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凉水烧成热水
2011-01-16辽宁
辽宁/潘 洗
把凉水烧成热水
辽宁/潘 洗
杨开泰如是说: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确切地说,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中的一个。
——题记
刚认识张玉袖那时候,杨开泰正跟孟双打得火热。
第一眼印象恐怕是靠不住的,何况杨开泰醉眼朦胧中。孟双穿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粉白相间的旅游鞋,充满青春朝气的一身打扮,看上去颇有眼缘。后来再去玩,杨开泰自然还找孟双陪,仔细端详后才发现,她长了一张有些夸张的圆脸庞,好在一头黑而密的过肩发,顺着右脸颊自然垂落,倒是达到了瘦削脸部的效果。其实去歌厅找丫蛋儿又不是娶媳妇儿,不用那么多说道。孟双歌虽唱得一般,但喝酒是强项,能喝敢喝善喝,绝不扭扭捏捏推三阻四,这一点挺招人稀罕的,很多男人不就是冲着能找个小丫蛋儿陪着喝大酒才走进歌厅的嘛。最关键的在于,杨开泰在逐步攻城掠地的征途中发现了新大陆:孟双的身子竟然比那套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服还白,比脖子以及整张圆脸都白。杨开泰的求索精神相当强,迫不及待开房深入研究了孟双的肤色。皮肤虽然不是很细腻,但全身却没有一个痦子,是毫无瑕疵的一种白,且顺滑如缎。虽然胸部的内容稍显匮乏,但一白遮百丑,杨开泰感觉还是很满意。隔一阵子两人就去酒店研究一下,虽然弄得精疲力尽,但每次都能取得丰硕成果。
孟双从杨开泰那里赚了不少小费,少不得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有次杨开泰顺嘴说了一句,其实女人还是穿得性感一些好,孟双转身就去买了一件艳粉蕾丝的连衣裙套上了。等再见面时,杨开泰皱了皱眉,笑吟吟附在孟双耳边说,瞧你身上的白都透出来了,走光啦,也许在床上穿会更好些。后来某一天,杨开泰跟张玉袖偶然提起了孟双的话题。张玉袖说,三哥,你那老情人孟双,穿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我们都说太俗气,可是她不听,说可是杨哥稀罕呀,那时候我想,孟双的男朋友眼光怎么这么土呢。这只是个小插曲,仅仅是衣服穿着倒还不足以让杨开泰心里烦闷。要命的是,孟双把自己当成了杨开泰的女人,比如高潮的时候会突然大呼小叫“老公老公……”;再比如,她开始伸手跟杨开泰要钱了,她会毫不扭捏地跟杨开泰说,我七大姑八大姨有什么什么事儿,借给我点钱呗。次数多了,杨开泰便提高了警惕。说到底,孟双不过就是他相对固定的玩伴儿而已,自己压根就没想过更不会跟她有更深的纠葛,于是找个借口说工作忙,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维持着,心里却在逐渐地疏离。
但不管怎么样,孟双过生日时,杨开泰还是给孟双张罗了个生日聚会,就在樱花酒店。男男女女一共8个人,正好坐满一桌子。杨开泰这边,只有他和孙炳义两个人,孟双则找来了比较相熟的四个姐妹,其中就有张玉袖,还有一个叫冰冰的。冰冰还带来了她的铁子,据说在某银行上班,姓关。必须承认,那姓关的家伙在泡妞方面很有一套,连杨开泰都自叹不如。他以冰冰和他的共同名义,送了孟双一束鲜花,附带了一大堆美丽辞藻,把孟双感动得眼泪汪汪的。那顿饭的气氛莫名其妙,平日里豪饮的孟双竟然像个淑女一样浅酌,而在敬关大哥时才把杯里的半杯白酒一饮而尽。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敬起了酒,感觉整个酒桌上只有他们俩是主人,其他人全是陪衬。杨开泰心中的别扭没有流露出来,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此时总有人会挺身而出,打破尴尬局面。冰冰首先站出来,她说感谢杨大哥给孟姐姐过生日,她平生最敬重有情有义的男人,你对孟姐姐一直这么好,我们这帮小姐妹都羡慕她。也是多半杯白酒下肚,杨开泰也不能示弱,干了。冰冰的表现可圈可点,她跟关两个人一唱一和,频频举杯,调动气氛,酒桌上的这种规矩人人都懂。换个角度说,在好姐妹过生日的场合,关的言谈举止也似乎应当有些节制才对,冰冰的话锋里似乎也显露出一点醋意。冰冰漂亮,伶牙俐齿,且善于察言观色,只在歌厅呆了不到一年,就让姓关的包养起来了,从此不用再去歌厅陪喝陪唱了。紧接着就是张玉袖,她才喝了一点点白酒就满脸通红,据称是酒精过敏。张玉袖正好坐在杨开泰的对面,穿一件咖啡色的小衫,比起孟双那身粉色的连衣裙,倒显得清爽而得体。对一个人的感觉有时候瞬间就可能扭转。杨开泰其实是第二次见到张玉袖,第一次见她时应当早在一个月之前,外地的一个诗人叫海之的,来玉城拜访本地著名青年作家曹遇春。通常情况下,凡是曹遇春外地的哥们来玉城,总会告诉杨开泰,而杨开泰也乐于出面帮忙接待。这其中的缘由外人多不知道。跟很多人一样,杨开泰早时也做过文学梦,无奈资质粗鄙,一直没写出什么像样的作品。发表的几篇豆腐块,多是曹遇春帮助向外推荐的。所以,杨开泰对曹遇春抱有一种亦师亦兄亦友的心态,不仅外地文友来玉城,就连本地一帮真假文人啸聚吃喝,甚至就连见网友也把曹遇春拉着。海之是个不错的诗人,自称有“三好”,好诗、好酒、好美女。海之来玉城那个晚上,两个半文人(杨开泰自嘲是溜边打蹭混场的,顶多算半个)跟三个美女,喝得也是热火朝天。事前杨开泰跟孟双交代,你找两个丫蛋儿来,要漂亮、能喝酒、肯出台,最好是你的姐妹,这样好说话。孟双说没问题。果然,找来的这两个丫蛋儿的确很漂亮,看看曹遇春跟海之的表现就知道了,两个人都比平时话多了,酒自然下得也快。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看他们比比划划喝得兴起,孟双悄悄把杨开泰叫到外边,说不行啊,可心来事儿了,张玉袖刚来没几天,从来不出台。杨开泰一听就急了,说你这叫办的啥事儿呀?你问问那个张什么,她下边镶着金边呀?差钱还是差粮票?不行就让她滚犊子!那天晚上到底是另外找了个小姐陪海之才算完事。在玉城,找个美女陪外地的哥们,是风行一时的接待礼仪。不久之后,在梅园小区张玉袖的床上,两个人激烈运动后,风静雨歇,相互搂着说话,不知怎么又提起了孟双。张玉袖说,世事难料啊,三个月前咱俩第一次见面,差不多是仇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别扭。你觉得我是在装B,我觉得你牛B,你的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总在瞅对方,你总是一副瞧不起别人的样子。两个月前,孟双过生日那回,那天的气氛很怪异,孟双平时也不是那样的,那天我就是觉得她过分了,她那样冷落你让你下不来台,让我都觉得跟你一样难堪。我还发现一个现象,每当你色迷迷的小眼睛都快笑没了,那你一定是非常生气了。那天不就是一帮朋友在一起聚会嘛,又不是客人挑小姐在KTV里面陪唱,干嘛弄得别别扭扭的。说句实话,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当时心里就是心疼你,可怜你,就是想让你有点面子。我虽然酒量浅,但我敢喝,喝死拉倒,多大个事儿呀?张玉袖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谁会想到现在呀,心一软,却把自己搭上了,全都被你攻城拔寨给占领了,唉……杨开泰一直没吭声,只是把手放在张玉袖那异常丰满的胸脯上轻轻地游弋,末了才稍稍加大了力道,说袖儿,常言说得好,是我的,你跑都跑不掉;不是我的,那就趁早给我滚犊子。
那顿生日宴成了最后的午餐,之后杨开泰跟孟双的关系彻底走向末路。冰冰跟姓关的也掰了,具体原因不明,但据孙炳义称,两个人已经暗度陈仓有了一腿。好事恰恰肇始于樱花酒店那个饭局。说是在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满脸桃花的冰冰跟孙炳义说,孙哥,我手机没电了,借我手机用一下好吗?结果她在酒局散后,磨蹭到最后,又偷偷跟孙炳义说,用你手机打的那个号码是我的。像孙炳义这种任何时候都会见缝插针的人怎么会浪费机会呢。当然,杨开泰也不会浪费机会,他开始追张玉袖了。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在遭遇张玉袖之后,却变得颇费周折。
杨开泰又去了几次碧海蓝天KTV,哥几个都找丫蛋儿陪,就他一个人枯坐着。这搁在以往,孟双会主动过来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现在,领班和那些小丫蛋儿差不多都知道孟双跟杨开泰的事儿,所以都刻意避开让两个人在同一间包房出现。老实说,孟双也没做错什么,现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重情重义之人已属凤毛麟角,何况在这鱼龙混杂的欢场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女人市侩一些,物质一些,可能会更好。如果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随行就市,那所有的问题其实都不成为问题,这符合游戏规则。这也就是杨开泰之流热衷于流连欢场找乐子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杨开泰做事讲究、敞亮是公认的,他当然希望跟他交往的人同样讲究,这个要求一点都不为过。孟双只是个在歌厅中陪唱的小丫蛋儿,也许她并非有意隐瞒:她的年龄,她的简短婚史,她的前夫仍在铁窗中度日,她年幼的女儿还撂给她妈妈照看着……这些事情本无必要向外人和盘托出,每个人都有权在心里给自己的隐私保留最后一块地盘,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只是,当男人知道真相后,他必然会失望,彻底失望,而那颗失望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就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杨开泰果断地决定让孟双“滚犊子”。
许久之后杨开泰才深切认识到,绝对不是所有的歌厅小丫蛋儿都那么容易泡到手的。杨开泰去K歌找张玉袖陪这很正常,张玉袖对他有好感这也是事实,可是翻来覆去总那么几首歌就没劲儿了,于是决定换个玩法,改去酒吧喝酒。孙炳义充当了杨开泰寻欢作乐最坚定的同盟者,他总是开着他那辆破切诺基给杨开泰当司机。问题是,张玉袖是要坐台赚钱的,要是总跟杨开泰出来喝酒就没得赚了,再加上碧海蓝天对丫蛋儿管理得严,即使客人很少也不能随意离开。有那么一段时间,孙炳义开着切诺基拉着杨开泰,埋伏在KTV附近,这边用电话遥控着,等那边坐了一台拿到小费后,便拐带着另外一个丫蛋儿悄悄溜出来,上车一溜烟开走了。当然,也有被领班扣住走不脱的时候,外边车上的两个人急得抓心挠肝却也无计可施。带张玉袖和她的一个小姐妹去酒吧喝酒,杨开泰并不吝惜小费,在这儿喝跟在KTV里面喝,感觉虽然不一样,但规矩是一样的。那时候玉城的娱乐场所小费低廉,50块钱就够,杨开泰他们通常是给100块钱,说得也很直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份儿,张玉袖并不推辞,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么持续了一个多月时间,有天孙炳义把人接到红磨坊酒吧之后,喝了一点酒就领那个叫菲菲的小丫蛋儿走了,说出去兜兜风,丢下杨开泰和张玉袖扬长而去。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慢慢喝着,一边等人,一边闲聊,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后来,在酒精作用的掩饰下,两个人抱作一团,还接了吻。等到过了12点,孙炳义的电话都没来,而张玉袖已经回不去碧海蓝天的宿舍了。杨开泰顺水推舟找了一家宾馆,开了间房,只剩下最后一间,不带卫生间的,好在还有空调。看张玉袖喝得满脸红润,有些神情恍惚,就没换地方,将就一个晚上算了。杨开泰搂着张玉袖坐了一会儿,手在张玉袖后背的胸罩搭扣附近游走,只能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欲望,老觉得不能乘人之危。正是炎热的夏季,张玉袖穿得轻薄,杨开泰很容易把裙子给脱下来,并盖好了毛巾被,正要抽身离开,张玉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他。于是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做了一回,关键时刻,杨开泰突然想起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紧急刹车没刹住,到底弄了张玉袖一身。那天晚上,直到杨开泰离开,张玉袖一直用毛巾被盖着脸,没说一句话。
在秋天之前,张玉袖从碧海蓝天的宿舍搬出来,住进了梅园小区的一个双室,是跟别人合租的,室友是个护士,经常值夜班。按照杨开泰的想法,最好是租个单室的,可是这样的房子不好找,而合租相对容易并且便宜一些。梅园是个比较古老的小区,美其名曰小区,却连物业都没有。房子的条件自然也差些。但是,总算有了个窝,比去酒店开房好多了,毕竟酒店不安全,遇到熟人扯不清。
整个冬天,杨开泰一直是在张玉袖那张木床上约会,两个人在床上做暖身运动,乐此不疲。123是两个人见面必做的功课。杨开泰上网下载打印了一本黄书,名叫《少年阿宾》,装订成厚厚的两册,交给张玉袖学习。各种体位,各个部位,都尝试了个遍。有很多招式,杨开泰跟媳妇儿从来都没用过。甚至有一次,好不容易说服张玉袖,偷偷把她室友的护士服套在身上,以至于张玉袖羞红了脸,说三哥,你花花肠子真多呀。杨开泰当然是迷恋张玉袖的肉体,她身上虽然没有孟双白,但却是丰满的,一双大乳颤颤巍巍呼之欲出,他喜欢把手搭在那对豪乳上,那种满满的、温热的、柔软的质感让他心醉神迷。还有,张玉袖总是很羞涩、欲拒还迎,别有一番风情。有一回运动完,张玉袖对杨开泰说,以后我就叫你“三哥”吧,你知道我为啥这么叫你吗?杨开泰说哥是聪明人,我猜你是想到了“三阳开泰”这个词吧,叫“三哥”也很不错啊,比“杨哥”好。张玉袖在杨开泰赤裸的胸前划拉一下,汗怎么还没消,扯过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说我想的可不是这个,你知道吗?因为你是我的第三个男人。架不住杨开泰追问,张玉袖说起她“大哥”,当年她打工的饭店老板的弟弟,以谈恋爱的名义夺取了她的处女;而“二哥”则是她在弓长岭某歌厅遇到的一个开矿的老板,玩腻了便甩了她。杨开泰心头的醋意涌了上来,问她,大哥二哥还好吧?张玉袖侧过身子,用肥硕的胸脯压住他,亲了他一口,有了你这个三哥,只要你对我好,谁还想大哥二哥呀?杨开泰一下子翻身把张玉袖扑在身下,再次进入了她,她笑骂着,哎呀,一提他们你还来劲儿了,你也会吃醋呀,三哥轻点,三哥快点,三哥……
因为交往多了,不光孙炳义,其他一些哥们也知道杨开泰有个长得像明星王艳的女朋友,而张玉袖的一帮小姐妹,逐渐跟杨开泰也熟稔起来,有跟着叫三哥的,也有叫姐夫的,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菲菲、小陶和林芳,是跟张玉袖最要好的三个朋友,更是跟着蹭了好几顿酒喝。她们也经常到张玉袖租住的地方来玩,为了方便,甚至配制了一套门钥匙。有一回,杨开泰借出差的由头在这里过夜,清晨早勃,就从后边进入做了一次,才一半,哗啦一声门响,那三个人竟然开门进来,带进来一股寒气。本来是找张玉袖打麻将的,看到杨开泰也在,都吃了一惊,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姐夫在,那就不打扰你俩的好事了,又都风风火火地走了。她们知道被子下面是两个人的裸体,却怎么都不会想到,两个人的裸体还连在一起呢。
很难想象,张玉袖会跟这几个小丫蛋儿成为好朋友。菲菲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应当属于那种快乐重于赚钱的类型,活得率真洒脱,花钱如流水,小费没少赚,卡上从来没存下多少钱。到KTV玩,都是客人选丫蛋儿,到她这儿颠倒了,她看不上眼的,一甩手,走了。曾经跟孙炳义来往了一段时间,无疾而终,不过显然这并没给她造成多大影响。小陶年纪最小,却颇有心机,精心打扮成清纯少女,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思绵密,早经过多次预演彩排,能把客人哄得特高兴,屡试不爽。客人高兴了,小费就给得更大方了。有人尤其喜欢这一款,下了血本泡她,但无论怎么勾引,就是不上钩,她抱定一个信念: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到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花钱有点抠,吃穿用的都比较俭省,所以据说才出道一年多,攒的钱已经超过了6位数。这令人敬佩,要知道,这个丫蛋儿是卖艺不卖身,从来不陪人出台的。而林芳则是另外一个类型。她的情况跟孟双差不多,都有个孩子要养,老公在某个镁矿上班,叫矿石砸断了腿,也把家里的经济来源砸断了。矿主没赔多少钱,而儿子嗷嗷待哺,迫于生计,林芳出来当了歌厅小姐。她不仅陪唱陪喝,也陪睡,眼里几乎全是钱,什么钱都挣。杨开泰讨厌钻进钱眼里的女人。不过就是这个林芳,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也让他对她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善。
转过年来初夏的一天,海之路过玉城,在这里逗留了一个晚上。这一回,海之没有惊动曹遇春,而是直接找到杨开泰。杨开泰对个中原因早就心知肚明。曹遇春曾经介绍过很多文学圈子里的朋友给杨开泰认识,很多人最后都跟杨开泰成了好哥们,交情之深竟远远超过他这个牵线人。这看似匪夷所思,实际上不难理解,文人也是人,再清高也要食人间烟火,迎来送往、礼尚往来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不能因为自己写得好,名气渐渐大了,人们都得仰视你,就得宠着你。曹遇春身上最大的问题可能是,他在做人方面并没有他的作品所呈现出来的那种大气。两个人认识得比较早,曾经一起喝了无数顿酒,在杨开泰的印象中,曹遇春好像从未做过东,买过单。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可挑的,他并不觉得委屈。哥们之间,吃吃喝喝,谁掏腰包都无所谓。但是,在别人那里可能就不一样了。你写出了好作品,我对你敬佩有加,但若你在做人方面差劲儿,我就选择离你远一点,这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交朋友就得交讲究的人,没有谁天生就高人一等,无论如何做人的根本不能丢。海之是个诗人,率性而清高,但对人情世故看得极为透彻,他知道来玉城应该找谁。杨开泰是个可以信赖、让你心里踏实的哥们,错不了。
晚上喝酒时就没找别人,杨开泰,海之,张玉袖和小陶。海之看着张玉袖眼熟,眼神里闪过几丝狐疑。杨开泰搂过张玉袖,这么说吧,那次你来,我是准备把她介绍给兄弟你的,不过现在,兄弟媳妇变成嫂子了,这可不赖哥不仗义呀,哥绝对没有横刀夺爱,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海之喝酒易兴奋,小陶又会劝酒,几瓶酒下肚,撸胳膊挽袖子即席赋诗一首,献给漂亮的小陶妹妹,再赋诗一首,献给小嫂子。又说,光朗诵不行啊,得唱。于是去KTV狼哭鬼嚎了几个小时,然后去烧烤店闹到半夜。该睡觉了,海之想把小陶带走,可小陶说,遇到这么有才气的诗人哥哥,妹妹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但是不行啊,我那个来了,真的很抱歉啊,让玉袖姐再帮你安排一个吧,包你开心,哥你下次来,我一定好好陪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于是张玉袖找林芳陪的海之。事后,林芳知道是杨开泰掏的小费,死活要给退回来,说不能谁的钱都挣,三哥请客,就当我是友情客串,义演一把。怎么能坏了规矩呢,张玉袖悄悄去杨开泰媳妇儿开的那家专卖店,买了一套衣服送给林芳,林芳推让了几次才收下,又回请了一顿大餐才罢。让杨开泰心里好生感慨。
多年之后,杨开泰还会经常想起,假如没有张玉袖的两次怀孕,那自己会不会就这么一直跟她好下去?每次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在杨开泰的心里,无论是供职高尚场所的良家妇女,还是在KTV陪唱的小丫蛋儿,这本身没有什么不同。若是出于男人自私的考虑,那欢场中的女子似乎更容易被“拿下”,在某些时候更容易摆平。在与张玉袖交往的过程中,肉欲显然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两个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沉湎于官能的快乐中无法自拔。可是,要是说两个人在一起仅仅是为了床上那点事儿,那也不是事实。世间女子中,拥有青春勃发的身体,以及一对翘翘的、颤颤巍巍的大乳的,可不止张玉袖一个人。张玉袖也许算不上漂亮,但她善良,不贪财,善解人意,并非所有女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两人好上后,杨开泰除了偶尔给她买套内衣,换个手机,交个房租,也没怎么给她钱花。逢年过节过生日给她个红包,张玉袖总是推辞,说,三哥我自己有钱,等我需要钱的时候,再跟你要好了。张玉袖也给杨开泰买过毛衫、腰带什么的。她开玩笑说,三哥你知道为什么送你腰带吗?就是要拴住你,你就不会到处捻花惹草啦。这一点,倒是符合杨开泰对女人的期待的。其实奥妙可能就在花钱的心理上。两个人好,同样是花钱,你得让我主动、心甘情愿地掏腰包,如果你开口,那性质可能就变了。
欢娱是有代价的。光知道舒服,一不小心,张玉袖有了。那是张玉袖第一次怀孕,把她吓够呛。问杨开泰,三哥,过好几天了都没来,我是不是有了?这可怎么办呀?我年纪轻轻就大肚子了,会叫人笑话。又说,要不给你生下来?就怕和他爹一个样,长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当然不能留,这是不容商量的事情,选择只有唯一的一个,做掉。于是趁着肚子还没鼓起来,做了。看到张玉袖承受了那么大的肉体痛苦,杨开泰有些心疼,同时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冒了出来:虽然他(她)不该来,但那也是一个小生命呀,在尚未成型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张玉袖暂时不去KTV上班了,在家休养,那帮小姐妹儿轮流去照看她,年轻,恢复得很快。
接到电话时杨开泰正跟单位的一帮同事打麻将,听得出张玉袖的声音很急,牌正兴着,就没当回事,继续玩。结果又打了一个小时,把之前赢的统统输了回去,差点倒贴。常打麻将的人都知道,打麻将是有某种气场存在的,比如边上多了个看热闹的人,比如中间接了个电话,等等,这都可能扭转牌局。先赢后输,心里悻悻的,打通张玉袖的电话,她说话都带哭腔了,她说三哥,我爸住院了,我卡上的钱不够,再给我拿点钱吧。杨开泰哦了一声,知道她在车站急得直跺脚,就打车过去给她送去2000块钱,把票退了,雇了一辆出租车走,还安慰她别着急,没事的,钱不够再给我打电话。嘴上这么说,心里很不爽,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爸是不是真的病了,怎么会这么巧。又一想,张玉袖应该不会这么做,兴许是她那帮小姐妹怂恿的,像林芳曾经一年过了四个生日,赚得男人的钱财无数,没准她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张玉袖回来后给杨开泰打了好几个电话,杨开泰推说单位忙,连傻子都能听出语气的冷淡。再次见面时,两个人的心里就生了嫌隙。张玉袖满肚子委屈,就问杨开泰怎么了?我为你打胎,我爸又病了,你却不冷不淡的,你心里还有我吗?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杨开泰也很气恼,绷着脸半天没说一句话,最后咕哝了一句:袖儿,在哥心里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心肠软,架不住别人在边上捅咕你。张玉袖立刻大了嗓门,你这说的什么话?谁捅咕谁了,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啊?等我爸出院了,我凑钱还你。杨开泰情知说错了话,马上温言软语地哄她,好话说了三千六,两个人最后是宽衣解带,在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中达成和解。
男人和女人在交往中为钱闹了别扭,对感情的伤害是巨大的。两个人刻意的减少了见面甚至打电话的次数。123不再是狂欢,在床上精力也不集中,有时候身体也不听从欲念的指挥。由此可见,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倘能深度地结合,必须有两个条件共同起作用,有欲望,更要有好感,无情之性,好比是做饭水放少了,容易夹生。
事情出在张玉袖第二次怀孕上。她在电话里告诉杨开泰,这个月又没来,是不是又……杨开泰很气恼,啪地把电话合上了。接下来几天,张玉袖连着打了几次电话,杨开泰都没接。男人在这个时候大都是自私的。他怀疑如果有了,很可能不是自己的。从上次到现在,一共只做了两三次,再说心灰意懒之际,子弹不会那么准。而且,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她会不会又靠上了别的男人呢。很久之后,杨开泰还为自己冒出这种龌龊的、推卸责任的念头而陷入深深的懊悔和自责之中。
此后张玉袖再也没有跟杨开泰联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他的手机,接通之后,电话竟是张玉袖的小姐妹菲菲打过来的。她说姐夫你快来,玉袖姐晕倒了,现在玉城第三医院呢。
病床上的张玉袖正在打点滴。一身睡衣全被汗水浸湿了,斑斑驳驳的印痕很显眼,蓬头垢面,很憔悴的样子。那些小姐妹识趣地离开,只剩下两个人。都不说话。张玉袖紧咬着双唇,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眼睛紧盯着杨开泰,那眼神刀子般犀利,似乎要把他剖开看个明白。杨开泰情知那个复杂的眼神里面有委屈、有质问,也有怨和恨。他不敢对视,只是走近前去,轻轻搂住了柔弱无助的张玉袖。张玉袖的泪水无声地滚落,突然一把抓过杨开泰的左臂,狠狠地咬了一口。杨开泰强忍剧痛,落荒而逃,把张玉袖压抑已久的嚎啕哭声关在门里。多年以后,杨开泰一直记得张玉袖刀子般的眼神,以及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杨开泰相当消沉,几乎天天泡在酒吧里。孙炳义这哥们还算讲究,一直围拢在他身边。人生低谷时,身边朋友的陪伴是很可贵的。借酒浇愁之余,上上网,再不就去媳妇儿的服装店待一会儿。媳妇儿打理店里的生意忙得脚打后脑勺,但对杨开泰的变化自然是敏感的,以前几乎天天在外边应酬鬼混,突然间闲下来,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但她也不说破。男人在外边折腾够了,累了,总要回家的。回家就好。
那段时间,跟杨开泰去红磨坊酒吧喝酒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那都是他心目中的好朋友、好兄弟。有时候就跟孙炳义两个大老爷们喝,当初去歌厅消遣取乐的心劲儿早已荡然无存。都不怎么舞舞咋咋吹牛了,也听孙炳义在那里诉苦水。孙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车先后换了好几部。他说这没什么眼红的,都是顶账来的。别人欠我的货款,弄台车给我了,我再顶出去。今天我开捷达,没准哪天我就坐上奥迪了。偶尔也唠女人的话题,比如说到现在已经换了几个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哪一个印象最深之类。大约每隔一个礼拜,杨开泰都要找曹遇春喝顿酒。他谈的都是文坛上的一些事情,谁谁谁,怎么怎么,自己最近又写了什么,发在哪家刊物上,被某某刊物转了,获了一个什么奖。也规劝杨开泰,兄弟你别总吃喝玩乐,还是沉下心来写点东西吧,我帮你推出去。杨开泰相信这是很真诚的建议,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关键时刻,文学能顶个屁用?文学能让一个人揪成一团的心松弛下来吗?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还真有两个女孩陪杨开泰喝过酒。一个叫张小雨,清纯亮丽,是在网上聊上的网友。喝了两次酒,就上床了。完事后,大言不惭地向杨开泰撒娇,老狼哥哥,我在嘉乐福商厦看中一件小衫,才380块钱,支持一下嘛。杨开泰笑吟吟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打开钱包,数出500块钱给她。然后在QQ上把她的名字拉黑,又把她的电话号码删了。
另一个是菲菲。那天杨开泰一个人去红磨坊喝闷酒,巧遇菲菲,是跟一个男人来的。不久那个男人有事先走了,菲菲就过来坐坐。两个人喝了许多酒。喝到最后,菲菲也有点多,抢着话头说,她说姐夫,哦,杨哥,其实玉袖姐是个好女孩。她对你那么好,你对她不公平。好不好,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旁观者清,我们这帮小姐妹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怎么样,她给你打了两次胎。两个人在一起靠的是什么,是信任。没有了信任,就什么都没了。玉袖姐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她跟你好,把你当成了她的依靠,可你却让她的靠山倒塌了。其实,我们也知道你对她好,都知道你是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而不是一个歌厅小姐。有时候我想,要是有像姐夫这样的一个男人对我那么好,我就知足了……杨开泰抄起电话,想打给张玉袖,摁完了号码,寻思半晌,却没有拨出。那天临走时,杨开泰拿出2000块钱,跟吧台要了个信封包起来,让菲菲转交给张玉袖。让她补补身子吧,言语之间有些哽咽。菲菲说,姐夫,杨哥,你是个男人,就为了这个,我敬你一杯,干了!
过了两天,在菲菲把那2000块钱退还回来后,杨开泰打电话给张玉袖。电话接通了,没有人说话,里边有人在鬼哭狼嚎般K歌,大约几十秒钟,就挂断了。次日是周五,下午跟一帮哥们打麻将,没打几把牌,张玉袖的电话进来了。杨开泰叫来另一个哥们替自己玩,两个人约到红磨坊见面。酒吧下午人少,开始就他们两个人对坐着,点了一堆东西上来,谁都不动,不说话。张玉袖有了变化,发型变了,原先是随意地扎着,现在烫了卷发,妆有些浓,指甲也染成了亮晶晶的黑红色。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张玉袖从包里掏出烟,兀自点上了一支,深吸一口吐出来,却被呛得咳了一下。杨开泰下意识绕到对面,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下子把张玉袖的泪腺给拍开来,眼泪如决堤之水,咆哮而出。两个人就那么搂靠着,良久,张玉袖才抽噎着对杨开泰说,三哥,你咋那么狠心呢?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却不要我了,把我抛给了别人,你到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人,你真的就那么舍得,那么忍心?
那个下午两个人喝了好多酒。酒精中混杂着大量的车轱辘话,这些话在后来,两个人有限的交往过程中数次被提及。张玉袖说,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哪怕是养个小猫小狗吧,时间长了,也都有感情了,咱俩都两三年了,你怎么那么快就忘记我了呢?张玉袖说,两个人的感情就像烧水,把凉水烧成热水,需要一个慢热的过程,热水也会慢慢凉下来,要想保持温度,就得不断地添柴火。张玉袖说,我不是贪图你的钱才跟你好的,这个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菲菲拿回来的钱,我没有理由要。张玉袖说,有好几次,我去你媳妇儿的那个专卖店了,那是个好女人,那么能干,真羡慕她,我也看见你女儿了,小鼻子小眼的,跟你很像啊,有一天我还看见你了,你在收银台的电脑上鼓捣什么,没抬头,我赶紧跑了。张玉袖说,三哥,我想你,也恨你。张玉袖说,你也想我?拉倒吧,你这么说鬼才信呢,我不信,换个地方?不去!张玉袖说,现在我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不能太随便了,你是问“四哥”是谁吗?我偏不告诉你。张玉袖正好接了个电话,对着电话里面说:我能干嘛,喝酒呢,现在回不去,别唠那些没用的,滚犊子!张玉袖看着杨开泰说,你猜是谁打来的电话,你“四哥”,哈哈……后来张玉袖平静下来,那是因为杨开泰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杨开泰动情地说:袖儿,无论怎样我都没法忘记你。因为你是走进我生命的女人,确切地说,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中的一个。
那天到最后,杨开泰大概记得张玉袖还说过这么一句话:三哥,别说你错过了我,只要你真的想我,你就一定能找到我。
张玉袖现在跟一个姓汉的男人在一起。这是个古怪的姓氏。“四哥”老汉家住乡下,手头有俩闲钱,正赶上张玉袖对杨开泰爱恨纠结之际,软磨硬泡把张玉袖弄到手了。很奇怪善解人意的张玉袖在老汉面前似乎很强势,她经常会呵斥老汉“滚犊子”,那是杨开泰经常使用的口头语,被张玉袖拿去用了。感觉老汉似乎从来不恼。他帮张玉袖另外租了个房子,是个单室的楼房,不怎么常来,每次来了,跟张玉袖睡一觉,撂点钱就走。杨开泰偶尔偷偷摸摸去张玉袖的房间,做贼般跟她温存;或者把张玉袖约出来吃顿饭,唠点闲嗑儿。上秋的一天,杨开泰跟曹遇春在玉来顺吃火锅,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把美酒喝出了毒药的感觉,就打了个电话给张玉袖。不一会儿,张玉袖带了个高挑的女孩来了,介绍说这位妹妹叫婷婷,新来的。曹遇春见到漂亮女孩,立刻妙语连珠,酒喝得也顺了。张玉袖经过多年的历练,酒量还是不行。一杯白酒下肚之后,脸色潮红,话说得也有些不利落,又执著地捡起了陈年烂谷子,说三哥……你不够意思!对我真不够意思,居然不要我了……杨开泰也飘了,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曹遇春跟婷婷一前一后去卫生间了,张玉袖打断了杨开泰的絮叨,用异常清醒的语调说,你这个哥们很能装,也挺色的。那个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杨开泰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女人之一……
转过年后,杨开泰接到了海之的电话,说他读到了曹遇春写的一篇小说,被《小说月报》给转载了。海之说,我看里面的很多故事,似乎都是在写老兄你呀。杨开泰找到那篇小说,作者正是曹遇春,不用对号入座,那显然就是在拿杨开泰开涮。一个作家从声色犬马的生活体验中汲取灵感无可厚非,但正如海之所说,这种贬低身边哥们的做法实在太不厚道了。
张玉袖跟“四哥”大约只好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那一年的时间以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频繁地回家相亲,其中一个是她初中的同学,两个人彼此都有好感,要不是后来他家访知她在玉城的歌厅里当小姐,差点就成了。最后,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韩国农民,是那种有偿的跨国婚姻,要交给婚托4万多块钱才能办妥。到了那边还可以打工赚钱的。
某一天,杨开泰接到了一个开头是个“+”号的电话号码,满腹疑惑,接通了,那边竟然是张玉袖。难得她还记得杨开泰的号码。她告诉他,她申请了一个QQ号码,以后有机会,就可以上网聊天了。杨开泰加了那个号码,头像却总是灰灰的。终于有一天张玉袖在线,开了视频看她,依然是那个清清爽爽的样子,倒是成熟了许多。张玉袖打字慢,半天才发过来一段话:
三哥,你还好吧?
杨开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了。他说,玉袖,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不容易,多保重吧。
又过去了几年。有一次杨开泰跟孙炳义去乐雪洗桑拿,在休息大厅做足疗,给他服务的竟然是孟双。岁月无情,人老得真快呀,细看孟双那张圆脸上,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了。提及她这些年来的生活,说是跟一个叫马老五的人好了一段,现在自己孑然一身,在这儿赚得多一些,孩子都上小学了。说起张玉袖,说她在韩国挺好的,好久都没有联系了,不过前段时间听说怀孕了。孟双说,杨哥,有时间咱们出去坐坐吧,我请你。杨开泰笑了,没吱声,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孟双身上的皮肤肯定跟从前一样白吧。做完了足疗,又做了个松腿,杨开泰对孟双说,孙总请客,你多下两个单子吧。
杨开泰在张玉袖的QQ空间里看到了一个相册,大都是一个老男人、一个小男孩和张玉袖的合影,很显然那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他那颗多年来牵念不绝的心一下子释然了。
潘洗简介:
潘洗 本名姜鸿琦,满族,工程硕士,辽宁岫岩人,生于1969年4月。曾在国企从事过共青团、会计、宣传等工作,现供职于辽宁鞍山供电公司。1995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在《鸭绿江》、《佛山文艺》、《民族文学》、《山花》、《西湖》、《山东文学》等刊物发表小说多篇,著有小说集《香味橡皮》。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小说北2830”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