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品 豪情待把大千收

文 · 李雪

王一品 豪情待把大千收

文 · 李雪

毛笔是我国独特的传统书写绘画工具，在“文房四宝”中，笔排在首位。对于毛笔，中国人有种特殊的感情，那绝不仅仅是支笔，更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扬。苏轼曾赋诗《咏毛笔》：一枝旧竹映春秋，未敢试锋已白头。才得些些香墨意，豪情待把大千收。

当写毛笔字成为修身养性的方式，面对日益萎缩的市场，老字号笔庄该如何发展？毛笔能否续写“豪情待把大千收”的历史？

千万毛中选一毫

千余年来，流传着秦将蒙恬发明毛笔之说。相传蒙恬驻军边疆，经常要向秦始皇奏报军情，当时，人们通常用分签蘸墨，然后再在丝绢上写字。由于边情瞬息多变，文书往来频繁，但书写速度太慢，不能适应战时需要。

一次外出打猎，蒙恬发现，顺着兔子尾巴流下的血水，在地上拖出了弯弯曲曲的痕迹。他灵机一动：用兔尾代替普通的笔来写字。他立刻剪下兔尾巴毛，插在竹管上，用它来写字，可是兔毛油光光的，不吸墨水，在绢上写出来的字断断续续的，不像样子。一气之下，他把那支“兔毛笔”扔进了门前的山石坑里。几天后，他又看到了坑里那支“兔毛笔”，只见兔毛湿软，毛色变得更白更柔软。蒙恬跑回营房将它往墨汁里一蘸，兔尾这时竟变得非常“听话”，吸足了墨汁，写起字来非常流畅，字体也显得圆润起来。原来，山石坑里的水含有石灰质，经碱性水的浸泡，兔毛变得柔顺起来。因为这段佳话，蒙恬也被供奉为行业祖师爷。

此后，又因地制宜不断地改良，根据北方狼、羊较多之便，利用狼毛和羊毛做笔头，制成了早期的狼毫和羊毫笔。

其实，毛笔的起源可追溯到五、六千年前，那时已有了毛笔或类似毛笔的笔。战国时，毛笔已被广泛使用，只是没有统一的名称，蒙恬造笔后统称为笔。在汉代，毛笔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东汉蔡邕所作的《笔赋》对毛笔的选料、制作、功能等作了评述，堪称制笔史上的第一部专著。到元代，因躲避战事，百姓流向较安定富裕的太湖流域，许多笔工也到了湖州，与湖州笔工结合，元代赵孟頫字、钱舜举画、冯应科笔的“吴兴三绝”声闻宫内。元、明时，湖州涌现出一批制笔能手，包括冯应科、陆文宝、张天锡等，其以山羊毛制作羊毫笔风行于世，世称“湖笔”。自清代以来，湖州一直是中国毛笔制作的中心。

别小看一支小小的毛笔，其中别有洞天。笔头的原料以羊毛、黄鼠狼尾毛、山兔毛、石獾毛、香狸毛为多，猪棕、马尾、牛尾、鸡毛、鼠须、胎发等也广为使用。毛笔杆多用竹管，如青竹、紫竹、斑竹、罗汉竹等，也有用红木、牛角、骨料、象牙、玉石作杆的，更显华贵。

制作工艺更是精细，共要经过72道工序。例如选毛，一只山羊身上的毛可分为19个等级，可以用来制笔的只有5种。工人们要从千千万万根羊毛中一根一根地挑选，然后进行搭配组合。白居易曾在《紫毫笔》中这样形容“千万毛中选一毫”。选料之后，要进行除脂、配料、梳洗、顿押、卷头、拣齐、扎头、装头、干修、粘锋、刻字、挂绳等工序，俗称概称之“水盆”（在水盆中操作的工序）和“干活”（装头、干修等无水工序）两大工序。水盆工序是决定毛笔用途和质量的关键，笔头要求达到尖、齐、圆、健：尖指笔锋要尖如锥状，利于钩捺；齐指笔锋毛铺开后，锋毛平齐，利于吐墨均匀；圆指笔头圆柱体圆润饱满，覆盖毛均匀，书写流利而不开叉；健指笔锋在书写绘画时有弹性，能显现笔力。毛笔的装潢是干活中的后期工序，包括笔杆刻字、刻画、浮雕、漆画、镶嵌、掐丝、加笔头碗、尾头、挂绳等，体现毛笔的富丽典雅，有些附件还起到加固笔杆的作用。

湖笔争传王一品

传清乾隆年间，湖州城里有一位姓王的老笔工，靠制笔卖笔度日。每逢朝廷大比之年，他总要携带一批精制毛笔，随着考生们上京城，到考场或书生寓舍兜售。乾隆六年（1741年），一位考生买了他的一支羊毫笔，书写得心应手，挥洒自如，竟中了头名状元，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后来人们都把他卖的笔叫“一品笔”，称他为“王一品”。从此，他的名声就传扬开来，并在湖州开了家毛笔店，店名就叫“王一品”。笔工们还在他的房顶上树一尊“天官铜像”作为标志，一直沿革至今，现在其所用商标为“天官牌”。

王一品世代相传，日益发达，但传至第七代时，企业几经易主，每况愈下。到了第九代之后，王家没有儿子，由于传男不传女的行规，王家把工艺传授给了周德臣，并索性将“王一品”的字号以300块大洋卖给了他。随后湖州城里竟出现了好几家以“一品”为号的毛笔店，如“张一品”、“老一品”等。至解放前夕，“王一品”已奄奄一息，虽然周德臣苦心支撑，但亦未能挽回濒临绝业的命运。解放初期，继承了“王一品”制笔工艺的周德臣之子周承仁远去美国，并于2005年在美国病故。1956年，公私合营，湖笔工艺却由一批老艺人传承下来，钟三益、费莲青、胡仕文等笔庄合并于“王一品”，成为具有前店后坊特色的笔庄。

1961年, “王一品”创业220周年，党和国家领导人朱德、董必武、陈毅、郭沫若、何香凝和社会知名人士沈雁冰、叶圣陶、沈尹默、傅抱石、吴作人、潘天寿等相继为之题诗作画，以示祝贺。郭沫若为笔庄新屋，写来了市招，并用草书题诗一首：

湖笔争传王一品， 书来墨迹助堂堂。

蓼滩碧浪流新韵， 空谷幽兰送远香。

垂统以还二百二， 求精当作强中强。

宏文今日超秦汉， 妙手千家写报章。

而今，已有260多年历史的“王一品”已是我国最老的生产和经营湖笔的专业笔庄，其品牌已经成为湖笔的代名词。

妙制群推一品王

上世纪90年代，“王一品”正经历着没落萧条的艰难岁月，除了老祖宗留下的这块招牌，其他什么都没有。当时，“王一品”没有自己的生产作坊，厂区是租的，几十个老工匠就挤在几十平米的地方进行生产。条件非常艰苦，产品种类非常单调，工艺水平停滞不前，同时，市场销售惨淡也大大制约着“王一品”的发展。

1990年，从部队转业的许阿乔被任命为总经理，面对这样的一个烂摊子，他没有泄气，想方设法跑来了300万元资金，购置了“王一品”现今的小楼。

在许阿乔看来：老东西的价值就在一个“老”字。因此，制作工艺和制笔技术要完整地保留。而对于老字号，创新的应该是经营模式，发展的应该是产品品类。

因而许阿乔接手后并没有立即大刀阔斧的对“王一品”进行改造。他认为，找对改革的方向，抓准市场的需求，是一个企业在市场经济的大背景下能否生存、发展的关键。为此，许阿乔开始了对国内市场的走访，每到一地，他总要和当地的知名书画家、学者进行交流，从专家嘴里了解对湖笔的看法和意见，同时对各地的湖笔市场进行分析。通过长期走访，许阿乔渐渐发现，湖笔产业要发展，单单从“写”的角度去考虑市场销售，已经是落伍了。除了少数专业从事书画工作的人依然在“用”笔外，一般百姓人家，更多的是把湖笔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的继承来看待。针对这两个不同市场群体，“王一品”走出了一条创新产品、做精礼品的发展道路。

在保持传统优良做工的基础上，“王一品”开始了迎合市场的产品改革，针对书画人士的需求，“王一品”在创新笔种上下功夫。为了保证生产出的新产品能真正符合书画业内人士的需求，1992年，“王一品”首次来到北师大，与启功先生等十几位书画名家进行交流，并达成合作意向。此后，“王一品”每生产出一种新产品就首先由这些专家试用，通过专家的意见来确定新产品的市场价值和产品功用。

1993年，在启功先生力邀下，为了拯救传统产品，许阿乔接受了制作麻毛笔这一任务，与生产技术科长、老笔工朱亚琴师傅等攻关，通过精心设计将笔的特性依据启功先生的书写习惯而调试，经过近3个月的反复研制，终于制成了以启功号“元白”为名的麻毛笔。当启功先生收到“王一品”研制开发的富有弹性、“软硬兼施”的麻毛笔时，如获珍宝，欣然挥毫：

湖州自古笔之乡， 妙制群推一品王。

驰誉年经二百载， 书林武库最堂堂。

另一方面，针对普通消费者的需求，“王一品”以传统礼品作为卖点，通过精美的制作工艺加上古色古香的包装，形成“王一品”的文房网宝礼品系列。如今，礼品笔占“王一品”整个产品销售量的60%。

随着旅游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国际友人和旅游者，慕名来到毛笔发源地湖州，参观访问王一品斋笔庄。1982年，以日本著名书法家青山衫雨先生为团长的江南文化考察团一行，对王一品的制笔技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青山衫雨是日本很有名望的书道家，他的书法作品在中日书法界享有很高的声誉，他用王一品笔即席挥毫，留下了珍贵的墨宝。

为了适应旅游事业的需要，笔庄专门制造了一批供旅游者观赏的湖笔。比如为绍兴特制的“兰亭”、“鹅池”、“右军书法”和“金不换”；为广东中山故居定制的“翠亨春”；为西冷印社生产的“西冷汉石”，以及配合港澳同胞和台湾同胞回国观光而精制的“半屏山”等等。这些用红木、湘妃竹、紫竹为笔管的湖笔，都是用上等毫料精工制作的，既可实用，又具观赏价值，被使用者誉为“旅游珍品”。

准确的市场定位加上两百多年的老字号，“王一品”渐渐走出了困难局面，经营也日益走上了正轨，投资200多万元的新笔庄也在1995年正式启用。

善书须择笔

“善书须择笔，宝剑赠英雄”。“王一品”历来与书画艺术家结下了不解之缘。南北知名书画家，十有八九喜欢用“王一品”生产的笔从事艺术创作。画家傅抱石平时爱用“王一品”的白云笔烘染山水，他画了一幅《奇峰突兀图》，称赞“王一品”的笔首屈一指。

笔庄副经理许剑锋回忆起这样一段往事：二十年前，浙江美术学院院长潘天寿路过湖州，笔庄工人闻讯，特地到宾馆拜访他，潘先生畅谈了自己从事书画艺术的经历，并对湖笔的制作方法，提出了具体的改进意见。临别时，画家从随身带的笔帘中取出两支画笔，交给笔工，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日本产的“山马”、“石獾”，你们研究研究。回去后，笔庄召开了“诸葛亮”会议，采用白毫、紫毫、黑山羊毛和香狸毛等原料混合配制的方法，试制獾狼笔。当时，我国还没有直接用獾毛做的笔。经过反复实验，终于制成了第一批国产的“石獾”笔。有一位新闻记者恰巧来访，笔庄托他将刚试制的“石獾”笔带给潘先生试用，以便改进后正式投产。记者回杭转达了笔庄的意思，潘老先生当场试笔，画了一幅《试笔图》，祝贺国产“石獾”的诞生。现在“石獾”笔已普遍生产，并且直接采用石獾毛制成，质量比之前的要好几倍，只可惜第一位鼓励笔工生产石獾笔的画家潘天寿先生已不能看到“王一品”的新产“石獾”笔了。

“王一品”还为已故社会知名人物特制了纪念笔，郭沫若生前与“王一品”的交谊极深，是湖笔的知音人。在他逝世一周年时，“王一品”根据郭老生前喜爱的长锋白云笔，加工精制成“鼎堂遗爱”，“鼎堂”为郭老别号。这种长锋白云兼毫笔，很受国画家的欢迎，人物画家杨之光经常从广州来信定制，并带着这种笔去新疆等地写生。还有唐云、沈迈士、诸乐三、黄胄等国画家也都爱用此笔。国画大师吴昌硕，平生爱用湖州羊毫笔写石鼓文，“王一品”仿照他的用笔，生产了“缶庐妙颖”。

当代文豪沈雁冰的中学时代是在杭嘉湖三府的府中度过的，他在怀念湖州的诗云“苕霅流长”。“王一品”在沈老逝世的当月，赶制了一批书画笔，取名为“苕霅流长”，以纪念这位杰出的文学家。

老树春深更著香

270年来，王一品笔庄从选料到制作，都按传统手工经72道工序精制而成，具有“尖、齐、圆、奖四大美德之称，素有“湖颖之技甲天下”之美誉。走进王一品斋笔庄，形形色色的毛笔令人惊赞。有的大如棕帚，有的细如纤丝。有些毛笔笔杆采用了景泰蓝等各种新颖的材质，有的笔杆上还雕刻了名人手迹。

笔庄在保持传统品种的基础上，开发了大量新品种，形成了羊毫、狼毫、兼毫、紫毫4大类18个分类，500余种系列。最著名的品种有“玉兰蕊”、“玉兰”、“湖颖”、“缶庐妙颖”、“鼎堂遗爱”、“元白锋”、“博古策笔”、“桃李满天下”、“狼毫兰竹”、“纯狼毫书画笔”、“福禄寿喜庆”、“特制长锋狼毫”、“龙凤呈祥”、“精选京楂”及“胎发笔”等等，深受国内外书画家的喜爱。1996年，“天官牌”商标无形资产评估价值为6315万元。

1993年，王一品斋笔庄被授予“中华老字号”；1998年，被列为浙江省旅游商品定点生产企业；1999年，“天官牌”湖笔获湖州市农业名牌产品称号；2006年，被授予“中华老字号”，2007年，被授予“天官牌湖笔”中华名特优产品指定供货单位；2009年，获中国工艺美术博览会金奖、全国（行业）顾客满意十大品牌，并连续四届被评为“国之宝”中国十大名笔、“天官牌”湖笔连续六届被评为“浙江省著名商标”、中国文房四宝行业优质产品金奖、杭州市优秀旅游商品铜奖、连续二届被评为“浙江省知名商号”、连续二届被评为“浙江名牌产品证书”。

建国以来，笔庄深受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朱德、董必武、陈毅、何香凝、郭沫若、周建人、沈雁冰、叶圣陶等以及著名书画家沈尹默、吴作人、老舍、傅抱石、潘天寿、丰子恺、陈半丁、钱君陶、沙孟海、启功、沈鹏等的关怀，万里、乔石、李鹏、朱镕基、尉健行、迟浩田、胡绳、陈慕华、李锡铭、布赫、刘兰涛、张爱萍、张思卿、费孝通、华国锋、胡平等先后亲临笔社视察，及作书、题词相赠，表达了他们对“王一品”的厚爱。

如今，“王一品”在全国已有400多个直销点，甚至在日本、美国、英国、东南亚等地也都能看到“王一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