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澄虞张交界处的红豆树
2010-11-09孙海航
□ 孙海航
(作者地址:张家港市花园浜一村8幢304室,江苏张家港251600)
因经济价值、文化价值高而大名鼎鼎的红豆树,幼年阶段喜湿耐阴,生长缓慢,很难伺候。中年以后又喜阳光,在光照、温度、水肥条件好的“南国”生长很快,生命力也旺盛,每年都能“春来发几枝”。其适宜生长于福建,寿命也极长,而在生长环境不佳的江浙地区,古红豆树极为罕见。
锡(无锡)澄(江阴)虞(常熟)张(张家港)交界处,据说是红豆树生长的“最北极限区”。这里有两个村有红豆树,在民国以前却冠之“一棵半”,都是江南珍稀,还神话频传。
生长在最北端,即张家港市凤凰镇鸷山村邓家宕的那棵,被人喻为生长在“南国北极”,认为是张家港市的“第一盆景”,对它的气概每每赞扬有加。其模样怎样?令人神往。
江阴市顾山镇那棵红豆树,也不时使我产生念想。我有一本几十年前购买的《红豆》相册——江苏江阴顾山影集厂出品,扉页上配有爱情画,录有流传千载的唐代诗人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2009年10月8日、11日两天,我从张家港市区出发,去顾山镇、凤凰镇探访。
(一)
红豆村在江阴市顾山镇。更加具体地说,是顾山镇红豆行政村里的一个自然村。陌生人到自然村红豆村去,不很容易。
在顾山集镇上,我莫名其妙地被一辆拉客积极的去无锡的长途车,带到五公里外、无锡东港镇“红豆”站牌处。那里有一个以红豆集团为首的品牌服装企业基地,进进出出的客商很多。如果粗枝大叶地问,那处居民指引的则是附近供应红豆树苗的一个花木场。
我又回到顾山集镇,乘镇内的2路农村公交车(正常情况下间隔半小时一班),经过三、四公里行程才到。自然村红豆村是个偏僻的小村,下车踏上硬化了的红豆路,还得找人问。朝北走一段,东拐经过一座小的水泥桥,才能看到红豆院。
红豆院大约建成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在一个见不到多少人、很安静的小村上,算得上“村民的骄傲”。它四四方方的,200平方米左右,门朝南开,云脊顶盖四翘角下,有“红豆院”三个红色大字,整体造型美观悦目。有个本村的老人在管理,收费每客5元。
走进红豆院,首先见到的是绿色标牌:“千年古树,江阴顾山红豆树。”标牌后不知道有几棵红豆树,但见两层多楼高的树冠,如浓绿大伞,把四分之一的地盘遮掩。仔细清点,树有五棵,三老二幼。“三老”身上伤痕累累,树干下部还赫然配着黑色窟窿,很“沧桑”。最老的一棵,树有两人合抱大。“三老”都有铁架支撑,藉以保护。
红豆树的棵数,说法混乱。按照民国以前的说法,生长在锡澄虞(那时还没有张家港市)交界处的这棵红豆树,只能称“半棵”。何谓“半棵”,因为据记载:“高树,丈主干,一半枯死,一半存有枝叶。”
现在的“三老”,原本一株。这“一株”,在元代遭雷击而枯死,不料在清代中叶老树根上又茁生四干;后两干又枯死(据说在民国时期又遭一次雷击),两干长成今日所见的“三老”。其中“二老”也可以说是“一棵”,因为它们是“一根两干,尚未彻底分家”。
“一株”的来历,一说是梁代昭明太子萧统在顾山小楼修编文选时亲手栽下,另一说是北宋初期附近的一位异僧从外地移植至此。红豆村上有传说,村里有过红豆庵,红豆树是庵内之物。
听看院子的老人说,“满树开花”至少需要间隔10年,还都在荒年发生,也许这是出于物种自我保护的需要。据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回忆,他们看到该树“满树开花”只有3次:1937年、1990年、2000年。其间,有人多次看到过“一枝开花”,是否属实待考。如此说来,红豆的珍贵也就可想而知。
他拿出2000年结的红豆数粒介绍:“最好的红豆可以嵌在首饰里的,而且不会烂掉,只会越来越光滑。”
我欣赏了一会:去壳后的红豆,有指甲盖那么大,深红色,很硬。没有去壳的“豆荚”浅褐色,其外形及纹路皆呈心型。
老人还指着墙壁上挂的“满树开花”照片,说这是“奇景”。照片上,一树的白花像一树乱飞的白色蝴蝶。
我开始注意红豆院的墙壁。南面墙上挂着的玻璃匾和照片,都是红豆的植物知识、传说掌故、爱情故事。北面墙上挂着地方书法家书写的蝇头小字——抄录了史志上有关红豆树的资料。
(二)
由张家港市凤凰镇鸷山村管理的红豆园,那里也有一棵红豆树,即“一棵半”中的“一棵”。红豆园与红豆院的距离,只三四公里。
红豆园好找,在离西徐市镇(凤凰集镇)一公里远的大路边,农家楼角旁,有铁丝网围着,面积比红豆院略小。用砖砌了一段墙,建圆月形门,弧形的门框上方有“红豆园”三个红色大字。附近建立了一个小社区,名字就叫“红豆社区”。
红豆树腰身挺拔,长得绿阴如盖,郁郁葱葱。不过,当地百姓平时谈论得最多的,却是树型不高、随处可见的水蜜桃树,因为该树一年能为村民提高约1000元的人均收入。水蜜桃成为村里新兴产业的同时,也成了活跃的文化新元素。
《沙洲县志》(1992年6月出版)上有文字记载:“在凤凰乡徐市镇西里许邓家宕边,树高6米多,树围1.41米,相传由梁武帝箫衍长子昭明太子植于鸷山,后由明代御史徐恪转栽于此,老树已枯,另发新枝,成现状。”在红豆园内的文物保护碑的背面记载着,梁代(公元510年左右)昭明太子手植三棵,此树为明代时期从一棵大的红豆树上再生出来的。
昭明太子手植三棵的红豆树,如今公认,一棵在顾山镇红豆村,即红豆庵的“庵内之物”;一棵在西徐市镇的郊外河阳山(今凤凰山)。
由于张家港市有超过一半的土地是三百年内长江沙洲发育而成,古树很少,所以该市对这棵红豆树看重,乡土书籍上频频提及。地方文人则根据志书上的简略记载和乡人的口口相传,编出了多则故事。透过这些故事,让人揣测到该树的大致来历。
有则故事:南北朝时代,梁武帝萧衍的儿子昭明太子为求日后治国之道,来到顾山香山寺观音院内静心读书写作。一日他游逛集市,眼前一亮:迎面而来的尼姑面若桃花,身姿窈窕。他跟着她,到了一个幽静的庵堂。从此太子常去那里游玩,双方暗暗地相爱了。为见证纯洁的爱情,太子在庵堂种上了一棵红豆树。这事被太子的弟弟(在该地任郡主)禀报了父皇,父皇就把太子“请”到常熟,以割断其相思之情;尼姑也被太子的弟弟调入位于河阳山的另一庵堂。尼姑多日不见公子踪影,又不知太子的真实身份,终于一病不起,忧郁而死。昔日欢娱成梦境,明朝相思何处依?悲痛之余,太子又在河阳山边种下了一棵红豆树,以寄托自己的相思和追忆。这棵红豆树,后被一大户人家移到了鸷山村家中的庭院里,到明代又由御史徐恪转栽于该村的邓家宕。
“老树已枯,另发新枝,成现状”,又是怎么回事?健康生长的红豆树,老树根附近每年都有新枝破土而出,鸷山村的红豆树原本亦是这种“老幼”模式。上世纪50年代,人们能看到3棵红豆树,它们长在一条根上。还有两棵更粗更老的树到哪里去了?一位70多岁的老人介绍,先后在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锯了,是为增加集体收入,卖给了造船人。后锯的一棵,购者发现树内空洞太大,认为已没有造船价值,于是拒购,后来成了柴禾。
上世纪40年代以来,鸷山红豆树“满树开花”有4次:1949年、1956年、1963年、2000年。也正是由于这一渊源,村民认为该村的红豆树,其正宗性、资历、气脉、气势,至少不在红豆村的之下。
(三)
虽然红豆园与红豆院相距很近,但由于分属两市(县级市),所以对红豆树的宣传,也就长期各表自我,不及其他。这既不便于爱好者开阔视野,又不便于研究者全面认识。由此,本文略作综合小结。
两处的红豆树,无疑当属同宗同祖,分支繁衍的后代。
江阴学者这样对外介绍:世上所有红豆树均为常绿乔木,只有顾山红豆树是冬季落叶的树种,它在植物学上是独科分支,被世界植物大辞典正式命名方“戴氏红豆树”,又称“顾山红豆树”。此后,上海电视台三次来红豆树下,分别拍摄了《红豆村里红豆树》、《红豆树发新枝》、《红豆树下相思多》等短片,向全国作了介绍。
其实,鸷山红豆树到了冬季,树根周围也总是厚厚地铺满了一层树叶。我斗胆妄言,这是出于“生长在最北极限区”的同一原因!
2000年,顾山红豆树“满树开花”,鸷山红豆树也在夏天开出了朵朵小白花,并于当年11月结果。稍有不同的是,鸷山村居民自动组织了一个多月的“护果”活动。有趣的是,两地不谋而合,都把红豆果实分发给村民。
两地流传的爱情传说大体相似,除一则“昭明太子与尼姑”,还有一则“相思豆”:古时有位男子出征,其妻朝夕倚于高山上的大树下祈望。因思念边塞的爱人,常在树下哭泣。泪水流干后,流出来的是粒粒鲜红的血滴。血滴化为红豆,红豆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结满了一树红豆,人们称之为相思豆。日复一日,春去秋来,大树的果实伴着姑娘心中的思念,慢慢地变成了地球上最美的红色心型种子——相思豆。
此外,衍生的民俗也相同。如,老人把红豆放在贴身口袋中,希望自己健康长寿;让小孩把红豆系在手腕上,据说可以避邪;将红豆看成开运吉祥神物,用于新地、新单位、新企业的命名;以红豆为定情物送给爱人,充当无价信物。
顾山红豆树历经千年沧桑,建国前已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树根在河边已清晰可见。建国后人民政府在兴修水利工程中填平了小河,才使古树的根基得到有效保护。鸷山红豆树也历经千年沧桑,同样老态龙钟,树根裸露。在保护古树的政策指引下,上世纪80年代,村里花了十万元巨资,装来上好山泥,填平了一个河浜的尾部,才使古树有了安居的场所——红豆园。
鸷山红豆树生机勃勃,形象健美,惹人怜爱,是优势;但彻底的“返老还童”,就成了不足。我是张家港人,对那红豆树有着无限的深爱,因而也能宽容其因历史原因所造成的不足,且会永远为它祝福。这并不影响我对顾山红豆树的客观评价。顾山红豆树,贵在幸运地有了“原样留存”的“半棵”,使历史文化积淀更显厚重,加上与周边“红豆企业”的互动较好,目前名气更大,传播更远,当在情理之中!
两处红豆树的生长都在延续,几十年后会不会发生莫测的变化,无论哪处都“皆有可能”。但我坚定地认为,两处红豆文化发展的大趋势,一定是在相互促进中共同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