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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代金文搜集整理的历史与现状

2011-03-18孙合肥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铜器金文文集

孙合肥

(淮南师范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淮南 232038)

商代金文是历史上殷商时期铸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其使用时间大约从公元前16世纪至公元前11世纪,是金文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历史阶段,和同时期的甲骨文以及陶、石、玉、骨、角等载体上的文字共同构成了商代文字系统。青铜器在我国起源很早,在青铜器上铸刻文字从商代中期开始普遍出现,此时铸刻铭文字数较少,一般为二、三字,多不过四、五字,内容主要为祭祀父祖名、族名或作器者私名。至商代后期在青铜器上开始出现长篇铭文,其字体、文例都接近甲骨文,目前所见铭文字数最多的达四十七字(小子卣,现藏于日本神户白鹤美术馆)[1]。

建立在出土材料基础上的商代金文的研究状况与其科学化进程是和田野考古学的建立及发展密切相关的。在 20世纪初现代考古学从西方传入中国以前,金文研究尚属于传统金石学范畴,研究内容多局限于铭文著录及释读。这一时期的金文研究中尚无独立的针对商代金文的断代研究。20世纪以来,随着现代田野考古学的引进和发展,大量商代有铭青铜器得以面世。如传20世纪三四十年代出土于河南安阳小屯殷墟的四祀其卣(又称亚貘卣)[2]、1959年河南安阳后岗出土的戍嗣子鼎[3]、1965年出土于山西长安县澧西乡大原村的子黄尊(或称乙卯尊)[4]、1972年安徽颍上县赵集王拐村出土的一件酉爵、两件月己爵[5]、1991年发表的安徽嘉山县泊岗引河工地出土的子父辛斝[6]、2005年陕西省文物商店收购父乙爵、告己觚[7],等等。近年来安阳殷墟郭家庄M160、戚家庄M269、刘家庄M1046、花园庄M54及殷墟西区、殷墟南区家族墓地等的发掘,出土了大量的有铭铜器,其它地区如郑州、辉县、温县、上蔡等,皆有商代有铭铜器出土[8]。

一、商代金文的著录

重视资料整理,是金文研究的优良传统。关于商周时期的铜器和铭文,北宋以前虽有发现,但出土数量甚少。这些发现,或被当时王朝视为神瑞,或书之于史册,甚至因而改换年号。第一个开始将收藏的古器物著录成书的是宋代的刘敞,他首先将自己所得11器著成《先秦古器记》一书。随后有欧阳修《集古录》、吕大临《考古图》、赵明诚《金石录》、王黼《宣和博古图》、王俅《啸堂集古录》以及薛尚功《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等书。其中《考古图》10卷,收铜器224种、石器1种、玉器13种,分类编次,每器摹写器形,款识俱全,并记载大小、重量、容量、出土地点和藏家,铭文一般附释文,有些则简略考证。在铜器著录方法和体例上,这部书富有开创性,是铜器图录书籍中最早的一部[9]。它保存的古器物和铭文资料很完备,有利于进一步的研究工作。金文研究自宋以来至清代,其名家甚多,成就辉煌,宋代有关铜器铭文资料的书籍,据翟耆年《籀史》记载,仅至南宋初年即有34种之多,但保存到现在的尚不到三分之一。

清代著录之古器物数倍于宋代。清廷内府收藏的古代铜器,自乾隆十四年起,敕编为《西清古鉴》《宁寿鉴古》《西清续鉴甲编》《西清续鉴乙编》四部巨著行世。随后,私家收藏刊印成书的有钱坫《十六长乐堂古器款识》、吴式芬《捃古录金文》、吴大澂《愙斋集古录》、方濬益《缀遗斋彝器款识考释》、刘新源《奇觚室吉金文述》等。清代金文著录共约30种,由于各家著录互有重复,对清人著录商代有铭铜器件数难以精确统计,但据王国维《宋代金文著录表》可知其大略,王氏表中所记商周时期总器为 643件,除去伪器19件、兵器4件、秦汉以后器60件,实有560件,计乐器39件、礼器521件。

20世纪初至抗日战争爆发时期,有关商代金文著录有:罗振玉《殷文存》(1917)、《贞松堂集古遗文》(1930)、容庚《宝蕴楼彝器图录》(1929)、《颂斋吉金录》(1933)、《海外吉金图录》(1935)、《西清彝器拾遗》(1940)、王辰《续殷文存》(1935)、吴闿生《吉金文录》(1932)、于省吾《双剑誃吉金图录》(1934)、《双剑誃古器物图录》(1940)、刘体智的《善斋吉金录》(1934)、《小校经阁金文拓本》(1935)、商承祚《十二家吉金图录》(1935)、陈梦家《海外中国铜器图录》第一集二册(1946)、罗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1937)等。这一时期大多金文著录还是沿着宋人和清人的路子,以器类为序类聚,商代、西周、春秋和战国铜器铭文混杂在一起。最早的关于商代金文专门的著录要数罗振玉《殷文存》。

20世纪50年代以后,金文著录取得了长足的发展。1956年于省吾编成《商周金文录遗》,1963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成《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青铜器集录》,此两部著录与《三代吉金文存》,大体包括了1950年之前流传于世的金文资料。此后随着考古工作的开展,各地陆续出土和发现大量珍贵青铜器,其著录主要有:台湾省故宫博物院《故宫铜器图录》(1958)、《上海博物馆藏青铜器·铭文附册》(1964)、巴纳和张光裕《中日美欧澳纽所见所拓所摹金文汇编》(1978)、严一萍《金文总集》(1983)、邱德修《商周金文集成》(1983)与《商周金文新收编》(1985)、马承源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选》(1984)、北京图书馆金石组编《北京图书馆藏青铜器铭文拓本选编》(1985)、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1993)、刘雨、卢岩《近出殷周金文集录》(2002)、台湾省钟柏生《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2006)等。其中《商周青铜器铭文选》收录殷商器铭21件,如果独立出来,就是一部《殷商铭文选》。

《殷周金文集成》收录至1988年所见传世及出土有铭铜器共11 984件,每一器均说明字数、时代、著录、出土或流传情况、现藏以及所用拓片来源。该著录资料完备、拓片清晰、印刷精良,为金文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美中不足的是器铭未出释文,对所录春秋及战国器铭也未标注国属。之后张亚初著《殷周金文集成引得》,其中有释文部分,可补《殷周金文集成》之不足。2007年出版的《殷周金文集成》(修订增补本),器铭旁边新增了释文,使用更为方便。《近出殷周金文集录》和《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都以新获和《殷周金文集成》漏收的殷周有铭铜器为收录对象,《近出殷周金文集录》收录了《殷周金文集成》编成以后截至1999年5月底出土和发现的全部商周金文资料,共收器1 350件,其中包括商代器铭416件。《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收器下限截至2005年,搜集了近年新出及《殷周金文集成》漏收的铭文2 005件,有商代铭文553件。吴镇烽《近年新出现的铜器铭文》,著录了2005至2007年新出现的具铭铜器17件,其中商代器3件。2007年山东博物馆编著的《山东金文集成》是山东地区金文集成性著作。该书收集材料广泛,共收录山东地区出土及传世的商至汉代的青铜器拓本及摹本1 021幅,有商代铭文309件,另书中列举山东出土商代铜器共1 079件,该书的出版为研究山东金文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二、有关商代金文各类工具书的编纂

1. 字汇、辞典的编纂

金文发现以来,金文字形的汇集和字数的统计,始终引起人们的关注,由于金文的不断出土、传播与著录,字汇的编纂也与之相应而时有推出,新字数也不断有所增加。宋代吕大临《考古图释文》可以说是奠定了后来编纂金文字汇工具书的基础。这部书名曰“释文”,相当于一部汇集《考古图》所释文字的字书。第一部可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学术性强的金文字汇是容庚编著的《金文编》(1925)。此书出版后,陆续出版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校订版。第四版《金文编》(1985)是迄今为止最新的金文字汇,反映了20世纪80年代所见金文字形及研究成果。之后有戴家祥主编《金文大字典》(1995)、王文耀《简明金文词典》(1998)、陈初生《金文常用字典》(2004)、王宏《金文楷释大字典》(2006)。另外有不少古文字字汇工具书,常收录包括金文在内的各种书体。早期有马德璋《古籀文汇编》(1934)、徐文镜《古籀汇编》(1935)、郭沫若《商周古文字类纂》(1944编纂,1991出版)等。后出有高明《古文字类编》、徐中舒主编《汉语古文字字形表》、徐无闻主编《甲金篆隶大辞典》(1991)、方述鑫、林小安、常正光、彭裕商编《甲骨金文字典》(1993)、罗文宗《古文字通典》(1995)、李圃《异体字字典》(1997)。日本师春妙石《古典文字字典》(1990)、赤井清美《书体字典》(1976)等,也收录各种书体。

2. 目录书籍的编纂

王国维曾于1914年根据保存下来的11种宋人著作,编成《宋代金文著录表》,从表内可以看出当时所著录铜器的种类、名称和件数。与此同时,王氏又编撰了《国朝金文著录表》6卷,但所采用的书籍皆为私人所著的专集,共 16种。收器4 295件,除去汉以后器726件和伪及疑伪之器402件,实得先秦有铭青铜器31 67件。1928年容庚对王国维《宋代金文著录表》逐器加以审定,重编了《宋代金文著录表》。1931年鲍鼎在《国朝金文著录表》的基础上作了增补,撰《国朝金文著录表补遗和校勘记》3卷。在鲍鼎对王国维《国朝金文著录表》作《补遗》的同时,罗福颐亦在王氏的基础上作了增补工作,于1933年撰成《三代秦汉金文著录表》8卷,前六卷为商代和两周器物,后二卷为秦汉器物,收集先秦有铭铜器4 279件。之后,罗福颐又整理清宫藏器,编辑了《内府藏其著录表》(墨缘堂石印本1933年),对《西清古鉴》《宁寿鉴古》《西清续鉴甲编》《西清续鉴乙编》四书作了初步清理。美国学者福开森于1938年编《历代著录吉金目》,此书收集了1935年以前出版的宋代、清代和民国以来的青铜器书籍80种,收器齐全,体例严谨,使该书在学术界产生了较大影响。但是,此书所搜集资料多而不精,其中夹杂许多伪器,因而作为金文目录使用,有些不便[10]。

近年来,由于各地出土的资料逐渐增多,新编有关金文目录的书籍相继而出。如周法高编《三代吉金文存著录表》(1977)、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三十年来出土的殷周有名铜器简目》(油印本)、孙稚雏编《金文著录简目》(1981)、张亚初《宋代所见上周金文著录表》(1985)等。考古研究所编三十年《简目》,1983年由中华书局出版,更名为《新出金文分域简目》,所收主要是1949年以后至1981年底公开发表的资料,其中包括商周至战国时代的有铭铜器,均按出土地点分域编排。张亚初全面整理了宋代的金文资料,编成《宋代所见上周金文著录表》,收先秦资料589件,其中伪器23件,无拓本、摹本的93件,得出宋代实际可以利用的金文资料473件。2008年刘雨编成《商周金文总著录表》,此书是在王国维《宋代金文著录表》《国朝金文著录表》、罗福颐《三代秦汉金文著录表》、周法高《三代吉金文存著录表》、孙稚雏《金文著录简目》、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说明》、刘雨、卢岩《近出殷周金文集录·说明》的基础上编辑而成,共收进了到20世纪末为止的古今中外先秦金文资料13 337件,应该说这是一部到目前为止较为齐备的殷周金文著录总表。

3. 索引类工具书的编纂

《青铜器论文索引》(1986),孙稚雏编著。此书的编纂对金文文字的研究具有参考意义。《青铜器铭文检索》(1995),周何总编,全六册。此书以台北译文印书馆出版的《金文总集》所收的8 034件有铭铜器为基本依据,另外参考五南图书出版公司之《商周金文集成》和《金文编》、马承源《商周青铜器铭文选》以及当时已出版的部分《殷周金文集成》等书,补收了大约500件有铭铜器,则此书共收器铭约8 530件。《殷周金文集成引得》(2001),张亚初编著,书中《序言》指出,从《集成》归纳出来的金文单字共是4 972个,比四版《金文编》增多了1 201字。《金文引得(殷商西周卷)》,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编,共收录铭文9 916篇。编纂者除了对已有的释文择善而从以外,还对迄今未见考释的铭文作了释文。引得部分,以金文单字为纲,由单字可以检索该字所出现的句子、篇章、器名以及著录。2005年吴镇烽主持完成《商周金文资料通鉴》光盘版的编纂,共收录有铭文的商周青铜器15 208件,铭文拓本,摹本18 280幅,器物图像9 190幅,文字资料267多万字。内容有器物名称、时代、出土时间地点、收藏单位、尺寸重量、形制和纹饰描述、著录书刊、铭文字数和释文等。《商周金文资料通鉴》收录宏富,金文的基本资料较全,金文输入法和检索系统设计合理,使用起来比较方便,目前国内外尚未见到类似的软件,它的推出为古文字研究者、文物考古学工作者、历史工作者、古文字爱好者以及出版印刷业者提供了很好的帮助,为从事金文、先秦史研究的有关人员提供了新的研究手段和丰富的资料。

4. 集释工具书的编纂

周法高主编《金文诂林》(1974),全书共16册,此书以容庚增订本《金文编》三版为依据,共收1 894个字头。《金文诂林读后记》(1982),李孝定撰,从书名看,似为《金文诂林》之札记,其实近似于《金文诂林》的按语,所以读此书,当与《金文诂林》合而读之,至少也要参看《金文诂林》而读,否则李氏之说有时会不太明白。《金文诂林附录》,周法高编,本是《金文诂林》的附录,应该附在《金文诂林》之后一同出版,由于延期完成,所以推迟于1977年另行单独出版。此书的编辑、出版,对于阅读、研究《金文编》三版的附录,乃至对于《金文编》三版的修订,都有一定的益处。周法高完成了《金文诂林》和《金文诂林附录》之后,继续编撰《金文诂林补》(1982),全8册。周氏所补,据粗略统计,约379字,加上三订《金文编》已有的1 894字,则周氏认为已识之字共有2 273个,书中所搜集的各家之说大体齐备,值得一读。

5. 文献集成工具书的编纂

2005年刘庆柱、段志洪、冯时主编的有关商周金文考释研究的大型研究论著文献汇编《金文文献集成》由线装书局出版。《金文文献集成》是在《殷周金文集成》之后,对金文研究文献全景式总结性汇编的大型类书,所收文献起自北宋元佑七年,讫于公元1989年12月,是对有关商周金文的学术研究成果首次系统整理和汇集。本书收集资料以科学性、权威性以及版本的珍贵性为其特点,所收资料不仅为学术界提供了大量核心研究文献,并反映了金文学术发展史上各阶段成果的特征。本书的编纂和出版不仅可避免研究学者资料检索之难,为学术研究提供资料方便,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历代金文研究文献的整理钩沉,梳理了学术发展的基本脉络,对现代与将来商周金文及其相关课题的学术研究以及学术史的研究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综上所述,有关商代金文的著录从宋代以来很多书上都有零星的记载,但最早的关于商代金文专门的著录书要数罗振玉《殷文存》。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是目前为止著录商代金文最为完备的著作。自宋代以来金文研究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绩,但商代金文作为金文发展的初始阶段,研究者甚少。商代金文在数量和内容上虽远远比不上甲骨文,但它与甲骨文同时,是商代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对研究汉字发展史和商代历史都是难得的重要资料。商代金文与周代金文在数量和重要性上不能相比,但不容忽视的是它与西周金文前后相承,对西周金文的发展起了开拓和奠基的作用。商代金文的特殊性决定了对它的研究具有特殊意义。对商代金文进行断代研究,总结其阶段性特征,对揭示汉字发展演变的规律、发展古文字理论以及金文的考释及正确描写汉字发展史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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