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中国现代化的里程碑

沈祖炜

亿万中国人期盼世博会久矣！如今，终于迎来了2010上海世博会的开幕。中国作为一个正在迅速崛起的东方大国，把世博会请进了自己的家门，既展示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成就，又汇聚世界各国文明进步的成果；既体现科技革命带来的现代城市的变化，又演绎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个主题所蕴涵的人文主义精神。诚如温家宝总理所言，世博会是人类文明交流的舞台，更是人们心灵交流的舞台。中国渴望同世界交流，足以说明我们前所未有的自信。

遥想当年，中国人早就同世博结缘了。1851年英国伦敦“水晶宫”举办第一届世博会时，宝顺洋行买办徐荣村把自己经营的“荣记湖丝”送去参展，并获得金银奖牌各一枚。此后中国商人参展不绝于途。1876年江苏商人李圭赴美国费城参加世博会，据其所撰《环游地球新录》，“中国赴会之物，计七百二十箱，值银约二十万两”。中国第一次正式以官方名义参展是在1904年，清廷还派出了贝子溥伦蒞会。

囿于中国工业化进程的严重滞后，当初送展的多是传统产品。据《清宫万国博览会档案》收存的同治、光绪、宣统三朝1000余件原始资料，汇总参展物品清单说明，中国送展的几乎都是古董、手工艺品、初级农副产品和矿物原料等。1905年比利时列日世博会，中国号称官商合作参展，展品由赫德为总税务司的海关负责征集，结果有18个省的30多个商家参加，展品有丝绸、茶叶、中药材、刺绣、雕刻和漆器等。直至20年代中国参加世博会的展品结构仍无大的变化。1926年费城世博会，北洋政府无力组织，而民族工商业者却热情颇高，自行组织赴展。然而展品除天厨牌味精等少数产品可以代表新兴民族工业以外，其它大多是传统手工艺品，如无锡泥塑大阿福、宜兴紫砂壶、苏州刺绣、常州篦梳、杭州纸伞、徽州文房四宝、扬州漆器、福建木雕、景德镇瓷器等等。

历次参展，中国也有一些近代工业产品获奖，如1904年刚刚嶄露头角的启新洋灰公司产品马牌水泥摘得头等金奖。1915年旧金山“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张裕可雅白兰地获得金奖，并就此更名为金奖白兰地。尽管如此，中国现代化程度同列强差距甚远。第一届世博会，当中国人拿出上好的湖州辑里丝时，欧美国家展示的却是开槽机、钻孔机、拉线机、纺纱机、抽水机等工业化的成就。马克思在会展期间写信给恩格斯描述道：“英国人承认美国人在工业展览会中得奖，在一切方面胜过他们。一、树胶，有新的材料和新的生产；二、武器，有连发手枪；三、机械，有割草机、播种机和缝纫机；四、银版照相第一次大量应用；五、航海中的快艇。最后，为表示美国人也能够供给奢侈品起见，特陈列加利福尼亚金矿的巨大金块一块和纯金的餐具一套。”从马克思对第一届世博会美国展品的描述中，我们看到当年的中国与世界先进水平存在多么巨大的差距。

有人对当年中国产品参展沾沾自喜。据说，徐荣村送展的湖丝“引起轰动”。又据说，在1915年的旧金山，送展的茅台酒引起“争相倒酒品尝，一致咂咂交口叫绝”，“人头涌动”产生了“轰动效应”。还据说，在1926年费城中国画展位前“许多外国参观者都发出了啧啧惊叹”。中国传统产品确有不少过人之处，但是如此自我陶醉，我们实在不敢苟同。须知，其实当年许多先进的中国人从世博会中得到的是要急起直追的启迪，而不是自以为是和夜郎自大。

1904年世博会上组织的“文化人类学日”，中国参展的是烟枪、刑具、小脚女人、苦役、乞丐、娼妓以及知县衙门、城隍庙的模型。有人说这是保存了人类文化史，但更多的人认为这是“自取其辱，毫无心肝”。不管怎么说，中国所需要的世博会，肯定不是显摆自己的落后和阴暗，而是学习和吸收先进技术，推动富强救国。郑观应在《盛世危言》中主张学习世博会做法，在中国，首先在上海办“赛会”，他说“欲富华民，必兴商务，欲兴商务，必开会场。欲筹赛会之区，必自上海始”。1910年陆士谔在小说《新中国》里遐想100年之后在上海举办世博会，全然是一幅电器化、机械化现代大都市景象。

斗转星移，中国终于历经沧桑，走上了实现现代化的康庄大道。所以，我们为2010上海世博会而意气扬扬，既是因为国人百年梦想的实现，更是因为世博会的举办堪称中国现代化历程的重要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