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嵘“直寻”说的西方文论新阐释
2011-03-31韩红蕾
韩红蕾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北区管理办公室,广东广州510507)
钟嵘“直寻”说的西方文论新阐释
韩红蕾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北区管理办公室,广东广州510507)
直觉主义对感性直观、直觉、非理性等因素的重视和强调,与“直寻”说不谋而合,但相比之下,“直寻”说仍有一定的理性因素,没有堕入直觉主义的极端个人主义和虚无主义,因此对文艺的构建作用也更加乐观积极。胡塞尔的现象学理论中“回到事物本身”的原则,更与“直寻”说要求的“不假雕饰”、“即目所见”有许多相通之处,不同的是,“直寻”在注重还原现象的同时,更侧重通达精神和情感层面的意义与价值。
钟嵘;诗品;直寻;诗歌理论;美学
钟嵘 “直寻”说超越了古典诗歌一般性的创作和鉴赏范畴,成为审美主体积极能动地把握客观事物,确证自我存在方式的有效途径,从而通达中国古人生存哲学中诗意栖居的特殊层面。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直寻”说蕴涵着与当代西方文艺理论沟通和对话的可能。
一、在与直觉主义的比较中认识“直寻”说
“直寻”说的本质是一种艺术思维论。直寻有直接审美观照的意思,也叫直感,直接地感知,其实也就是直觉。“直寻”就意味着直接触摸世界,意味着所“寻”之象是在直接无碍的当下状态下发生,而这种“直寻”的直接性又建立在顿悟的基础之上,是一种灵感式的、即兴式的顿悟。这是一种不动心的顿悟:事前难以预料,突如其来;事后无可挽留,转瞬即逝。由于“直寻”在思维和意识里的存在不假外物,不立文字,即西方阐释学所谓的“先结构”、“前理解”,也只能按自性原则,以一种模糊的状态沉潜在诗人和读者的头脑之中。当这种情被一定的景偶然唤醒的时候,情与景在瞬间复合为审美意象,并以简练直接的语言记录下来,“精确的”诗歌艺术就产生了。因此“直寻”在本质上便是一种非理性主义的直觉,经常处在下意识、无意识的领域。
西方直觉主义也强调,直觉就是直观的认识,亦即观审,也就是主体摆脱各种意志的缠绕,摆脱一切功利和欲望,把自我完全放弃,成为纯粹的主体,成为无功利的审美的主体。用叔本华的话说就是“在直观中遗失自己,而使原来服务于意识的认识现在摆脱这种劳役,就是说完全不在自己的兴趣、意欲和目的上着眼,从而一时完全撤消了自己的人格,以便剩了为认识着的纯粹主体”。“直寻”与直觉从这一点看是基本相同的,都是一种无外在功利束缚的直接的瞬间感受,即景会心,不涉及功利和利害,不用逻辑推理,与理性思维有根本区别。直觉主义的代表人物叔本华认为,直觉应使主体成为无意识的纯粹感知者,对象世界成为意志客观化的理念。尼采认为,直觉的特点是以审美的人生态度来反理性、反道德。柏格森也认为,直觉与逻辑的理性认识完全不同,“它是超出其外的非理性的东西”。这无疑与直寻的即景会心,情与景的自然而又突然的瞬间契合是相同的。
柏格森还认为,艺术的特征是个别的和不可重复的,“总是以个人的东西为对象的”。这与钟嵘所说的“直致之奇”相似,只有由“直寻”得到的诗句才会有这种“直致之奇”,也就是新颖独特、不可重复的艺术创造。克罗齐说“艺术即直觉”,而且认为直觉能产生意象。艺术是直觉,直觉是幻象,所以艺术也可以看作幻象。克罗齐这里所说的直觉产生的幻象或意象与罗立乾先生所说的“直寻”中所产生的兴象是类似的,不过兴象似乎更准确,因为兴象的兴含有情感的成份,强调象是由情与景的契合所产生的,这更符合艺术创造的丰富内涵。克罗齐还认为艺术是抒情的直觉,这与钟嵘的“吟咏情性”下的“直寻”是一致的。
钟嵘的“直寻”说在合理的范围内肯定艺术直觉与审美体验的重要性,真正揭示了艺术创造的一般性规律,不仅比西方的直觉主义思潮早了数千年,而且更具有理论活力和普遍意义。
二、用胡塞尔的现象学来阐释“直寻”说
“直寻”就是诗歌创造中的直觉式感性思维方式,因为它思考的对象涉及到创作中的一个普遍精神现象,即避免语言的修饰和拘束,直接通达或还原事物、景象、作者情感本身,所以“直寻”思维又属于现象学的直观。可以这样说,“直寻”的方法属于一种古典主义现象学的直观方法。
进一步说,钟嵘关于“直寻”的诗学美学理念在三个方面比较接近胡塞尔现象学的主旨。第一,直寻一词就字面意思来看,即为直面其事物本身之意,表明具有还原事物本来面目的主观要求,大体接近胡塞尔“回到事物本身”的说法。这种对实情实景的客观自然呈现,也的确是钟嵘非常执着的诗歌标准。他赞赏建安风骨,主张诗歌抒写真性情,表现生活的“自然英旨”与“真美”,而对那些违背诗歌创作规律,炫耀学问的用事用典和拘于声律的倾向,一概痛斥为“补假”之作,认为它们“殆同书抄”、“理过其词”,无异于道德说教,毫无滋味可言。这显然是要求排除人为主观因素,还原自然之理、事、情的直观标准。这种思想也启迪了后人的创作。唐宋之际,韩愈和苏洵、苏轼父子倡导的“自然成文”、“文法自然”的思想莫不是钟嵘“直寻”启悟的结果。第二,“直寻”的主旨虽然在于还原,但被还原的不仅有现象,还有本质和内涵。直寻追求的不是表层的形似,而是深层意蕴的神似。为此,他严厉批判“巧构形似之言”,以词藻之华美工巧取宠的形式主义之风,认为真正的还原所要达到的应该是具有“动天地,感鬼神”的精神、“文已尽而意有余”的永久艺术魅力的作品。故直寻式的还原并非自然主义的还原。
胡塞尔曾经把意向性置于哲学思考的中心地位,通过这一概念来唤起人们对主客关系的注意:一方面,通过对我思的分析企图表明,主体是超验的,是客体的投射;另一方面,通过对意向性的分析又表明,客体的显现总是与针对客体的意向性方式相关联。因此,客体对于主体之关系,于其他各项来说,居于首位。意向性之所以有意义,就因为它的存在意味着自我揭示存在的意向——这种意向,就是揭示存在——它刺激主体和客体去自我揭示。因此,直观这种意向性行为也将揭示活动演变为一种自然呈现,即在对客体对象的理解关照中召唤主体把自身变成呈现的场所,所以直观永远体现着主动性和主体性。所谓“内无乏思,外无遗物”,就说明兴趣既来自作者的内心世界,又呈现着客观存在的自然景物,但钟嵘没有宣扬这种先验的还原。
通过与西方理论的沟通对话可以发现,直觉主义对感性直观、直觉、非理性等因素的重视和强调,与“直寻”说不谋而合,但相比之下,“直寻”说仍有一定的理性因素,没有堕入直觉主义的极端个人主义和虚无主义,因此对文艺的构建作用也更为乐观积极。胡塞尔开创的现象学理论中“回到事物本身”的原则,更与“直寻”说要求的“不假雕饰”、“即目所见”有许多相通之处,不同的是,“直寻”在注重还原现象的同时,更侧重通达精神和情感层面的意义与价值,这就使“直寻”说在带有现象学特点的同时,更保持了浓重的古典主义浪漫气质,更有利于人们在“直寻”中超越作品本身,体味和理解主体的存在意义。因此,“直寻”说在一定程度上又契合了海德格尔的语言论美学观,以及伽达默尔的阐释学理论。对于这样一个内涵丰富的诗学美学概念范畴,我们很难穷尽其意义,只有在不停的追问与深入发掘中,探寻其新的理论价值。
[1]朱光潜.诗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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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1)01-0032-02
2010 09 -27
韩红蕾(1983—),女,河北邢台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中国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