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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思考与文学阐释》序言

2011-04-03

东吴学术 2011年1期
关键词:文学界比较文学学术

王 宁

随笔与书评

《理论思考与文学阐释》序言

王 宁

在匆匆将这本专题研究文集编完后,按照丛书主编的要求,每一位作者还要撰写一篇以描述自己所走过的比较文学学术道路为主题的序。这倒是使我犯难了:因为在本丛书出版文集的大多数作者都是年长我多年的学者,有的还是我的老师辈,他们的比较文学学术生涯确实是伴随着这门学科在改革开放初始的全面复兴而开始的,而对于我这个比较文学界的后来者,我的比较文学学术生涯远远没有三十年。但是若从我正式成为比较文学研究者队伍中的一员开始的一九八五年算起,也超过了二十年。现在反过来回顾这段历史,确实使我感慨万千:许多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这种记忆着实令我挥之不去。确实,我和比较文学这门学科的渊源实在是太深了,我所走过的学术道路也实在是充满了荆棘坎坷,令我难以忘怀。由于我在开始的阶段主要是多向前辈学者学习,自己一边积累知识,一边写一些以作家作品研究为主的论文,但总觉得那时发表的论文实在是比较幼稚,因此在编辑本文集时不打算将其收录。若从本文集的写作时间来考虑,收录本文集最早的一篇论文写于一九八八年,发表于同年的《北京大学学报》,最晚的一篇论文写于二○○八年,发表于二○○九年的《文艺研究》。时间的跨度正好是二十年,应该说,这二十年的时间反映了我的比较文学学术生涯。

正如我在其他专题研究文集的序中所交代的,我和国内绝大多数从事比较文学研究的学者所走过的学术道路不尽相同:他们大多来自中国语言文学系,因为就比较文学这门学科而言,它也确实是属于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之下的一门二级学科;而我则是来自外国语言文学系的。所以若描述我和比较文学这门学科的关系,我可以用这样的字眼来描绘:若即若离,分分合合,但总也无法分离。也即,我开始是比较文学学科的门外汉,直到拿到博士学位时,也还是属于外国语言文学学科,好在我从事博士后研究的单位是荷兰乌德勒支大学的比较文学系,这就使我第一次正式进入比较文学学科的大门。回国后我仍在北大英语系任教,后来承蒙乐黛云教授不弃,聘请我在她主持的比较文学研究所担任兼职教授,总算我有了一个双重身份。一九九七年我离开北大到北京语言大学工作,使我正式地跨入了比较文学学科的大门,我在那里一切从头开始,当年着手创建了比较文学研究所,一九九八年又领衔成功地申请到了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学位授予权,二○○○年再度领衔成功地申请到了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学位授予权。可以说,那时我是比较文学学科内的正式成员。但就在二○○○年底,我调入清华大学外语系,又恢复了我的老本行,英语语言文学教学和研究,只是我又在清华大学创建了一个虚体性的跨院系的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尽管经历了分分合合,最终我还是和我的中国语言文学界同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共同为繁荣中国的比较文学事业、为向国际学术界推介中国文学的优秀成果而努力奋斗。就我本人的学术生涯而言,我为什么会从英语语言文学专业走上比较文学研究之路呢?对此我过去虽有所袒露,但并不全面,在此我不妨多做些交代。

我也和不少比较文学界的同行一样,是“文革”十年的受害者,但是我所幸运的是,我在一九七三年高中毕业后才下乡插队,而且时间只有两年,就赶上了一九七五年邓小平主持工作时对高校教学质量的强调,我有幸被当地的贫下中农推荐作为工农兵大学生的候选人,后来由于我在中学读书时曾担任过班里外语课的课代表,在英语方面还有些基础,便通过面试进入了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学习。当时实际上我们在大学里读书的时间并不多,短短三年的学习期间,光是学工、学农和学军就占去了大约一年的时间。但是我每到一处,甚至在开会之前,总是习惯于带上一个英语单词本,抓紧每一刻时间背诵单词,或阅读一些英语课外读物,或和同班同学用英语交谈,所以在三年的时间内,我基本上自学完了“文革”前大学英语专业四年的课程,并且记下了大量的笔记,也写了不少作文。从今天的角度来看,我当时虽然没有学到多少东西,但却记住了不少英语单词和法语单词,因而在毕业留校后,我很快就进入了直接阅读英文原版文学作品的阶段。可说这些都对我今天的学术研究和在国外大学的讲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也和今天的不少外国语言文学界的同行一样,我最初进入文学研究的领域是英美文学,或者更具体地说是美国文学,主要集中于二十世纪的美国文学研究,也可以说,我是从国别文学研究逐步进入到比较文学研究的。但在此之前,有两件事对我后来进入比较文学领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八十年代初,江苏省成立了美学学会,我的好友孙津在学会中担任副秘书长,他邀请我出席了几次这样的研讨会,使我在繁忙的英语教学和英文阅读中接触到另一个充满理论思辨的领域:美学和文学理论,应该说这对于我后来专攻西方文论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另一件事则更是偶然,江苏省广播电视大学需要一位外国文学教师担任学员的课外辅导,我被一位老师推荐担当了这一任务。当时电大学员的学习条件很差,他们一般周三和周六下午集中在一个大教室里听主讲教师的讲课录音,然后再由辅导教师进行辅导和答疑。尽管学员分散接受不同的教师的辅导,但最后的考试却是全国统一的。这对于我这个辅导教师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不仅要把教材吃透,而且要能经得起学员的提问,此外还要经受全国统考的检验。这对我这个仅懂得英美文学的青年教师来说无疑又增加了许多工作量,但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刻,我贪婪地阅读了英语国家以外的主要欧洲文学名著和许多文学史书籍,最终使得我所辅导的学员大部分都通过了考试。后来,我又接受了辅导学员文学概论课的任务,这便使我有机会阅读了大量的文学理论方面的著作。可以说这些均对我进入比较文学研究领域打下了比较坚实的文本和理论基础。

今天回顾起那些往事,我发现我进入比较文学界在很大程度上也纯属偶然。一九八五年六月,我应邀出席了在武汉举行的一次全国性的美学研讨会,在会上结识了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胡经之教授,他当时和乐黛云教授一起被借调到深圳大学主持中文系和比较文学研究所的工作。在和他的交谈中,我得知,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将于一九八五年十月在深圳举行成立大会暨首届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此之前,还将举办全国比较文学讲习班,由国内外著名学者主讲。他建议我参加这两个活动,并在会议开始的一个多月前就给我发来了邀请信。但是尽管有前辈学人的提携,事情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由于我当时在外语系教授的是公共外语,与文学研究根本沾不上边,更不用说比较文学了,因此当我向系领导提出外出开会和参加讲习班的申请时便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拒绝,理由是教学任务紧,我外出期间没人替我代课,另外经费也紧张,系里无法支付我的差旅费和会务费。我自然不甘心,便把申请报告递到校长那里,并声明愿意自付一切费用。最后在校长的干预下,我才如愿以偿地前往深圳出席了那次比较文学的盛会,但却失去了参加全国比较文学讲习班的机会。

一九八五年的深圳会议上,确实是群星璀璨,大师云集,恐怕在中国比较文学的发展史上都是空前绝后的。我除了向大会提交自己的论文外,还结识了许多比较文学界的同行,他们中的不少人后来都成了我的至交或同事。此外,我还有幸认识了对我后来的学术生涯发生关键性影响的三位学术大师:杨周翰教授后来成了我在北京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导师,他在我完成学位论文答辩后才匆匆离去;佛克玛教授后来成了我在荷兰乌德勒支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的合作导师,并引领我进入了国际比较文学界和后现代主义研究领域;詹姆逊教授后来一直是我从事比较文学、文化研究以及全球化问题研究过程中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一位思想家和理论家。我也正是在深圳会议之后的一九八六年,毅然决定报考北京大学杨周翰教授的博士生,从此在北京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回顾这二十多年来我所走过的道路,我确实一直未离开过比较文学。除了在外语系讲授英美文学、翻译研究和文化研究方面的课程外,我还争取用英文为本系和外系的本科生和研究生讲授比较文学导论课或作专题讲座。我除了在清华大学指导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外,还先后在山东大学、北京语言大学和首都师范大学指导过二十多名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现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成了高校的教学和科研骨干,有的甚至自己也成了教授和博士生导师。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一种感觉,即使自己再忙再累,但眼看着一代新人正在茁壮成长,不禁有一种成就感。

由于我本人的学术背景,我写作的比较文学著述自然也反映了我本人的知识状况。近几年来,尽管我已在多家报刊的访谈中讲述了自己的学术著述风格,但专门讲自己的比较文学研究著述的并不多。这里仅借此机会略述一二。熟悉我的著述的读者大概都知道,我从未单独写过一部比较文学导论或概论,也没有领衔主编过一部比较文学教材,这恐怕是受我的两位中外导师的影响。但我深深地知道,我从事比较文学研究的一个独特之处就在于站在学科的前沿,关注理论热点和焦点话题,跨越学科的界限,将中西比较文学研究放在一个广阔的多学科和跨学科的语境下来考察。具体落实到中国文学,我选取的切入点便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因为我在这方面确实花过一些功夫,也阅读了一些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和理论著作,所以研究起来比较得心应手。和我的同行所不同的是,我必须尽力发挥自己的英语写作和讲演特长,不重复别人已经做过的工作,尽可能地利用一些国际场合来推介中国文学,同时尽可能地在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比较视野下的中国文学研究论文。所以说,简单地概括我的比较文学著述风格,就是这样几个字:理论性、前沿性、跨学科性和全球本土性。也即一方面,我努力将西方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和理论思潮及时地介绍给国内同行,并将其用于中国文学和文化现象的分析和阐释;另一方面,努力在国际学术界著述,力求发出中国学者的声音。应该说,这两点我基本上都做到了。但我深深地知道,要想在一个西方中心主义思想根深蒂固的精英学科内发出中国学者的声音并非一日之举,也绝非我本人能力所及,因此我还需要在今后的岁月里努力做好教学工作,培养更多更好的比较文学研究人才,使他们能够活跃在国际学术论坛,不断地发出中国学者的声音。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作为一位比较文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者,就应该感到聊以自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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