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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道集》中“定”的语法化等级考察

2011-03-31冯利华

关键词:补语助词副词

冯利华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114)

一、引言

《庚道集》是一部记载外丹黄白术方诀的科技文集,其成书年代约在南宋至明初之间,编纂人不详。书中各种丹方对铅汞、砒霜、硫黄等金石药物的配方剂量、养炼方法及制备器具均有详细的记载。该书的金石、草木药物采治方法也为《本草纲目》所采用,是研究我国古代化学和药物学的重要典籍。其中的虚词用法颇具特色,对近代汉语语法研究有较大的参考价值。本文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影印的《道藏要籍选刊》(第九册)为研究版本,对该书中“定”的语法化等级进行考察。

二、“定”的语法化等级考察

张相较早注意到“定”在动词后的虚化语义特征。在《诗词曲语辞汇释》一书中,他认为“定”是一个用于动词之后的语助词,相当于“了”、“得”、“着”、“住”。陈国符在研究道教外丹黄白法时也注意到“定”的用法,但没有对“定”的词义和语法特征给予明确的界定。杨永龙曾联系方言从历史语法的角度对持续体助词“定”进行了考察。本文则以《庚道集》为研究对象,对“定”的语法化等级进行考察。据统计,“定”在专书中共出现130次,分别作谓语动词、语气副词、结果补语及动相补语。

(一)定为谓语动词

“定”最初是一个动词,表示安定,《说文·宀部》:“定,安也。”在《庚道集》中,“定”作谓语动词共出现4例:

(1)却以热醋用炭灰二钱搅醋于坑子内外解秽了,方安下合子,定了,杵罗细炭灰覆之。

(2)却卜一吉地,坑深、阔一尺二寸,以钉钉入,定住火门。却卜一吉地,坑深、阔一尺二寸,以钉钉入,定住火门。

(3)又用细眼篮亦悬胎架定在甏内。

(4)丹头一钱为末,铺盖上下,用盐裹定于建盏内,二斤火一煅成足色紫金。

例(1)、(2)的“定了”和“定住”,一个是表完成体的“动+了”结构,一个是动结式述补结构,“定”是动作动词,表示“固定”义。例(3)、(4)中,动词后面跟着“在”字短语,表示动作达到的处所,“定”紧附在中心动词后面,其动词性明显减弱。

(二)“定”为语气副词

刘淇《助词辨略》:“定,的辞也。”“定”在上古汉语时期就由谓语动词虚化为表肯定的语气副词。如《史记·高帝纪》:“闻陈王定死,因立楚后怀王孙心为楚王。”又《论衡·率性》:“论人之性,定有善有恶。”在近代汉语中,语气副词“定”运用非常普遍,杨荣祥有详细的分析,此不赘述。在《庚道集》中,“定”作语气副词只出现1例。

(5)依前法火候养之,日足,取出,磨拭如山泽色,即成也。如未成尚带赤色,再用火三两养三日,定成也。

例(5)的“定”是一个表示确认、肯定的语气副词。沈家煊在概述“语法化”研究时曾介绍Hopper的“语法化”五原则,其中一条就是歧变原则。具体而言,就是一个实词朝一个方向变为一种语法成分后,仍然可以朝另一方向变为另一种语法成分,结果是不同的语法成分可以从同一个实词歧变而来。动词“定”既可虚化为语气副词,又可虚化为结果补语、动相补语(详参下文),而这两个虚化过程并不是在同一方向或路径实现的。这正体现了语法化的“歧变原则”。

(三)“定”作结果补语

关于动补结构的判断标准,蒋绍愚指出,判断“V1+V2”是不是动补结构的一个重要标准是看“V2”是否自动词化或虚化,或者自动词不再用作使动,与后面的宾语不能构成述宾关系。我们在研究过程中,把蒋先生的观点作为确定动补结构的一个重要原则,同时也注意到补语在词义虚化方面所表现出来的程度差异。有的补语具有比较实在的词义,有的补语本身的词义表现出明显虚化的特点。对此,我们确定《庚道集》的“定”是结果补语,主要从三个方面来考虑:1.动词是能够造成稳紧义的动作动词;2.“定”的语义表示“住”义;3.整个句子的语义内容和道教外丹法的文化特征。

“定”由“安定”义演变成含有“住”义的结果补语。《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三:“定,住也。”《现代汉语八百词》指出,“住”作动结式的第二成分,表示牢固、稳固之义。在《庚道集》中,“定”作结果补语共出现117例,都是表示动作或动作对象获得一种“牢固性”的结果,涉及30个动词,分别是:扎28、盖13、裹10、包12、合7、毬6、覆6、包扎4、排4、封3、簇2、围2、系2、压2、坐1、秤1、籖1、隔1、拥1、壅1、绑1、挷1、缚1、缠1、衮1、裹扎1、罨1、固济1、安1、埋1。其中要说明的是“坐”和“排”两个动词:

(6)用大铁线纽作三脚儿一个,坐定盏子于炭上,上下俱用炭火,盏居中。

(7)排安(“定”字之误),固济,入炉。

我们认为不及物动词“坐”在例(6)中属于使动用法,其后的“定”是作为“坐”的结果补语而不是与之并列的谓语动词。例(7)的“排安”,应是“排定”之字误。

为了论述的方便,我们将结果补语出现的句法格式分为A 、B两大基本类型:

A类:动词+定。根据前后附加成分的有无及异同又可将它细分为四个小类。a1:动词+定;a2:介词短语+动词+定;a3:副词+动词+定;a4:介词短语+动词+定+了;

B类:动词+定+宾语。同样根据前后附加成分的有无及异同也可将它细分为四个小类。b1:动词+定+宾语;b2:介词短语+动词+定+宾语;b3:副词+动词+定+宾语;b4:介词短语+动词+定+宾语+了。下面我们就逐类加以讨论。

A类.动词+定

a1:动词+定;

(8)入艮硫匮栽莲,排定,覆藉。次用山泽作神室。

(9)右用同研细,以熟绢裹扎筑实,系定。然后用针砂一觔(斤)净淘洗,晒干。

例(8)的“排定”即“排住”。《庚道集》卷三有一幅“栽莲样”的示意图,是将药粉裹成丸一粒粒栽种在药盒子(即匮)里,一圈圈排稳,就象莲蓬里的莲子一样。可见“定”是表达动作的一种结果。例(9)的“系定”与前面的“筑实”结构相同,“定”也是说明动作的一种结果,表示“住”义。

(10)却安上贴身灵硫,再用山泽片盖之,合定,过华池,固济口缝。

(11)捏成饼毬粉,扎定,加养七日。

(12)用醋调成膏子,裹庚在内,毬定,外用蛇黄石、代赭石为末作衣。

例(10)至(12)“定”前的动词都是动作动词,例(12)的“毬定”即“包住”,“毬”在外丹黄白文献中习见,表示“包裹”之义。“定”在动词后表达动作的结果。

a2:介词短语+动词+定

(13)合子用盐水调白善土,固济,合口以铁线扎定,留铁线转合顶之作环,可提。

(14)次以硃砂同炭末调蜜,水和衮,入炉,筑令实了,炉口内用泥饼子封定,焙干。

以上两例的“定”表示“住”义,语义中含有一种“牢固性”。例(13)和(14)中“扎定”和“封定”的对象都出现在句前,从新旧信息来看,汉语句子的信息编排往往遵循从旧到新的原则,“扎定”和“封定”是句子要传递的新信息,“定”念焦点重音,表示动作的结果。另一方面,动词前都有表示工具格的“用”或“以”。工具格是由施事者控制的用以影响受事者的物体,它是能量从施事者向受事者传递的中介,其概念结构隐含着丰富的内容,人们可以从不同角度加以诠释,诸如工具格可以发展为引入目的、涉及对象等标记。例(13)的“以铁线”和例(14)的“用泥饼子”都显示出工具对达成动作结果的重要性。此外,例(14)中的“封定”与后面的动结式“焙干”相对应,受“焙干”的影响,在感知和认识上也倾向于将“定”视为结果补语。

(15)以二草汁煮一伏时,取出,用前一觔(斤)作匮,却将后面两如栽莲法入砂合内,以昆仑纸二三重隔定。

(16)用粉霜四两盖定,入灰缸内以文武火……养。

例(15)和(16)的“隔定”、“盖定”分别表示“隔住”、“盖住”,在《庚道集》中还有相同的句义可印证:

(17)却以朱粉块入小盒内栽莲,铺盖了,上亦用金匮纸隔住。

(18)砒一两为末,入锅内,上蓖麻子压定,锅口用绢帛盖住。

将(15)(16与(17)(18)相比较,说明“定”是结果补语无疑。

a3:副词+动词+定

(19)(药)安在盒内,或四两浇一两,更不用灰木,只合定,固了,养之七日。

(20)安庚核在中间,再毬定,外用绢帛裹实扎定了。

(21)入蜜少许作饼子,裹粉毬,外用地胆草捣烂,又裹定,入盒内。

(22)(粉)就建盏用沸汤泡去礬气五六次,口尝无味为度,用白绢分作两毬,急扎定;又用生姜萝卜共取汁。

在例(19)至(22)中,动词前分别有“只”、“再”、“又”、“急”等副词修饰,“定”在句中不是可有可无的成分,它的语义指向仍然是前面动词表达的动作,说明该动作的结果。例(19)的“只合定”,指的是只要合住,不必用灰木盖着。例(20)的“再毬定”指的是安放好庚核后再包住;例(21)指的是用捣烂的地胆草裹住前面的粉毬,显然,“定”仍然是表示动作结果。如果没裹住,地胆草的药力是渗不进去的。例(22)是把药粉在沸汤中浸泡,为了避免与空气发生化学反应,所以要“急扎定”,“定”也是表示动作的结果。

a4..介词短语+动词+定+了

(23)右等分为细末,用蜜调为膏子,却将煮了硃逐块包定了,令微干。

(24)三七、母砂子洗净了,每一两分作三饼,用生绢扎定了。

(25)却入庚砂在内了,核周回用楮汁湿了,却合定,用线扎定了,周回又用蜜湿过。

(26)安庚核在中间,再毬定,外用绢帛裹实扎定了。

例(23)至(26)中,“了”与“定”都出现在动词后,但“定”的句法位置总是在“了”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定”的虚化程度不及“了”,“定”在语义上还保留着明显的结果补语特征。尤其是在例(26)中,“扎定”与前面表示动结式述补关系的“裹实”并列,更加证明“定”的结果补语身份。此外,把以上加“了”的文例和a2类相比照,也可证明我们把上文a2类中的“定”视为结果补语是恰当的。

B类.动词+定+宾语

b1.动词+定+宾语

(27)次用冬青叶为贴身毬子,去叶上筋尽,裹定砂子,名为老君毬。

(28)以泥泥其盒底、瓶口接处,别用柴灰醋和,壅定盒子,簇生炭五觔(斤)。

例(27)是指用冬青叶子作最里层包药的材料,这种包裹材料,要去尽叶子上面的筋,然后裹住砂子,这种被冬青叶裹住的砂子叫作老君毬。这里的“裹定”与前面分离的动补“去…尽”结构有一定的照应关系,“定”也是表示动作的结果。例(28)是指用醋调和的柴灰壅住盒子,目的是避免盒子与炭火直接接触而破裂,显然“壅定”的“定”是表达一种“紧实性”的结果。

(29)又用白梅肉十个细研成膏子,包定砂子,入窝子煅药为灰为度。

(30)次用蛤粉、盐二味,用水调作泥,封定盒子口。

例(29)和(30)的“包定砂子”、“封定盒子口”,其后的“定”都表达一种“牢固性”结果的“住”义。例(30)的蛤粉、盐和水调成的泥是道教外丹黄白法常用的黏合物,这种盐泥在《太清神丹经》中称为固际神胶,用这种盐泥“封定盒子口”,目的是防止盒子泄露了药气,其中的“定”应当是说明动作的一种结果。

(31)又采地丁花根叶全者……等分捣成膏子,毬定灵砂,入大砂合内。

在《庚道集》中还有一个与(31)语义相同的例子:

(32)却用地丁花、巴豆、蓖麻肉为膏子,毬住砂子,坐合内。

将例(31)与(32)相参照,更说明例(31)的“定”是结果补语无疑。

b2.介词短语+动词+定+宾语;

(33)却用铁线扎定外瓦合,却用盐泥固济,候干,入灰缸内养火。

(34)入合子内封固,坐在半个砖上,以醋灰拥定四畔,令匀。

(35)夫神室者,乃银合子是也。须外用砂合合定银合子,方可入文武火养。

《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三:“定,住也、了也。”例(33)至(35)的“定”到底该理解为表结果的“住”,还是表完成体的“了”?我们可以在“定”后面加入一个完成体助词“了”来检验一下。吴福祥曾指出,完成体助词(如“了1”)可以用在动结式动补结构之后、宾语之前。而“动词+完成体助词”之后不能再出现同类的体助词。在上例中,我们可以在“定”之后插入一个完成体助词“了”,如“扎定了外瓦合”、“拥定了四畔”、“合定了银合子”等。而如果将“定”理解为“了”,后面是不能添加体助词“了”的。因此,例(33)至(35)的“定”仍然是表示动作的一种结果。

b3.副词+动词+定+宾语;

(36)用楮树汁调粉成一块,皂绢扎二重,急包定粉,用线扎,剪去头。

例(36)中动词前有表示短时性的时间副词,后续小句又说明“包”这一动作的先时性,“定”应该是表示动作的结果。同样,我们也可以在“包定”和“粉”之间插入一个完成体助词“了”。如果将“定”理解为完成体助词“了”,“定”后面是不能插入“了”的。因此,“定”仍然是一个表示动作结果的语法成分。

b4.介词短语+动词+定+宾语+了;

(37)又用药膏盖头,轻手按令平实,上又用湿皮纸两重盖定上了,水盏固济。

例(37)的动词后出现表动作完成的“了”,说明“盖定”的“定”虚化程度还不高,在句中,它只是表达动作的结果。

(四)“定”作动相补语

动相补语(phase complement)这一概念是赵元任先生提出来的,学术界对这个概念的称名并不相同。本文采用吕叔湘先生的翻译,称为“动相补语”。本文确定《庚道集》的“定”是动相补语,主要基于以下三个因素:1.动词不是造成稳紧义的动作动词;2.“定”的语义特征;3.动词前后的搭配关系。

动词“定”本是实施某种动作或措施来达到施事人所期望的结果,当结果一旦达成,也就意味着动作或状态的实现。“定”的这一意义为它进一步虚化为动相补语提供了语义条件。当“定”不再表示动作行为结果而是表示动作或状态的完成时,“定”即虚化为动相补语。《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三:“定,了也。”在《庚道集》中,作动相补语的“定”比作结果补语的“定”虚化程度更高,它相当于表示动作状态的完成或实现的“了”。根据我们统计,作动相补语的“定”共计8例,涉及4个动词、2个形容词,分别是澄1、沸1、盛1、裹2、冷2、清明1。下面我们分别论述。

甲:动词+定

(38)前件夏枯草灰淋汁,用纸一层铺筲箕底,浇汤泡灰,细细滴下,用净磁器收,澄定清汁,倾别器内,又澄之。

例(38)的“澄定清汁”即“澄了清汁”。“澄”不是动作动词,“定”不表达“住”义;“澄”的对象也不是“清汁”,而是夏枯草灰淋汁,“清汁”是“澄”这个动作完成后的结果。因此,我们认为“澄定”的“定”是动相补语,但它在表示动作完成的同时还隐含着动作的结果义。

(39)用五觔(斤)炭火煅之,侯药沸定,成。堕其火,不要动。

陈平(1988)曾根据时相结构特点将汉语句子表现的情状分为五类:状态(state)、活动(activity)、结束(accomplishment)、复变(complex change)、单变(simple change)等。从情状类型来看,“沸”是表示瞬时变化的动词,属于单变类情状。其特点是这类情状的发生和结束都是一瞬间的事,在时轴上,它的起始点和终结点几乎是重叠在一起的。正如吴福祥(1998)将“瞬间动词+了”的“了”视为动相补语一样,我们也认为瞬间动词“沸”后面的“定”是表示实现或完成的语法成分,同样是动相补语。

(40)令冷,取出,便用甆盒子一个盛定,用平子,却用砂子如栽莲养。

《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三:“定,着也。”例(40)的“盛定”即“盛着”。一般认为,“著(着)”是表持续态的助词,但对于某些动词而言还得作细致分析。吴福祥曾指出,“把”、“占”、“藏”、“堆”、“盛”等动词既可以表示“动作”情状,又可以表示“状态”情状,这类动词的语义特点是,动作一旦实现,相应的状态也就随之而生,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该状态将继续存在或持续,这类动词后的“著”只是表示动作的实现或完成。只有当“著”用在单纯表示动作并且可持续的动词之后,才形成表示动作、状态持续的体助词。据此,我们认为例(40)的“定”是表完成态而不是表持续态的动相补语。

乙:动词+定+数量词

(41)用苦酒调作贴身,再将昆仑纸裹定两重,更用麻线紧扎了。

例(41)的“裹”虽然是动作动词,但它后面的数量短语在语义上不是动词“裹”所实施的对象。沈家煊(1995)曾指出,宾语如果是数量短语,会使动作成为有界动作,尤其是数量短语后面还出现了后续小句,更说明动作已经完成。但从句义来看,数量短语作为动作的结果,“定”似乎还隐含着某种“结果”义,因此,我们将“定”视为动相补语而不是完成体助词。

丙:动词1+定+动词2

(42)信、次用草乌、南星、五叶草捣为汁,搜作剂,以前药裹定为贴身,外用盐泥固济。

例(42)“以前药裹定为贴身”是一个连动句。动词1和动词2不但在时间上前后相续,而且两个动词之间还有着内在的联系。动词1“裹”是动词2的条件,“为贴身”是“裹”的目的。在这里,“定”相当于“了”,表示在动作1完成后进行动作2。不过“定”似乎还隐含着一种表达“妥当”结果的语义。

丁:形容词+定

(43)第四日一秤炭,火煅一日,尽住,直待冷定,第六日取出。

(44)再将好花银甘锅溶开,铃(拎)出,冷定,成一块。

根据[+静态][-静态]来区分,例(43)(44)的“冷”是一个变化形容词。该形容词的最大特点是它的动态性。它情状的时间结构是异质的,具有内在的自然起始点和终结点。如例(43)中“冷”是以停止火煅为起点,例(44)的“冷”是以从锅里拎出为起点,它们都以停止散发热量为变化的终点。因此,我们认为处于形容词后的“定”是表示变化过程实现或完成的动相补语。

(45)若上下化开,如水清明定,提出,锅内面无蝉孔窠。

沈家煊在论述形容词的“有界”“无界”时曾指出,状态形容词表示的性状是“有界”的,它总是表示一定的量段或量点,它不能像性质形容词那样加程度词修饰。例(45)的“如水清明”说明形容词“清明”具有一定的量段或量点,是“有界”的,且句首有表示假设的连词“若”,从时制上来看,是一种未然事件,因此,例(45)的“定”虚化程度最高,是几乎接近完成体助词的动相补语。

从以上分析可看出,“定”作为动相补语还只是一个处于虚化过程之中的语法成分,受与之搭配的动词及语境的影响,“定”在这个虚化阶段,其虚化程度显示出高低之别。有的动相补语还呈现出一定的结果补语特征,有的却接近于完成体助词。而我们认为“定”还没有完全虚化成一个体标志,主要基于以下两点:①典型的完成体助词只表示实现或完成的语法意义,不带任何附加语义;而“定”在表示实现或完成的语法意义之外,还具有程度不同的“稳固/妥当”义。特别是当“定”出现在“V+定+O”格式中,当V是造成“稳紧”义的动作动词时,“定”作结果补语的语义特征尤为明显;②典型的完成体助词可以用于“VC[]O”句法槽中,而我们还没有找到这样的用例。因此,“定”在某些文例中虽然可以用“了”义来对应,但在语法属性上还不能和“了”相提并论,与“了”相比,它还只是一个未成熟虚化的语法成分。

三、结语

“定”在《庚道集》中可作谓语动词、语气副词、述补式结果补语以及动相补语。其中作结果补语的次数远多于动相补语。动相补语“定”可与动词和形容词结合,但与动词的组合能力不强,对所黏附的动词具有一定的选择性。动词“定”的语法化进程是:

定(谓语动词)→定(结果补语)→定(动相补语)

其语法化等级则为:

定(动相补语)>定(结果补语)>定(谓语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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