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华:我就是一枚闲章
2011-02-08钱晓征
钱晓征
看杨春华的作品,看到的是灵动跳跃的线条和缤纷响亮的色彩。
杨春华的书法受益于版画,而国画则受益于书法。版画的线条用刀尖锐,转折处却又柔软,行笔稚拙沉缓,镇定从容又顺其自然,可谓大道无言。杨春华不断体悟版画用线和书法线条之间的奥秘,在不断的书写中寻找规律。书法对于绘画的影响,让杨春华的画面线条飘逸、灵动、有韧劲,同时,杨春华更把书法引入画面构图,长长的题款作为画面的补白、背景或构图的需要而存在。“我把心经写在画面上。你看到的可以是心经,也可以是线条,或者就是一块灰色。”
童年:我的周围一片阳光
杨春华的记忆里,童年是快乐的。
杨春华祖籍温州。父亲杨涵是著名的版画家,三十年代参加革命,解放后担任南京军区第一任艺术组组长。1953年杨春华出生在南京,1958年父亲调到上海美术出版社担任副社长,全家搬到上海。
杨春华在上海的家,位于徐家汇小木桥路,是上海美术出版社的宿舍楼,让杨春华印象深刻的是站在窗前能看见国际饭店,楼下小朋友常会跑到家里来看窗外的国际饭店。宿舍楼后面是一个奶牛场,养着许多奶牛。
上海的那段生活温馨而快乐。仅有两间房子的家,地面上铺着木地板,住着一家七口,姊妹五个中杨春华是老大,姊妹之间年纪很接近,老大和老五之间也只相差九岁,姊妹间整日打打闹闹。性情开朗功课也好的杨春华,常会带很多小朋友回家一起做功课。杨春华在小木桥小学读书,是一个各方面表现都很出众的好学生,功课好兴趣也广泛,喜欢画画,会剪纸刻纸,会捏泥人+会做各种手工,会出黑板报能当小干部,能够带着大家一起玩。所以,杨春华自小一直在欣赏中成长,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杨春华得到的都是赞扬,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女生很优秀,“我是在欣赏中长大的。记得母亲跟我讲过一件事胡宁娜父亲和我父亲同在南京军区的美术小组,三岁那年,胡宁娜的父母在南京军区结婚,我就站在婚礼的长桌上唱歌跳舞,成了婚礼的焦点。”小学期间,杨春华从小队长,中队长一直做到大队长,每次区里有什么比赛都是她参加,区少年宫的活动也非她莫属。”我的个性很阳光,这取决于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我们的家庭氛围很民主,父母亲从不责骂孩子。”
母亲张桂兰是山东人,善于持家,脾气也好。早年在山东是儿童团的,四十年代中期,部队离开山东时,母亲就悄悄跟着部队后面,走了一百多里路才被发现,留在部队以后加入文工团。1952年,母亲被部队选中,派往中央美术学院学习绘画,现在中央美院的校友录上还有母亲的名字,家里也一直挂着母亲当年画的画。后来母亲又去金陵女子大学继续学习,她的老师是杨建侯,母亲的很多同学后来都在从事艺术工作,母亲自己却很早就放弃了艺术。1953年,母亲生下杨春华,十年时间连续生了五个孩子,随着父亲调到上海后,在居委会担任书记。工作很繁杂,还要承担家庭所有的事务,加上生了很多孩子身体很不好,有严重的关节炎,这些因素都让母亲再没可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母亲为了我们为了家为了父亲牺牲了很多。”母亲比父亲小13岁,早在1996年就因癌症去世了。杨春华回忆起母亲满是怜惜,“我母亲其实非常有艺术天赋,她应该成为一个艺术家,跟母亲相比我很幸运,我跟母亲生在不同的时代,这就决定了我们截然不同的命运,我常常觉得,我是在继承母亲的禀赋,也是在完成母亲未了的心愿。”
个性随和有艺术修养的母亲,对待孩子们也非常宽容,她虽然并不具体指导孩子们学什么,却给予孩子们极为宽松的成长环境,“我的父母都很宽容,很少干涉我们的兴趣,可以看书可以做手工,可以玩游戏可以打打闹闹,并没有刻意的培养,就是任我们自由发展。”在家里杨春华是老大,对弟弟妹妹们的影响很大,榜样的力量很重要,姐姐成绩好,弟弟妹妹们的成绩也就很好;姐姐看什么书,弟弟妹妹们也会受影响。“我们家很多人都是从事艺术的,国画、油画,版画、雕塑都有。还有很多研究生,父母亲是部队的研究生,弟弟、弟媳妇、我和丈夫以及女儿都是研究生。解放后,父亲也去了中央美术学院进修,因为工作需要很快就回到南京。父亲今年92岁,身体依然很好。现在还坚持每天画画,读书。今年他老人家做了一个90岁个人画展,很了不起,他积极的生活状态本身就给子女们做了最好的榜样。”
父亲早年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家里的书特别多,尤其是跟绘画有关的书。那个年代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很多连环画,有新书出来了,父亲总是第一个拿回来给孩子们看。这对儿时的杨春华影响很大,书看多了自己就想动手画,家里的门上墙上地板上到处都有杨春华的涂鸦。上学了,就在课本上画,父亲做版画的版子也不能幸免,父亲很宽容,见自己做版画的板子被女儿乱刻乱画了一通也不生气责骂,而是拿了纸笔让女儿尽情地画,偶尔也教女儿画一些荷花之类简单的国画。“父亲教我画荷花,笔尖蘸了墨点在纸上,后面拖下来,很简单的画法。后来我考上上海徐汇区少年宫的少年兴趣班,学习国画,学捏小泥人,还学习摄影,那时家里有一个老的莱卡相机,我常背着这架老相机步行去少年宫。”
杨春华在学校各方面都很突出,原本可以被保送到当时的重点中学上海中学学习外语,但是,“文革”开始一切都变了。
回忆童年,少年的生活,杨春华用“充满阳光”四个字来概括,“我的周围一片阳光。”成长在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杨春华一直被父母、老师,长辈呵护着欣赏着,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杨春华健康、乐观的个性,和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发育不良的女知青
杨春华的初中三年,正是“文革”开始,一切都乱了,父亲成了走资派,家也被抄家了,红卫兵到家里来乱翻,父亲有很多收藏,其中包括父亲早期的版画以及一些老战友送给父亲的画,有陈大羽,李苦禅,黄胄,赖少其的作品,赖少其也是新四军,当年跟父亲在一起。这些画被红卫兵翻出来,看着顺眼的就拿走,不顺眼的就扔在地上被踩得一塌糊涂,红卫兵走了以后,杨春华清理被洗劫的家,特意把那些被扔在地上的画收起来。当时,杨春华并不懂得这些画的价值,只是知道那都是父亲的收藏,很珍贵。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很多东西被退还回来,父亲清点物品时发现少了藏画,很着急,杨春华就把那些自己收起来的画拿出来交给父亲,父亲非常高兴,对杨春华说,“既然是你保存下来的,就留给你吧。”从此这些作品就成了杨春华的收藏。
初中三年学校开门办学,杨春华经常到上海郊县参加劳动,主要农活是插秧,“我个子小插秧却很快,在水田里,腿上经常叮满了蚂蝗,不知道害怕还觉得好玩,拍打拍打就掉了。”初中毕业后,杨春华作为知青到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七团,那是在苏北东台的农村。天性乐观的杨春华,对下放农村并没有觉得很辛苦,什么活都能干也愿意干。杨春华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很幸福,这决定了我一生的性格属于乐天派,在农村三年的知青生活,尽管干农活很苦,吃不饱,住的也很差,但是在我的记忆里都是很幸福的,我觉得很快活。”
只是,内
心满是阳光的杨春华,身体却有先天不足,已经17岁了身高却不足1.4米,这么小的女孩儿跟着大家做农活,感觉像一个童工。当年父亲送杨春华去建设兵团时对首长说:“我们家女儿发育不良,不过很能干呢。”杨春华出生时体重仅有三磅半,完全是养不活的样子,很小很弱还不能吃奶,不是早产而是发育有问题,那时母亲只有19岁,母亲请求医院的苏联专家们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女儿。“我是苏联专家们救活的,在南京军区总院的保温箱里放了三个月,医生给我喂羊奶,我是吃羊奶长大的。”杨春华笑说自己从来不吃羊肉是报恩呢。
在农村三年中有一年时间是在宣传队,工作是画布景,有时台上偶尔缺演员杨春华也会去客串一下,“我还学过打板鼓,舞台上缺什么就去补什么,大家要多才多艺,在宣传队的那段时间非常有意思,当时有三十多人,我们常挤在一辆手扶拖拉机上下连队巡回演出,挤得不得了却很有意思,”在杨春华的印象里,给玉米地施肥是最艰苦的农活,苏北农村种有大片的玉米地,知青们按小组包干,杨春华所在的宣传队包干了近七十亩玉米地。施肥的时候,玉米杆已经长得很高,灼热的太阳在头上照着,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里又闷又热,农家肥的味道更是难闻,机械地往前走着,看不到边际没有目标。还有一个苦差是挖河泥,挑土,有男知青专门用铲子装土,一铲子下去就是一大块方方的土,装满两筐挑在肩上真够沉的。跟初中时候学农插秧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一群孩子赤脚在水田里跑来跑去,蛮开心的,只觉得很新鲜很好玩,真正在乡下当农民了真正体会到劳动的艰辛。
在农村,吃住也很差。常常干一天的活,晚上回来吃的只是稀饭,稀饭稀得能看得见碗底。一群知青住在一排平房里,一个夏天的晚上下起了暴雨,一阵狂风过后,茅屋的屋顶全部被掀掉了,头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大家就暴露在狂风暴雨中,这时候,有一位镇江知青突然拉起了小提琴,琴声在这样的黑夜,这样的暴雨中响起,突然间大家就振奋了,接着,黑管也响起来了,一个一个的屋子里都传出了音乐声。那个黑夜暴风雨中的音乐会,深刻地留在了杨春华的心里,成为今天对于青春岁月最浪漫的回忆。
在农村几年,杨春华一直很喜欢画画,她把家里仅有的苏联画报插图带到农场。农场有一位同事叫高柏年,他对杨春华影响很大,高柏年的素描,水粉都画得非常好,让杨春华找到了新的兴趣点,在上海学画时,并不注重造型也没有画过素描,在农场杨春华跟着高柏年开始学习画素描,没有模特就画照片,也画知青们的肖像,那段时间的训练,为杨春华后来考南艺奠定了基础。
1973年杨春华被推荐去参加南京艺术学院的招生考试,初试考一张素描,复试考一张创作,年底,杨春华便接到了南京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文革”期间的大学生
离开苏北农村进入南京艺术学院,成为一名学艺术的大学生,这对年仅20岁的杨春华,是巨大的改变,环境变了,生活条件变了,最重要的是,可以重新回到学校读书了,这是杨春华多年的念想。
1973年是“文革”期间南艺第一次招收学生,那一届只招收27个学生,杨春华所在的版画专业只有3人,其中一个同学就是后来成为杨春华丈夫的周一请。考试的时候,招生老师就对杨春华介绍说南艺有国画、版画、油画、雕塑四个专业,杨春华选择了版画,一方面是因为了解版画的人比较少,容易录取,另一方面,杨春华从小在家里就玩过版画,经常在父亲的版画上刻着玩,对版画不陌生,也算是女承父业,“当我决定选择学版画,父亲就送给我一盒他自己打的木刻刀。”
那是南艺最清净的时代,偌大的校园里仅有美术系、戏剧系、音乐系。美术系在黄瓜园,仅有二十几个学生,其中有包括杨春华、黄素宁(陈丹青妻子)、徐乐乐在内的六个女生,老师却比学生多出很多。那个年代的南艺真的很好,到处都是鸟语花香,校园清净,安静,走出教室就是田间小路,校园里还有庄稼地,种了许多麦子。那时正处在文革期间,学校的教学条件教学经验都很不足,教学体制也不完善,图书资料也很少,所以课堂教学并不多,几乎没什么文化课,专业课的教学更多是注重实践。因为是文革期间的第一次招生。很多老师是带着“身份”回到讲台,这对于老师们来说也是盼望已久的事情,所以,所有的老师都是满腔热情、全力以赴、想法设法地教学生,常带学生们到外地写生,住在农民的家里画画,当年叫开门办学,一边画画一边劳动。去苏州的太湖公社、徐州的新沂等地学农;去镇江、常州的工厂里学工;去徐州的部队营房里学兵。“我们经常是打个背包就出去了,每到一个地方,就请当地的老农、工人、战士做模特,画素描,画水粉。我们更喜欢这种训练,比在学校的教室里画画有劲多了。”当时南艺版画专业的条件比较有限,版种不全,老师就带着三个学生到浙江美院去学习,去中国美院参观,跟那里的学生老师们一起做各种尝试。给版画专业上课的老师,有些并非是南艺的专职老师,他们中有的是一些有成就的老版画家,还有一些是做传统版画的老师傅们。”这些老师多年从事版画创作与实践,他们教给学生的是一些具体的技法,教学形式是师徒式传承的方式,特别是水印,江苏的水印技法就是靠这些老前辈们手把手传授下来的。
从南艺毕业后,按照当时“哪里来毕业后回哪里去”的政策,因为当时江苏的建设兵团的总部在淮阴市,杨春华被分配到淮阴市博物馆,做美工,整理文物。博物馆里只有5、6个人,主要是一些学考古的专业人才,那一年里杨春华学到了很多文物方面的专业知识。在淮阴的两年时间,杨春华的感觉依旧是很幸福,“我没想过要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我的想法很单纯,就是在那里好好工作。1976年毕业的时候,我和周一清的关系已经很明确,他毕业分回无锡,分开那两年我们每周信来信往的,彼此沉浸在幸福中,并不多想将来的事情,生活很单纯很快乐,就是工作,画画,写信。后来我们决定一起去报考中央美院,想法也是很简单:考上就可以一起到北京去了。”
1978年,杨春华如愿考入中央美院版画专业研究生,师从著名版画家李桦先生。同时被中央美院录取的江苏另外一个孝生是陈丹青。那一次考试,杨春华发挥得很好,当时外语属于参考科目可考可不考,但是在录取的时候会参考外语分数,杨春华考了英语而且成绩还不错。同时,在考素描的时候,杨春华起先信心不足,看见很多考生年纪都比自己大很多,有的人则出过画册早就出名了,杨春华觉得自己肯定者不上,反倒没了压力,就当做来玩玩吧,整个考试期间杨春华按照自己平常的习惯画法,还即兴加了一些自己学习的德国派笔法,造型上很有新意。杨春华画了一个炼钢工人,画完后中场休息很多人过来看,都夸她画得好,“我这人就是需要被欣赏,经大家这么一夸,我更有信心了,结果超常发挥,后半场越画越好,据说那张素描得了一个高分。”
杨春华在中央美院学习的两年,正是改革开放最重要的两年,校园里各类活动很丰富,有舞会,有电影,有讲座。黄永玉,刀美兰,王朝闻等各个领域的大家们经常来开讲座。“我一直
说自己是幸运的,每一步都赶得很是时候。1978年读研究生,对我是非常重要的一年,生活变了,想法变了,观念变了,似乎那时候才懂得什么是艺术。那时候,很多同学,他们的经历、他们的见识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影响着我,学校里的导师也都是经历过‘文革十年的压抑,那么多年没有教书了,我们是他们的第一届研究生,他们对学生几乎注入了全部的热情。所有的关心。”2005年,杨春华去中央美院参加同学聚会,很多老师回忆说,当年大多数老师们还没有完全被平反,那种情形下让他们回到学校教学带研究生,本身是一种政治任务,他们对学生对教学满怀真诚,满怀热爱。杨春华的导师李桦先生是鲁迅时代的版画家,三十年代曾在广州组织现代版画会从事新兴木刻运动。还有延安时期的版画家古元老师,他被徐悲鸿誉为“中国艺术中一卓绝之天才“,也曾担任过中央美术学院第三任院长,这些版画大师们全方位地影响着杨春华和她的同学们。
八十年代初期正是传说中的纯真年代。那时候,老师热爱教学,学生珍惜在学校的每一天,就连模特也特别敬业。模特们经常去图书馆看书,看国外模特是怎么做的,男模特们练肌肉练线条,女模特们练形体,还学习摆造型,总之,模特也要做得专业。杨春华在南艺期间没有画过人体,在央美她第一次画人体,“我跟陈丹青学画人体,画线条,我还借了很多书自己学着怎么画。那些模特都是美妙的人啊,自己摆姿势,你说好看他就停住,绝对的敬业。他们真是一群好看的人儿,看着舒服,画着也有感觉。”
杨春华学的是版画,她的导师李桦老师对杨春华说:“你是从江苏来的,你应该学传统版画学传统的刀法。”李老师让杨春华去荣宝斋跟老师傅学习传统版画中的拳刀法,学了三个月,掌握了最传统的版画刀法,也更加深了对版画的理解。今天,在杨春华这个年龄做版画依旧还能使用拳刀的版画家,几乎没有了。
毕业时导师李桦先生非常希望杨春华能留在北京留在央美因为中央美院版画尤其是水印专业人才很缺,杨春华又是从江苏来的,水印是江南的传统。但是,对于26岁的杨春华来说,爱情,家庭是心目中最高的法则,考入央美的第二年,杨春华就跟周一清登记结婚了。毕业了,杨春华只有一个念想回无锡去,和相爱的人一起过自在的生活。
今日中国版画
在中央美院,杨春华全身心地学习传统版画技法,学拳刀,学水印。研究生毕业创作作品杨春华做的是版画,内容是江南的采茶女子,纺织女工等这类适合用水印来表现的题材。毕业展览反响很好,老师同学的评价是:杨春华的版画最接近民间传统。
杨春华擅长使用的是拳刀法,印制采用的则是单宣印制的水印技法,这些技术具有典型的江南特色。在薄薄的一层单宣上印制,技术水平要求很高,要使印制出的效果很滋润,线条很挺拔,这都是江南版画家的独门绝活。江南滋润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做水印,北方气候干燥纸张容易干,很难做出那种滋润的效果。从技法上看,江南的水印教学和水印创作都比较领先。从题材看,江南版画的题材有书卷气,抒情温润,很耐寻味。
1979年起杨春华的版画作品开始参加全国各类展览,以及意大利的双联展、法国的双联展等国际版画大展,迄今已超过百余次,期间获得1983年第八届全国版画展优秀奖,1989年第七届全国美术作品展银奖等诸多重要奖项。杨春华参展的版画作品,多为牡丹等花卉题材,方法则是传统水印。第一张获奖作品《农家》使用的是拳刀法,作品大气浑厚,果味,刀味,木味都很足。获得全国美展银奖的作品是一张水印花卉,尺幅68cm×54cm,既有典型的民间艺术元素,又融合了现代人的意识,刀法、印工都很精细完整。这张作品出现在全国美展上,让人眼睛一亮,感觉就是久违了!
版画艺术在技术上伴随着印刷术的发明而发展。唐代的佛像画到明清的小说插图,以及后来的民间年画,都是由于水印版画的发明而得到广泛的传播,特别是明清的书籍更是取决于版画技术的运用而得到快速发展。中国复制木刻版画已有上千年历史,独特的刀味与木味让版画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具有独立艺术价值和地位的艺术种类。1931年,由于鲁迅先生的提倡与推动,原创版画取得了巨大发展。在西方,16世纪的丢勒以铜版画和木版画复制钢笔画,17世纪,伦勃朗把铜版画从镂刻法发展到腐蚀方法并进入到创作版画阶段。木刻版画进入创作版画阶段是在19世纪。郑振铎先生曾说:“梨枣图画,为推动文化,功高不可胜言”,这是对版画艺术地位最恰当的描述。版画以刻板为主体,绘画为次,传统的拳刀刻法,就是像拳头一样握着刀,“一把抓,往后拉。”西式刀法多是往前推。水印版画是颜色中带水,印在宣纸上,欧洲则为油印,纸张则一般用铜板纸。
多年潜心于版画研究和创作,杨春华认为版画是多种艺术的综合体现。版画通过刀和板材的变化,展示材料的质感。所谓既要有刀味又要有木味,更注重形式感。版画可以做出无穷的变化,可以是水墨的效果,可以是油画的效果,也可以是素描的效果,可以做到比油画更概括,比水墨更明亮,比素描更有震撼力。版画是一个实验室,是一个工作室,给予画家更多的可能性,更广阔的创造空间,西方很多大师包括毕加索都做过很多版画。版画需要印刷,印刷就是版画的魅力,版画的印刷不同于复制,特别是水印版画,每一幅都可能不一样,纸张的时间、地点,湿度不一样,颜色就会有一些微妙的差别,在这个过程中,画家能够体会到创作的快感,杨春华对水印有更深的体会,“水印更接近人性较为柔软的一部分。”
中国的现代版画从1931年开始已经走过80周年。当年鲁迅提倡的版画具有一种战斗性,革命性,那是时代的需要。早期版画很可贵,有一种原始的纯粹与单纯。而语言单纯正是版画艺术性的体现。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版画融入了很多新的材料,新的元素,表现语言更加多元化。今年是版画年,全国各地都做了一系列的版画展览。上海美术馆做了一个版画80周年回顾展。版画在中国经过80年的发展已经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和价值。杨春华认为,今天的版画应该作为一种消费艺术品走进大众的生活中。“我觉得这是一种需要推广的消费观念。在西方,很多家庭挂的是版画,因为版画便宜便于保存,可以不断地更换。版画是卖版数的,传播量大,可以作为消费艺术品来推广,家庭,酒店,办公室场所,公共场馆等,都比较适合挂一些版画。版画是艺术品,同时版画又可以印制,第100张版画,依旧具备艺术价值,这是优越于油画,国画的。”现在收藏界对版画还缺乏足够的认识,很多人认为版画不是“唯一”,因而不值得收藏。对此,杨春华认为这是因为大家对版画的特性不够了解,对版画的认知度不够造成的误解。版画是艺术品,当然具备收藏价值,尤其是一些名家的版画。收藏版画和国画,油画一样,要有精品意识,版画精品一方面体现在作品本身要有艺术性,同时印量也要很少,如果一张版画印了几千、几万张,这张版画的收藏价值就被削弱了。
这些年,杨春华的版画作品大都被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博物馆收藏。十年前,英国木版基金会为中国版画做了许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