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研究

陈 和 罗碧裕 刘浩然 梁纪睿

一、引言

中国作为人口大国，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其人口老龄化趋势已十分明显。早在21世纪到来前夕，我国就提前进入老龄化社会。人口老龄化是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不断上升的过程，①已成为人类发展的大趋势和21世纪人口发展的主要特征[1]。②对于像我国这样的大国，其人口老龄化具有显著特点，主要包括：人口绝对数量大，居世界之首；人口老龄化增长速度快，为世界罕见；人口老龄化超前于经济发展水平而提前实现等。③

人出生以后只有经过接受教育才能变成社会有用的劳动力；而一般来说，只有通过高等教育，才能成为高级专业人才。④经济因素、人口因素、环境因素等均是教育产业发展中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其中，人口结构变化与教育产业发展息息相关，人口老龄化趋势从多方面影响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当社会步入21世纪以后，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高等教育日益受到重视，现代社会人口结构与高等教育产业的关系密不可分。据有关调查显示，进入21世纪尤其是21世纪中叶，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将非常突出，直接导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逐年下降。高校因此面临的生源危机使高等教育产业在招生计划、扩招政策、财政安排、学校设备购置等方面不得不做出相应变革，以保证学校能顺利持续发展，保证高等教育履行基本职能。本文把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主要划分为三个方面：对高等教育生源的影响，对高等教育经费的影响及对高等教育资源的影响。

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是关系国家战略发展重点和现代化建设全局的大事，如何应对老龄化社会带来的影响，进行行业调整和优化，有计划、有步骤、有科学根据地解决由于人口不断老龄化所带来的问题，将是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后不得不面对的重要问题之一。明确我国人口老龄化具体状况，是科学合理地解决人口老龄化导致适龄人口减少，对高等教育带来的诸多困难和问题的基础和出发点。本文不仅分析了我国人口老龄化的现状及趋势，而且针对目前我国基本国情，深入研究了我国在“未富先老”条件下，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并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综上所述，鉴于人口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其对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以及应对政策的制定越来越需要得到社会更多的关注。

二、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影响研究综述

（一）我国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简述

人口老龄化是指总人口中因年轻人口数量减少、年长人口数量增加而导致老年人口比例相应增长的动态过程。国际上对于界定人口老龄化的通行标准是：当一个国家60岁以上人口占人口总数的10%，或65岁以上人口占人口总数的7%时，即意味着这个国家已进入“老龄化社会”，而超过14%则为“老龄社会”。根据这个标准，中国早在1999年就已进入老龄化社会。

我国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14岁及以下、15岁至64岁、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分别为22.89%、70.15%、6.96%。在2005国家统计局的抽样调查中，这三个数据分别变为20.27%、72.04%、7.69%。截止至2008年底，14岁及以下、15岁至64岁人口比重分别为19.00%和72.7%，65岁及以上人口已达到10956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8.3%，比上一年度上升了0.2个百分点（见图1）。60岁及以上人口则达到15989万人，约占全国总人口的12%，比上年上升了0.4个百分点。⑤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人口年龄结构，均随着人口结构变化以及社会经济发展，逐渐从年轻型、成年型向老年型转变。西方发达国家的人口转变是伴随着工业化和现代化逐步深化的渐进过程，经历了大约150年。而我国人口转变则是在经济不发达的条件下进行的，并经历迅速的人口年龄结构变化过程——从相对年轻型人口结构直接转变为相对老年型人口结构。从老龄化社会进入老龄社会，法国用了115年，英国用了47年，德国经过了40年，日本只用了24年[2]，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根据联合国人口统计数据，中国将在2024年至2026年前后进入老龄社会，速度与日本大致相同。有关机构称，中国将成为世界第一个步入“老龄社会”的发展中超级大国。⑥这并非空穴来风，据2008年人口变动抽样调查结果预测，2008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已占总人口的8.3%，与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相比，上升了约1.3个百分点。对比每年公报数据，该年龄段人口比重每年约增长0.2%，这表明我国人口老龄化趋势仍在进一步扩大。

我国人口老龄化的主要特点是：第一，人口老龄化提前达到高峰；第二，在社会经济不太发达状态下进入人口老龄化；第三，在多重压力下渡过人口老龄化阶段。

预计2020年，中国60岁以上人口将达到2.4亿，占当时总人口的16%左右；如果未能提高生育率，那么到2020年，中国0至14岁人口占当时总人口的比例将低于16%，届时中国人口结构会变得“头重脚轻”。中国所走的将是世界前所未有的“在低收入阶段进入老龄化”的道路。

（二）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发展的影响：普遍持乐观态度

近年来，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备受关注。目前，社会学者对此存在不同看法：有观点认为我国高等教育应当保持稳定；有观点认为要适度发展；另有观点提出应当大力发展[3]。总体来说，社会上普遍认为：我国高等教育产业仍有较大发展空间。

一种说法是：从教育产品的供给看,我国存在对教育市场投资的强大动力。有需求便有供给，教育市场强烈的需求必然形成教育产品的强大供给。如果放弃这些教育产品的生产，就抑制这部分消费需求，自动放弃这一极具潜力的劳务产品市场；或者消费者就通过从国外进口教育产品来满足消费。90年代初，全国各地出现的高收费学校热早就证明了“需求创造供给”这一定律。近年持续出现的大量低龄化学生出国留学热也说明了这一点。从思想根源上看，由于长期计划经济影响，人们只注重教育作为公共产品的一面，而忽视了教育作为私人产品的一面，没有把私人教育产品投资当作一种商业投资看待。从国内对教育产品的需求、供给以及发达国家教育产业成熟经验来看，我国应当承认教育产品的私人特性，应该而且能够发展我国的高等教育产业[4]。

同时，根据笔者就“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所进行的一次调查，该数据显示：在大约1000个受访人群里，⑦有超过一半的人意识到我国目前已步入老年型人口结构阶段，但依然有66.8%的意见偏向“人口数量过大，依旧要着眼于控制人口基数”；谈到有关人口老龄化的影响，超过90%的受访者对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负担的加重及社会福利政策表示担忧，但只有不到一成意识到人口老龄化对各地生源结构及高等教育产业有巨大影响力。

以上观点存在一定误区：对于我国的教育产业，多数人只注意到基于我国人口基数较大而产生的表面上看似较为庞大的需求量，而忽略了我国人口结构转变所引起的教育适龄人口减少。目前已有学者对人口因素在中国经济增长中的作用进行研究，预计随着老龄化速度加快，中国将在2015年前后从“人口红利”⑧阶段进入“人口负债”⑨阶段。虽然人口总量在此后仍保持惯性增长，但中国经济从人口类型转变中获得的“好处”将逐步下降。

随着我国人口增长率的降低，高等教育适龄人口逐年减少, 高等教育产业将受到影响。人口老龄化直接导致高校生源不足，进而限制了高等教育的发展规模和质量。因此，“生源危机”这一说法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我国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减少的现象已经日渐明显，适龄升学人口的不断下降已成趋势。今后几年，高考考生人数持续下滑即将成为必然。可以预见，未来很多学校将不再扩招，甚至减招，一些高校可能面临破产困境。如果大部分人仍持有坐吃山空的心态，意识不到人口结构的转变在更深层次上影响着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说得更加长远些，正在作用于我国未来接班人的培养，那么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将会愈演愈烈。

（三）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发展的影响不容小觑

人口老龄化在很大程度上作用于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由于我国人口结构的变化，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的减少必然导致高校入学学生人数下降，高等教育产业已面临严峻考验。在该领域内，其影响可归纳为三个主要方面：高等教育生源、高等教育经费及高等教育资源。

因此，应围绕平衡学位需求与供给、减轻高等院校的经营压力、充分利用教育资源三个主要思路出发，营造良好教育环境，促进国民教育水平整体提高，藉此稳固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

三、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影响的分析

（一）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简述

从2000年到2050年前后，中国老龄化社会将经历起步、加速到高峰的发展过程，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数比例将从7.13%上升至21.81%。⑩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人口老龄化的影响。

近几十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计划生育政策的推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以及生育率和死亡率的下降，我国老年人口比重迅速上升，青少年人口比重大幅下降，引起人口年龄结构急剧变化。作为青少年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高等教育适龄人口比重发生明显浮动。

理论上，从1990—2020年中国18～22岁人口变化曲线来看（见图2），2008年以前是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的一个增长高峰期；但过了这个高峰期，即2008年后，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开始逐年下降；至2020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仅为7279万人，是2008年的58%[6]。对于人口因素在高等教育产业中的影响分析，一般学者均采用队列生存法计算目标年的适龄学龄人口数，再将其与所推算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相乘，即获得未来目标年的高等教育规模[7]。⑪结合上述1990—2020年中国18—22岁人口变化曲线分析可知(参见图2)，2008年以前高等学校在招生方面存在一定压力，但从2010到2020年，即使我国高等教育总规模不再扩大，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也将扩大1.7倍，在2020年达到36%至56%。根据人口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18到22岁年龄段的人口总数为8920万，将比目前的12438万减少3518万。按照《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到2020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要达到40%，具有高等教育文化程度的人数要比2009年翻一番。而在2008年，我国高等教育在校生人数已达到2907万。12以此推算，从2009年到2020年的12年间，我国高等教育预计规模增加611万，也即每年增加50万。要达到这一目标，只需在近几年招生规模增加50万，之后保持即可。由此得出结论，出现此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人口老龄化造成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相对减少。

事实上，我国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减少的现象已经日趋明显。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2010年高考考生数量连续第二年出现大幅度下降。从已公布报考人数的27个省(区、市)来看，除四川、甘肃、西藏三省区的考生数量高于2009年之外，其余省份均呈下降趋势。以2010年报考人数位居全国前三位的河南、山东、广东三省为例，其中河南报考人数约为95.24万人，比去年减少6600人；山东约66万人，同比减少4万人；广东约61.5万人，同比减少2.9万人。此外，北京报考人数约为8万人，比去年减少2.1万人（见图3）。

高考报名人数减少，最主要原因是我国按毛入学率计算的适龄入学人口数量逐年下降。根据国家统计局年报数据显示，随着计划生育政策效果的逐步显现，2008年、2009年和2010年应届高中毕业生人数分别为849万、834万、803万，适龄升学人口的不断下降已成趋势。今后几年内，高考考生人数持续下滑也将是一个必然趋势。据此可以预见，未来10年，很多学校将不再扩招，甚至减招，一些高校可能面临破产困境。因此，“生源危机”是我国高等教育产业将要面临的重大挑战。

人口老龄化直接造成高等教育适龄人口逐年减少，最显著的影响是导致高等院校生源不足。生源不足限制了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规模和质量，对高等教育的影响显而易见。首先，生源危机对我国研究生、本科以及专科三大高等教育层次均造成一定影响。其中，高职（专科）院校将最先受到冲击。随之而来，招生困境使学校经营更为艰难，这将会引发高校之间的重新“洗牌”。其次，谈到高等教育经费，部分依赖学费收入的高等院校，尤其是高职（专科）院校的发展在教育经费方面将面临巨大压力。另一方面，政府在财政上未对生源大幅减少的院校给予适当支持，也使该类院校面临经营危机。第三，在教学资源方面，由于高等院校生源呈逐年下降趋势，原本处于短缺状态的高等教育办学资源将一部分变为闲置资源；高等院校师资的相对短缺亦将得到缓解，甚至衍变为供给过剩。高等教育资源配置及整合将成为一大难题。

自2000年以来，我国高等院校已进入大幅度扩招时期，而我国高等教育未来却面临人口老龄化的冲击，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减少所造成的强烈反差将使其发展形势更为严峻[8]。

（二）人口老龄化对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影响

1.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生源的影响

20世纪后期，国家推行计划生育政策，使人口出生率迅速下降，加快了我国人口老龄化进程。老龄化所导致的适龄人口减少是考生人数大幅降低的主要因素。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与去年相比，2010年高考报名人数直线下降65万。作为继2009年之后的第二年人数下降，2010年的957万是自2007年全国高考人数突破千万大关之后，首次跌破千万。中国现阶段适龄升学人口正不断下降，预计我国年龄在18周岁至22周岁之间的人口在未来10年中将下降约4000万人。受到人口老龄化的影响，教育适龄人口减少，将直接导致我国适龄考生数量在未来逐年递减。

我国适龄考生数量减少的压力将直接作用在高等教育产业上。我国高等教育主要分成三大层次，包括研究生、本科以及专科。纵观全局，随着考生数量减少，报考研究生、本科以及专科三大高等教育层次的主体都将逐步减少。全国高等院校即将面临严峻的招生困境。生源作为高等院校发展与提升的支柱，一旦崩溃，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三大高等教育层次中，一旦出现生源不足的情况，首先遭受严重冲击的将是大规模扩张的高职（专科）院校。因此，有专家提出将有高职（专科）院校面临破产的观点。

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的减少，特别是自2009年全国高考报考人数的大范围下降，与自2000年至今高职（专科）院校的大规模扩张形成强烈的对比。在目前高等教育产业结构未能得到充分完善的情况下，高职（专科）院校的扩招直接导致高职（专科）院校的进一步畸形发展。高职（专科）院校，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其特点：它是高等教育；它是职业技术教育；它是职业技术教育的高等阶段。《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的颁布鼓励调整现有教育体系结构，扩大高中阶段教育和高等教育规模，拓宽人才成长道路，减缓升学压力。此文件着重说明中国此时要大力发展高等职业教育，培养一大批具有必要的理论知识和较强实践能力，生产、建设、管理、服务第一线和农村急需的专门人才。因此，自2000年以来，高职（专科）院校招生规模与在校生呈现数量级的增长。高职（专科）招生规模由2001年的130万人发展到2006年的290.7 万；同样，高职（专科）在校生人数由2001年的295万发展到2005年的743万。2006年、2007年高职在校生人数还在持续增加。到2008年底，中国大陆独立设置的高等职业技术学院超过1200所（见图4），占全国高校总数70%左右；高职在校生超过1300万，占全国高校在校生的一半多[9]。

在研究高职（专科）院校的发展情况以后，反观高职（专科）院校的招生情况，可以清楚其面临的巨大压力。2007年高职招生中，广东省高职（专科）院校大部分出现投档不足的情况。64所高职（专科）院校中，仅9所院校第一志愿投档生源充足，八成高职（专科）院校生源缺乏。其他部分省市也显现高职招生困境。另一方面，这将导致高职生源不整齐的局面。总的来说，高职（专科）院校生源危机主要体现在三大方面：一是近几年高职（专科）院校需要降分录取新生；二是新生报到率较低；三是生源质量下降导致该类院校需要降分录取，进而造成恶性循环[10]。因此，有学者断言，未来10年部分高校将面临破产危机。由此可见，中国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现状与高职（专科）院校发展之间的反差，使高职（专科）院校面临招生困境带来的巨大挑战。

2. 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经费的影响

我国高等院校的经费来源有：一是国家的资金投入；二是银行贷款和国债资金；三是民办高校崛起，民营资本介入；四是高校自身学费收入和校办企业、科研收入；五是社会合作资金与捐助[11]。由前文分析可知，2008至2020年期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将逐年下降，至2020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仅为2008年的58%。因此，高等教育适龄人口下降引起的生源不足将造成高等院校学费收入大幅减少，对高等院校，特别是部分国家资金投入不足的高等院校造成巨大的资金压力。

21世纪初期，教育经费的增长速度超过了财政收入的增速，原因在于教育经费中非财政教育经费的快速增长，其中包括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人办学经费、社会捐资和集资办学经费、学杂费及其他教育经费。这些教育经费中个人、团体和社会的投入，不仅弥补了财政性教育经费增速相对较慢的情况，并且大幅拉动了教育经费的快速增长，促进了教育事业的发展[12]。可见，在当前财政拨款数量有限的条件下，非财政教育投资的作用日益显著。据资料显示，2005年用于维持高等教育运转的约4000亿资金中，有2200亿来源于学费收入[13]。据此估算，高等院校学费收入占其教育经费来源达一半以上。因此，大部分非财政性教育经费，是建立在生源充足带来的学费收入回报的基础之上。一旦未来几年出现较为严重的生源不足状况，缺乏国家财政扶持的高职（专科）院校将面临巨大的资金压力。根据分析，2020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不到2008年的60%，再加上本科院校招生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对高职（专科）院校的挤出作用，笔者认为此期间将有一批高职（专科）院校因为资金链断裂问题而面临倒闭。这种消极现象还会引致私人投资者对于高等教育产业投资的谨慎，将必然给教育经费带来更大的压力。

因此，未来我国高等教育产业的发展在教育经费方面面临巨大压力，通过资源的合理配置获得必须的运作资金以及寻找合适的融资渠道将是大部分高校，特别是高职（专科）院校需要采取的措施。此外，国家应适当增加对高等教育产业的资金投入，否则在生源大幅下降导致学费收入减少，而国家仍未加大对高等教育产业拨款数的情况下，高等院校将陷入更深的经营危机。

3. 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资源的影响

（1）基础设施

近几年我国高校大幅度扩招，但基本办学条件的改善却相对滞后，尤其是本科院校已出现了“一高三低”的倾向。近5年来，生均教学行政用房面积、生均图书册数、生均仪器设备值分别下降了18%、3%和48%。由此可见，由于扩招的幅度过大而教育经费的增长速度相对缓慢，目前我国高等教育办学总体资源呈现相对短缺的现状[6]。

根据教育部公布数据以及人口统计数据得出的预测结果，2008至2020年期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将逐年下降，生源必将进一步减少。因此，在全国大部分范围内，将难以进行大幅度扩招，甚至将实施保守的招生政策。在教学楼、宿舍、仪器设备等硬件设施建设投入连年增加，而高等院校在校生人数逐年减少的情况下，我国高等教育办学总体硬件资源相对短缺的情况将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另一方面，由于我国高等教育的布局结构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形成，高等教育资源存在较为严重的分布不均情况。在中央所属的300多所高校结构布局调整以后，预计区域间高等教育资源分布不均的情况将进一步加剧。随着高等教育适龄人口逐年减少，未来高等教育资源优势地区将出现资源供给过剩，部分闲置资源将被浪费。

（2）师资力量

自1998年至2008年的10年间，是我国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的增长高峰期，全国高考考生人数持续上升。2008年，我国各大高等院校在校生基数已累积甚为庞大，而师生比普遍偏低。加上在各大高等院校持续扩招的情况下，高等院校对教师的需求量一直要求甚高，高校教师行业存在较大缺口。

然而，从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变化趋势来看，该年龄段人口从2009年开始进入下降期，高考考生人数也随之在2009年首次出现大幅度下滑。据相关数据显示，高等院校在校生人数将持续减少，所需教师人数亦将呈总体下降趋势，以往在校生基数庞大与师资队伍相对薄弱的反差将逐渐弱化。预计未来师生比将从目前的较低水平逐步上升至较高水平。

随着人口老龄化，我国高等教育师资短缺现象将在短期内得到一定缓解。在长期内，若保持现阶段大量扩充师资的目标，师生比有可能超出国家对师生比例的明文规定（见图5），1415甚至出现师资过剩的情况。基于师资资源短缺将得到一定程度缓解的预期，目前不建议采取增加过多师资配置的政策，否则将造成未来师资资源供给过剩的不良影响。

四、结论和政策建议

（一）简短的结论

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实行，中国人口结构在进入21世纪后发生显著变化，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导致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呈逐年下降趋势。然而，当今大部分学生、家长，甚至是部分高校领导、社会学者，均陷入认知误区——认为我国高等教育产业仍有较大发展空间，高等院校应保持大幅扩招。事实上，据有关数据显示，近两年来，全国大部分省市的高考报考人数均呈下滑趋势。我国高等教育产业面临人口老龄化带来的严峻考验，包括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减少对高等教育生源、高等教育经费以及高等教育资源产生的重大影响。因此，我国必须通过制定合理的政策，以应对人口老龄化对高等教育产业造成的巨大冲击。

（二）应对政策的探讨

1. 合理规划学位供给量

教育部门应合理预测生源数量，规划高等教育学位供给量，杜绝个别高校随意扩招的现象。在2000年至2008年间，学位供给量一直在大幅增长，而高考录取率却一直维持在60%左右，其原因在于考生人数也在同时增加。但从2009年开始，学位供给量继续大幅增长，考生人数却已下降，导致2010年的录取率突升至69%（见图6）。

教育产业经费投入中的一大部分是固定成本，例如宿舍、教室、多媒体设备等硬件设施。这些设施成本巨大，一经投入就难以回收。若考生数量减少至与学位供给量相当时才停止扩张，投入的固定成本将无法通过减少学位供给量来回收。所以，教育部门应该对未来的考生数量做出估计，并以未来的考生数量为基础，提早规划学位供给量。同时，应将考生数量的估计结果公开化，将考生数量减少的信息传达给各高校作为警示，以应对生源减少带来的影响，避免在将来出现资源过剩的情况。

2.加强品牌建设，高校优胜劣汰

高校应当注重自身品牌建设。对于现有品牌知名度比较高的院校，可以打造成国际顶级高校以吸引国际留学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未来生源危机的压力，保证生源质量。二本以下竞争力较差的学校应该注重差异化办学，特色办学[14]，提高办学质量以此吸引学生报考。同时，也能形成高校间优胜劣汰的淘汰机制。

一些高考成绩不甚理想的考生认为，普通高校的本科生找工作尚且困难，更何况一些不出名院校，所以这些考生宁愿提早工作或者寻找其他出路也不愿就读较差的学校。据福建省教育厅网站显示，在今年福建省的第三批招生中，独立学院受追捧，民办院校则遇冷。原因是独立学院依托公办高校办学，能够较好地利用母体高校的知名品牌和无形资产。一些口碑好的独立学院，投档分数接近甚至超过二本分数线。例如华中科技大学武昌分校的文史类和理工类投档线分别为499分和491分，均超二本线。与此相反，西安思源学院、烟台南山学院、郑州科技学院等院校文史类几乎无人报考。

由此可见，若院校教学质量高，有自身的品牌特色，即能吸引更多考生报考，而经营不好的院校则会被自然淘汰。同时，教育部门亦应该执行监督职能，防止在市场竞争中被淘汰的落后院校采取不妥手段勉强招生。例如，西安市教育局今年就取消了西安东方科技培训学院、九三西安科学技术培训学院、西安海文培训学院、西安成人教育培训学院等9所院校的招生资格，并责令另外4所学院停止一切办学活动。其他地方若借鉴这样的淘汰措施，将会促进院校间的良性竞争。

3. 拓宽高等教育经费筹措渠道

高等教育经费不足是困扰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瓶颈”，这在人口老龄化问题出现之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根据估算，高等院校学费收入占其教育经费来源的一半以上。然而，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在未来生源不足的情况下，学费收入将会大幅减少，教育经费主要依赖于学费收入的局面将无法维持。由此引发的巨大资金缺口，需要通过拓宽各种教育经费筹措渠道来补充。

增加国家财政拨款。2010年5月正式公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指出：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在2012年要达到4%。事实上，这一目标是17年前提出要在2000年达到。加之面对人口老龄化造成的生源不足的冲击，增加国家财政拨款是应对高等院校学费收入大幅减少带来的资金缺口的最根本途径。国家财政部门应真正重视对高等教育产业的资金投入。

完善高等教育融资机制。国家应该积极尝试帮助高等院校开拓新的融资渠道，避免在生源不足的情况下出现资金严重匮乏的状况[15]。

扩大招收外国留学生。美国商务部在统计资料中，将美国高等学校招收的外国留学生列为第五大出口行业[16]。与此相比，我国现招收留学生的数量远远低于英美日等发达国家。以日本为例，其人口总数只有中国的1/10，但其留学生人数却接近于中国的留学生人数[17]。这说明我国在招收外国留学生方面有着很大潜力。招收更多外国学生，在缓解生源不足、充分利用学位资源的同时，还可以通过收缴学费来补充教育经费。

制定和完善有关教育捐赠的法律法规，亦有助于高校寻求来自社会的教育捐赠[18]。除此之外，高校还可以通过发展校办产业，加强科技成果转化等各种渠道来增加收入，补充教育经费。

4. 整合、共享教育机构间的资源

高校扩招没有收到实际成效，扩建后教学资源得不到充分利用，导致资源闲置。改善此状况可通过以下途径。

对硬件教学资源进行合理配置。高等院校可以通过各种途径与社会上其他教育机构合作，如收取租金、设备维护费等，不仅可让自有的教学资源得到充分利用，亦可同时解决高校因为扩建耗费大量资金所带来的财政问题。

拓宽其他生源渠道，对过剩资源进行有效利用。例如，为成年人提供与适龄大学生接受课堂教育、共享教学资源的机会。中国人口结构中，成年人比例为主要部分，⑰同时，社会上大部分成年人有提高自身学历、重新进入学校接受教育的愿望。成人高考、网上大学就是很好的先例。此项措施不仅响应了十六大提出的“形成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有效借鉴了韩国建设终身学习体系和学习型社会的做法，而且能够较好地将中国沉重的人口负担转化为巨大的人力资源优势，提高国民综合素质。

5. 聘请外聘教师，缓解师资短缺

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可以预见：人口老龄化趋势导致高等教育适龄学生人数减少，师资力量渐趋过剩。虽然目前我国高等教育产业存在师资资源短缺的突出问题，但由于生源不断减少，如果继续根据现状聘请专职教师，大规模扩充师资队伍，必定会造成未来教师过剩的现象。因此，不能盲目扩充师资，以免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造成未来师资过剩的不良影响。

为应对目前师源短缺情况，并避免未来出现师资过剩现象，可通过聘请外聘教师担任授课教师。短期内，根据在校生规模及专职师资队伍缺口程度，通过聘请适当数量外聘教师来满足对教师的需求量。长期内，根据在校生人数下降的趋势，逐渐调整外聘教师数量，使之与缺口缩小程度同比下降。此外，在满足不同程度的教师需求量前提下，为保证高等教育教学质量，可对外聘教师实行严格的考核制度[19]，促进非专职教师群体整体素质提高，更好地从量和质两方面缓解当前师资相对短缺的状况。

以高职院校师源为例，根据高职教育培养目标，从优化师资队伍结构的角度考虑及校内各专业的实际情况出发，可从社会上外聘适量专家、科研人员、技师等各种专业技术人才进校兼课、指导实习培训等。此类外聘教师应视为高职院校师资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特殊的师资力量[20]。

（本文感谢周子惠、赵茜、潘文迪、陈随缘、钟启华等同学的资料整理工作。）

注释：

① 1956年联合国提出以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7%作为老龄化社会的标准。1982年世界老龄大会将60岁以上作为划分老年人的界限，此后多数学者以60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10%作为老龄化社会的标准，近年来我国学者也多采用这一标准。

② 截止到1999年10月1日，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达1.26亿，已占总人口的10%，这表明我国已进入老龄化社会（《人民日报》1999年10月23日）。

③ 参见深圳大学在“我国人口老龄化对教育行业的影响及对策”一文中所做的描述。

④ 厦门大学在“人口结构对高等教育的影响”一文中曾这样提到。

⑤ 数据引自：2009中国统计年鉴。

⑥ 相关内容引自：日本《追求》双周刊2010年6月24日文章。

⑦ 受访人群涉及在校学生、教师、公务员、医生、公司职员、农民及其他各种职业人士，主要是14岁至24岁的青少年，比例达到86.8%。另外，有约10.6%是24岁至64岁的青中年人这一主要劳动群体。

⑧ 一国人口生育率的迅速下降在造成人口老龄化加速的同时，少儿抚养比亦迅速下降，劳动年龄人口比例上升。在老年人口比例达到较高水平之前，将形成一个劳动力资源相对丰富、抚养负担轻、于经济发展十分有利的“黄金时期”，人口经济学家称之为“人口红利”。

⑨ 在人口转变过程中，由于死亡率下降初始时间与速度先于出生率，在前一阶段易出现人口年轻化趋势，总抚养比快速上升，经济增长深受其累。而当各年龄阶段人口死亡率下降时，儿童抚养比降低，导致养老问题加重，总劳动人口比例发生变化，经济增长随之放缓。此时形成“人口负债”。

⑩ 根据中国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2010年公布的《中国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预测研究报告》得出。

⑪ 如Calvin F. Schmid和Frad J. Shanley在大学入学人数预测时，所运用的方法是比例方法和队列生存法（Calvinand Shanley，1952）[21]。

⑫ 数据来源于我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

⑬ 教育部暂缺2010年数据。

⑭ 国家对师生比例的明文规定是1：14为优秀，1：16为良好，1：18为合格。

⑮ 教育部[2004]2号文件。

⑯ 数据来源于中国教育在线，其中2009与2010年的录取人数为计划数，其余年份皆为实际录取数。

⑰ 根据2007年统计结果，15—59岁年龄段人口占中国人口总数的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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