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悄悄趟进艺术的河
2010-12-21刘阳
刘 阳
不管喜欢与否,我们都是自己时代的孩子。艺术的舞台越来越公众化,它的目标总是倾向于为人民大众而存在,或者至少是要诠释我们的梦想、恐惧与习惯……
本期,我们带你去看正在努力“书写”当代艺术的南京,去听朱其说中国当代独立策展人的辛酸与执着,去游巴黎古董双年展,在如梦如幻的古董王国里,穿越百年。
获悉南京2010双年展正在江苏省美术馆免费对公众开放中,于是在秋意正浓的周末午后慕名而去。途经长江路,看到金色的银杏叶迎风不疾不徐地坠落,仿若一副墨迹未干的油画。下意识地想,原来又到了这个城市最美好的一季,静美中暗藏着力量
写生,赴音乐会、去看画,看展……怎样都好。秋天果然是文艺者滋长创作灵感,伪文艺者“意淫”的季节。其实,三分慕名之意,七分是好奇之心——在南京,当代艺术历经阵痛、迷茫和飘萍不定,长期以来门庭冷落,大型有水准的艺术展会更是几乎没有,这仍是一个小众者的圈子。此般氛围之下的主场双年展会是如何?
新建的省美术馆,由德国KsP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像两个偶合在一起的积木,中间连接部分是玻璃的,作天井采光之效。据说新馆的功能极具现代水平、恒温、恒湿、防火,防盗都是没得说的。一年多来这里举办过的大型展览有“亚洲美术馆馆长论坛专题展”、“人性与爱·李白健油画新世纪巡展”、“国家重大历史题材一美术创作工程作品巡回展”,“南京艺术学院2010届毕业展”等,只是,他的重量级展品还停留在一些古典的和传统的作品。事实是,作为一个政府财政拨款的机构,江苏省美术馆承担了许多带有主旋律宣传色彩的展览。此次2010双年展虽然稍有混乱、仓促登场,但是按照中国城市双年展的规模,这里是南京地区唯一适合的展馆了。
来看展的人不多,很多人是到总统府游玩后经过,顺便进来看看,也有文艺青年相约在美术馆门口,兴高采烈地结伴去看还有一部分人是住在周边的老先生、老太太,细致地看每一件作品,凝思很久。入口大厅里竖着禁止摄影的标志,安检例行公事的问一句“带相机了吗”?顺便说一句,除了部分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在场服务的多是豆瓣上报名的志愿者。而他们的职责,也多是在现场监督禁止拍照,或是道路指引。真正的“服务”还谈不上。
如此这般,以“书写(and writers)”为学术主题的南京首届国际双年展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宣告自己加入了中国城市的双年展俱乐部。之所以“奇特”,是因为南京双年展的新闻发布会和开幕式中,仍混杂了艺术圈和官方的两种话语体系,从中能嗅出当代艺术和官方机构之间尚处于逐渐了解、相互磨合阶段的气息。南京,“书写”一切
艺术圈内公认的一点是,双年展是推出世界各国新艺术成就的重要窗口,是各国各地重要的艺术节日,它的重要性相当于体育界的奥林匹克,或电影界的奥斯卡、戛纳。
在民间资本运作性质的南京三年展过后,南京也终于有了代表国际当代视觉艺术最高级别展示活动的双年展。作为第一届南京双年展,“AND Writers”(书写),这个主题显得小心翼翼,相比同期进行的上海双年展上那些充满专业与政治术语的晦涩而言,“书写”并不激烈。中方策展人朱彤是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角度提出的这个主题,他认为“书写”是中国传统文化和审美情趣的集合。在现代美术史上,书写性的艺术随处可见,它意味着行动、过程、偶发,痕迹等,存在于各种实验媒介身上,因此,书写作为主题不只代表着传统的倾向,更不是指二维的平面艺术,而是以此为起点,寻求探讨,研究当代艺术自身构成和发展脉络的跳板。另一名策展人意大利的Eleonora Battiston女士在开幕式上致辞说,“因为所有的艺术家,包括尚还在世的这些艺术家,也都是他们时代的书写者,是影响了他们也受到他们影响的那个环境背景的诠释者。”因此,“书写”理所当然地可以包容所有的艺术形式——书籍、戏剧,绘画,摄影、演奏音乐,爱抚甚至杀戮。
张晓刚用《英雄儿女》书写记忆、曾梵志的《无题》巨幅画作则展示了一个黑暗背景下的荆棘密布的场景,每道笔触姿态节奏迥异,但无不显示着画面的静谧,这是艺术家对生命与自然的一种书写。陈文令的装置作品《这不是大象》中,一只硕大的大象踩在一大堆小象(其实很像猪)身上,而它的肛门里正在不停地“拉出”小象来。浓烟和灰尘是工业污染的隐喻,该作品既讽刺了人类的透支性生产,又引起对工业污染的反思,在邱志杰的《24节气时与地》中,艺术家用一年的时间,在一年的二十四天中,于上海闸北旧工厂、背景大学未名湖,杭州中山中路、沈阳机械厂宿舍等不同的地方拍下照片,并分别用光影书写了这一天的节气名称。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古代对一年中气候变化与人们生活、农业生产关系规律的总结。二十四节气也许与农业生产、中医养生、与古代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当下,对我们的生活还有多少意义?或者它们构筑了我们对于遥远过去的当代想象,以及对那些逝去的生活方式的追忆。
当代艺术,尚在启蒙
年轻人流连于油画、摄影、摄像、雕塑、光影装置前……展览形式的新奇醒目,注定了双年展更能吸引年轻人和小资群体的喜爱。主办方介绍,南京双年展期间每日吸引的客流在近千人左右——显然,这个数据不能与傅抱石、齐白石“南北二石”来宁展出时的轰动相比。尽管媒体在开幕之际对展品进行了多方解读,不过,大多数观众显然还只能“看个热闹”。“看不懂”、“究竟什么意思呀”,这样困惑的质疑声时有可闻。
2010“书写”双年展在文字等资料上的稀缺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展馆中,没有前言和后记,也没有介绍资料。这对本来就缺少当代艺术经验的南京观众来说,有些难懂。也许,基于此,南京首次办双年展,除了开幕式当天异常火爆外,其余时间都不温不火,似乎再次印证了南京的文化氛围趋于保守的说法。此般开局,那么两年后,南京观众还有缘再看到展示当代艺术先锋作品的国际双年展吗?如若改成盈利性收费参观,还会有观众去看吗?记者就此电话采访了江苏省文化厅副厅长,江苏省美术馆馆长高云。高云表示,“《书写——第一届南京当代艺术双年展》是省文化厅文化产业引导资金资助项目
此次展览集中了26个国家和地区的75位当代艺术家的共计20C多件作品。在传统氛围浓厚的南京,把当代艺术引入省美术馆还是首次,也算是江苏艺术界的一次尝试。总得有人来做点事儿推动南京乃至江苏的文化氛围更现代、更开放
更能承受八面来风”。高厅长还表示,“两年后的南京双年展,规模会更大国际性会更强,因地制宜,形式上也会更活泼些
融入昆曲古琴等项目,以更好的和市民互动
”
主办方之一,恒当代艺术空间负责人徐琳女士也表示。虽然做不到像上海双年展、成都双年展那样,轰动到要警察来维持秩序,但总归会有个过程的本届双年展,中国当代艺术的先锋人物如周春芽、曾梵志等都奉献了代表作至于展览的结果也符合最初的期许——目前,尚在启蒙,未来会更美好。
城市为何纷纷爱上当代艺术
近几年,中国不少城市争相加入双年展、三年展俱乐部从北京、广州、上海、到成都、南京,甚至银川都已经举办了中国西部国际艺术双年展作为当代艺术最高展览形式的双年展在中国城市之所以受到火热追捧,简单而言,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的“成功”,使得当代艺术具备了相当的象征资本。当这个资本累积到今天,便引发了一场由上而下的当代艺术热情,从文化部成立当代艺术院,到一批古镇古村落引进艺术家工作室,从城市呼唤双年展,到当代艺术家成为文化官员的座上宾,无不受到当代艺术作为一种文化资源的引力的牵引、
由城市的角度来说,在一个城市的传统文化和历史个性,因为历史原因的断裂,因为拆旧城建新城的热潮,因为全球化的;中击而散失殆尽,沦落到“千城一面”的境地时,营造城市的当代个性、延续城市的历史荣耀,就成为一种迫切的需求。在对传统和当代的思考中,当代艺术开始很早,走得也更远。于是,当代城市出于种种文化利益的考虑,而爱上了当代艺术
1996年,上海双年展率先启动,前两届在艺术语言上保持一个稍有革新但基本保守的格局。1996年这一届以油画为主加上三个外籍的上海艺术家的装置(其中艺术家陈箴的作品还被取消),1998年第二届是以新水墨画为主,比第一届更趋保守。
“前两届几乎谈不上是一个国际双年展,也没有反映当代艺术的基本现状。”著名艺术评论家李小山说,这个情况到第三届上海双年展由侯翰如策划才稍微有所改观。但侯翰如的双年展被艾未未等人在上海搞的“外围展”搅了局,这一年的双年展出现吃婴儿照片、在身体上种草、将一批死马放在展厅,杀动物等行为艺术,一位艺术圈人士回忆说,这差点让上海市政府下决心从此关掉上海双年展。
正是得益于上海美术馆馆长方增先的补救,才使中国艺术双年展的道路回到正轨。一位熟知内情的人说:“当时方增先紧急派人到北京等地寻求艺术开明人士的访谈证词,呈上市政府,表明当代艺术主流并没有跨越政治界限,同时请当时的中央美院副院长范迪安和中国美院院长许江来担任双年展委员会正副主任作为双保险,这才使上海市政府终于放心。”2002年和2004年分别由许江和范安迪来担纲总策展人,一个是Video,一个是设计主题,“这两届偏技术性一些,才安全度过了4年。”
紧步上海双年展后尘的是两家民营机构,一家是南京的经典艺术拍卖公司出面主办的中国艺术三年展,另一家是成都加州国际会议中心和成都市政府合办的成都双年展。上海双年展由市政府出资,南京的中国艺术三年展和成都双年展都是这两家民间机构自己单独出资这在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中国策展体制从一开始就打上了庙堂和江湖的双重烙印
成都双年展更显奇怪,2001年举办了第一届之后,居然时隔5年才办第二届,许多艺术家笑言说,双年展成了“不定期展”。此外,还有油画双年展、雕塑双年展、版画双年展、摄影双年展、水墨双年展等各种单项双年展,至此,中国从10年之前不知双年展为何物的时代,一下子变成双年展林立,甚至有艺术批评人士断言,现在的中国已经是全世界双年展最多的国家了。
今天,南京这座城市也算是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当代艺术的河流。“书写”的价值或许并不全在对艺术而言的学术价值和先锋探索中,而是,它给这个古老而发展中的城市提供了与世界当代艺术对话的可能。正如EIeonora Battiston女士所说,“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历史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