于世故者,不能为也[3]5”。作为典章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修好志,才可以使史书成为国之大典。在《通志》中,郑樵把“志”改称为“略”,“用力最勤的部分是会通各种学术、氏族、校雠、艺文、金石、图谱、文字、音韵等专门学术,构成二十略中最突出的部分”[6]。“二十略”虽然只有52卷,占《通志》全书的内容四分之一左右,但却是全书的精华,其内容涉及社会、文化、自然等多方面,“其中价值最大的是金石、图谱、校雠、艺文”四略,“中国历史文献学的比较有系统地有点理论的论述,是从这四篇开始的”[7]68;“《通志二十略》把旧史志书范围扩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6],从多个角度描述了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学术文化和社会组织,开创了历史文献学的多个领域,后世学者把《通志》列为“三通”之一,续作不断。

(三)主张史书只记载史实,不需评价

中国古代史家在详述历史发展的过程时,也很重视表达自己对人物的看法和对历史的见解。《左传》“君子曰”开评论的先河,此后《史记》有“太史公曰”,《汉书》有“赞曰”,《三国志》有“评”等,它们从不同方面表达了作者的历史认识,形成了很有特色的史论,“古代史家从来不是把自己置身于历史之外、对历史作“纯客观”的描述,而是通过史论发表对历史的看法,使主体和客体统一起来。这是一种积极的历史撰述思想和撰述态度”[8]341。而郑樵则主张“史书只需记载史实,不要进行褒贬,让读者自己去评价”[7]68。在《通志总序》中用大量的篇幅表达了他的这一看法。他说,“凡左氏之有君子曰者,皆经之新意。《史记》之有太史公曰者,皆史之外事,不为褒贬也,间有及褒贬者,禇先生之徒中杂之耳。且纪传之中既载善恶,足为鉴戒,何必于纪传之后更加褒贬”;“夫史者,国之大典也,而当识之人不知留意于宪章,从相尚于言语,正犹当家之妇不事饕餮,专鼓唇舌,众然得胜,岂能肥家”等。郑樵的这些看法有失实之处,如认为《史记》中“太史公曰”“皆史之外事,不为褒贬也,间有及褒贬者,禇先生之徒中杂之耳”;其实,“太史公曰”中“对人物、事件等直接加以评论、进行褒贬的比比皆是”[9];但郑樵的看法也有其积极的方面,他反对的是任情褒贬,不实褒贬,让读者自己去领会,这也是史书编纂的一个重要方法。

三 《通志·总序》中郑樵史书编纂思想的偏颇与不足

《通志·总序》中,郑樵有关史书编纂的思想既有其难能可贵的独特见解,也有其失偏颇之处,历来被人责难很多。所以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专门做“申郑”篇,强调郑樵的贡献主要在于“发凡起例”、“绝识旷论”,后世“徒摘其援据之疏略,裁剪之未定者,纷纷攻击,势若不共戴天”是诬枉之言。但无论怎么说,郑樵在《通志·总序》中所阐述的一些史书编纂思想确实有一些偏颇之处,值得商榷。今汇总如下:

(一)武断地抑“断”

史书体裁是“史书的外部形态”[8]140,对表达史书内容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中国古代的史书体裁主要有编年体、纪传体、典制体、纪事本末体和学案体等,它们“以其丰富的内容和多样的表现形式,全面而连贯地反映了中国历史的进程”[8]141,每一种史书体裁都有其自身的优缺点,欲废其一难矣。就纪传体而言,其优点在于“以记述历史人物为中心,可以更多地反映各类人物在历史上的活动;同时,因记述的范围比较广泛,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民族、文化和各种典章制度,便于通观一个时期历史发展的总相和趋势”[8]144,但其弊端在于“同为一事,分在数篇,断续相离,前后屡出”,“编次同类,不求年月”[4]28。通史规模宏大,其好处是能从历史的长河中看出历史发展的变化大势;缺点是涉及的时间跨度太大,史料复杂,断代史较通史而言却有时间断限清楚、史料容易集中等优点。郑樵力主编写通史,反对断代为史,主要是从断代史打断历史之间的连贯性方面说的,这种看法有一定的道理,对于恢复通史地位是有利的。关键是他的看法有点过激,从崇“通”的角度完全否定了断代史的价值,甚至对断代史的鼻祖班固也不能理性的认识,称班固为“浮华之士,全无学术,专事剽窃”,“迁之于固,如龙之于猪”,“范晔、陈寿之徒继踵,率皆轻薄无行,以速罪辜,安在于笔削而为信史也”[3]3。事实上,封建社会的王朝更替是不可避免的客观事实,断代史记事详赡,相较通史能够更好地阐释这种周期性的矛盾运动。班固之后,断代史的不断续作就反映这一过程。

(二)试图“通”而其实“未能通”

郑樵力主纂写通史,以期“通古今之变”。《通志》是继《史记》之后的另一部贯通古今的纪传体通史,与《史记》表达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通”不同,郑樵的“通”则表现在通史本身的形式上,表现在史实的连续相续上,这与司马迁倡导的“通古今之变”是完全不同的。《通志总序》中的一段话表明了郑樵的认识。他说,“且善学司马迁者,莫如班彪。彪续迁书,自孝武至于后汉。欲令后人之续己,如己之续迁。既无衍文,又无绝绪,世世相承,如出一手”[3]3,白寿彝先生指出,郑樵“看不见班彪跟司马迁在历史观点上有重大的分歧,反而说班彪学司马迁”,由此说明郑樵的“‘通’,是有很大局限性的”[7]68;再从郑樵的史学实践来看,《通志》的纪传部分仅是“即其旧文,从而损益”,创新之处较少,人们推重的是其“二十略”。从本意上说,郑樵是要撰写一部纪传体通史,而最终的结果是《通志》成为“三通”之一,这多少出郑樵的意外,也说明他的“通”其实是“未能通”。

综上所述,郑樵在《通志·总序》中表达了丰富的史书编纂思想,既有其正确的可取之处,为学者推重;也有其偏颇及不足之处,需要我们借鉴。时至今日,郑樵“治学的刻苦,他在治学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考虑全局的治学精神,他敢于在学术上大胆设想的气魄,都是我们史学史上的宝贵遗产”[10],对于这样一位有个性、有思想的史学家还需要我们进一步深入地认识。

[1]脱脱.宋史·郑樵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7:12944.

[2]吴泽,杨翼骧.中国历史大辞典·史学史[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04.

[3]郑樵.通志二十略[M].北京:中华书局,1995.

[4]刘知几.史通通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5]瞿林东.中国史学史纲要[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335.

[6]吴怀祺.郑樵在历史编纂学上的成就[J].史学史研究,1981(4).

[7]白寿彝.中国史学史:第一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8]瞿林东.中国简明史学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9]杨绪敏.从通志总序看郑樵史学批评的偏颇和失误[J].江苏社会科学,1996(4).

[10]白寿彝.白寿彝史学论集·说六通[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773.

Discussion on Zheng Qiao’s Historiography Ideas according to The General Preface of Tongzhi

KANG Gui-ying
(School of Humanities,Anhu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Anhui 232001,China)

Zheng Qiao was a famous ancient Chinese historian.He dedicated his life in many areas,and TongZhi was his representative works.It reflected the academic thought of Zheng Qiao.Among them,the General Preface of TongZhi was a more famous academic thinking.On the basis of predecessors study,according to the total preface of TongZhi,the history compilation ideas of Zheng Qiao may be discussed,its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were analyzed to form his own ideas.

Zheng Qiao;The General Preface of TongZhi;historiography ideas

(责任编校:文君)

K09

A

1673-0712(2011)03-0055-03

2011-04-15.

康桂英(1975—)女,山西大同人,安徽理工大学人文学院讲师,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史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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