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绣装饰图案审美特征探析

湖南怀化学院艺术设计系 肖慧芬

古老的中国是世界文明的发源地，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沉淀是先祖留给我们的巨大宝藏。中国各个民族在历史长河中都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和艺术。在漫长的岁月里，苗族的祖先也创造出许多向往追求美好生活、寓意吉祥的苗族刺绣装饰图案。湘西是苗族居民较为集中的地方，居住着操苗语湘西方言的近120万的苗族兄弟姐妹。湘西苗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苗绣艺术便是其中的代表。苗绣的精美，又集中地体现在花纹图案上。这些花纹图案有着丰富的文化底蕴，是湘西苗族文化及情感的的特殊载体，传承着苗族的历史和丰富多彩的文化。对湘西苗绣装饰图案审美特征的探析，对研究苗族的文化艺术有着重要的意义，对现代图形设计起到很好的启示及借鉴作用。

一、整体和谐

审视苗族的刺绣图案，首先给人一种和谐统一的整体美感。其式样、色彩纷呈的刺绣图案与衣、帽、裤、裙、鞋、褂包相统一，既突出某种图案基调而又显现不同图案群体间的协调一致的整体性。在刺绣图案的编排组织上，可以看到这样的规律，即在各个显著部位，大都以主图案为主，围绕主图案编配以走势与之相一致的其他式样图案，以此体现苗族刺绣服饰图案的主体意识和主从协调统一的整体性。

图案的组成，大抵分为枝纹、坨纹、角纹、边纹、方纹五种形式。枝纹是完全独立的个体花样，如一枝花，一只鸟，一条鱼，一只蝶等。它用于点补图案中的空稀部位，使之平稳、紧凑、活跃。坨纹是与周围没有连续、重复的一种较大的独立单位，用几种枝纹按照一定的形式组成的圆形、四方形、五方形、六方形、八方形、菱形等规则和其他不规则形状。规则形式的坨纹包括向内或向外的辐射式，上下或左右对称的横立式，上下或左右互相调换方向的转换式，绕一基点（面）周围转向的回旋式。坨纹的用途很广，小的可组成花边，大的可用于大幅装饰品中间或单独应用，如被面、枕头、门帘等。角纹是一种能单独应用或和坨纹等配合组成一个完整的装饰品的图案。它包括两边对称、两角对称、三面对称和自由式几种形式。如在背裙、扇形围裙中作单用角纹，在手巾、被面上作配合角纹。边纹是依照一定的边周两向延长的图纹。它分为直线和非直线两向延长，又分为对称连续和非对称连续以及对称不连续等几种。它可单独应用，如衣裤花边，也用来衬托坨纹。方纹是由一个基本纹样向周围循环连续组成的大的纹图。它有散点式、点缀式，还有些在花段上构图刺绣而成特殊的重叠式。方纹一般用在白衣绣花、衣背花、动物图纹身子的“填心”等，使大面积或局部显出整齐划一的效果。

在苗族刺绣图案的整体艺术特点上，还要谈及的是在组成服装装饰图案的某一种图案纹样中，其个体、局部以及这一式样图纹整体间的完整性。一种样式的服饰刺绣图案纹样首先是以其纹饰个体作基本单元的。其实这一个体单元也是不同的小型单元的组合体，这种状况在几何型图纹中表现最为明显。前文所介绍的在不同几何图纹个体中又套入其他式样的几何图案或是角纹、动植物图案纹样就是最好的说明。在某一种服饰图案纹样上，都是由独立的个体组合为局部图案组，再经若干个图案组形成完整的图案。继而由多组完善的图案，经编排搭配组成该服饰图纹的整体。也就是说，苗族的服饰图纹是依据个体、局部、群体多层次的美学法则来布置的，由此也体现了服饰艺术整体美的艺术特点。总的来说，苗族刺绣图案整体美的艺术特点是通过纹饰的主从和谐，多样性协调，图纹个体、局部、群体合理配置以及图案色彩的对比融合等多种元素来实现的。

二、灵秀自然

苗绣是借助丰富的物象来反映喜庆、吉祥、人寿、年丰、友谊、爱情等美好的愿望，表达苗族同胞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都是对大自然的美好讴歌。“万物之灵”是苗族对自然生物精神的认识。苗族先民认为自然界的万物都有“灵性”,而且“灵性”可以依附于人，可以给人带来福祸。这种观念渗透在苗族人的生活和精神诉求中。湘西苗绣体现出对灵性的追求，装饰图案中浸透着灵秀之美。

苗绣装饰图案内容一般都来源于生活，它是人们审美意识的具体反映。苗绣图案题材大多是动物花草及表现苗族祖籍故土及迁徙史，极少有描绘人物的。动物刺绣图案有蟠龙、飞鸟、蝶、鱼、虾等;植物花卉刺绣图案有牡丹、石榴、桃花、莲花、李花、梅花等。骏马飞渡、江河波涛、苗王印、星宿花、蝴蝶花等则表现了苗族的族源史、战争史、迁徙史。这些图案都富有鲜明的现代气息，并且造型夸张而生动。它在应用时按照艺术的要求，结合生产制作的特点进行加工处理，大胆而带有幻想色彩，有意削弱或增强其中的一些部分，使之比人们生活中的更鲜明、更强烈、更美好。苗族女人在衣服上绣蝴蝶、花鸟，潜意识中是希望得到这些动植物美丽“灵性”的依附而绣多产卵的鱼、蛙、蝴蝶等，则是希望得到这些动物多产卵的能力附体，使自己能多生子女，实现家族的人丁兴旺。“万物有灵”还扩展到神灵世界，苗族女人在小孩戴的帽子上绣上传说中的神物“龙”“凤”等，是期望得到这些神灵的强大能力，使孩子长得结实、强壮。通过苗绣我们看到，万物有灵的巫文化信仰渗透于苗族人的自然观里,并充分表现于他们的现实生活和精神生活中。

三、崇尚之美

有人说，苗族刺绣图案是一种象征，构筑的是这个民族特有的精神世界。苗族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这样的原始信仰主宰了苗族的精神生活。在苗族盛装的各种刺绣图案中，浸透了各种神话传说。

湘西苗绣体现出对自然的崇尚。湘西苗族人民祖祖辈辈就在湘西这片崇山峻岭中迁徙、生活、繁衍，世世代代在大自然中狩猎、采集、耕作、聚居,这使苗族人对自然界有着本能的依赖、热爱和崇尚。苗族女人借助千百年来母女相传刺绣技艺的传承积淀，根据苗族古歌和传说，将日月星辰、山山水水、各种动物花草编成故事，绣出了一幅幅大自然以及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景象。苗族刺绣装饰图案巧妙地运用人物、走兽、花鸟、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组成元素，以神话传说为题材元素，以色彩、造型、构图等为基础元素，通过借喻、比拟、双关、象征、夸张、变形等装饰手法，创造出图形与寓意完美结合的独特的美术形式，并广泛应用于苗族服饰、手饰和日常生活用品中。苗绣以五色彩线织成，图形主要由若干规则的基本几何图形组成，花草图案极少。几何图案的基本图形多为方形、棱形、螺形、十字形、之字形等。苗族妇女刺绣不打底稿，也不必先描画草图，全凭自己天生的悟性、娴熟的技艺和非凡的记忆力，数着底布上的经纬线挑绣。她们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布局谋篇，将一个个单独的局部的图形巧妙组合，形成一个丰满的绣品，达到和谐完美的境地，美观大方。在苗绣丰富的纹样造型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苗族人民热爱生活、崇尚自然、追求美的意愿以及丰富的想象力。

湘西苗绣还反映出苗族人崇尚祖先的文化特征。苗族女人喜欢绣长着角的“龙”以及“枫树”。这是因为传说中苗族人的祖先蚩尤，头上长着角,手持枫木杖,这些与祖先相关联的神物和神树自然成为与祖先沟通的图案。苗族女人的绣花作品中经常出现这些图案，或许是表达着希望先人永远同他们在一起，以便得到祖先“灵性”的依附和“神力”的庇护。

四、包容融合

湘西少数民族艺术的审美凝聚着某一民族或地区人们的思想意识和审美情趣，有强烈的民俗性和共同性。由于苗族分布的范围比较大，湘西地区的苗族与多民族混合聚居，湘西苗族、土家族、汉族处于错居杂处状态,这里又是我国西南少数民族集居的入口,和周边的少数民族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在社会、经济、文化艺术上互有交流渗透，其美学观念也受到影响，而这种影响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发生变化，由此也带来服饰上图案纹样的多极变化，很自然地出现相互影响,相互交融,取长补短的格局。同时受汉文化影响很深，经济、文化都比其他苗区先进，在同汉文化的交会、碰撞中，既吸收了汉文化中积极的浪漫主义成分，又大胆创新，融入个性，弘扬苗族的民族精神，尤其是湘西苗族原始古朴、纯情善良、温婉乐观的传统美德在苗绣具有民族特色的纹样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里的文人文化也很发达，对苗绣装饰的功能、内容和形式自然带来文人化的影响。在近代的变化中，还融入现代艺术成分。要说明的是，苗族刺绣装饰图案的变化，是以保持苗族个性化传统为基础的变化。苗族的刺绣图案通过依存于服装，体现了实用与装饰共融的统一性，表现出本民族独特的审美情趣，显示了苗族原始古朴的崇尚意识，也反映出渗透和交融其他民族和近代艺术多姿多彩的和谐美，它是苗族历史、文化、艺术、信仰的再现。

湘西苗家女子编织、蜡染、刺绣……细致又耐心，她们的手伴随着祖祖辈辈相传的故事与诗歌，用民族独有的色彩和符号描绘着和谐的图画。苗族刺绣装饰图案元素有着深厚的文化基础，有着广阔深邃的含义，在装饰图案中，沉积着丰富的精神内涵。从派生出的众多的苗族服饰类型与纹样图案艺术上可以看到，苗装图案每一部位和配件都是苗族妇女的精工细作。方寸之间，储存了延续千年的古老记忆和苗族妇女对生活美好的追求。她是中国传统的体现，是中国民族文化的载体，是最具中国特色的民族元素符号。因此，对苗族刺绣图案元素的研究是对中国文化、中国民族研究不可缺少的一段。而苗族服饰元素中人与花鸟鱼虫自然万物的和谐共生，又正是我们今天致力追求的，我想这也是设计师们长久以来追求的最高境界吧。

1.《中国苗族服饰图志》 吴仕忠,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0

2.《苗族盛装》 腕志贤,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10 3.《可爱的湘西》 梁远邦,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