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二语习得的关键：平衡创造性和程式性*

郭娴娉

(江苏技术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 江苏 常州 213001)

一、两种语言观

从索绪尔到乔姆斯基，结构主义语言学家认为语言是由语法规则支配的独立体系。然而，规则体系只能解释语言中合乎规则的部分(regularity)，对于不规则的部分(irregularity)，如of course，year in year out，make progress等短语，则置于词库中作简单处理。规则体系也无法解释本族语者的选择，It's twenty to six和it's a third to six都符合语法规则，然而，本族语者只说it's twenty to six，却不说it's a third to six。[1]197-198显然，这种语言观忽视了语块。语言具有双重属性，既有可分析性(analyticity)，又有程式性(formulaicity)。[2]91一方面，它由单词和有限的语法规则构成，相对封闭。另一方面，它又以记忆为基础，由数量无限的具有交际功能的语块组成，相对开放。语言并不期待我们每次都从头构建，而是提供给我们大量的预制语块。[3]对语言流利度和地道性的控制很大程度上依靠语块知识。[1]225Wray也提出“单一语法体系无法解释乔姆斯基所说的理想的说话者和听话者的能力”。[4]15大量语言知识似乎都由程式语块构成。[5]128英语知识就是语块的知识，语法是第二位的。[6]

二、语言知识的来源

结构主义语言学家离开语言的实际运用孤立地去研究语言。认为语言知识来源于普遍语法(UG)。普遍语法是一套天生的句法原则，这些原则包含语言习得的初始阶段，控制语言的句子形式。语言的双重性观点认为语言习得以使用为基础，它分3个层次，即语言规则、语言程式(语块)与语言使用实例的记忆。语言使用实例的记忆是语言知识的基础。语言程式是从语言使用实例的记忆派生出来，又被运用于语言中，它们不是纯语言，而是与语境和功能联系在一起。是语言使用的单位或构造物。语言规则是对语言程式的进一步抽象。它的作用是：帮助学习者记忆语言程式；帮助于学习者产出准确的语言；当语言程式知识不能满足交流需要时，学习者可求助于规则。

三、语言的双模式加工体系

在语言习得过程中，有两种加工体系用来解释语言加工。一种是基于规则的体系(rule-based system)。该体系被Widdowson[5]137称为“分析优先”。它认为语言学习基于规则，语言产出就是运用规则和单词成句。依靠有限的语法规则，能生成和理解无限的新句子，实现“创造性”。然而，从头构建往往影响表达准确、流利和地道。另一种模式为套语体系(exemplar-based system)。套语体系认为语言学习是基于范例(语块)的记忆，语言产出就是直接提取和运用语块成句，往往能做到准确、流利和地道，实现“程式性”。单单规则体系和套语体系都不足以全面解释语言加工，两模式共存，语言加工基于双模式体系(a dual-mode system)。[2]91Sinclair 称双模式体系为“开放选择原则”(open-choice principle)和“短语原则”(idiom principle)。[7]前者运用规则处理语言信息，后者运用语块处理语言信息。本族语者主要使用短语原则，开放选择原则只是适时运用。[7]114双模式加工体系得到Wray的支持，她说“语言加工既是整体的也是分析的”，[4]278“整体”是指基于套语体系，“分析”是指基于规则体系。在日常的语言加工中占主导地位的是“直接运用语块而不是计算和分析新词串”。[4]101

四、语言学习的3个阶段

Skehan[2]90认为语言学习分词汇化(lexicalization)、句法化(syntactization)和再次词汇化(relexicalization)3个阶段。语言习得起始于词串，词串被看作单个词项储存；储存的词项被“句法化”；由此形成的语言体系“再次词汇化”。“再次词汇化”意味着，学习者考虑到信息加工的需要，会避开费力的句法规则模式。在这一阶段，可分析、已经分析的语言又按词项储存，词项是多词单位。有了这样的储存，学习者可以直接提取词项(语块)产出语言。经过3个阶段，使用者就获得了两种加工模式：规则模式和套语模式。两模式可以调用以满足不同的交际环境和目的。Wray认为，在母语习得中，两种模式体系始终并存，但其比重随年龄相应变化。套语体系在儿童语言中占绝对优势。随着词汇量的增加和分析能力的提高，分析体系占据主导地位。但出于交际的需要，语块的使用不可或缺。成年后，两体系取得了平衡，在语言使用中各司其职。[4]133-135对于二语学习者来说，只有获得类似于母语学习者的加工模式，即规则体系和套语体系相对平衡，才能在交际中做到“创造性”和“程式性”的平衡，才能成功地习得二语。因此，Skeha建议，二语学习者对语言材料进行分析朝向基于规则的学习时，同样也应当对可分析或已分析的语言材料进行合成朝向基于套语的学习。[2]91反之亦然。目的在于构建相对平衡的语言加工体系。

五、难以达到本族语者流利度和地道性的原因

成人二语学习者的词汇和语法已达到相当的程度，但还是无法达到本族语者的流利度和地道性。其原因在于两体系发展失衡：规则体系发展充分，套语体系发展滞后。语言产出时，往往出现“创造性”过多，而“程式性”不足的现象。我们来看看这是如何发生的。在处理语言信息时，成人二语学习者往往基于规则体系，向着基于规则的学习，忽视基于套语(语块)的输入和积累。即使在语言输入中碰到语块，也不将其作为整体对待，而是习惯用语法去分析它们。[4]206语言产出时，只得运用单词和语法从头构建。这样，速度慢，往往也不地道。例如，二语学习者遇到major catastrophe时，往往把它拆成major 和catastrophe，分别按“大”和“灾难”两个词储存。当需要表达“大灾难”这一意义时，由于词库里没有现成的major catastrophe，他们就面临着许多选择。在他们看来，“大”和“灾难”所对应的英语词major，big，important和catastrophe，disaster，calamity 的组合似乎都可以。其中一些为本族语者所用，如major catastrophe，一些不为他们所用，如important catastrophe。他们往往不知道本族语者的选择。然而，本族语者在对语言材料进行分析时，也注意语块的输入和积累。[8]例如，遇到语块major catastrophe时，会把它作为整体储存在大脑中。当需要表达“大灾难”这一意义时，就直接从记忆中提取，做到既流利又地道。

六、达到本族语者流利度和地道性的途径

成人二语学习者要达到本族语者的流利度和地道性，必须发展套语体系。如何发展套语体系，是近年来研究的一项重要课题。

首先，背诵课文有利于习得语块，发展套语体系。在西方，背诵课文被认为费时、乏味、缺乏想象力而被弃，这可能要归咎于20世纪70年代的交际教学法[9]。然而，语言的记忆基础恢复了背诵课文这一方法在二语学习中的价值。一些实证研究发现，背诵有利于学习者注意和操练语块，从而习得语块，使用时不必通过单词和语法生成，而是直接提取，使表达准确、流利和地道。[9,10]背诵课文是接近本族语选择和本族语流利的路径，为英语学习最成功者所推崇。[11]

其次，发展套语体系，必须提高学习者的语块意识，提高处理语块的能力。研究发现，缺乏语块意识和未能识别出语块会阻止学习者注意语块。[12]48没有注意语块，就会干扰它的学习。为此，教师应向学生介绍语言的本质、语言加工双模式体系等知识，纠正他们“学好单词和语法就行”的错误观念，培养学习者的语块意识，增加他们对构建套语体系的重要性的认识。教师要引导学习者模仿本族语者的学习过程，遇到语块就整体储存。教师可组织学习者辨认课文中的语块，突显他们难以识别的语块，同时引导他们注意和欣赏作者是如何借助于语块来组织语篇的。教师也可鼓励学生通过听英语歌曲、看英语电影和电视剧来吸收本族语者语块。

最后，发展套语体系，要鼓励学生使用语块。学生提取语块失败，一是因为没有注意和储存语块，二是因为忽视使用语块。[12]48因此，教师在教学中应该为学生创造使用语块的机会，如可给学生布置语块翻译、填充整合语篇、提供框架或有用的的语块进行写作等练习，使整体输入的语块在频繁使用中变成自动化语块，提取他们时就能做到正确、迅速、不费力、下意识。[12]47教师也要鼓励学习者与留学生和外籍教师交朋友，使他们在自然的二语交际环境中运用语块。

参考文献：

[1]Pawley A， Syder F. Two puzzles for linguistic theory: Nativelike selection and nativelike fluency [C]// J Richards， R Schmidt.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 London: Longman, 1983: 191-225.

[2] Skehan P. A Cognitive Approach to Language Learning [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8.

[3] Bolinger D. Meaning and memory [J]. Forum Linguisticum, 1976(1): 2-14.

[4] Wray A. Formulaic Language and the Lexicon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2.

[5] Widdowson H G. Knowledge of language and ability for use [J]. Applied Linguistics, 1989, 10 (2).

[6] 丁言仁，戚 炎.词块运用与英语口语和写作水平的相关性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28(3)：49-53.

[7] Sinclair J. Corpus, Concordance, Collocation [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8] 陈 颖.语料驱动学习模式有效实施的保障条件研究[J].江苏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4)：120-123.

[9] Wray A. Future directions in formulaic language research [J]. Journal of Foreign Languages， 2009, 32 (6) : 2-17.

[10] 戴祯琼，丁言仁.背诵课文在中国学生英语学习中的作用研究[J].外语研究，2010(2)：46-52.

[11] Ding Y R. Text memorization and imitation: The practices of successful Chinese learners of English [J]. System, 2007(35): 271-280.

[12] 郭娴娉.英语专业大学生如何注意和提取语块[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3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