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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展的历史经验与教训

2011-02-19王新生

中共党史研究 2011年6期
关键词:红一方面军根据地中央

王新生

中央革命根据地是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创建的全国最大的根据地,在中共党史、人民军队史和中国现代革命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在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创建与发展的历程中,充满艰辛,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挫折和教训。

一、六届三中全会后的中央设定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战略设想

探讨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展的历史经验与教训,首先要弄清当年中共中央设定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战略设想。

土地革命战争开始后,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以城市工作为中心,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城市发展党组织、建立赤色工会、领导城市工人罢工上。中共六大《政治议决案》虽然提出要“赞助农民的游击战争”,“建立工农革命军”,“创立苏维埃政权和实现土地革命”,并认为“这一任务的成效,可以成为新的革命高潮生长的一个动力,决定新的高潮之一种主要动力之一”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4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322页。。但这只是把农村武装斗争作为将来进行中心城市武装暴动的配合力量。

中共六大以后,各地党组织抓住国民党新军阀混战的有利时机,发动广大贫苦农民开展游击战争,实行土地革命,建立革命政权,红军和根据地不断巩固和扩大。到1930年夏,全国已建立大小十几块农村革命根据地,红军发展到约7万人,连同地方革命武装共约10万人。

这一时期,党在城市的工作虽然有了恢复和发展,但没有达到理想的目标。这一点,连一直主张以城市为中心的共产国际也看到了。1930年2月,驻上海的共产国际远东局在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中,谈到中共党内的状况时说:“最近华南和华北游击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特别在华南,党已深入农民群众”,“农村党组织在苏区日益壮大”。相比之下,“白色恐怖笼罩的地区组织发展十分缓慢”②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63、67页。。4月15日,马马耶夫在共产国际东方书记处处务委员会扩大会议上的报告中,虽然认为“1929年,不仅在上海,而且在中国所有的工业中心城市罢工斗争都加强了”,“经济斗争迅速发展成政治斗争”。但他把话锋一转,认为“与农民运动相比,工人运动的发展速度还是缓慢的”③《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第105页。。

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发展,并在中国革命中日渐重要的事实,促使共产国际也开始改变指导方针。1930年1月,鉴于农村革命根据地的扩大,共产国际远东局向中共中央建议召开各苏区代表大会,以便“从组织上统一各个苏区”④《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第40页。。7月上旬,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致电中共中央,指示:“在苏区成立有权威的中央局,采取一切措施最大限度地加强红军。现在就必须最大限度地集中和保证党对红军的领导。”⑤《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第216页。7月29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就红军建设和游击运动问题给中共中央发出指示信,指出:要“牢牢占领并保持具有巩固和进一步扩大苏维埃政权的足够政治经济前提的根据地”。“越是迅速地具有这样的根据地,越是迅速地把武装斗争从各种独特的游击战形式转变为正规军作战形式,我们就能迅速地保证从组织上掌握农民革命运动,就越能迅速地保证无产阶级对农民的领导,从而保证革命的胜利。”⑥《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第241—242页。8月8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致电中共中央政治局,更明确地指示:“建立一支坚强的、组织严密的、政治上坚定的、有充分供应保障的红军,是中共工作中目前的中心环节。”为此,共产国际提出:“必须选择和开辟能保证组建和加强这种军队的根据地。对根据地的基本要求是:相当程度的农民运动,从容组建的可能性,获得武器的前景和保证今后能夺取一个有足够工人居民的大的行政政治中心的发展前景。目前显然赣南、闽南、粤东北地区首先能够成为这样的根据地。”⑦《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9卷,第278页。

从上述共产国际的连续指示看,中心内容是:建立苏区中央局,统一红军指挥,加强红军和农村根据地建设,尤其是毛泽东、朱德所创建的赣南、闽西根据地的建设。这表明,共产国际指导中国革命的方针已开始由以城市为中心转向以农村为中心。

这时,正是李立三“左”倾冒险错误在党中央占统治地位之时,中共中央要求各根据地红军集中,攻打中心城市,共产国际的指示没有得到李立三等人的重视和贯彻落实。8月中旬末和下旬,周恩来和瞿秋白相继从苏联回国,传达共产国际的指示,纠正“立三路线”。9月24日至28日,在瞿秋白、周恩来的主持下召开的中共六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政治状况和党的总任务决议案》。这个决议案是接受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秘书处7月关于中国问题决议案的决议。决议案将共产国际关于中国共产党目前的任务归纳为两点:“(一)巩固和发展各苏维埃区,集中农民斗争的力量,加强无产阶级对于工农红军的直接领导,建立苏维埃根据地的临时中央政府,去组织革命的战争——争取一省几省的首先胜利。(二)同时,积极的扩大中心城市工人群众的鼓动和组织工作,发动并领导全国反动统治区域里面各种方式的群众革命斗争,争取极广大的劳动群众来积极准备武装暴动,以加强并巩固无产阶级对于农民战争的领导权;——这样去坚决的为着全国苏维埃政权的胜利而斗争。”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册,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286页。据此,决议案确定:“当前第一等重要的任务是——建立巩固的阵地,就是建立集中统一的真正和工农群众密切联系的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在最有保障的地域——苏维埃的根据地,创造并且巩固真正坚强的,政治上军事上有充分无产阶级领导的红军,以便依照军事政治的环境,进而占领一个或者几个工业政治中心——这种形势,现在是湘鄂赣区域最为成熟。”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册,第286页。根据共产国际的指示,六届三中全会通过的《组织问题决议案》决定:“立即在苏维埃区域建立中央局”,“以统一各苏区之党的领导。”并规定:“当着苏维埃临时中央政权建立起来后,苏区中央局应经过党团在政权中起领导作用。苏区各特委凡能与苏区中央局发生直接关系的地方,都应隶属其指挥。”③《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册,第314页。

9月30日,在周恩来主持下,召开了中共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会上,周恩来作了《目前红军的中心任务及其几个根本问题》的报告和结论。周恩来在报告中回顾了自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以来红军成长的历史,将全国苏维埃区域分为六大块:第一块是“北从通城南达赣州,包围到湘鄂赣三省边界及赣西南的一个广大区域”;第二块是鄂西与湘西;第三块是鄂豫皖边界;第四块是赣东北;第五块是闽粤赣;第六块是广西。在这六大苏维埃区域中,周恩来最重视第一块,认为是“最主要的红军区域”,红一军团“党的领导强,战斗力也好”④《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16—119页。。关于六大苏维埃区域之间的关系,周恩来认为:“除了广西外,都能联系起来,一致地向着武汉发展。譬如人身,以鄂东北为首,武汉成为咽喉,湘鄂赣及赣西南为身躯,左手在鄂西湘西,右手在赣东北,右腿在闽粤赣,左腿在广西,总之如一人的身体全副脉络都要打通起来,这样才能有巩固的发展。”他要求:“在目前,必须坚决执行这一策略,把现有的苏区联系而巩固起来,以武汉为中心的目标,向着这些省的中心城市交通要道发展,而且要有巩固的后方。”⑤《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第122—123页。很明显,周恩来认为,湘鄂赣和赣西南根据地在全国根据地中处于中心和重要的位置。

10月24日,中央政治局讨论通过了《关于苏维埃区域目前工作计划》,确定:“湘鄂赣联接到赣西南为一大区域,要巩固和发展它成为苏区的中央根据地。”这是第一个出现“中央根据地”的中共中央文件。

《计划》还对全国主要根据地的分布情况进行了分析,认为环绕着中央根据地的“首先是赣东北与湘鄂边两个苏区根据地,再则,鄂东北与闽粤赣两个苏区也很重要。”而“广西的苏维埃隔离中央苏区太远,必须向着湘南发展,才能打通这一区域。”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册,第429页。可以看的出来,这一分析除个别根据地的称谓稍有不同外,基本上同周恩来的分析是一致的。

依据全国六大苏区所分布的情况,《计划》提出,“依照目前的发展情形,湘鄂赣三省是在全国革命高涨的形势下最有首先争取一省或几省胜利的可能区域。因之,以武汉长沙南昌为中心发展方向,必须联系到京汉粤汉株萍南浔各铁路线及长江上下游的发展。”⑦《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册,第433页。

《计划》还具体提出,在中央苏区中,湘鄂赣与赣西南的主要联系在樟萍线与株萍线,要求以萍乡为中心发动群众与开展军事行动。在中央苏区东北方向,要打通与赣东北苏区的联系。并要求赣东北与赣北经过鄱阳湖的口子联系起来,在江西造成包围南浔路与赣江的形势。在南部,闽粤赣苏区要与赣西南苏区打成一片。而广西苏区则向湘南北江发展,与中央苏区直接联系起来。至于其他根据地,则通过间接的方式,发生联系,相互配合①参见《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册,第431页。。

上述六届三中全会的中央关于农村革命根据地和红军发展的一系列决策说明以下几点:

第一,中央革命根据地是六届三中全会后的中央贯彻1930年7至8月共产国际关于统一红军指挥、加强红军和农村根据地建设、实现红军由游击战形式转变为正规军作战形式等指示而设立的,是中共中央根据中国农村根据地和红军的分布具体情况而确定的发展战略中的一个重要决策。

第二,中共中央思考根据地和红军发展的总体思路是争取一省几省首先胜利,即争取革命在湘鄂赣三省首先取得胜利。当时全国的主要根据地和主力红军都集中在湘鄂赣三省,中共中央以革命发展不平衡理论为依据,在新军阀混战的情况下,以这三省为革命发展重点,争取首先胜利,是有其合理性的。但此后国民党新军阀大规模混战结束,形势发生重大变化,中共中央过早过急地要求争取革命在这三省首先胜利是错误的。

第三,中共中央建立苏区中央局、设立并确定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目的,是在于实现红军由分散到集中,实现统一指挥和向正规化发展,提高战斗力,转变作战方式。这个决策对于迎接即将到来的国民党军队大规模军事“围剿”,并取得反“围剿”作战的胜利,具有积极的意义。

第四,中共中央将中央根据地设立在毛泽东、朱德率领的红军活动的区域,主要是因为他们率领的红军和创造的根据地在全国是发展得最好的,领导力量也最强,红军有战斗力,符合共产国际指示中建立巩固根据地要求的条件。同时,他们创造并活动的赣西南根据地,地处全国各根据地的中心位置,将这里确定为中央根据地,苏区中央局建立在这里,一方面是把这里作为全国根据地中发展的重点,另一方面有利于指挥相临根据地的红军,进行配合作战。

第五,中共中央计划决定的中央根据地发展方向,主要是向北发展,体现了这样一个战略设想:首先使赣西南根据地和湘鄂赣根据地联接起来,形成一个较大的根据地,作为其他根据地向这里发展的中心点。其他根据地向着中央根据地发展,并最终和中央根据地连接起来,从而取得湘鄂赣三省的首先胜利。

二、毛泽东利用粉碎国民党军队“围剿”后的有利时机巩固和扩大根据地的历史经验

就在中共中央通过《关于苏维埃区域目前工作计划》之时,国民党新军阀蒋、阎、冯中原大战结束。蒋介石立刻调集重兵,向各革命根据地的红军发动大规模的“围剿”。国民党军队“围剿”的重点是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红一方面军所创造的苏维埃区域,即中共中央确定的中央革命根据地。从1930年11月初到1931年9月中旬,国民党军队对中央革命根据地连续发动了三次大规模军事“围剿”,且一次比一次规模大,第一次10万兵力,第二次20万兵力,第三次30万兵力。从时间间隔上讲,在第一次“围剿”失败后4个月,国民党军队就发动了第二次“围剿”;而在第二次“围剿”失败后仅两月,就发动了第三次“围剿”。

国民党军队兵力越来越多、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的军事“围剿”,使中央革命根据地临着严峻的形势。在这种情况下,根据地的发展空间同此前相比受到很大限制。红军和根据地人民首要的任务是打破敌人连续不断的“围剿”。在打破敌人的“围剿”之后,根据地军民才能利用敌人准备下一次“围剿”的间隔时间巩固和扩大根据地。

1929年3月中旬红四军攻占闽西长汀后,于20日召开前委扩大会议,决定“四军、五军及江西红军第二第四两团之行动,在国民党混战的初期,以赣南闽西20余县为范围,从游击战术,从发动群众以至于公开苏维埃政权割据,由此割据区域以与湘赣边界之割据区域相连接”①《毛泽东军事文集》第1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第54页。。此后,红4军在赣南、闽西一带活动,至1930年春,创建了赣南、闽西两块根据地。国民党军队发动第一次“围剿”时,中央革命根据地虽然有了相当发展,但还不巩固。毛泽东、朱德在领导根据地军民取得反“围剿”作战胜利后,基本上仍是按照红四军前委长汀会议的战略设想巩固和发展根据地的。

第一次反“围剿”胜利后,红一方面军立即以红3军向乐安、永丰进逼;红3军团向建宁、黎川发展;红12军向宁化发展,并恢复瑞金、于都的工作;以红3军第7师和红12军第35师组成西路军,向兴国以东、以西地区,袭扰敌第19路军。经过两个多月攻势作战,红一方面军在宁都、兴国、永丰、乐安、宜黄、广昌、瑞金、于都等县境内大力开展群众工作,争取了几十万群众;在兴国、于都、宁都、瑞金等县交界处,摧毁了当地地主武装长期盘踞的土围子;健全了区、乡苏维埃政权和党团组织;恢复并发展了地方武装;并在根据地内大力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筹集给养和经费。红一方面军这些行动巩固和扩大了根据地,为打破下国民党军队下一次军事“围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次反“围剿”胜利后,国民党军退到赣州、泰和、吉安、吉水、永丰、乐安、宜黄、南丰一线。这时发生了国民党广东、广西新军阀同蒋介石集团争斗,北方的冯玉祥、阎锡山等部也伺机南进。中共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决定利用这个时机转入攻势作战。攻势作战计划分为三期:第一期向建宁、黎川、泰宁及其以北地区发展,威胁临川、南昌,促使两广军阀向湖南进兵;第二期向赣南地区发展,为下一次反“围剿”建立巩固的后方;第三期向赣江西岸地区发展,打通同湘赣苏区的联系。攻势作战期间,红军的具体任务为:“(1)建立游击队;(2)分田;(3)建立政权;(4)建立党和团;(5)筹款;(6)军政党的训练;(7)扩大红军。”②转引自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史编审委员会:《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史》,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第223页。红一方面军各部队立即进入指定地区,开展工作。6月下旬,毛泽东等发现蒋介石有对北方军阀妥协,对两广军阀取守势,准备调兵对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三次“围剿”的迹象。为了充分利用蒋介石同两广军阀的矛盾,发展革命根据地,毛泽东给时任红一方面军政治部主任、中共闽赣边工作委员会书记周以栗和红12军政委谭震林等写信,指出:过去红军向粤赣边发展的计划,“不但客观上帮助蒋介石打击两广,为蒋介石所大愿,并且要很快引起两广的对共行动”,“我们不应如此蠢”。对于按原定的红军向南丰以北开展工作,毛泽东也认为“目前事实上既不许,整个策略上亦不宜。因一则无巩固政权可能,二则威胁长江太甚”。在西南北三面的发展都不可的情况下,毛泽东认为“只有东方是好区域。第一、蒋系地盘,无直接威胁两广之弊。第二、地势偏僻,即不受威胁,若较之我们出南丰、宜黄者为小。第三、有山地纵横,无河川阻隔,最适宜造成新战场。第四、有款可筹,军以内不愁给养。第五、群众很多,可以出兵扩大红军”③《毛泽东军事文集》第1卷,第235页。。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红3军第9师位于南丰、宜黄之间地区监视敌人;红4军第12师在南丰以南地区监视敌人;红3军团以建宁、泰宁、将乐为工作区域,以顺昌、邵武、光泽为筹款区域;红4军(欠第12师)以归化、清流、连城为工作区域,以沙县、永安为筹款区域;红12军以宁化、长汀、石城为工作区域;红3军(欠第9师)以于都、会昌为工作区域。到7月10日,因国民党军队对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了第三次“围剿”,红一方面军的攻势不得不停止。在历时一个月的攻势作战中,红一方面军占领了黎川、泰宁、将乐、归化、宁化、清流、长汀等县城及其周围的广大地区,开展了地方工作和帮助群众建立了一些乡村苏维埃政权。与此同时,在赣南的兴国、宁都、石城、瑞金、于都、会昌等县,拔除了地主武装长期盘踞的土围子,进一步巩固了根据地。中央根据地的进一步巩固和扩大,为打破国民党军队第二次“围剿”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1931年9月中旬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以毛泽东为代理书记的中共苏区中央局作出决定,除留一部分地方武装监视北面的国民党军队外,主力红军南移,首先做好“石城、长汀、雩都、会昌四县工作”;继则做好“武平、宁化、清流、归化、泰宁、建宁、寻邬、安远、信丰、南康、赣州、大庾、上杭、崇义、遂川、万安等十六县”的工作。决定还强调指出,“这二十县共有群众四百万,须用一长时间去争取他,同时扩大红军十万,这是建立根据地聚集力量的必要”①转引自《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史》,第252页。。此后,在毛泽东、朱德的指挥下,红一方面军主力在闽西北和赣西南积极开展工作,先后拔除几百个地主武装的土围子,并攻占了会昌、寻乌、广昌、武平、上杭等县城,将被敌分割的赣西南、闽西两块根据地连成了一片,形成跨20余县的广大地区,人口达250多万,以瑞金为中心的巩固的根据地。在根据地内,红军发动群众,建立或恢复党团组织和苏维埃政权,分配土地,动员了1.2万群众参加红军。这时,中央根据地不仅仅是比较快地发展,而且是更加巩固,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为进一步发展打下雄厚的基础;同时,对于其他根据地的发展、对于苏维埃运动在全国发展起到了示范作用,在中国革命中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在国民党军队连续发动三次大规模军事“围剿”的情况下,中央根据地的发展环境条件远不如以前,为什么却能在毛泽东等领导下巩固地发展,笔者认为有以下几点:

1.正确地决定根据地向外发展的方向。由于国民党军队从这次军事“围剿”失败到发动下一次军事“围剿”的间隔时间只有短短两到四个月,如果不抓住这段时间发展,机会就会稍纵即逝。在反“围剿”作战胜利后,毛泽东等红一方面军领导人在考虑根据地向外发展方向时,从这几个方面出发:敌人力量薄弱,红军不需付出重大代价;可以筹款和筹集给养;能够扩大红军;成为根据地巩固区域的可能性比较大。由此,红一方面军的发展方向首先是闽西北,其次是赣西南,再次是打通闽西苏区,最后是打通湘赣苏区。这个发展战略既从实际出发,解决眼前发展问题,又考虑到中共中央关于向湘鄂赣发展的指示。从三次反“围剿”胜利后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发展情况看,这样的发展战略是正确的,除了湘赣苏区因敌情的原因外,其他计划基本上都实现了。

2.在发展方式上注意发展与巩固相结合。毛泽东等红一方面军领导人在向外发展根据地时,不是单纯或一味地讲求根据地地域的扩大,而是注意在新开辟的地区发动群众,建立党、团组织,建立基层苏维埃政权和地方武装,分田分地,尤其是把拔除地主武装长期盘踞的土围子作为红军的一项重要任务。通过发展与巩固相结合方式,步子迈得比较稳。虽然没有以单纯扩大地域为目的发展得快,但这样发展的根据地才是红军真正的根据地,是红军反“围剿”新的战场和兵源、给养新基地,而不是敌人一来就丢失的区域。

3.在发展策略上注意充分利用国民党新军阀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大革命失败后,蒋介石通过同其他国民党新军阀一系列混战,形式上建立了统一的政权。但国民党内派系林立,彼此间不断发生发生明争暗斗。国民党新军阀之间的矛盾和斗争,是红军发展根据地的有利因素。因为红军的力量还比较弱小,必须利用敌人的一切矛盾和斗争发展自己。因此,在选择发展方向时,毛泽东等红一方面军领导人充分考虑利用国民党新军阀之间的矛盾和斗争。

三、“左”倾教条主义错误方针在中央根据地进一步推行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同苏区中央局关于根据地发展方向问题发生激烈争论,中央根据地在曲折中发展

1931年1月,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召开,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在中共中央占据统治地位。同年4月,六届四中全会后的中央派出的代表团到达中央革命根据地,参与苏区中央局的领导工作。中央代表团一方面执行“左”的政策,另一方面也支持毛泽东、朱德的一些正确意见。总体上看,这时毛泽东等的正确领导仍然在中央根据地起主导作用。但到第三次反“围剿”胜利之后,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方针开始在中央根据地得到进一步推行。

1931年11月1日至5日,在中央代表团的主持下,苏区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在瑞金召开(即赣南会议)。这次会议根据中共中央8月30日的指示信,对毛泽东等中央革命根据地领导人在实践中形成的一整套正确的路线和方针进行了批评和指责。会议的《政治决议案》认为,“苏区必须扩大……中央区与湘赣苏区以及赣南的零星苏区必须于最短时间内贯通,再进一步与赣东北与湘鄂赣边苏区贯通,这样来扩大并巩固苏维埃根据地。”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7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452、459页。由此可以看到,苏区中央局中的“左”倾领导者无视国民党军队对中央根据地发动大规模军事“围剿”后的国内形势和根据地周边敌情发生的变化,仍然教条主义地要求中央根据地按照1930年10月中共中央《关于苏维埃区域目前工作计划》中规定的发展方向发展。自赣南会议始,毛泽东在中央根据地的处境日趋艰难。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侵略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蒋介石推行不抵抗政策,短短4个月时间,整个东北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沦为日本的占领地。九一八事变使中日间的民族矛盾开始上升为主要矛盾,很快在全国掀起了抗日爱国运动。这时的政治形势对中央根据地的发展无疑是提供了良机,但是以博古为首的中共临时中央对日本占领中国东北的侵略行动作了不正确的分析。1932年1月9日,中共中央作出的《关于争取革命在一省与数省首先胜利的决议》认为,“日本占领满洲是帝国主义新的瓜分中国的开始,是进攻苏联的具体的危险的步骤”。“事变的开展暴露了美帝国主义与日英帝国主义集团矛盾。目前形势显然是:在反对苏联的战争准备上,在将满洲造成反苏联的军事根据地上,在掠夺中国民众压迫中国革命运动上,帝国主义是一致的”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8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37页。。这个决议过高估计了红军的力量,认为“国民党各派的力量都削弱了,相反地,工农与苏维埃运动的力量是增长了,强固了……红军与游击队的发展,造成了包围南昌吉安武汉等重要的与次要的大城市的形势。”并提出:“过去正确的不占取大城市的策略,现在是不同了;扩大苏区,将零星的苏区联系成整个的苏区,利用目前顺利的政治与军事条件,占取一二个重要的中心城市,以开始革命在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是放到党的全部工作与苏维埃运动的议事日程上面了。”③《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8册,第42页。要求“必须依照中央最近的军事训令来努力求得将中央区,闽粤赣,赣东北,湘鄂赣,湘赣边各苏区联系成整个一片的苏区,并以占领南昌,抚州,吉安等中心城市,来结合目前分散的苏维埃根据地,开始湘鄂赣各省的首先胜利”④《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8册,第42—43页。。

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苏区中央局决定攻打赣州,以便中央根据地与湘赣根据地连成一片。毛泽东对此表示了不同意见,认为赣州是粤赣两省的咽喉,是敌人必守的坚城,且易守难攻,南北都屯集有国民党军重兵,以红军的力量和装备很可能久攻不克,还是不打为好。毛泽东的意见没有被接受。结果,红军攻打赣州33天,不仅没有攻下,还伤亡3000多人。

攻打赣州是“左”倾冒险主义方针指导下一次极愚蠢的军事行动。这时发生了日本侵略上海的一二八事变,红军应高举抗日的旗帜,在政治上打击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并改变一些具体政策,同反蒋地方实力派合作。红一方面军主力攻打赣州,不仅白白浪费一个多月的宝贵时间,部队受到很大伤亡,而且如彭德怀所说,“给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找了借口。”同时“也没有估计到我军进攻赣州,蒋介石就可能让出大庾钨矿给粤军,作为勾引粤军‘围剿’我军之条件,客观上对于蒋粤矛盾起了一定的缓和作用”①《彭德怀自传》,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81页。。

赣州撤围之后,苏区中央局在赣县江口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问题。毛泽东在会上指出攻打赣州是错误的,力主红军主力应向敌人力量比较薄弱,党和群众基础较好的赣东北发展。这是正确的方针,参与指挥攻打赣州的彭德怀后来曾指出:“红一方面军主力应当开向闽浙赣边区,以援助上海抗战来组织抗日力量,开展政治攻势,揭露蒋介石一切卖国阴谋。按上述方针,打通中央苏区和闽浙赣边区的联系,扩大苏区,扩大武装力量,为以后反‘围剿’准备条件。”②《彭德怀自传》,第181页。但与会另一些人仍认为红军打赣州是依据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的决议,政治上是正确的,坚持要执行中央的“进攻路线”,主张红军主力开到湖南去。会议否决了毛泽东的意见,决定红军主力“夹赣江而下”,向北发展,相机夺取赣江流域的中心城市或较大城市;以红一、红五军团组成中路军,以红三军团、红十六军组成西路军,分别作战。会议决定毛泽东率领中路军北上。

毛泽东并没有率中路军北上,他认为中央根据地沿赣江向北没有多少发展余地,国民党“剿共”的大本营就设在南昌;向西发展,有赣江的梗阻,大部队往返不方便;向南发展必然会和广东军阀的主力部队发生冲突,这是蒋介石最愿意看到的。“只有向东发展最有利。向东则一来有闽西老根据地作依托,二来闽南尚有广阔的发展余地,是一个最好的发展方向。”③《聂荣臻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第112页。他根据闽西国民党军队力量薄弱的情况,建议转向闽西行动。毛泽东的建议得到了时任苏区中央局书记的周恩来的支持。经苏区中央局会议讨论,决定将中路军改称东路军,由毛泽东率领,攻打龙岩,向根据地的东南发展。4月10日、20日,红军东路军先后攻占龙岩和漳州。东路军在漳州49天,筹款100多万元,发动了群众,动员近千名群众参加红军。毛泽东率领东路军在龙岩、漳州的胜利,对于巩固和发展闽西根据地,开展闽南游击战争,支援东江根据地军民的斗争,起了重要作用。同时,也为红军此后的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1932年5月,蒋介石调集大批军队向革命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围剿”。从1932年7月到1933年3月,蒋介石采取两步走战略,先进攻鄂豫皖、湘鄂西根据地,准备得手后再全力进攻中央根据地。8月上旬,苏区中央局在兴国开会。会议经过争论,同意毛泽东提出的外线作战要在有胜利把握的情况下进行的建议,决定红一方面军主力在赣江以东地区北上作战,先消灭乐安、宜黄的国民党军队,再打由赣江以西或由南城、南丰等地前来的援军,进而威逼和夺取吉安、抚州(临川),以配合鄂豫皖、湘鄂西根据地红军反“围剿”斗争。在周恩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等率领下,红一方面军在8月中旬到下旬,取得了乐安、宜黄战役的胜利。这次战役的胜利,“不仅江西全部敌人被调动”,而且“直接援助了鄂豫皖、湘鄂西”④《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第172页。。

乐安、宜黄战役后,在如何应敌的战略指导上,苏区中央局在前线与后方的负责人之间发生了严重分歧。前方负责人周恩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从战场实际出发,没有按照苏区中央局原定计划西取吉安或北攻抚州,而是挥师东进,以求打开赣东局面。这是当时发展和巩固根据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国民党军队第四次“围剿”的正确主张。但苏区中央局在后方的负责人不同意前方负责人的意见,一再催促红一方面军继续向北出击,威胁南昌,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国民党军队对鄂豫皖、湘鄂西、湘鄂赣苏区的压力。前方负责人认为这个意见行不通,于9月23日致电苏区中央局并转中央,在分析了敌情后指出:“目前红军的行动最好能立即出击敌人,开展闽北,发展局势,振兴士气,并给鄂豫皖、湘鄂西以直接援助。但出击必须有把握胜利与消灭敌人一部,以便各个击破敌人,才是正确的策略,否则急于求战而遭不利,将造成更严重错误。”电报提出:“应以夺取南丰、赤化南丰河两岸尤其南丰至乐安一片地区,促起敌情变化,准备在运动战中打击与消灭目前主要敌人为目前行动方针。”①《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第183、184页。

9月25日,苏区中央局复电前方领导人,不同意他们提出的意见。前方领导人接电后,立即又致电苏区中央局,表示:“现在如能马上求得战争,的确对于鄂豫皖、湘鄂西是直接援助,并开展向北发展的局面,我们对此已考虑再四。但在目前敌情与方面军现有力量条件下,攻城打增援部队是无把握的,若因求战心切,鲁莽从事,结果反会费时无功,徒劳兵力,欲速则慢,而造成更不利局面。”并坚持认为,“打开目前困难局面,特别要认识敌人正在布置更大规模的进攻中区,残酷的战争很快就要到来,必须勿失时机地采取赤化北面地区,逼近宜、乐、南丰,变动敌情,争取有利于决战以消灭敌人的条件。”②《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第189—190页。

10月上旬,苏区中央局全体会议在宁都召开。这次会议以中共临时中央5月10日、7月21日、9月30日指示精神为依据,对红军主力自打赣州以来毛泽东的主张进行错误的指责,提出在敌人对中央根据地“合围未成之前,选择敌弱点各个击破敌人,已〔以〕粉碎敌人大举进攻,夺取中心城市,争取江西首先胜利。”要求红一方面军主力“须首先向北面敌之弱点出击敌人”,“特别向北一线发展组织”,“创造新苏区,并打通赣东北及河西联系”③《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8册,第528—530页。。

宁都会议后,毛泽东所担任的红一方面军总政治委员职务被撤销,由周恩来兼任。这时,国民党军队对鄂豫皖、湘鄂西两根据地的第四次“围剿”已经得手,即开始布置对中央根据地的大举进攻。周恩来、朱德根据当时的敌情,没有按照宁都会议的决定向北线进攻,而是灵活第把打通闽北和赣东北根据地作为中央根据地发展的重点,先是指挥红军主力进行建黎泰战役,后又进行了金溪、资溪战役。这两次战役打通了中央根据地同闽北和赣东北根据地之间的联系,扩大了根据地的范围,使红军在第四次反“围剿”中有了更加广阔的回旋余地,为取得反“围剿”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由上可见,从红一方面军主力攻打赣州到第四次反“围剿”之前这一段时间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同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关于根据地发展方向的争论焦点是向北还是向东。当时全国政治形势虽然有利,但革命力量同反革命力量相比,仍然是处于很大劣势。在中央根据地,红军虽然已经发展到六七万人,但武器装备还很简陋,不具备攻打敌人重兵坚守的中心城市的条件。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对局势和红军力量都作了过高的估计,过早过急地要求争取革命在湘鄂赣三省或江西一省的首先胜利,指令红军冒险地向敌人兵力集中的根据地以北发展,攻打敌人防守坚固的中心城市,在根据地发展方向问题上犯了冒险主义错误。但这时在红军领导岗位上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在前方有一定的自主指挥空间。他们从实际出发,运用以往成功的经验,坚持向东发展的战略,使根据地仍然得到发展和扩大。第四次反“围剿”的胜利,是在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正确的发展思路基础上取得的。若不是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屡屡干预前方负责人的正确意见,红军坚定不移地采取向东发展的战略,根据地的发展会更快更巩固。

四、第四次反“围剿”胜利之后“左”倾教条主义者的错误发展方针,使中央根据地失掉发展良机

1932年底至1933年3月下旬初,红一方面军在周恩来、朱德的指挥下,运用和发展以往反“围剿”作战的成功经验,采取大兵团伏击歼敌的战法,取得了中央根据地第四次反“围剿”的胜利。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红一方面军发展到10万人,缴获了大批新式武器,装备得到较大改善,争取到根据地发展的新时机和有利条件。

中央根据地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敌我态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国民党军队“围剿”中央根据地的中路军占据乐安、宜黄、南丰、南城和临川等县城固守,不敢轻易向根据地进犯。其东路军和南路军基本上按兵不动。红一方面军若抓住这一良机,在休整补充之后,集中优势兵力向东北方向发展,可诱敌在运动中歼灭之,同时可依托赣东北苏区向闽浙皖边发展,进一步巩固和扩大中央根据地。

就在第四次反“围剿”正在进行之时,中共临时中央因在上海不能立足,迁到中央根据地。临时中央的到来,使“左”倾教条主义错误方针在中央根据地得到全面贯彻。1933年5月8日,根据临时中央的提议,将中革军委同红军总司令部分开,在前方组织中国工农红军总部,任命朱德为红军总司令兼红一方面军总司令,周恩来为红军总政治委员兼红一方面军总政治委员;把原来随军在前方的中革军委转移到瑞金,增加博古、项英为委员。并规定:当中革军委主席在前方时,由项英代理中革军委主席一职。这样,自宁都会议毛泽东排挤出红军指挥岗位后,周恩来、朱德对红军行动方针决策的参与权也受到很大削弱,中央根据地的军事行动就归临时中央指挥了。如果说在临时中央未来之前,前方负责人还能根据实际情况,在具体行动中纠正苏区中央局后方负责人的“左”倾决策,使根据地得到一定发展的话,这时已经很难做到了。

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红一方面军由于连续作战,也很疲劳,需要有一个短期休整、补充和总结的时间。但是,在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之下,红军在3月下旬攻打乐安城、4月在永丰以西以北地区求歼敌人、6月攻打宜黄城等行动,都因敌军坚守不出而未实现作战意图。在此情况下,中共临时中央根据上海的共产国际军事总顾问弗雷德的建议发出今后作战计划的指示,认为“我们的主力集中于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即方面军,这就不能从各方面配合作战”。临时中央“抱着在八月底获得最后胜利前途”,决定“从方面军调出若干部队,为着在六、七月进行分离的作战”,以红五军团为主编成东方军,入闽作战;红一、红三军团等部,仍在抚河、赣江之间北线活动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226、227页。。临时中央将红一方面军主力分为两个部分作战的战略方针,当时被称为“两个拳头打人”。

6月13日,苏区中央局根据中共临时中央作战计划,致电朱德、周恩来,就“两个拳头打人”作出具体布置。不过,苏区中央局没有以红5军团为东方军,而是“改令彭滕②即彭德怀、腾代远。率三军团全部,去做东方军的基干,并拨驻汀州之模范师,上杭附近之第十九军、宁化独七师、十九师、廿师及长汀以北和闽赣边省地方部队等,归其统一指挥”。“一、五军团依计划在北面地带,积极活动”③《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32页。。

6月14日,周恩来复电苏区中央局,就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关于作战计划中的一些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具体规定提出了意见。6月17日,中革军委代主席项英等连致两电,批评周恩来、朱德贯彻中央计划不力。为此,6月18日,朱德、周恩来致电苏区中央局,认为“方面军主力一、三军团目前绝对不应分开”。建议“东方军应以五军团(一个师)第三师十四师三个师组成”。关于作战具体部署,朱德、周恩来认为,“攻清流将乐又将陷于攻坚,我力弱将不能与十九路军一个师的增援队决战”,“如调三军团去为着决战”,“则与其行动十九路军在清流进行残酷战斗莫如决心在北面与赣敌一部分进行战斗”。并认为,这时正值酷暑季节,红军劳师远征必将会使部队发生大量减员。因此,朱、周建议:“东方军以活动于建泰将乐邵光地区为合宜”①《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33—235页。。同一天,周恩来还单独致电博古、项英,强调正因为中央作战计划“关系全盘利害及前途,”故“须仔细考虑它提出的具体步骤是否能够达到它所预期的要求,而不致将两月时光空空过去,甚至影响到许多不对的减员与减弱战斗力。这必须从敌情、地形、物质条件与我们的任务各方面加以估计”。周恩来认为,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虽然仗“常常是打得不好”,“但准备削弱消灭敌人的爪牙,以加强自己,还是有机可乘”②《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第297页。。

对于周恩来、朱德的意见,博古、项英不予接受,于6月21日复电周恩来,表示:“我们仍持原电的意见”,批评周、朱建议“只令东方军团在泰邵作战,而束缚其主力向东面进展,结果将不能达到沪③指驻上海的共产国际军事总顾问弗雷德关于作战计划的建议。所说的前途。”认为“如果你束缚东方军团向清归进展,则敌十九路军在侧背仍得卢师的掩护,致该敌有可能的响应粤军的北侵,威胁汀瑞,影响北面作战……你对于整个的如南方的作战并未估计在内。”④《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45—246页。6月22日,苏区中央局致电周恩来,完全否定周恩来、朱德的计划,认为“此计划仅侧重闽赣、闽浙赣方向,而对东南、西南战线将来无重大影响。”并严厉指责:“现在已非我们从容讨论一个又一个计划的时[候]”,“即以三军团代五军团并立即行动”,“执行上海计划之第一步,以威胁十九路军右侧翼,引动他们破坏粤闽敌配合进行的计划。”⑤《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48—249页。

接到苏区中央局电报后,周恩来一面表示“绝对服从你们命令,并立即执行”;一面提出“我要求在部队调动中回瑞一行,面陈不同意见或改在博生⑥县名。1933年1月13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为纪念在江西南城作战牺牲的红五军团副总指挥兼十三军军长赵博生,将宁都县更名为博生县。开军委会或中局会。因许多问题非电文所能详,许多批评完全不是我们愿(原)意也”⑦《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49页。。

不难看出,周恩来、朱德与博古等人关于根据地的发展方向的分歧在于是向闽浙赣、闽赣还是向东南。

赣东北当时是全国六大块根据地之一,党在闽北地区也领导进行了较长时期的斗争,方志敏、黄道等在这两块根据地进行了各方面建设,党、红军和群众基础很好。如果将这两块根据地和中央根据地巩固地连成一片,再通过这里向皖南和浙西发展,对于打乱国民党军队的军事部署,巩固和扩大中央根据地,扩大红军力量,准备迎接国民党军队发动新的“围剿”将产生非常重要的作用。第四次反“围剿”之前,红一方面军虽然打通了同赣东北和闽北根据地之间的联系,但是这个联系还只是个别点上,不很宽厚,如同赣东北的联系只是通过金溪、资溪,同闽北的联系是通过邵武、光泽。这些点一旦丢失后,中央根据地同赣东北和闽北之间的联系就会被再次隔断。周恩来、朱德主张侧重于向赣东北和闽北发展,使它们和中央根据地更加巩固地连接起来,是符合实际的正确主张。

中央根据地的东南和西南,是蔡廷锴第19路军和陈济棠粤军。第19路军被蒋介石从上海调到福建参加“剿共”,广大官兵情绪上十分不满,对进攻中央根据地是消极的。国民党军队发动对中央根据地第四次“围剿”,蒋介石任蔡廷锴为左路军总指挥,以其部在福建的6个师另1个旅,自东而西向连城、长汀、瑞金推进;任粤军余汉谋为右路军总指挥,以粤军6个师另1个旅由南而北取兴国、于都、会昌。但蔡、陈两部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不愿与红军拼个两败俱伤,并没有按照计划行事,第19路军只是以部分兵力进占龙岩、坎市,而粤军则以部分兵力进攻上杭金砂,都被闽西红军击退。蔡廷锴也十分清楚蒋介石调第19路军到福建“剿共”的意图,因此在1933年6月上旬通过何香凝与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谈判,表示“同意与红军一起作战,反对帝国主义和南京”①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443页。。然而,共产国际军事总顾问弗雷德认为蔡廷锴“是一个不可靠的家伙,”提出“先打后谈”的策略,认为通过对第19路军的攻击,可以在即将到来的和蒋介石的决战中,确保红军在福建的后方和侧翼,然后红军就能转而对付国民党中央军在中央根据地北面的进攻②〔德〕奥托·布劳恩著:《中国纪事》,东方出版社,2004年,第32页。。弗雷德这一意见被中共临时中央接受,以为可以通过打击第19路军,防止它与粤军相互呼应向北进攻,从而使东南和西南战线稳定。中共临时中央对第19路军和粤军动向的错误判断,导致红军把主要攻击方向放在东南方,既使自己十分疲劳,浪费了准备反“围剿”的宝贵时间,又削弱了可能成为同盟者的第19路军。事实证明这是十分错误的。

以红3军团为基干组成的东方军自1933年7月上旬入闽后,经过7、8、9三个月的艰苦作战,攻占了清流、归化、将乐、顺昌四城,扩大了中央根据地的区域。由于第十九路军善于守城,东方军连续作战,自身也很疲劳,伤亡和疾病减员也很大。“左”倾教条主义者只要东方军攻城掠地,不注意发动群众,以巩固新占领的区域。彭德怀后来在回忆中曾说:红3军团取得连城后,“左”倾领导者不让做群众工作,“命令三军团立即进攻洋口、延平”。当时“在闽西占领的地区确实不小,已有八九个县,都是猴子摘包谷,取一个丢一个,一个也没有巩固起来”③《彭德怀自述》,第188页。。

红3军团入闽后,红1、红5军团仍留在原地,改称中央军,基本上无仗可打。这样,红一方面军主力用“两个拳头打人”,结果是一个拳头打得过于疲劳,一个拳头被置于无用武之地。周恩来原先担心的“两个月时光空空过去”不幸成为事实。由于发展方向的错误,红军未能有效歼灭国民党军队大量有生力量,根据地未得巩固地扩大,没能对国民党军队构成严重威胁。红一方面军错过了第四反“围剿”胜利后向外发展的良机,国民党军队却由此获得了喘息时间,在根据地周围补充物资,加固工事,构筑碉堡线,从容充分地准备对中央根据地发动第五次“围剿”。由于博古等推行“左”的发展方针,使中央根据地在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基本上没有发展,葬送了发展的大好时机,这是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其教训是深刻的。

纵上所述,笔者认为,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展的历程说明:在民主革命时期,革命事业的发展同样是硬道理,是第一要务。如果革命事业不能发展,就谈不上胜利。但是,发展的思路、方针正确与否是极其重要的。从实际出发,正确判断政治军事形势,正确估计敌我力量,抓住发展的有利时机,利用新军阀之间的矛盾,注意联合同盟者,及时地调整发展方向,选择敌人力量薄弱、我之基础厚实的地域,巩固地、稳步地发展,才能使革命根据地真正地发展。反之,单凭主观愿望出发,不顾政治形势和敌情发生的变化,教条地、僵化地抱着过去制定的已经过时的计划不放,过高地估计形势和自己的力量,实行关门主义,将可能的同盟者看成危险的敌人,冒险地命令红军攻打中心城市进攻或向敌人兵力集中的地带发动进攻,单纯攻城掠地,不发动群众,过急过快地要求根据地连成一片,不但不能发展,反而使革命事业遭受严重挫折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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