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神

凌 水

老窑皮的脚崴了,肿成了包子状,大夫给他开了7天假。放炮的任务,落在了蔫刘身上。

蔫刘高中没毕业,就到矿上挖煤。老窑皮说他干活儿心细,是个放炮员的料。

老窑皮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大前天联完炮,刚从掌子头出来就跌倒了,门牙磕掉一颗,还把脚崴了。没办法,蔫刘接替他放炮。

每天班前会,老窑皮拄着拐,像上班的一样,坐在蔫刘旁边,问长问短。突然,他惊呼道:“巷道是不是快揭煤了?”

蔫刘比老窑皮心还细,告诉他,还有18m才能见到煤呢。

老窑皮扳着手指计算着说:“每个小班进一米五窑,每天3个班次,准得4天。正好咱们班揭煤,你可要当心呀!”

没在煤矿干过的不清楚,若是瓦斯矿井,一旦掘进遇到煤层,那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会发生煤与瓦斯突出,甚至发生瓦斯爆炸,怪不得老窑皮这么上心。可惜,他下不了井,放不了炮,心里却比谁都急。

5年前的一天,也是这个掘进队揭煤放炮。老窑皮绝对按规程干,炮线长度比规定的还长了50m,可矿主为抢时间,赶进度,对他下达命令:“掐短50m炮线,节省躲炮时间,早日贯通巷道。否则,没有季度奖!”

不管矿主咋说,老窑皮非但没掐50m炮线,相反又增加了50m。结果,炮响了,真的发生了煤与瓦斯突出。若是短炮线放炮,非出大事不可,说不定要伤亡不少人呢。

事后,矿主感到后怕,找到了老窑皮,问他是否掐了炮线?

老窑皮笑笑说:“非但没掐,相反我还增加了50m!”他拍拍胸脯,诙谐地说:“唉!阎王爷没叫我,拣了条命!”

老窑皮避免了一起重大伤亡事故,受到了嘉奖,矿主也更加信任他了。

老窑皮眼下四十奔五十了,仍坚守在放炮员的岗位上。

不过,老窑皮太死性,太较真。有时还惹人烦呢。

去年5月开拓弯道时,按规定100m炮线准没事。可他不这么想,巷道的石头太硬,药量大,崩得远,就增加了20m。队长高二愣知道后,硬逼他改过来。为此,两人发生了争执,事情闹僵了,正要找矿主说理。碰巧,矿主就在现场,或许有以前那档子事,自然给老窑皮面子了。他对高二愣说:“你是放炮员还是老窑皮是放炮员?他增加20m炮线,有他增加的道理。”

高二愣没说的了。

一连三天,老窑皮准时参加班前会。结果他的脚,非但没消肿,反而肿得更厉害了。

这天倒夜班,蔫刘想,老窑皮不会来了。

老窑皮白班到矿上,老婆不拖后腿。夜班可就不依他了,她数落道:“你太不相信人了,既然叫蔫刘干,他准能干好,你咋像个娘们儿似的,心比针鼻儿还要小!”

都晚上10点半了,老窑皮才迷糊着。本来叫婆娘打更,她却不忍心叫他。

老窑皮仿佛听到了“隆隆”的炮声,他激灵一下,嘴里直嘀咕:“井下放炮了!井下放炮了!”他老婆以为他在说梦话,就嗔怪地说:“快睡吧!”老窑皮揉了揉腥忪的眼睛,问:“几点了?”

“后半夜2点了!”他老婆说。

老窑皮一骨碌爬起来,埋怨道:“如果你误了我的大事,我非捶你不可。”

他老婆也不甘示弱,嗔怪地说:“你还逞能呢?脚都肿成啥样子了,黑灯瞎火的,去班上干啥?”

一句话,噎得老窑皮说不出话来。是呀,你不就是个放炮员嘛,再说了,有蔫刘接替你,有啥不放心的。

“不行,这个班就要揭煤了,弄不好会出事的!”说着,老窑皮披了件衣裳,拄着单拐,推开房门,朝井口方向走去。

家离矿上三里多远。无奈,他老婆用自行车驮他。半路上,摔倒了两次。老窑皮手上脸上都是血,像血葫芦似的。当老窑皮与他老婆出现在调度室时,调度员小张吓了一跳,以为他们两口子打架了呢!

老窑皮焦急地问:“俺们队揭煤放炮了吗?”

说话间,蔫刘从井下打来了电话,惊魂未定地说:“巷道发生了煤与瓦斯突出,队上的12条汉子都撤到井底车场子。由于炮线加长了,安全无恙!”

调度员小张立即把电话递给了老窑皮,让蔫刘跟师傅说话:“头儿,我按你说的做了,炮线又增加了200m……”

刚才,还是阴天呢。这会儿,满天星斗。

老窑皮的老婆对他说:“啊呀呀,你真是操心不老啊!”

老窑皮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仰望星空,满意地笑了!

编辑 宁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