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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二代”背后的贫富差距底线

2010-11-15

中国工人 2010年8期
关键词:贫富差距差距分配

金 名

“穷二代”背后的贫富差距底线

金 名

5月26日晚,继富士康员工“11跳”之后,富士康深圳厂区发生今年以来第12宗员工坠楼事件。多起员工自杀事件已将富士康逼上了风口浪尖,外界更对其有“血汗工厂”的猜测。

由湖北省人才中心和武汉大学联合完成的“湖北省蚁族调研报告”中显示,武汉“江蚁”数量为3万—6万人,近半数“江蚁”的月收人在1500元以下,八成“江蚁”出身“穷二代”。

这两则似乎毫不相干的消息,其实在相当程度上表明了“穷二代”的出现,一方面昭示中国贫富差距已到社会容忍底线,另一方面也表明以打工者为代表的“穷二代”已陷入无助和靠个人奋斗很难出头的窘境。

“穷二代”已经出现

在富士康“十二连跳”引发社会对产业工人生存状态和工作尊严关注的同时,本田或将成为第二个引人关注的“富士康”。

5月17日,位于广东省佛山市的本田汽车零部件制造有限公司(下称“本田零部件公司”)数百名员工因对工资和福利不满而罢工。据参与协调官员介绍,工人提出把工资提升到2000元~2500元,但本田零部件公司资方根本不愿接受这个工资水平。其实,早在5月17日晚,本田零部件公司停工的帖子就出现在各大网站上。一位员工还晒出了工资清单:南海本田I级工资=基本工资(675元)+职能工资(340元)+全勤补贴(100元)+生活补贴 (65元)+住房补贴(250元)+交通补贴(80元)=1510元,扣除养老保险(132元)、医疗保险(41元)、住房公积金(126元),到手的工资为1211元;若每月除去房租250元、吃饭300元、电话费100元、日用品100元、工会费5元,每月仅剩456元。

“现在工资涨幅跟不上物价上涨速度,工人涨工资的要求是可以理解的,”参与协调的政府官员表示。一位本田零部件公司员工在网上这么描述工资增长速度:“我在本田干了两年半了,第一年工资涨了28元(理由是公司刚起步,很多项目还没投产);第二年涨了29元 (理由是公司部分项目尚未完全投产);到了第三年在项目全部投产后也仅加了40多元。”

国家统计局正式发布的《2009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表明,以受雇形式从业的外出农民工平均每个月工作26天,每周工作58.4小时。其中,每周工作时间多于《劳动法》规定的44小时的占89.8%。收入方面,2005年广东省总工会调查显示,珠三角地区农民工月工资12年来只提高了68元,超过一半的进城务工人员只能靠加班加点获取多一些的工资收入。

据湖北省人才中心负责人介绍,今年3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安排部分城市调研高校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黎民指导19名博士生和硕士生,深入分布在武汉三镇的“江蚁”聚居地,通过发放问卷、个案访谈、召开小型座谈会等方式,参与了此次调查。报告称,九成以上“江蚁”来自湖北省除武汉市以外的其他各县、市、州。从出身看,47.3%的“江蚁”来自农村,家庭经济状况一般;34.5%的“江蚁”来自城市,家庭经济状况一般;另有5.4%农村出身的“江蚁”和2%城市出身的“江蚁”家庭经济状况较差。

黎民说,调查反映出的八成“江蚁”出身于“穷二代”这一现象,源于当前中国社会日趋成型的“代际壁垒”。以自己带的研究生就业为例,凡到银行就业成功的,几乎都是父母或亲戚在银行的,或是父母与金融系统高管有一定关联的。从经验判断,经济状况一般或较差的家庭,由于少有特殊的社会资源,其子女就业明显处于弱势地位。这也表明,社会在开放性增加的同时,其阶层封闭性和固化趋势在加强,市场经济本有的开放性和公平性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压抑。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特邀委员陈光标提出了“富人应该缴纳遗产税,比率至少应为60%”的建议。这个建议,由作为“富人”的陈光标提出来,尤其值得我们关注。

面对较大的贫富差距,相信多数人都会有一种难言的焦虑感。这种焦虑,并非是不能容忍合理的贫富差距,更多的是担忧贫富差距延续到下一代人身上。

当人们普遍盼望缩小贫富差距的时候,虽然很少有人站出来公开表示反对,但事实上,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富裕阶层和其他既得利益者,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抗拒。这种抗拒不是宣言式的,但却以花样繁多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你要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他们会说这样企业承受不了,外来投资会转移到别的国家去,最终受害的还是劳动者;你要提高社会保障水平,增加国民福利,有人会说,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如果国民福利标准过高,可能会给国家带来沉重负担……

另一方面,一些富有的人,正在积极建立奢侈的生活方式,这反映了他们内心深处希望更长久地维持较大贫富差距的愿望。这些年来,富有阶层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追求对子女的所谓贵族化教育,有的人甚至在媒体上公开宣扬贵族化的生活方式、价值取向以及文化趣味,并立志通过几代人的努力培养出中国的贵族。

东南沿海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旧时代的“门第”观念正在抬头,一些富人在子女的婚姻上开始追求“门当户对”;当地一些富豪家办婚礼,专门从国外购置豪华婚车,从香港重金聘请西餐厨师。

所有这些都让我们体会到,一些富豪正在努力以各种符号化的方式和一般国民拉开尽可能大的距离,这是一种隐约可感的现实力量。

较大贫富差距会给多数人以挫败感,如果像有人期待的那样,让巨额财富在家族之内代代相传并形成稳固的财富贵族似的阶层,则可能使我们的社会出现某种畸型化的状态,进而抑制社会的内在活力和创造力,并严重挫伤民族的精神。

贫富差距逼近社会容忍底线

近些年来,我国地区、城乡、行业、群体间的收入差距有所加大,分配格局失衡导致部分社会财富向少数人集中,收入差距已经超过基尼系数标志的警戒“红线”,由此带来的诸多问题正日益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

专家认为,当前我国收入分配已经走到亟须调整的“十字路口”,缩小贫富差距、解决分配不公问题十分迫切,必须像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一样守住贫富差距的“底线”。

从基尼系数看,被学界普遍认可的是世界银行测算的0.47。但我国基尼系数在10年前越过0.4的国际公认警戒线后仍在逐年攀升,贫富差距已突破合理界限。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劳动工资研究所所长、中国劳动学会薪酬专业委员会会长苏海南认为,目前我国的收入差距正呈现全范围多层次的扩大趋势。当前我国城乡居民收入比达到3.3倍,国际上最高在2倍左右;行业之间职工工资差距也很明显,最高的与最低的相差15倍左右;不同群体间的收入差距也在迅速拉大,上市国企高管与一线职工的收入差距在18倍左右,国有企业高管与社会平均工资相差128倍。

北京师范大学收入分配与贫困研究中心主任李实从上世纪80年代起参与了4次大型居民收入调查。他说,收入最高的10%人群和收入最低的10%人群的收入差距,已从1988年的7.3倍上升到2007年的23倍。从统计数据看,近几年穷人和富人的收入都在增长,但考虑到他们在消费支出上的差异,大量贫困家庭的支出集中在最易涨价的食品及其他生活必需品上,分配差距正呈现危险的穷降富升趋势。

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土地、资源、资本这三种生产要素发挥了巨大的财富调整作用,房地产、矿产、证券等成为“最赚钱”的暴利行业,少部分人借此一夜间站到社会财富的顶端。据2009年福布斯中国财富排行榜统计,前400名富豪中,房地产商占154名;在前40名巨富中,房地产商占19名;在前10名超级富豪中,房地产商占5名。房地产行业已经成为中国财富的主要集中地。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唐钧认为,房地产业的基本要素就是土地,卖房子实际上是卖土地。而对于土地,按现行土地用途管理政策,政府和房地产商既是“垄断买方”,又是“垄断卖方”,一方面从农民手里低价征地,另一方面向群众高价售房。房地产业产生的级差暴利,除了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外,都被少数房地产商拿走了。唐钧说,随着房价暴涨,“没有房子的人”已被远远甩出财富大门之外。

不可再生的矿产资源也被少数人占据、利用并迅速暴富。在全国产煤大县山西左云,近年来诞生了数以百计、身家亿万的“煤老板”,但当地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4359元,比全国平均水平还低400多元。

许多专家还认为,近年来,资本市场的“火热”表现,尤其是投机性投资行为的盛行,也进一步强化了资本财富的累积效应,拉大了资本收益与劳动收益、实业收益的差距,造成了“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越来越没钱”的局面。

此外,长期以来,我国收入分配领域一直存在着“屁股决定腰包”的怪现象,收入高低靠的不是聪明才智和勤奋劳动,而是靠“抢身份”和“抢行业”。如果能“抢”到电力、电信、石油、金融、烟草等垄断行业,或是“抢”到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身份,就等于“抢”到了高收入、高福利、高阶层。

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统计,目前电力、电信、金融、保险、烟草等行业职工平均工资是其他行业职工的2倍到3倍,如果加上工资外收入和职工福利待遇上的差异,实际差距可能更大。截至2008年底,机关公务员退休金水平是企业的2.1倍,事业单位月均养老金是企业的1.8倍。

专家们认为,这种依赖于政策保护和资源垄断的“权力分配”,有悖于社会主义按劳分配原则,严重侵害了个人发展权,扭曲了收入分配格局。其在不同行业、不同群体间造成收入悬殊落差的同时,也在人们心里画上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虽然现在社会对贫富差距的忍受力比过去提高了,但如果不遏制贫富悬殊和分配不公加剧的势头,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去年我国人均G D P已接近3700美元,经济发展转型和社会结构重塑都进入了关键阶段。拉美国家的实践证明,这一阶段尤其要防止出现经济增长停滞、贫富差距拉大以及社会动荡的问题。

贫富差距悬殊会使很多人落入到一个陷阱:低消费—低能力—低收入—低消费—低能力。文盲的孩子永远是文盲,穷人永远是穷人,社会阶层之间不能流动,社会阶层固化。一旦固化就会形成阶级,就会对立和革命。马克思对这个问题分析得很清楚。

收入分配改革刻不容缓

3月5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盟中央主席蒋树声表示,中国的贫富差距还在拉大,而这直接关系到社会稳定。

5月24日、25日,《人民日报》连续发表署名文章谈收入分配问题,提出了“户籍出身成拉大收入差距推手”、“解决(收入差距过大)这个问题正是时候”等引人瞩目的观点。

这一举动将收入分配改革再次推到前台。发改委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杨宜勇表示,收入分配问题,早一些时间解决可能没有实力,太晚时间解决可能错失很多机会,导致问题积重难返,现在解决这个问题正是时候。

中国劳动学会薪酬专业委员会会长苏海南也表示,当前,无论是从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政治基础看,还是从民意和解决问题的紧迫性看,都到了必须下决心的时候了。

但收入分配改革阻力重重,《人民日报》提出了要避免思想上的“三大认识误区”,即所谓的“人均GDP3000美元闯关论”、“市场调节论”、“没什么大不了论”。 但横亘在收入分配改革上的主要阻力并非认识上问题,而是利益问题:收入分配改革涉及到各个阶层的利益转换,无论是在一次分配阶段还是二次分配阶段甚至三次分配的慈善阶段牵涉各种利益的调整,改革颇为艰难。

“少数人、少数单位、部门或行业通过资源垄断、行政权力、市场独占、特殊身份等非劳动因素,捞取了不公平、不合理的利益,与其他劳动者的收入拉开了不公平、不合理的差距,形成了某些既得利益集团。”苏海南说,这些成为了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阻力。比如,垄断行业就担心起自身利益因为收入分配改革而受损。5月24日《人民日报》文章就将矛头直指电力、电信、金融、保险、烟草等垄断行业。这些利益集团一般都居于有利位置,对政策制定、舆论宣传有较大影响力,出于维护自身利益,有意无意对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持阻挠态度,同时使一些政策难以制定出台,一些已出台的政策难以实施。

目前,工资制度、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等都在进行中,但对于垄断行业改革、国有企业利润分配改革一直进展不快,而在综合财税配套改革中,中央与地方税收分配比例的调整几无动静。

要消除贫富差距,政府要做的不是均贫富,而是要在鼓励高收入群体继续发展的同时,通过完善社会保障制度,调节税收结构,托起低收入群体,从而缩小贫富之间的差距。

政府财政收入20%的增长速度说明当前改革开放创造的社会财富主要掌握在政府的手里,而在财政收入分配中守着“近水楼台”的国有企业的资产价值也在不断膨胀。可以说,真正的“富人”是政府和那些垄断的国有企业。

如何解决贫富差距?在保证经济发展,即鼓励社会财富创造者,尤其是民营企业继续发展的同时,有针对性地提高中国职工、农民这两大“贫困”群体的收入水平,要藏富于民、还富于民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提高职工收入水平,要学习日本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其实这个计划的核心更应该体现为“公民收入倍增”,因为这项计划的第一项政策就是采取积极措施,提高工人、农民的购买力。对于随之产生的企业运营成本提高的问题,政府则可以通过减免税收来调节,以保证企业的正常发展。

在新的经济发展阶段,中国政府要从经济型政府转型为服务型政府,这也不失为一个良机。

栏目主持:纪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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