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更深层面的制度变革
2010-12-27贺海峰
■贺海峰
“春江水暖鸭先知”,处于执政党与老百姓交接面的地方政府,对社会矛盾和冲突把握得最早,也最为客观、最为清晰。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以解决基层矛盾和冲突为主要导向的地方政府创新,可以视作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晴雨表、风向标。
著名政治学者俞可平认为,地方政府创新案例可分为政治改革、行政改革和公共服务三大类。以此检视2009年地方政府创新,政治改革领域包括南京立规实行“党政一体问责”、江苏泗洪县纪委招聘“便衣”监督员等,行政改革领域包括杭州开放式决策、南京“大城管”、广州市政府网上“晒账本”、浦江“办事档案制”试验、合阳行政首长出庭应诉等,公共服务领域包括安徽医改探路、杭州重返自行车时代、嘉兴模式激活宅基地等。相较于行政改革、公共服务的“一元多线、多点突破”,政治改革似乎乏善可陈,仅仅停留在枝节改良的层面上,这不能不让我们感觉到些许遗憾。
历史发展规律告诉我们:一个组织,只有敢于省思、善于创新,才能在持续变动的局势中,不断扩大生存的空间。党的最高领导层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一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甚至发出了“过去先进不等于现在先进,现在先进不等于永远先进;过去拥有不等于现在拥有,现在拥有不等于永远拥有”这一石破天惊的警告,而基层和民间对改革无疑更是充满期待。但政治家不仅要考虑“能不能做”,还要考虑“何时做”、“如何做”。
知名政治学者任剑涛说过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一位老先生曾很严肃地问他:“你们妒忌社会学、经济学能够影响高层决策者的思维,请问:如果某一天,高层决策者要你们政治学者拿出真正的政治体制改革方案,能不能拿出?”他想了想,觉得拿不出来,原因是“我们对改革的整体构思是缺乏的”。
全面整体移植西方模式,势必导致“淮橘为枳”。早在晚清时代,严复就已发现中国现代化进程中这个非常重要的悖论。具体地说,如果把西方政治中某一个因素,单方面移植到中国,由于这一因素缺乏其他因素的支持而不能在新移植体内存活;另一方面,当为了让单一因素得以在新的机体内成活而进行全面移植,事实上又等于变成另一个生物了。用他的话来说,这无异于“取骥之四蹄,以附牛之项领,从而责千里马,固不可得,而田陇之功又以废也。”
在这种情势下,无数次的小规模的试错,就成为了不二之选。山西河曲“两票制”、浙江温岭“民主恳谈会”、深圳“人民代表联络站”等制度的建立与完善,全都不是从概念与原理出发,而是在各种现实条件约束下,“摸着石头过河”试错的结果。不过,这种渐进改革也有其局限性,因为在条件成熟时,政治改革必须有突破性举动。能否将渐进策略和闪电战术恰当地结合起来,是对改革者政治技巧的一种严峻考验。
另外,任何真正的社会改革,总是既包括政治方面,又包括经济方面。成功的改革总是正确把握二者关系,特别是主辅关系、先后关系。从根本上说,政府创新的动力源自经济发展、政治进步、人民需要和全球化冲击。而历史经验则表明,政治改革应当为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服务,这是国家治理的固本之道。即使是在政治改革为主的阶段,如张居正改革前期,也是着眼于为后一阶段的经济改革铺路。正因如此,这场改革才能取得成功、具有历史震撼力与影响力。而深圳市龙岗区大鹏镇镇长竞争性选举改革,一度轰轰烈烈,但由于当时的决策者并不是准备通过选举来解决什么经济社会问题,而仅仅是为了选举而选举、为了改革而改革,最终必然昙花一现。这也印证了党的十七大报告中的话:“政治体制改革作为我国全面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而不断深化,与人民政治参与积极性不断提高相适应。”
激发和保持政府创新的持久动力,取决于更深层面的制度变革。虽然需要经历一个较长过程,但它已经在地平线上,而中国的航船,正在渐渐地接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