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韩慕侠与康泰尔在历史上是否交手之辨析

马 健，宋庚申

(通化师范学院 体育系，吉林 通化 134002)

在《武魂》2005年合订本中，有两篇文章，一篇名为“韩慕侠击败康泰尔”的前前后后(第11期)；另一篇是韩慕侠确实痛打了康泰尔(第12期)；另外，在《武当》2006年第6期中，也同样刊登了一篇文章，题为韩慕侠痛打康泰尔之真相，作者都是李瑞林.

1 三篇文章概要

(1)《武魂》2005年11期中记载:1918年6月14日，自称“震环球”的俄国大力士康泰尔，确实来到北京准备参加比赛，但在中华武林好汉高超技艺的威慑下，没有敢出现在北京万国比武会的赛台上，声明弃赛，甘拜下风.

1912年12月，叶云表与李存义在天津成立了“中华(天津)武士会”.引起了境内外洋人的关注和不服.1918年6月14日，在北京中央公园设立的万国赛武会上，自称“震环球”的俄国大力士康泰尔，要与中华武术好汉争高低.天津中华武士会应大会之邀参加.总教练李存义约集师弟张占奎等60余人赴京接洽.最后的结果是：康氏胆怯，并由翻译转达对中华武林好汉的佩服之意，遂声明不再比赛.

(2)《武魂》2005年12期中记载:1918年，韩慕侠随师傅李存义、张占奎等赴京，在六国饭店击倒号称“世界第一大力士”的俄国人康泰尔，其事迹在当年京、津多种报刊中有记述.1918年，自诩“天下无敌”的康泰尔来到中国.他在不到两年的环球旅行中，打遍46个国家，未曾一败，获得了“震环球”、“世界第一大力士”的美名.康到中国后下榻东交巷六国饭店，提出要在“中央公园”(现中山公园)举行“环球第一大力士第二次比武大会”(第一次比武大会1908年在非洲的英属殖民地举行).

为了打败康泰尔，中华武士会作了周密的安排.康为显示本领，“举起最重之铁球，并用丈余长之铁轨力举十人”.之后，天津中华武士会会员，张占奎的高徒、韩慕侠的师弟王贵臣“跃身登台，将康泰尔举过之铁球轻轻举起，并用铁轨力举十二人”.中国武林人所怀刚柔相济“神秘术”及随时爆发不可预测的功力让康泰尔感到震惊，所以要求把“比武”改成“演武”.而李存义、张占奎、韩慕侠、王俊臣等并不同意，当天(15日)晚八点直奔六国饭店.在六国饭店，韩康两人发生角逐，最后以康失败而告终.

韩慕侠回到天津后，受到盛大的欢迎，并把战胜康泰尔的11块金牌全部献给天津中华武士会.武士会为表彰韩慕侠的功绩，把大金牌赠与他，其余10块小金牌按照韩慕侠的意见，存于武士会.武士会召开庆功大会，由李存义把大金牌赠与韩慕侠，并合影留念.

天津名人(士)郭登翰于1920年10月，用一块黄绫绸撰写文字，记录韩慕侠赴京打擂的经过，并精心制作极其漂亮的纪念插屏一块，把黄绫绸撰文和大金牌安放在里面，保管在韩慕侠的女儿韩小侠的手里.(令人遗憾的是，作者写此文查找此物留影，得知韩小侠女士已于2003年谢世).[1]

(3)《武当》2006年第6期.此篇文章虽然题目有所改动，但是与《武魂》2005年12期中的文章叙述的内容同属于一个.三篇文章如出一辙，可见有些照搬照抄的现象，后两篇虽然说出韩慕侠与康泰尔交手，但是确有许多问题值得怀疑.

2 上述文章内容之追根溯源

在近代天津武术要事记述中确有关于韩慕侠轶事的记载.1918年(民国7年)6月14日，俄国大力士康泰尔自称“震寰宇”，在北京中央公园设立万国赛武会.声言:“要打遍中国无敌手”.俄国大力士的气焰激起中华武林志士的强烈义愤.天津中华武士会总教习李存义，约集师弟张占奎、刘殿臣及门人程海亭、王贵臣、韩慕侠等共60余人，以韩慕侠要打败大力士为名赴京.比武时，康泰尔登台“举其最重之铁球，并用丈余长之铁轨力举十人”；此时王贵臣跃身登台，将铁球轻松举起，并用铁轨力举十二人.康泰尔见状，胆怯之致，不敢再与韩慕侠交手，画押认输.按签约将大小金牌11块送交天津中华武士会李存义下榻处，李及众人载荣回津.[2]

通过这篇记述，我们不难发现，李瑞林的三篇文章，都是在此记述当中摘录的，只是对其人其事做了一个简单的整理、规划.可见李瑞林的三篇文章没有任何史料印证，更没有实际走访，只是利用了资料做了一个排序.

3 韩慕侠打败康泰尔的证据不足

在阅读的过程中，很容易发现李瑞林文章中的诸多疑点和问题，其主要疑点可概括为以下七个方面:

(1)康泰尔打遍46个国家，未曾一败，没遇到任何对手.但是在三篇文章中都未提到任何一个国家和任何一个被击败的对手姓是名谁.这显然是有些夸大其词，不可轻信的.是值得我们进一步去推敲和探讨的.

(2)从康泰尔打败46个国家的说法来看，至少要经过46次的武力角逐和比试.从沙皇俄国当时的外交政策以及沙俄人在外族人面前的气焰和秉性来讲，一定是蔑视一切，不可一世的心里.从而便可以得知，康泰尔每到一处，一定是唯我独尊的样子，进而他不可能只设立一次比武大会.虽然这一点的可靠性并不是很大，但是，比较符合当时沙俄人的心理发展态势，因此也是值得推敲的.

(3)如果康泰尔打遍46个国家，未曾一败，可想其人确实有不可轻视的功夫，韩慕侠即便能取胜，似乎也不是很容易的事.但从李的文章中不难看出：韩慕侠击败康泰尔很容易，现场发生比试的情形也不过十几秒钟.这说明韩慕侠并没有费力就把康泰尔打败，而且是“当即倒地，呕吐不已”.这说明康泰尔与韩慕侠的实力是相差悬殊的.用我们的逆向思维考虑，这一点就难以站稳脚跟.

(4)在李的第一篇文章中提到：康是因为惧怕而退出比赛.但在后来的两篇文章中却说韩慕侠因为康泰尔气焰嚣张、仗势欺人才到六国饭店，从而交手的.这样一来，不禁让读者产生怀疑：似乎有人对第一篇文章提出质疑，所以笔者在后两篇文章中又写到交手.显然有些矛盾.

(5)按照逻辑学的推理，康被打败后不会再到异地设擂，就是设擂也要小心三分，但多数文章介绍其气焰还是十分嚣张的，这就更与实际不符，不能说明一个正常人的心里发展趋势(一说王子平打败康泰尔，二说韩慕侠打败康泰尔，三说刘百川打败康泰尔).再有，在同一个地点被连续打败的可能性也很小.当时，“洋人”在我国是受“特殊”保护的，康亦如此.因此必要的时候警方会出面干涉.[3]

(6)在打败康泰尔以后，韩慕侠保存了两张相片.一张是韩获胜后，回到天津武术馆和众徒之合影.“民国七年十月十日”.另一张是中间有大金牌，左右简记赛武始末的照片.[4]但这两件实物并不能充分证明他自己就是打败康泰尔的人.韩与众徒的合影是在天津自己的武馆拍的，从中并不能找出和当年打败康泰尔的有关证据来.另外，一块“大金牌”尚无权威的解释，它与“韩胜康后共立之字据原文”的“谨将金牌11面，赠与韩先生慕侠惠存”是相差甚远的.

(7)“郭登翰用一块黄绫绸撰写文字，记录韩慕侠打擂经过，并制作极其漂亮的纪念插屏，把黄绫绸撰文和大金牌安放在里面，保管在韩慕侠的女儿韩小侠的手里.(令人遗憾的是，作者写此文查找此物留影，得知韩小侠女士已于2003年谢世)”.此段文字更没有可信度，毕竟是父亲生前的殊荣，做女儿的理应小心保管.即便病逝，也应该传世后人，不可能查无消息、杳无音信的.

通过以上几点推测，便可以看出：韩慕侠与康泰尔的交手，缺少根据和史料印证.而在另一篇文章中却能够找到韩慕侠与康泰尔未交过手的证据来:

“十余年前俄国大力士康泰尔，在(北)平表演各种举重技术，其失败原因言人人殊.鄙人是日亦曾赴中央公园(今中山公园)购票入场参观.先是康泰尔到平之初，在第一舞台表演技术，设有铁轨、铁沙袋及第一、二、三号哑铃(如中国之双石头，在长铁杆两端，各有瓜形圆铁球一个，似重逾千斤者然).每表演时，由后台用乞丐式苦力10人抬出，并故作力不胜任模样，诸物由后台抬出，他人不准近前，因之迄今未发觉其真伪.警察厅宣布：‘俄大力士康泰尔，于某日在中央公园社稷坛上表演，愿与比赛者，并可先期到警察厅办事处挂号，以便依次与赛’及期，余与友人吴鑑泉往观，入坛门晤吴镜潭总监，拟代吴(鑑泉)挂号.吴总监云：‘并无此举，彼系外国人，吾待宜尽地主之谊，待之以礼，不可与较，请两公在此参观捧场即可’.时五色土台前，茶座已满，每人茶资，索价1元；而座位已不可得.台西部为天津武士会会员，有津来与赛者，为警厅所担，但准同时表演而已.月光下枪刀剑戟，分列两旁，而电镀武器，经月光映照，光辉炫耀，时正有一华人表演双刀，运动如飞，若星驰电掣.旋康泰尔出场，先举单铁轨一条，人高体伟，赤背坦胸，胸前遍悬各国宝星，肉逾玉白与月光相映.所举铁轨，经其舞弄，不胜战颤若藤条然.复经3号铁哑铃高举逾头，旋掷地下，其声如空.余疑之，拟上台一观究竟.时台上地位，均为穿军服各兵士所据.我等穿着便衣者不得登.正彷徨间，见一着制服兵士，在台上向吴君招呼，乃随之上，其人则吴君在北海黎总统卫队旋中所教练拳术之学兵也.乃至前，观其各种运动器具，均在足侧，乃潜嘱该兵士动之，彼恐力不胜.余与吴君复前进.其头号哑铃已在足下遮蔽，而令该士兵，从足后腿隙处，探手试举之，不料一举即起，狂呼假的；而康泰尔闻之，即赤背遁去.旋查各器械，如哑铃则中空；沙袋则内实以木屑沫；而铁轨则为木制，外包以铁色皮耳.时观众大哗，群呼退票，兵士在台上者则掷弄其各运动器械，由上而下，势若弄丸.余与吴君觉全场扰乱，恐招波及，乃退而欲出，经过台旁表演国技某武士侧，谓之曰：‘你等在津时，何不与之角力？’彼操天津口音对曰：‘咱不知道他是假的，若晓得时，早就与他比了云’”.[5]

此文是一篇目击纪实性文章，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并有解决上述疑点的作用.

4 韩慕侠与康泰尔在历史上是否交手的几点分析

韩慕侠可能未与康泰尔交过手，韩打败康亦可能为虚构，那么，为什么会有许多人认为是韩慕侠打败了康泰尔？并且也有人认为是王子平或者是刘百川呢？主要原因有以下四点：

(1)不能排除有些门派是在鼓吹自己，为自己的门派树碑立传，为了自己的同门可以在武术界扬名而不择手段、想尽办法捏造事实、夸大其词.而徒弟们也更是为了把师傅的地位推崇到一个新的境界和高度，从而弄虚作假、不分是非，利用具有说服力的文章来说明一切.(2)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有的人是通过一些没有任何史料印证的文章、材料来以讹传讹，不经推敲和探索，也没有做过细致、周到的调查.这样写出的文章也就没有任何可信度的.(3)当时是清末时期，政府腐败无能，倍受侵略者的欺凌和压迫.国家的有志之士不堪忍受侵略者之狂妄之徒在中华大地上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从而通过某些文章和资料来戳伤外族人的嚣张气焰，弘扬民族文化和爱国精神.(4)文学作品及影视片里多次出现过中国人痛打外国大力士的片段，当人们从画面中看到这样的场面时，的确有一种扬眉吐气、维护民族尊严爱国图强的激情.看过作品后，除受到艺术的熏陶外，更多的人并不去过多的思考艺术性与历史真实性的关系，人们对作品深信不疑，正是由于这种原因才使得错误的说法逐渐流传开来.[6]

参考文献：

[1]李瑞林.韩慕侠确实痛打了康泰尔[J].武魂，2005(12):49～50.

[2]聂华，时春煦.近代天津武术要事记述[J].体育文化导刊，2003(4):64～65.

[3]蔡宝忠.“康泰尔不打自逃”的历史分析[J].中华武术，1999(12):38～39.

[4]大虎，凤山.韩慕侠打败康泰尔之佐证[J].武林，1984(3):54～55.

[5]蔡宝忠.康泰尔不打自逃“的历史分析[J].中华武术，1999(12):38～39.

[6]蔡宝忠.中国武术史专论[M].人民体育出版社，2003:254～2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