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柜居”情
2010-11-22烟罗
烟 罗
毕业后,我应聘到了北京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男友启航也进了一家游戏杂志做策划。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但经常加班让我们难得见面。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靠用二手手机发短信来维持感情。
由于租不起公司附近的房子,我只好在离公司近一小时车程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房。我每次加夜班回家,在下了公共汽车后,都要经过一条叫太平路的小巷,据说这里是北京有名的“敲闷棍”的地方。因为害怕,所以我每次经过那里时都是一路狂奔。
有一次,我下班后被一个流氓追了半条街,吓得几天后一想起来还在打哆嗦。后来在启航的一再坚持下,我们在建国门租了套两居室,一人一个房间,过起了下班眼对眼、上班手牵手的“同居”生活。
不久,母亲突然病倒了。我连夜赶回家,把母亲送到家乡最好的医院治疗,母亲总算转危为安。回到北京后,我流着泪对启航说:“我们换个地方住吧。妈病后我经常想,如果这几个月我不租这么贵的房子,不贪图这点舒适,多寄点钱给她,她也许就不会累出大病了。”启航抱着我说:“听你的,我们搬家。”第二天,我们在双桥找了一处500元租金的房子,搬了过去。
那时已经接近春节,北京冰天雪地,房子没有暖气,一到晚上就像个冰窖。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我们盖着两条被子都冷得直打颤。
搬到双桥后的一个月里,我连着发了3次高烧。第三次发烧的时候,启航背着我去医院输液,他对我说:“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得换房子。”我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医药费会比租套好房子的钱还要多,但我就是不想再多花钱租房。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我和启航就像两只过冬的小老鼠一样,抱在一起取暖,心里充满了迷茫。几天后,启航突然非常兴奋地对我说,他找到了一个好住处,不花钱,有暖气。我欣喜若狂地打听房子的来历,他却故作神秘拒不透露。
第二天下班后,他牵着我的手乘地铁转公车,来到了一套商住两用的日式公寓。公寓里有干净的浴室和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厨房,更重要的是,暖气极旺,在屋里穿一件薄毛衣就够了。
“这屋子真像天堂!”我揉着在室外冻疼了的鼻子,惊呼。
启航推开三间屋子中的一间,说这儿就是他的办公室。我傻了。天啊,他竟然把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曾经说过,这套房子每月要交5000多元租金。屋里没有床,他准备让我睡在地毯上吗?
启航伸手拉开了墙上的一扇门,我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壁柜,足有两米长,壁柜里已经铺上了一床雪白的棉被,一头还放着我可爱的流氓兔枕头。
启航对我说:“我已经试过了,睡在里面很舒服,不仅不会着凉,还不容易被发现。只要一下班,这里就空无一人。你看,是不是比住宾馆还好?”
看他急着“推销”壁柜的好处,我一下子笑出声来。是啊,如果能够住在这里,那该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冬天。但是,万一被同事发现,启航会不会被炒鱿鱼?
启航看出了我的忧虑,说他仔细观察过了,同事都没有加班的习惯,只要我们及时消灭“做案”痕迹,绝对不会被发现。仔细地看了看壁柜,我说:“这个柜子虽然够长,但不够宽,只能我一个人睡,你睡哪儿呢?”启航的脸马上红了,他赶紧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床单,指着地上说:“我已经想好了,先在地毯上垫一层报纸,然后铺上床单。我睡在地上,舒服得很!”
站在这个春天一样温暖的屋子里,想着生病的母亲和那一堆的债务,我痛下决心:住进壁柜。于是,在一个星期天,我们退掉了双桥的房子,把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启航的办公室。
白天,我们把行李放到壁柜里,关上柜门,谁也看不出来这里住了人。晚上,我們就把行李提出来,铺床,洗澡,然后我美美地爬进壁柜,启航则钻进地铺被窝,我们之间隔着一道虚掩的柜门。
说实话,壁柜里除了稍闷以外,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栖身之处,每当我爬进去,总是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启航就没有我幸运了。由于办公室里摆了好几张办公桌,壁柜外只剩下很小的空间,启航那一米八几的个子,经常在睡梦中“处处碰壁”,半夜,我经常听到他睡得迷迷糊糊时,翻身撞着桌子腿的声音。
有一次,我看到他手上露出一块乌青,我猜一定是晚上撞了桌子。还有一次,我早上钻出壁柜时,看到他拼命地揉脖子,我伸手碰了他一下,他立即说痛,原来是他睡觉时脑袋卡到了椅子下边,扭伤了脖子。直到半个月后,他的脖子才好。每当我想起他歪着脑袋睡觉的样子,又好笑又心酸。
有时候我躺在壁柜里睡不着,启航就会给我讲故事,讲着讲着他还会突然问我一些“你说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好不好”之类的傻话。那样的夜晚,虽然住的是办公室,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但有启航在身边,我觉得异常踏实。
办公室毕竟不是家,有一次,我们差点就被发现了。那天晚上11点,我和启航都睡了,突然听到有人用钥匙开大门的声音,启航赶紧轻轻把壁柜门关上了。我听着隔壁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在那人只在隔壁停留了一会儿,拿了东西就走了。当启航打开壁柜的门时,我的脸都憋红了。
这之后,我和启航更加小心了,每天6点钟就起床,生怕被提早上班的同事撞到。由于怕启航的同事们闻到油烟味,我们一直不敢做饭。每天的晚餐,我们都是在楼下的小饭店解决。由于吃的都是极便宜的米粉和面条,缺乏维生素,一个月后,我的嘴唇干裂得厉害,一说话就疼。到后来,我竟做梦都想喝妈妈做的蔬菜汤……
那天我下班回来,看到启航拎着一个很小的汤锅,桌上是已经切碎的排骨和冬瓜,他说要给我煲汤喝。我说:“你不怕冬瓜汤的味道被老板发现?”启航说,他自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启航将切成小块的排骨和冬瓜洗了洗,然后放到小锅里煲起来。因为不敢煮得太久,等冬瓜的香气刚一溢出来,我们就把电源插头拔了。这样做的结果是排骨不够烂,但我们已经等不及了,一人一碗汤,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喝完后,启航立即打开窗户换气,还拿报纸使劲往外面扇风,说是要把冬瓜的味道扇出去。看着他滑稽的动作,我笑痛了肚子。
启航的办法还真管用,等我们睡觉的时候,屋子里果然闻不到冬瓜的味道了。那之后,启航经常给我煲冬瓜汤。每一次,他都不敢煲得太久;每一次,他都要用报纸把汤味一点一点扇出去。那些青青的冬瓜汤,滋润了我整个冬天。
当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我和启航搬出了办公室,租了一套房子。我的壁柜生涯也就正式宣告结束了。
如今,我成了广告公司的首席文案,而启航的工作也有了很大的起色。我们不但还清了欠债,还有了30万元积蓄,计划购买新居。
为了纪念那段睡壁柜的日子,我们一致打算在新居里建一个壁柜,并且结婚的那天就睡在壁柜里。
让壁柜做洞房,估计这在全世界都是个创举,也许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