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国追讨流失古籍策略管窥*

2011-03-18周春玲

图书馆学刊 2011年4期

周春玲

（沈阳师范大学图书馆，辽宁沈阳 110034）

所谓“境外流失古籍文献”，是指殖民拓展时期由世界列强抢劫掠夺去的，以及被欺诈、偷盗、走私的古籍文献。这些被掠夺的流失古籍文献意味着非法之举、不义之财。但对于流失国来说，古籍文献追讨问题属于世界难题，世界上许多国家都经受着古籍文献流失的困扰，这种流失或是历史战争原因造成，或是盗窃、走私等因素造成。如今，在追索流失文物、文献的漫漫征途上，世界各国都不遗余力，以各自行动重拾往日失去的尊严与财富，越来越多的被掠夺国家踏上了古籍文献追索的征程。

1 古籍流失是诸多国家之通病

文物和古籍文献流失是全球性问题，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所有文物和古籍文献都在自己国内，只是流出的途径不同，追索的目标不同。中国与希腊、土耳其、埃及、伊拉克、印度、朝鲜等文明古国，均是古籍文献被掠的重灾国。在西方帝国主义国家全球扩张的冲击下遭到疯狂的烧杀劫掠，被破坏烧掉以及被英、法、德、日、俄等国掠走的珍贵古籍文献不可计数。

中国是古籍流失的重灾国之一，唯中国独有的甲骨文流失到世界各地；精美绝伦的敦煌文献，被以斯坦因、伯希和等为首的探险队盗走了大部分精华；具有皇家威仪和气魄的国宝《永乐大典》，共有11095册，经历了被偷盗、焚烧和劫掠的悲惨命运，最终剩下约400册零本，被8个国家和地区的30个机构收藏；黑水城曾出土两万多枚居延汉简和8000多件（册）黑水城西夏文献，流布英、俄各国；至于流失到英、法、德、俄、日等几十个国家的珍稀善本古籍更是不计其数。埃及的古文献被劫掠早已不新鲜，从1802年到1830年间，至少有10多个来自欧洲各国的盗贼和冒险家们大肆掠夺埃及的古文献。他们常常向当地的阿拉伯人购买在没有敕令的情况下偷掘出来的文献。其中仅大英博物馆就得到了以“圣保罗的传统”为题的50张纸莎草纸，还有约100件与科普特相关的纸莎草纸，这些都是埃及的珍贵文献。韩国的国宝五台山史库本《朝鲜王朝实录》是朝鲜王朝时期自1413年至1885年编纂的编年体史册，总共888册、1893卷，是研究朝鲜史的重要工具，被奉为“国宝”。1931年日本侵占朝鲜半岛时期，该书被日本人转移到东京大学，流失日本近100年，不得回归。还有外奎章阁图书是属于韩国的文化遗产，在1866年“丙寅洋扰”法国派遣军舰攻打朝鲜的事件中，被法国掠夺走，和法国文化没有丝毫关系，至今未还。此外还有，享有世界上第一部成文法美誉、迄今发现的最早的、保存完整的成文法典，古巴比伦的《汉谟拉比法典》被抢掠；埃及文字金钥匙的“罗塞塔”碑被掠走。

秘鲁、希腊、保加利亚、意大利、肯尼亚等诸多国家面临相同或相似的追索困境，无一不是牵动各民族记忆的伤心史。由此看来，古籍文献被抢掠的现象是诸多国家之通病，中国绝非孤例。文物、文献流失现象不仅承载着一个国家历史悲痛的记忆，也在人类文明史上烙下了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痕。

2 各国对古籍文献追讨之态度

虽然文物和文献流失是世界诸多国家的通病，但因各个国家在世界所处的地位、国家经济实力以及国民精神状态等原因，各国对待本国流失文物、文献的态度也有很大差异。

2.1 不遗余力，永不言弃

秘鲁国家和人民从不放弃一切追讨的可能，秘鲁国家文化研究所负责人说：“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一件文物也不能遗失。”希腊政府追讨文物的态度非常坚决，在向大英博物馆追讨文物时不依不饶，不追回流失文物誓不罢休。埃及追讨流失文献的态度也不含糊，文化部长访问英国正式提出追索要求，迫使英国同意归还。意大利在追讨文物时启动了跨国法庭，追讨成功。中国从建国初期开始，在周恩来总理的重视下，一些珍稀文献和艺术品不断回归祖国。虽然在不同时期的追讨过程中遇到许多障碍与难题，但中国政府与人民都毫不气馁，追索的坚定决心和信心没有改变，追讨的脚步从未停歇。

2.2 贫困所扰，关注有限

一些小国本身处于弱国地位，又缺乏经济实力，即使有被掠文物文献回归的要求，其态度也无法坚决和强硬。许多国家为贫困所困扰，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于追索文物的关注度和能力都十分有限。保加利亚是东欧贫困国家之一，政府在保护和回归流失文物方面缺乏投入和打击力度。中国虽然对追讨流失文物文献的态度十分坚决，但因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从事追索，也多次因拍品价格过高，而无奈放弃回收。

2.3 存在分歧，区别对待

东非殖民地国家肯尼亚的许多文物流失到了英美，对于追索这些文物，肯尼亚文物保护人士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来自肯尼亚的文献应该全部回到肯尼亚，让肯尼亚人能够通过它们来了解自己国家和民族；另一种认为，肯尼亚文献在西方国家保存未必是件坏事，不必全部索回。只要能够追回其中最重要的即可，其余的继续留在世界各国。法国对流失文物持双重态度，捍卫本国文化遗产不遗余力，对自己被掠夺的文化遗产积极索要；当别国向法国索要文物时，法国却不愿意返还并且站在不赞成归还的行列。

2.4 强势无理，反对归还

1998年由44个国家联盟承诺的《华盛顿宣言》，主要内容是寻找被纳粹掠夺的艺术品，归还到他们原属主人手中，并进行保护和展出。但包括大英博物馆、法国卢浮宫、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在内的18家博物馆曾联合发表声明，表示绝对不会归还这些馆藏的海外文物。美国大都会还称，很多博物馆超过90%的馆藏都是国外的文物，如果真的全部归还，这些博物馆就几乎被掏空了。一位美国学者的研究道出了近代以来文物流向与国家实力的关系，也让我们看到了近代西方国家的强势与无理。

3 追讨流失古籍和文物策略之启示

近代流失古籍和文物返还的历史大幕从法国皇帝拿破仑兵败滑铁卢后徐徐拉开，至今已有近200年。整体而言，追索的成功率偏低。但不少国家为此建立起了一整套相关机制，在漫漫追索过程中摸索出一些独特的追讨策略，积累了经验、教训，可谓文物追讨各有道。

3.1 埃及对流失文物的追索措施

埃及政府采取了软硬兼施的多种措施，努力追讨流失文物，并取得显著的工作成效。①成立文物追讨专门机构“归还走私文物全国委员会”，与世界各国进行外交斡旋调解追讨。②组织文物警力长期防范，严格控制文物、文献流失。③国家首脑借访问会晤之机郑重提出讨还要求，收到效果。④以强硬的态度要挟对方归还，否则将中止一切合作关系。⑤通过“借展”让文物“回家”。⑥对境内外国考古人员实行严格控制与管理。

3.2 希腊追索流失文物不遗余力

希腊在追讨文物时主要采取的方式是：①走法律程序追讨，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法进行。②双方庭外协商解决，尽量避免走法律程序。③政府先出钱购买，买下之后再追根寻源。④建立文物信息网监控拍卖与流失。⑤在联合国教科文大会上公开追讨，得到国际上的广泛关注。⑥在博物馆中留出被掠文物空位，以此对英国施加压力而促成归还。⑦采取措施取缔国内非法文物交易市场和倒卖活动，外国收藏家和博物馆能在黑市随心所欲购买文物的时代已经过去。

3.3 秘鲁对流失文物的追索措施

秘鲁是南美洲的文明古国，流散在世界各地的文物不计其数。近年来，秘鲁政府采取了很多手段，加大了对流失海外文物的追索力度。①通过外交手段依法追索，从美国收回了199件类似文物。②外国元首来访趁机“索债”，讨回了45件极其珍贵的文物。③举行宣传示威追讨文物，通过宣传示威能引起媒体的足够关注。④谈判协商与起诉相结合，只有告上法庭，对方才同意把一批古代印加文物全部归还给秘鲁政府。

3.4 意大利追索文物的手段

历史上意大利虽然掠夺过埃塞俄比亚等国的文物，但意大利本国也曾经是被掠夺的国家。意大利有世界上第一支专门追踪艺术品盗贼与赃物的“特种部队”，号称“最善于追索流失文物”的国家。其采取的方法是：①成立艺术遗产防护指挥部（简称TPA），属于保护文化遗产宪兵部队的性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②通过外交和法律手段施压，一些国家在正义与法律的压力下，痛下决心同意归还所藏意大利文物。③采取联合展出、长期租借等方式，同意以借取同等价值的艺术品为代价，归还部分原属意大利的收藏品。④法庭指控追索效果显著，由于法庭指控和谈判追索，已从外国博物馆追回流失文物超过15万件。

3.5 伊拉克与国际刑警合作追索

2003年3月伊拉克战争开战伊始，巴格达国家博物馆内的文物文书遭到空前的偷盗洗劫。战争结束后，伊拉克旅游和考古部部长奥雷比宣布，伊拉克政府将设立专门委员会追寻战争中被盗的文物。委员会与国际刑警合作，正式开始寻回遗失文物：从约旦回归2500多件；从叙利亚回归760件；在意大利发现13件；在美国露面24件，还有许多被盗文物去了更远的西方国家。目前，伊拉克政府正与国际刑警组织合作追寻其余12000件文物的下落。

3.6 埃塞俄比亚追讨的独特手段

位于非洲东北的埃塞俄比亚是一个具有3千年文明历史的君主制度国家。埃塞俄比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意大利入侵，许多文物遭到墨索里尼军队的掠夺。埃塞俄比亚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追索文物，各界为追讨流失文物可谓“不择手段”。首先，成立文物追讨的独立机构。他们追索目标明确，态度坚决。号召海内外的埃塞俄比亚人向英国政府写信追要。其次，总理在国际会议上怒讨国宝。在罗马举行的粮食问题首脑会议上，总理当着各国政要的面，猛烈抨击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迟迟不归还阿克苏姆方尖碑，给东道主来了个措手不及，陷于尴尬境地。最终迫使意大利政府痛下决心签署了归还阿克苏姆方尖碑的决定，在会议结束后不久，这座作了68年“战俘”的石碑经过长途跋涉回到家乡。

3.7 韩国追讨流失古籍的巧妙方法

①建议“捐赠”、“回收”的方式。韩国的国宝五台山史库本《朝鲜王朝实录》是朝鲜半岛朝鲜王朝时期自1413年至1885年编纂的编年体史册，1931年日本侵占朝鲜半岛时期被日本人转移到东京大学。2006年，首尔大学建校60周年和奎章阁成立230周年，首尔大学建议东京大学以学术交流合作为名“捐赠”《朝鲜王朝实录》。韩国以“回收”的方式将流失日本近100年的国宝收回。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方式。②要求“永久出借”方式归还古籍。外奎章阁图书是属于韩国的文化遗产，法国攻打朝鲜时被掠夺，韩国政府要求法国以“永久出借”形式归还被掠夺的345册外奎章阁书籍，达成基本意向。③总统直接出面要求归还古籍。韩国总统李明博执政以来，要求回归被抢文物的目标明确，态度坚决，行动积极，目前已收到了良好的成效。日本准备归还的图书包括全部的《朝鲜王室仪轨》167册、《大典会通》1册、《增补文献备考》99册和从奎章阁拿走的其他图书938册。

3.8 肯尼亚通过“借展”使文物“回家”

位于东非的殖民地国家肯尼亚，在1963年独立前后的数十年中有不少文物被掠夺或偷运到国外。据肯尼亚官方说，至少有2000件肯尼亚文物流失到了英国，另外还有数千件在美国的博物馆或私人收藏者手中。由于肯尼亚国家仍然为贫困问题所困扰，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于追索文物的关注度和能力都十分有限。2006年初，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国家博物馆为了本国文物能“回归”，同大英博物馆联系举行了一次非洲文物展，这是欧洲博物馆收藏的非洲文物首次回到非洲公开展出。肯尼亚国家博物馆认为这是本国流失文物“回归”的一种方式。有人认为，这种方式根本不是文物回归。英国则认为“现代运输和交通的高速发展，使出借艺术品成为平常事，这次合作展出完全可以被当作‘典范’。这是首次欧洲博物馆馆藏的非洲艺术品回到非洲公开展出。”

3.9 印度的“海外文物保卫战”

印度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拥有丰富、绚丽的文化遗产。在近200年的英殖民地统治期间，许多珍贵的印度早期的古典梵语文献以及文化遗产通过英国建立的东印度公司不断地运往英国。特别是被尊称为印度国父的圣雄甘地的遗物遭到拍卖时，印度人愤怒了，打响了文物回归的保卫战。首先，政府出面阻止和出资回购。印度官员试图说服富有的海外印度人士在拍卖会上购买这些遗物，并将它们捐赠给印度，最终起到阻止拍卖的作用。最终，在拍卖品中购回了圣雄甘地遗物中的信件部分。其次，图沙尔·甘地呼吁文物回归。由于两次圣雄甘地遗物遭到拍卖事件，激发了印度人民保卫本国文物意识的觉醒。2009年3月2日，图沙尔·甘地在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呼吁印度当局采取更多的行动以促使流失珍宝回归印度。图沙尔呼吁英国归还本属于印度的“光之山”钻石，归还它将是英国对其殖民地印度的赎罪。

3.10 土耳其通过长期官司追讨成功

土耳其西部的乌沙克博物馆保存的科罗索斯国王宝藏十分珍贵，上世纪部分珍宝被盗走。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20世纪60年代购入了一共363件被称为“吕底亚宝藏”的文物。土耳其政府在70年代发现被盗宝物藏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后，就开始追索，足足打了30多年官司。30多年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不得不承认当初知道购买的是赃物，随后归还给了土耳其。

综上所述，世界各国对文物、文献追讨的态度不尽相同，其结果也有差异。世界各国成功追讨的经验和教训为我国追讨古籍和文物提供了启示与借鉴。

[1]高轶军.有关中国文物追讨的资料收集以及国外案例.[2010-04-28].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law/1/133511.shtm l.

[2] 章磊.希腊向英博物馆追讨文物.[2010-04-26].http://news.eastday.com/w/20070402/u1a2728793.html.

[3] 圆明园管理处.圆明园流失海外文物全球“摸底”.[2010-04-26].http：//news.qq.com/a/20100914/000964.htm.

[4]英国爵士反对把纳粹掠夺艺术品归还原主后人.东方早报，2009-0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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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郑磊.非洲国家追讨文物有狠招.世界新闻报，2008-09-27（6）.

[8] 刘国强.综述：秘鲁努力追讨流失海外文物.新华网，2009-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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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宋轩.各国追索海外文物不遗余力.今晚报，2009-03-06（29）.

[11] 大圣.追索流失文物的探索之路.精品购物指南，2009-11-16（1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