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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易学视野下乾卦卦义考——乾卦之阴阳自然观

2011-01-10姚琳焱

关键词:易学文言阴阳

辛 翀,姚琳焱

(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山西太原 030006)

宋代易学视野下乾卦卦义考
——乾卦之阴阳自然观

辛 翀,姚琳焱

(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山西太原 030006)

宋代易学立足于象数,着眼于义理,进而穷究阴阳互动的自然观思想,并以阴阳为核心指涉,铸造了诠易的向度结构框架。其中乾卦卦爻辞所涵摄的阴阳互动思想,集中地彰显出乾卦卦体之所主及爻义之内在逻辑,流射出乾卦阴阳互动关系的结构程式和理路模式。

宋代易学;乾卦;阴阳;自然观

宋代易学立足于象数,着眼于义理,秉承《易传》之彖、象、文言等十翼之精髓,大发易之意蕴,对六十四卦的宇宙观充分阐发,并富有新意。按《序卦传》的卦序程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乾·彖》)而首将乾卦给予物之起始定位,同时乾卦本身又自成体系,并依此为起始和基础,构建了六十四卦的有序结构模型,绘制了一幅螺旋式、循环性推演流变的宇宙发展图式。宋代易学家正是基于这种情状而深度解剖易之奥义。朱子云:“伏羲仰观俯察,见阴阳有奇偶之数,故画一奇以象阳,画一偶以象阴。见一阴一阳,有各生一阴一阳之象。”[1]21将阴阳之象义置于八卦和六十四卦之中,提出了“见一阴一阳,有各生一阴一阳”的哲学命题,展示出“万物负阴而抱阳”的宇宙图式。由此而论,宇宙发展的演化图式至“未济”状态,而并无终止,只是形成了一个新的起点,这也折射出乾卦之所在状态也是由阴无之质而来①,即由无而来、由阴始发,并不是一种机械的和孤立的状态,同时也因其至纯而性健,“阳之性健,而其成形之大者为天”,[1]2是要行的。而其行至何方呢?向坤也,所以《序卦传》之第二卦即是坤卦。那么卦序是首乾而并非首坤,是什么原因呢?在宋代人看来,六十四卦是宇宙万物生演变化的六十四个格局或六十四种状态,是以物的存在即体质为前提的,是讲生生之道的。尽管坤状态可以为乾状态的形成提供环境动力因素,但物事的“元、亨、利、贞”过程的流变,很明显是以有或以存在为前提条件的,并不是对以虚无为对象的根植性反映。乾之为物,也是有其形成和发展的原因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成为大者,而是渐次而成、有终有始的,“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1]2(《乾·彖》)由于阴阳“云雨”之交互作用,由始至终,经过六个阶段而成大乾的状态,其中乾卦的初交就已反映出坤阴的根植性征。可见,即使是无而生有,阴而反阳,这个阴或无也不是纯粹的没有,而是处于混沌状态的虚无,正如《老子》中所讲的那样:“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就是说道之虚无并非真无或真空,而是其中有象、有物存在的,正是其中的物之间“其中有精,其中有信”(《老子》)而使万物渐次生成。《老子》中所说的“其中有信”,道明了虚静状态下可生成之物存在着内在的相求或相互作用的力,用一个“信”字给予充分彰显和揭示。所以,只能说有无是相通的,阴阳是相求而动的,但尽管坤阴之象是可以代表虚无状态的,而不能说六十四卦是讲无的,而是讲事物的发展规律,是以物质及其运动状态为研究对象和基础的。乾者为大,大就是可观,就是可视可见的,所以不能把坤排放到乾的前面而对阴或无给以对象性的倒置,当然乾卦之后讲的坤卦所指的也是物质运动变化的一种状态而已,不是讲其虚无不可把握的东西。由此可知,六十四卦所反映或彰显的是物质阴阳属性之间相互作用的力的结构情状,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自然动力学的发展模式:

图1 乾坤阴阳动力作用图

乾之所以能“元”能“大”,是因为其“阳之纯”;之所以能“健之至”,也是因为其“阳之纯”。阳者,有也,阴者,无也;阴盛则阳衰,阴少盛则阳少衰,阴极盛、极多则阳极衰、极少。反之亦然。故要阳大也,方才能得“元”,才能“乾始能以美丽丽天下”。(《乾文言》)即“乾,元、亨、利、贞”。“文王以乾道大,通而至正,故于筮占得此卦,而六爻皆不变者,言其占当得大通,而必利在正固,然后可以保其终也。”[2]51六十四卦之所以能畅行而不竭,是由于乾能有“元、亨、利、贞”四德,其变化起来能“通而至正”,即使不变而静处,也能“当得大通”。朱熹认为孔子把乾道看成是天道的理念有其深厚的自然观基础作支撑的,天之行健取之于大也,“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系辞》)乾即天,“尊为阳位,卑为阴位”,(王弼《周易注》)从而将乾天之性合而成一。同时又提出“通而至正”这样一个动态图式,实际上是对“乾元用九,乃见天则”的动象表达。也就是说,乾道变化是有原则的,是乾坤相通才能得正,并把其概之为“天则”,即宇宙规则,从而描述出阴阳相互作用的动态模式:乾坤互通,卦气源于夬,即实有源于虚无,由于其不断地开展着息阳而拒阴的“刚决柔”的行为而使刚阳之气益显而朗明,直至大阳托出形成乾状之态:

乾与坤通,由无而生,坤阴乃云险之象,易文言中把乾之象示于龙,通过“潜”、“见”、“行”、“跃”、“飞”、“亢”而明示其“行险”而向前不息之状,“健而无息之谓乾”。[3]490易道即是天道,而易道乃以“惧”来模拟,正如《系辞下传》所云:“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易之道也。”彰明了易道所反映的宇宙状况,乃实属险象环生之貌,不惧不足以运行完“元、亨、利、贞”的全过程。原因很简单,乾为六十四卦之首,其本身就明示了一种坎险之象。“大一生水”,坎水作为洛书八卦之最初态,其象一阳夹于二阴之间,象喻出阴阳相杂而交错的生成境况。符示着万物生成起始的乾状态,必定要经历一个坎卦艰难的过程,必须面对险情而依天道行事,《乾彖》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邵雍在《观物篇五十三》云:“所以处理性者,非道而何?是知道为天地之本,天地为万物之本。”[4]9告诉我们要按道而行,只有经历艰辛才能增长才干,才能贞固而不息。六十四卦所代表和符示的物事之格局,归根到底是由乾道即天道流行而来的,只要成就了乾天之德,就能在各个不同的格局和状态中游行无阻,正如胡瑗所说:“乾不息,然后皆得其所成立也。”[3]487那么,这个乾天之德是如何成就的呢?这就得从卦气谈起,乾为四月卦,承接于三月夬卦,故乾源于卦气之夬,自然而然地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阳气要想流变,必须拒阴柔于远方,方能保全自己,这就为我们提出了一个刚阳决阴柔的成长理念——夬卦之义理。同时,夬卦尽管有“夬者,决也”之意,但其上爻为阴,明示了物之彰显健行的宇宙规律,提出了“亢龙有悔”、“天道不可为首也”的自然法则,这样乾卦语境系统才得以完善。文王以“乾,元、亨、利、贞”来充其卦辞,定其四德,实为最妥不过,其余卦即使有此四德也都有条件来限定,比如屯卦卦辞为“元、亨、利、贞,不利有攸往,利建侯”,多了一个“利建侯”的条件。随卦的卦辞为“元亨、利贞、无咎”,多了一个“无咎”的条件,等等。

乾卦的爻象及其所摄之义理,生动地展示出阴阳动态流变的发展程式:由阴阳之混沌到阴柔与刚阳二体之始分,再到刚阳体与阴柔体及刚阳体内在阴阳二成分的明晰和互动,最终使刚阳体内在地出现了阳息而渐大、阴消而护体的发展态势。

初九,潜龙勿用。

继魏晋王弼等扫象穷理、援老庄入易、大兴义理之风之后,宋代易学家对“易以道阴阳”的哲学命题,已有崭新的认识。以朱熹、邵雍、刘牧等象学派为代表的易学家认为,“阳往交易阴,阴来交易阳,两边各各相对”,(《语类》卷六五)这是外部交易之规律。同时,阴阳二者各自向自己的对立面转化,表现出了“一生两”的规律:一个阳上,又生一个阳、一个阴;在一个阴上,也同样又生一个阴、一个阳。也就是说,阳这个统一体中也包含着阳中含阴的矛盾体,阴这个统一体中也同样包含着阴中含阳的矛盾体。并且阳之退即为阴之生,不是阳退了,而是别有个阴之生。也就是说阴之消,实为阴之长;阳之息,实为阳之长。邵氏也云:“天生于动者也,地生于静者也。一动一静交,而天地之道尽之矣。动之始则阳生焉,动之极则阴生焉。一阴一阳交,而天之用尽之矣。”[3]487按照当代的说法,这就是阴阳交感的动力学原理。乾天地坤各有动静,“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系辞》)同时,乾与坤旁通,乾坤互相涵摄,乾之六阳乃“动之大者,谓之太阳”,[1]4而其初动或始生,其此时之状态乃“下也”(《乾文言》),“初阳在下,未可施用。”[4]11按如上规则乃应阴之为大者也。即:

阴>阳

故曰:“初九、潜龙勿用。”同时龙德而隐者是为阳长矣,龙德而不用是为阳息而不至于受损,这其中有一个自然观的动力作用蕴涵其内。阳刚之体在虚无混沌的状态下明显地处于弱小、“下也”的状态,即处于“元”而“善之长”的状态,“元者始生万物,万物得其生,然后鼓舞而和乐。”[4]12只有使刚阳内在的阳性成分不发挥龙德健行的作用即通过阳息的手段,才能使其自身因阳息而阴显。在“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王弼《周易略例》)的阴与阴相排拒的作用下,将外在阴柔体的消阳作用给予抑制,阻止其前来消阳、灭阳,从而出现因“鼓舞”而“和乐”的局面。我们说刚阳之所以为阳,是因为其活性或具有健行的特性,“乾,健也。”(《说卦》)胡瑗定之为:“龙者,有变化之神,阳气之象也。”[4]13若强势阴柔与弱小刚阳发生相求的作用得以发挥,则必然会出现因阴阳二体之间力的作用而将刚阳体牢牢地锁定在固定不变的方向,失去活性,即灭阳的情状凸显,那样就不可能有大乾的形成和流变,也不可能有“乾,元、亨、利、贞”四德的形成,也就更不可能有“乃统天”的功效。所以,孔子赞之曰:“有龙德而隐者也,”“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乾文言》)胡瑗也有同样的论述:“于此时,小人道盛,若其施用则为小人所害,寡不敌众,弱不胜强,祸患斯及,故戒勿施用。”[1]4以人事明天道,在天人一体化的内在逻辑导引下,指出了时下弱阳成分的适宜作为应是“戒勿施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六十四卦之每卦六爻,可以说是事物发展的六个阶段或过程。承接上面所言及的初九状态,刚阳体通过息阳而蒙生其阳健之德,同时也使刚阳体的阴柔成分不断地发挥作用,对外来阴柔体产生出愈来愈大的排斥和远离之力,使刚阳性成分渐次显露出来,展示出“见龙在田”的图像。

此时尽管阳处于上扬态势,表现出了刚阳体中刚阳成分的逐步提升。到乾九二时位上,已使刚阳体内在的阴阳成分渐次分离,这就是乾文言所讲的“静”而“专”的道理。乾初九时态下所提出的潜而不用,是为了不使阳气散失,也就是说是一个息阳的过程,这个过程本身就会使阴阳二成分因“专”而分离,从而产生了刚阳体内在阴柔成分对外来阴柔体的相斥之力,正是在这种力的作用下,排拒和阻止了外来阴柔体的消阳情状。尽管其对外排斥力时下表现出的变化还没有达到相当的程度,但这种状态的保持和维持可以成就其大至。“九二虽未得位,而大人之德已著,常人不足以当之”。[2]52尽管外阴之势相当强劲,但能以初九潜而息阳的状态去运作,并能终于在九二时位上由潜变见,虽处没有得位的境地,但也彰明了这种动态运作潜能的巨大,真可谓“大人之德已著”,这是一方面的内涵。另一方面同时也已彰明,只有大人才可洞察,只有大阳的出现和助力,才能使外阴之势得以解脱。

乾之所以能为天、为大,原因就在于这种运势的推动和流变。所以孔子赞誉大人为:“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乾文言》)大人的品德可谓大矣,他可以洞察几微,彰明大德,故非常人始能所及。处于此德之状态,“利见大德之君,以行其道。君亦利见大德之臣,以共成其功。天下利见大德之人,以被其泽。”[1]4从阴阳力量的对比情况,来提出当此状态下的行动方略应为“利见大人”。这个“利”字,表明了息阳而阳长的合理性和科学性。通常人们认为息而可灭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但息而可生才真正是合乎天道的义理本质内涵。这种本质性的东西,不仅揭示了刚阳体内在阴阳成分的有机统一性和各自独立的个体性征,而且也说明了义理所要彰明的是内外阴阳之间的力的结构流转变化情形。从人文的角度来折射出其阴阳的自然哲理,也正是因为其有宇宙之自然法则蕴涵于内,才使其广泛流布于人的生存环境之中。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乾乾”乃性体刚健之象,乾就是健行的代名词。乾乾,一方面说明刚阳体本身在时下是不断地息阳和长进,另一方面也明示了刚阳体内在阳阴二成分都处于刚阳之态,刚阳成分其性刚特质不言而喻,阴柔成分时下却不是向刚阳成分靠近,而是进行着背离刚阳成分的夬决过程,这也说明了乾之形成必经夬决而彰明。其中的刚阳成分所进行的息阳而夬决阴柔成分的过程又必然成为刚阳体本身大成的过程,因为物体本质上是形而下之阴阳所成之器物,器物的阴阳两个组成部分所占据的空间容积恰恰是该物的体质形态。这样,阴柔成分在得到刚阳成分的排斥作用后而与外来阴柔体也产生了抗拒作用,体现出刚性的特征,从而出现了重刚的局面。《乾文言》曰:“重刚而不中”,言明刚阳体内在二成分的长势和聚升情状。所谓的“不中”,是说阳势之长盛已打破阴阳力量之平衡态,因阳息而阳长,阴柔成分围绕刚阳成分运行的向心力增大,从而其运行半径也增大,表现出阴势弱小化的演变态势。即:

阳≧阴

但这种阳阴力量的对比,仅仅是阳势略占上风,故戒之曰:“夕惕若厉”。“厉”是一种和阴柔体接近的拟人化表达或以象喻义的逻辑化意蕴。阴柔通常是表征小人的,“小人多言、多过、多事、多祸”(《帛书易传》),与小人打交道,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力量不足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所以,通过这样的话语表达,是为了形象地反映出阴阳力量的当下状态:阳≧阴。“君子言能忧惧如是,则虽处危地而‘无咎’也。”[5]44朱子用“危地”一词也说明了阳没有胜阴的绝对把握,涵摄着“阳≧阴”结构态势。程颐云:“三虽臣位,已在下体之上,未离于下而尊显者也。”[5]44更是言简意赅,既为“臣位”那就不强,又为“未离于下”那只能是略强,还没有达到“尊显”的境地。从中体现出宋代易学家对阴阳相对待之势的象思维特征。又通过人的实际体悟来彰显其人文精神,并负反馈于易学自然观的本质上来。“日夕不懈而兢惕,则虽处危地而无咎。在下之人而君德著,天下将归之,其危惧可知。虽言圣人事,苟不设戒,则何以为教?作易之义也。”[5]8只有日夜不间断地虑事而好谋,才能摒除危险和困惑而无所怨咎或犯咎。其原因是在下而却有君德,天下将归顺于他,在这样的语境下来言明未来的方向,不亦惧乎!说明阳势还在长扬,当下并非大成,“苟不设戒,则何以为教?”以此来反映出或折射出阳阴之对比还不大明显。君占此卦,其势不稳固,常有反复之象见,“反复道也”(《乾·象》),实当努力为上。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承接前面三个刚阳长势的动态变化过程,自然而然会使刚阳体的阴柔成分延伸到更远的地方,这是一个空间结构的流转变换。初九时态下是潜而始息的状态,九二时位上则是阴阳始分的状态,就像龙在田地里一样,九三时位上就出现了刚阳上扬的情状,好像欲将石头抛在空中而刚离地的情况一样。那么,到九四时位上,阴柔体的运行状态就是虽上而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但已经是飞箭离弓,远离人身,正如乾文言中所说的那样:“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这种情形的出现,究其实质,则是刚阳长势而必然导致刚柔成分的运行半径增大的结果。“或”者,惑也,疑也。周易以尚象思维为其思维集群的核心内容,这里以龙示象,以象喻义。“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魏王弼《周易注》)一个“或”字就把刚阳动向之自如和无定向性给以象之而出。并配之以“跃在渊”而揭示了此状态下阳的性征:

第一,阳势已有长足的发展。“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乾文言》)这三个“不在”意在提及阳之势大而能或跃而起。即:

阳>阴

第二,阳势虽大,而无定向之时。三个“不在”,不就是其无定处的表现吗?“‘渊’者,上空下洞,深昧不测之所。龙之在是,若下于田,‘或跃’而起,则向乎天矣。”(朱子《周易本义》)朱子用“渊”、“田”、“人”三个层次的空间定位意在阐明阳之所处状态是刚健而游离状,无定向性,还未壮大。处于此语境中的阳呈现出从无而有、由小到大的发展曲线。即:

阳∽大

第三,阳之健行需待时也。程颐云:“跃不跃,惟及时以就安耳。圣人之动,无不时也。舜之历试,时也。”[1]5提出了“时”的界域性,认为阳之健行的彰显是要以时而动的,用有行藏,该行则行,需藏则藏,不可背其道而用也。这也是一个自然观的命题,阳与阴之交合与分离是实现阳势行与藏的根本途径,也是必然之规律。

阳在此状态下的三个性征,同时反映了阳性走势的亨通之象及利贞之戒。同时也应看到,作为刚阳体重要构成成分的阴柔性成分,她在围绕刚阳成分动行的本身,就是和外来阴柔体相冲撞的过程。这个冲撞过程,不仅会使刚阳之气彰明,而且也表现出上下转动的运动情状,“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君子敬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乾文言》)之所以有上下和进退之象,原因就在于外来阴柔体具有空间立体化的消阳态势,只有这样上下进退而又有针对性地游走于其间,才能达到及时敬德的功效。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阳处此爻,意义极大。我们古人往往用“天”作为大的象征,常说“天那么大”这样的话语,言及大显的情状。《乾文言》中说:“大人造也”。用“大人”来象喻刚阳气势之长成旺盛之态,“物大而后可观,”(《序卦》)“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孟子》)充实了就是美,这里的“美”也是一种象意,喻显阳势之优先超越地位。所谓的“光辉”,就是用作的意思,即“造”也。其自然力量对比情况为:

阳>>阴,阳≌天,阳≌大

但这里我们说宋人之高明就在于将先圣作易之本质全面地给以展示和言明。朱熹在其所著的《周易本义》中说:“刚健中正,以居尊位,如以圣人之德,居圣人之位,故其象如此。”“中”而言阴阳平衡,“正”而言阳刚而处尊,对阴阳关系的定位极为合理。“飞龙在天”并不是单有阳之行为,而是出现大人之品德,“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人乎,而况鬼神乎!”(《乾文言》)提出了大人之所以为大人的自然观思想,应与天地、日月、四时、鬼神合其德,即合乎宇宙自然之规律性,否则就有失大人的确立条件。也明示了一个道理:阳之大与阴伴行,并非脱离阴之作用。

值得指出的是,九五时态下的刚阳体已处于大显的状态,其内在各成分共同所占有的空间或体质,已达到相当大的程度,即所谓的天的程度(这里以天来比喻大的意思),不可再有所突破,否则就会使其自身体系受到破坏,内在有机一体化的机体发生崩裂,从而达到“乾坤毁则易有所不见”(《系辞》)的境地。这就在实际上预设了一个阴阳二成分与外来阴柔体的相互关系中,存在着一个空间极限的概念问题,不能突破这个极限,否则就会导致灭失的后果,也就不可能去空谈义理及研究其所及对象的内在规律。这样就使易学自然观的演化过程逻辑地给予流行和展示,使乾时态下的动力学结构自然地流转下去。

上九,亢龙有悔。

阳动之极谓阴生,阴阳永远是一个和合的统一体,这是易学自然观的根本观点。以往的易学家对此多以象解而无义释,多囿于象之规则而无自然观的系统思想。易学发展到宋代,亮点频现,意蕴颇丰。“阳极于上,动必有悔”,[3]487对阳动的规律给予定位,“动之大者,谓之太阳;动之始则阳生焉,动之极则阴生焉”,[2]52实则明喻阳之于阴的对待关系应是“刚健中正”平衡而显尊,当然打破其平衡,自然就失其尊位。阳之刚健及长势不能脱离阴之环境,相反“纯阳不生”会与易之“生生”之道德相悖背,故不可取也。我们在上面所言的夬卦卦气源时,之所以要用卦气来作为乾卦流演的起始点,其道理就在于此。夬者,决也。阳气之始发,必志于消阴。但真正能决者,其义象夬(),夬卦之卦象上爻为阴,正为阳进提出了宇宙式规约。同时也由人文和自然观的统一性,彰明了阳阴之发展走向:

阳(↘);阴(↗)

易学家程颐继承和发扬孔子易道精神,提出了阳有界而怕过的观点。“九五者,位之极尊正者。得时之极,过此则亢矣。上九至于亢极故有悔也,正如《乾彖》所言:‘盈不可久也’,也如《乾文言》所说的那样:‘与时偕极’,‘穷之灾也’。有过则有悔,唯圣人知进退存亡而无过,则不至于悔也。”[6]九五位则为阳之临界,出此界则过,过则有悔,故阳怕出界而行过矣。这就是说,阳极大而其活性必大,活性大而其身必动,为什么呢?宋易实际上给我们描绘了一幅阴阳动力学的运行模式,阳之所以要动,是因为阴之吸引或牵引。阳动之方向,恰恰是阴柔彰显的地方。阳为有,阴为无,有无相生。万物之动向都自无而生有,又自有而向无,乃自然之法则,非人而能违背。宋周敦颐提出了“无极而太极”的本体论,既是对魏晋玄学本体论的发展,同时又是从本原问题上来对阴阳相对待的力的作用的阐明。他认为阴阳二气从“一”变化而来,又复归于无极。“把‘无极’和‘太极’两个哲学范畴统一起来,重新对本原的实体进行哲学加工,显示周敦颐合老庄于儒、融合儒道的新动向。”[7]760为宋易对阴阳动力学体系的构建奠定了基础。

乾元用九,天道不可为首也。

周易六十四卦之爻为“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而明其吉凶,是故谓之爻”之爻,(《系辞上传》)是对天下之动机而作的描述,也是言乎变之所为也。“夫爻者何也,言乎变者也。变者何也,情伪之所为也。”[7]760爻义非常关键,对其他各爻产生相当的作用力,并直接决定变之动向。但若两爻或两爻以上爻动,情况就不同了。这一点早在魏晋时期就已解决,“或有遗爻,而举二体者,卦体不由乎爻者矣。”[3]487宋易也是承继了王弼的易学思想。朱熹在《考变占第四》中说:“一爻变则以本卦变爻辞占,二爻变则以本卦二变爻辞占,仍以上爻为主,……六爻变则乾坤占二用,余卦占之卦《彖》辞。”朱子认为,对于一爻变者,定事之机在于该动爻,二、三、四、五爻变者,各有不同之说,对于一卦六爻全变的乾坤乃占二用。这里二用即乾坤两卦所说的“乾元用九”和“坤元用六”,而余卦则用之卦之《彖》辞。其实六十四卦自成体系,规则一以贯之。之所以对乾坤二卦有此特殊,就在于其二用,已明晰了之卦的大义。乾六爻全变,乃天行也,“天生于动者也,地生于静者也。一动一静交,而天地之道尽之矣。一阴一阳交,而天之用尽者之矣。”[2]53天行乃交地,交地乃阳消,故“天道不可为首也。”为首者为先交先消者也,同时阴阳之交合又为宇宙之必然,故又言“乃见天则”,这个“天则”用朱熹的话说,“盖六爻皆变,刚而能柔,吉之道也。”实际上就是“见群龙无首,吉”的方便说法,达到了“刚柔分,动而明”的境界,这是一个典型的自然观思想。阴阳相交,天地交泰,乃天经地义,不容多说。这只是从其用而言的,但要保持其刚健之雄风,那就未免有悖于其本性。其性为自然,其用为结果,构成自然的因果律。从人文上说阳健之壮势,是为了其更好地与阴交合;从自然观的原动力来说,阴阳两势之交合构成大成之体,程颐将其阴阳动力作用图式描绘为:“无为首则吉,以刚为天下先,凶之道也”无即坤、即阴,乾即物、即有,有无相生,并非害也,而是用也,万物自有而向无,无在大成之先。同时言明,若无无之先存,就会无有之动因,生动地展示出阴为阳提供动力之源,阳之健行是为了理想的实现。而“诸卦皆取象为法”,[2]54“象”乃“天象”也,易中之天乃宇宙之自然,故人可“法象”也。可见,其自然观更具根本性,人文理念要立基于自然观的基础之上,方可有恒贞之势。

[1]朱 熹.周易本义[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4.

[2]林忠军,梁韦弦.程氏易传导读[M].济南:齐鲁书社,2003:51.

[3]邵 雍.皇极经世书[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7:490.

[4]胡 瑗.周易口义[DB/CD]//钦定四库全书·易说卷.第1册.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5]程 颐.伊川易传[DB/CD]//钦定四库全书·易说卷.第1册.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6]肖萐父,李锦全.中国哲学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17.

[7]孔颖达.周易正义[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4:760.

On Qian Gua and Its Mean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Yi-ology in the Song Dynasty——The Natural Philosophy of Yin and Yang

XIN Chong,YAO Lin -yan
(Research Center for Philosop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xi University,Taiyuan 030006,China)

The researches of Yi-ology in the Song Dynasty were based on image-number with the aim of connotation,making a thorough inquiry into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natural philosophy of yin and yang,and founding a framework to interpret Yi-ology with the yin-yang as the core.The interaction of yin-yang in Qian Gua’s hexagram scriptures concentratedly reveals the internal logic of Qian Gua and its Yao’s meaning,and the structure and thinking mode in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yin and yang.

Yi-ology in the Song Dynasty;Qian Gua;yin and yang;natural philosophy

(责任编辑 魏晓虹)

B221

A

1000-5935(2011)02-0018-06

2010-12-1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易以道阴阳——宋代易学六十四卦自然观”(10YJA720034),山西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009023)

辛 翀(1967-),男,山西怀仁人,山西大学哲学博士后,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副教授,主要从事科学哲学、易学研究;

姚琳焱(1983-),女,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科学哲学研究。

① 阴无是一种隐微之物,坤可表阴无而这里不用坤,是因为阴无为坤之体质,而坤卦为阴、柔、地之表象,体用不可混同。卦象可穷天地之情,所谓任何具体的形容都不可包揽卦之微言大义。

·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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