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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与坚守

2011-01-01衣俊卿

求是学刊 2011年1期

  编者按:自《求是学刊》1974年第1期至2011年第1期,《求是学刊》已发刊200期。历经三十多年的风雨历程,通过几代主编、编辑们的辛勤劳作,《求是学刊》已成为国内学界的理论平台之一。期间,承蒙国内哲学、文学、史学、法学、经济学等社会科学领域的众多专家学者倾力支持、关怀指导,《求是学刊》才得以不断成长。值此发刊200期纪念专号刊行之际,我们特邀请几位老作者、老朋友撰写感言,追述友情,畅谈学术。借此机会,本刊编辑部谨向我刊所有作者、读者、学界同人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已过“而立之年”的《求是学刊》,带着丰硕的成果和骄人的荣誉,迎来了发刊第200期的重要时刻。作为《求是学刊》一直的读者、20多年的作者,特别是曾经8年的编者,我不仅为她日积月累的成果和荣誉而高兴,更为她矢志不渝的精神特质而感动,这就是:对真理不懈的求索和对学术品位不变的坚守。
  记得1990年,我作为主持编辑部工作的副主编开始成为《求是学刊》的一个编者时,适逢《求是学刊》公开发行十周年,我在以“本刊编辑部”的名义所写的题为“唯实·求是·图新”的纪念文章中,开宗明义地表述了《求是学刊》的基本定位:
  一本杂志的刊名决非一时心血来潮的产物。从选定现有刊名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清楚地意识到,我们的劳作将同人类最崇高的事业——真理的探索联系在一起,唯实、求是、图新将是我们永恒的座右铭。十年的心血、十年的求索,贯穿着始终如一的旨趣:求是!
  令人备感欣喜的是,又过去了20年,《求是学刊》的这一学术品位和精神追求不仅没有改变,而且已经发扬光大为自己鲜明的办刊特色。必须指出,做到这一点并非轻而易举:高尚的精神无疑在任何时代都会被人们所推崇、所崇敬,但是要做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对精神和真理保持敬畏而不为其他的因素所动心,无论对于一个人、一本杂志、一个学科领域,都是难能可贵的。距今差不多200年前(1816年),大哲学家黑格尔在海得堡大学所作的《哲学史讲演录》开讲辞中就曾经感叹道:“时代的艰苦使人对于日常生活中平凡的琐屑兴趣予以太大的重视,现实上很高的利益和为了这些利益而作的斗争,曾经大大地占据了精神上一切的能力和力量以及外在的手段,因而使得人们没有自由的心情去理会那较高的内心生活和较纯洁的精神活动,以致许多较优秀的人才都为这种艰苦环境所束缚,并且部分地被牺牲在里面。因为世界精神太忙碌于现实,所以它不能转向内心,回复到自身。”(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页。)在今天日益丰富发达的市场经济条件下,许多经济的、行政的、人情的和其他非学术的因素,从不同方面挤压着学者的研究和杂志的办刊活动,在这种时代氛围中,要数十年如一日地排除各种干扰,坚守学术尺度和学术品位,更是需要毅力和定力。
  人作为历史性的存在,人类的足迹作为具有内在联系的历史,真正能够得以传承的无非两种事物:自发的文化传统和自觉的文化精神。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知识的积累,特别是历史意识的觉醒,这种自觉地透视人类历史发展内涵、自觉地揭示社会现实的本质规定性的文化精神,越来越成为人类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维度。我一直认为,杂志或期刊为自觉文化精神的生成、培育和传承提供了最好的寓所、平台、载体或温床。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有强烈的现实关怀,《求是学刊》正是如此,她的精神追求和学术品位并没有使之远离生活,远离现实,而是使之在更高的层面上凸显出强烈的现实关怀。我在1990年所写的《唯实·求是·图新》的文章中,已经阐述了这一点:
  世纪之交将为人类带来新的机遇、新的希望和新的使命。彼此冲突的人类理性将进行一次新的自我反思和批判,进行一场伟大的知识整合运动;四分五裂的人类历史将汇入马克思所预见的伟大的“世界历史性的”进程。而我们历经磨难的民族将逐步告别贫穷与落后的历史,踏上伟大的总体性的现代化的征程。总体性的现代化呼唤着总体性的理论。我们将同我们的读者和作者一道,以实事求是的研究来迎接这一伟大的时代。生活之树常青,理论也不应是灰色的。大变革时代的理论不是黄昏时才起飞的“密纳瓦的猫头鹰”,而是那传说中神奇的“凤鸟”,她将为一个新时代报晓,也将为之献身。置身于伟大的人类知识整合运动之中,为现代化理论的建构而尽心竭力,这将是我们唯实、求是、图新的宗旨。
  翻开《求是学刊》的200期学术长卷,从20世纪80年代在全国独树一帜的生产力经济学研究和思维科学探索,到世纪之交的经济体制改革和法制建构,从文学批评、历史反思到现代性的文化批判,处处透露出这一学术期刊对中华民族和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和对人类社会发展现实的理论穿透。
  在此,我想进一步挖掘《求是学刊》更深层的学术追求。应当说,对真理不懈的求索和对学术品位不变的坚守不只是《求是学刊》的定位和办刊特色,在国内的学术期刊之林中,还有很多有影响的杂志,具有同样的追求和类似的定位。我想说的是,在《求是学刊》的学术定位中,我们还可以发现并继续培育更加值得珍视的精神特质和学术品格。具体说来,主要有二:一是正在走向自觉的“刊物的主体意识”;二是正在开启的“刊物的国际视野”。
  说到“刊物的主体意识”,我想表达的想法是:我们在强调杂志或期刊的学术品位时,可以展示出不同的境界和追求。例如,我们可以突出学术期刊的开放的视野和胸怀,对于各个领域的学术研究,对于各种不同的学术兴趣和学术观点,不加限制地给予同等表达的机会,形成百家争鸣的格局。但是,我们也可以强调刊物本身的选择性,而不把刊物当做“安放文章的空架子”,这就是说,我们强调刊物要有明确的“主体意识”,要主动创造和引领特定领域、特定问题域的学术理论热点,积极地推动理论创新,自觉地培育学术流派和理论精神。后一种追求或境界显然要面对更大的挑战,付出更多的艰难探索和精神劳作,才有可能取得进展。但是,它一旦获得突破,其学术价值和理论意义显然会更大。
  《求是学刊》在这方面作了初步探索,其典型的研究领域就是文化哲学。1992年《求是学刊》率先在期刊界推出“文化哲学:跨世纪的思考”专栏,此后又先后设立“文化哲学:现代化与日常生活批判”、“文化哲学:后现代主义研究”、“文化哲学:全球化的文化反思”、“文化哲学:现代性研究新视阈”等系列专栏,培养了一批文化哲学研究者,使黑龙江大学文化哲学研究中心成为目前中国哲学界最有影响的文化哲学学术中心,并逐步形成了把对人及其世界的形而上的理性反思和现实的文化历史批判相结合的独特的文化哲学视野,自觉地提出建构作为一种重要的哲学理解范式和重要的历史解释模式的文化哲学理论体系。尽管这些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但是已经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产生了重要的学术影响,并极大地带动和引领了国内文化哲学研究走向。
  至于“刊物的国际视野”,显然不难理解,它强调的是:在全球化、信息化时代,学术研究和学术刊物必须自觉地开启国际视野和世界眼光。当今人类社会发展,包括所有民族的发展,面临的最大的具体情况、最大的现实就是全球化的进程和全球化的逻辑。用茨威格的话说,在全球化时代里,“我们岁月中的每个小时都是和世界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在这样的背景中,尽管我们的学术研究和理论创新依旧要立足于中国的现实,凸显中国特色,但是无论要使我们的理论思考切中中国的现实,还是要廓清世界的变局,都必须站在全球化的高度,形成开放的世界眼光。在这方面,《求是学刊》向来有自觉的思考,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来更加积极地开展各种国际学术交流,并在学术期刊界率先开设了“海外来稿”专栏,致力于国内外学术交流,为国内外的学术对话与交流搭建学术平台,促进学术期刊不断走向国际,探索开放式、国际化办刊的路径。这一栏目同样在学界产生了较好的反响。
  我深知,《求是学刊》还很年轻,她的许多探索还处于初始的阶段,还有很多的局限性。但是,这不是她的缺点和弱点,而是她的希望、她的开放的未来。精神的追求和学术的探索原本就“总在途中”,真理的探求是永远图新、永远不老的神圣事业,更是扎扎实实、默默无闻、永无止境的辛勤劳作。只要我们不懈地求索,只要我们不变地坚守,就会有越来越广阔的理论地平线在我们的眼前不断开启。
  最后,我用《唯实·求是·图新》一文中的一段话来作为这篇随笔的“结语”:
  我们深知,历史不会只呈现玫瑰色,真理更不会一蹴而就,在我们有限的才能与宏伟的历史使命之间横着单凭我们自身很难逾越的时空。但我们坚信,我们同读者和作者的辛勤劳作,无论如何平凡,都不会毫无价值。“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泰戈尔)。我们愿以自己的平凡换取真理的非凡,我们愿以自己的默默无闻换取真理的无穷感召力。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谨以此寥寥数语纪念《求是学刊》发刊200期,我更愿意把这篇随笔看做对自己学术跋涉之心路历程的记录。愿与《求是学刊》以及更多的学术期刊一道在精神世界中继续上下求索、破浪前行,为我们时代自觉地彰显理论的力量、真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