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喻慧:只画我内心的万千气象

2010-11-05

市场周刊 2010年9期
关键词:石头外婆

采访手记:

喜欢喻慧的画,更欣赏她自信的姿态、率性的言行,和不受世俗拘束自在自为的行事个性。能有这等性情的女子,定是有足够的智慧作为底气吧。

初秋的下午,在喻慧的庄园那个能看见窗外茅草摇曳的大画室,我对喻慧做了四个小时的采访,话题广泛,无所不谈。喻慧敏锐而严谨的思维、准确而畅达的表述、优雅而自信的姿态,以及高远而悲悯的胸怀,无不深深地吸引着我,谈话意犹未尽。五点半时,喻慧抱歉地告诉我,谈话必须结束了,因为她要赶到家庄城里的父母家吃晚饭——那一天,正是父亲喻继高先生的生日。

走出画室,山风扑面而来,有一股湿湿的野草香气。

喻慧说:我改变了观看的视角,我把石头拉近了,让人看到石头本身的力量,石头的内涵。鸟与石头之间构成一种张力,两者的重叠,产生新的意味,它们是我内心的气象。我特别不喜欢那种沉溺的、自恋的小资情调。我很自我,但是,不自恋。

外婆影响了喻慧的世界观

在喻慧的感觉里,外婆特别有远见。外婆帮助子女树立宏观的人生目标,这对喻慧的心胸、视野以及世界观有很大影响。

喻慧与外婆的感情很深很深。

那时的父母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喻慧出生还未满月,就被送往上海的外婆家,是外婆用牛奶和米汤喂养的。虽然在外婆那里只生活四年,跟外婆的感情却特别深,此后每一年暑假都要去上海,喻慧说那是“回”外婆家。喻慧觉得外婆的那个家,才是自己的家。

喻慧现在的家里有一个酱红色的描金牡丹皮箱,是外婆当年的嫁妆。外婆是大家闺秀,外婆的父亲开武进银行,外公开染织布厂。小时候,喻慧最喜欢听外婆讲自己家里的故事。外婆四十岁的时候,外公去世,她独自养育六个孩子,那时候,喻慧母亲刚刚考上大学,小舅舅还是一年级小学生,外婆靠着在工厂里的股息,把六个孩子培养成了大学生,其中还有三个博士,两个博导。外婆的心胸广大,不仅一手承担整个家庭,还始终关注国际形势国家命运,她自学英语,一生坚持每天读书看报。90岁的时候,喻慧的小姨从美国回来,当时有一个国际事件,某大企业因金融风暴倒闭,外婆分析为什么会发生金融风暴,企业为什么会倒闭,让小姨也十分感佩。

在喻慧眼里,外婆有伟大的胸怀外婆影响了自己的人生观。文革时喻慧去外婆家,外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安排劳动改造,每天打扫院子。一看见外婆穿着一身灰灰的衣服,斜背着一个书包,抱着把大扫帚吃力地扫地,喻慧的眼泪忍不住哗哗流下来。外婆对喻慧说别哭啊,扫扫地没什么,他们对我挺好的。讲起这段往事,喻慧很动情,喻慧说:“我记得当时外婆穿着有补丁的灰布对襟杉,但头发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外婆一生这样——对外表要求非常严格,出来见人,一定要换上出客的新衣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外婆病重住院时,我每天要去给她梳头,假如外婆头发一乱,我就觉得特别伤感。外婆去世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我的化妆盒,冲到外婆床前给她化妆,化妆后,外罄看上去平平静静的,每个人看了,感觉外婆就是安静地睡着了。”

外婆活到94岁。外婆弥留之际进入一种幻觉,说:“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有三万多公里,我要去找墨子,开辟一片新疆域……”,外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用她儿时的常州话坚定地,不紧不慢地说着,她一边讲喻慧一边记录,喻慧母亲也在旁边,见外婆停顿下来,母亲就想伸手拿喻慧写的纸条看,外婆依旧闭着眼睛,却好像都知道:“慢慢噍,我还没说完呢,等一歇……”

喻慧说,外婆就是自己的榜样。改革开放时有一个关于女人要不要工作的讨论,有人说:女人跟男人一样工作,那么辛苦才挣一点钱,不如让男人去挣钱养家女人呆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外婆就对喻慧说你们不知道女人没有地位是什么感觉,妇女解放在中国做得这么好,是世界领先的,女人一定要有经济地位,没有经济独立就没有人格独立。喻慧觉得外婆特别有远见,“她的智慧就体现在,她能够帮助子女树立一个宏观的人生目标,这对我的心胸,视野有很大影响。外婆影响了我的世界观。”说这话时,喻慧的神情很肯定。

从叛逆父亲到读懂父亲

从父亲那里,喻慧学会了脚踏实地做人做事,更学到具体的绘画方法:不是先写生,再组成画面,而是把大的框架布局好,再找细节。若先找细节会被细节吸引,被它迷惑。

喻慧的父亲喻继高先生是花鸟画大家,母亲屠美如是国内著名的幼儿教育专家,搏士生导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喻慧是典型的“画二代”,“文二代”。

作为喻继高先生的女儿,总有人拿喻慧跟父亲相比。喻慧并不回避这个话题,她认为,父亲的影响,是在自己有了世界观之后,父亲帮助自己找到了体现世界的方式。“他让我学会脚踏实地做人做事。父亲教给我绘画的方法,要讲究构图,色彩,布局,不是先写生,再组成画面,而是把大的框架布局好,再找细节。若先找细节会被细节吸引,被它迷惑。我看他画画,在墙上用炭笔勾出牡丹花,石头,鸟,都是一些简单的形,这是他构图的方式,这一点,我受父亲的影响。”

当年进画院开始学习画画时,喻慧就有朴素的想法不要像父亲,要跟父亲拉开距离,如果自己跟父亲画的一样还要我喻慧干嘛。喻慧见过许多画家子承父业却一代不如一代的先例,她把别人的失败当做自己的警示。喻慧自小就有叛逆个性,自己画画不愿意给父亲看,“我画花鸟,也是力求跟父亲不一样,他讲究构图完整,我就打破这个完整。我就是追求不完整,感觉是一个广大场景里截取的一个部分,就是局部的特写。”父亲喻继高先生经常对喻慧说的一句话是你看你,画的似是而非!喻慧并不在意父亲的这个评价,“我要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就是要你看不懂。”说完这句话,喻慧也忍不住笑起来。

喻慧学习古人有自己清晰的认识。她认为学古人和表达自我,是一个并行的轨迹,在学习古人的过程中,自己的想法就会喷薄而出,压抑不住。喻慧从拿起画笔的时候开始,就不完全模仿古人,她一边临宋画,一边开始画自己的东西,画山水,画冰川,虽然不太成熟,但是那是自己的创作冲动,重要的是,在学传统的同时,这种创作的冲动也在打破传统。

那时候的叛逆,不仅要寻求跟父亲的不一样,也有观念上的不认同,喻慧对父亲的画有否定,在很长的时期里,喻慧都觉得父亲的画太老套,不符合年轻人的内心需求。所以,喻慧学画的过程中,很少临摩父亲的作品。

现在再看父亲的作品,喻慧的感觉变了。“我觉得父亲很了不起,他有天赋,更有勤奋。父亲一直对自己的天赋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主要是勤奋。但实际上仅仅有勤奋没有艺术天份,想献身艺术也枉然。”勤奋固然重要,而创造力才是成就一个艺术家的核心,做一件事不觉得吃力,不觉得很累,才是对的。“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这是爱迪生说的,同时,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作为女儿作为画家都已经十分成熟的喻慧,终于读懂了父亲。她读懂了父亲的绘画天赋和勤奋,更读懂了父亲的善良与奉献精神。在喻继高从艺55周年纪念活动上,喻慧做了题为《读懂父亲》的发言:“一次,我随父亲去南京人民大会堂拍一帽他为会议室画的大画《孔雀牡丹图》。远远看去画面典雅宁静,绚丽却又十分祥和,丰富又很稳健,一派正气,令我肃然起敬。这种出乎我意料的审美感受,促使我瞬间生发出对父亲的一种敬佩,一种感动。那天,我突然明白,因为靠得太近,我忽视了父亲的光环。我们各自画自己的画,常常相互不以为然,但我从这张画里,看到了他所赋予的那种独特气质,那种超然的,充沛的神貌,那种正大光明的精神世界。”

喻慧的发言,打动了与会者,更打动了父亲喻继高。

学画并不是最初的选择

喻慧说自己不能参与竞争,所有竞争项目,自己都是落败。后来喻慧发现。画画这件事蛮好。不用跟人拼,跟自己拼就行了。

生于五六十年代的人,不是当兵就是下乡。在喻慧看来,当兵自然是光荣的事,于是,年轻的喻慧,走后门进了部队。

到了部队,喻慧发现自己并不是当兵的科。自己个性比较散漫,不符合部队的规范。虽然自己从小很能吃苦,但是跟北方的孩子比起来,还是差了很远。当兵时在北京,气候寒冷,常常晚上冻得睡不着,部队的被子很板很硬,叠起来有棱有角,但是盖在身上不暖和,喻慧就天天把被子拿出去晒,结果,一排被子,就她的被子四鼓鼓的像个面包。那几年,喻慧得到的评语是“有骄娇二气”,自己不以为然,但这骄娇二气还是跟了她三年。

在部队喻慧还发现自己一个特点:不能参与竞争,所有竞争项目都落败。喻慧是乒乓队的,平时打得蛮好,可是一到比赛总是垫底。喻慧后来发现,画画这件事蛮好,不用跟人拼,跟自己拼就行了。就这样,喻慧想到了学习画画。部队可以去考军艺,喻慧就去了。“那是一个夏天,阳光灿烂,没有树荫,地上连影子都没有,感觉军艺的大院子就是空旷,干净。”喻慧回忆那段往事,记忆十分清晰,“去找报名的地方路过一个走廊,墙上都是报考生的作品,素描是素描,色彩是色彩,这一看就把我吓住了,我既不会画素描,也不会画色彩,我只会画黑板报,还有就是把香港明星的照片,用铅笔或炭笔放大都是自己画着玩。一看别的考生这么专业,吓得我落荒而逃。”

喻慧复员后考进了国画院的学员班。

在学员班喻慧说自己是最差的,除了小时候父亲教白描几乎不会其它,因为她进去时学员班已经开办了一年,比同学们少一年时间,而学员班大多数学员进来之前就很优秀多年没有高考,他们大多是社会上的佼佼者。好在同学们都很帮她,自己也赶紧急补,到鼓楼区文化馆学素描。同时,父亲自己教女儿教不好,就把女儿交给南艺的刘菊清老师喻慧对刘老师评价很高,她说:“刘老师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师,她让我知道什么是好画。要画工笔画就需要追溯到宋朝不是只关注眼面前的最好,要往古画里追寻。”开始刘老师说好的时候,喻慧没有感觉,宋画到底好在哪里?黑不溜秋看都看不清,就硬着头皮临摹,第一张临摹出来,刘老师说气息不对。气息是什么啊?看不见摸不着,宋画古旧,看不清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焦距对准线条看,在心里对线条就加重了许多,等画出来的时候,线条就重。宋画的味道就是线条若有若无就是寻找那种意味。

临摹宋画,让喻慧明白:工笔画里线条并不是那么重要。之前,在学习工笔画的过程中,从来都是强调钉头鼠尾,十八描,线条要有力度等等,按这样的要求画出来的就特别像工艺画,明白了这个道理,喻慧就把线条减弱,只起到支撑框架的作用,注意追求线条的轻重缓急。这些感觉都是在画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那时候,喻慧就是不停地临摹,一年临十几张在临摹的过程中,为了像,为了那种味道,再去寻找各种方法。

工笔画很耗人,但是喻慧觉得画画跟自己的个性没有冲突。“一直觉得前面有我达不到的东西,一直在追,就觉得特别有劲。”

国画院学员班学生的成功率很高,目前这个班的大多数学员都有自己的面貌,喻慧认为这得益于松散的教学方法学员班没有固定的模式,没有坐班制,画院的老前辈常给大家上课,画画示范,宋文治、亚明都给学员班上过课,黄养辉教书法印章武中奇教书法,他们给予学员们充足的养分。学员们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去画各人顺着自己的兴趣发展。学员班的同学毕业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始终保持很好的关系,喻慧对这个班的同学满怀感情:“我们的画风不一样,但是我们的价值取向却比较一致,我们很关注彼此的创作我们也很看重彼此的评价,看见一个同学有好的地方,大家都很肯定很赏识。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一开始往往不一定很自信这个时候能得到来自那些眼光好值得信任的朋友的肯定,是很关键的。我很感激徐乐乐,我们在一个画室很多年,看到我一点好苗头,就鼓励我:这个好,有意思!看到有些新尝试,就会说算了算了,不成功。常进看到我最近的铿锵玫瑰系列作品,就说:又上一个台阶!话虽不多,对我却是很大的鼓励和信心。”

石头和鸟是喻慧内心的气象

喻慧改变了观看的视角,她把石头拉近了,让人看到石头本身的力量,石头的内涵。

石头和鸟系列作品,成就了喻慧,完全拉开她和父亲,和传统花鸟画的距离。

2000年前后,喻慧开始画石系列。2004年,石头和鸟作品参加全国美展并获银奖。郭综怡老师这样评价:有一张花鸟画非常突出,画面整块的太湖石,一只黑鸟像炮弹一样重重地俯冲下来,块面的构成,动与静,黑与白的对比,突破了我们固有的对传统花鸟画的概念

第一次看喻慧的《石花烂漫》展览,就感觉被喻慧的石头震撼,原来石头可以这样画。喻慧的画石很有现代感。喻慧说自小接收传统绘画的教育,自己的视觉经验大多来自传统绘画,有一年,喻慧去雁荡山,看到雁荡山石,她马上想起潘天寿。“我们往往会借助一个文化背景来观看”。而使她发生改变的是美国画家欧基美,“欧基芙影响了我的观看。”欧基芙的贡献就是给予我们一个蜜蜂的视角,把一朵花放大再放大,让观者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蜜蜂,看到花的心里去。

喻慧画石,是视点的改变,从而改变观念。石头的文化承载很多,历代文人赏石、画石,有很多的实践和理论。在绘画里,石头却大多作为衬角,仅仅是绘画中的一个元素。喻慧让石头做了主角。“我改变了视角,我把石头拉近了,让人看到石头本身的力量,石头的质感和内涵。有一朋友打电话来,说在玄武湖看见你的石头了。我特别得意,是我改变了他的观看,因为那块石头宋代就存在了,他也许看过无数次,但是,我改变了他的观看,所以,他觉得,这是我的石头。”她让人家用喻慧的眼光来看石头。感性的喻慧,对自己的创作却充满思辨:“创造力是这样的有些人的能力是可以做一个开拓者,比如,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打开一扇门,让人看到外面的风景,这些人是伟大的先驱者,开拓者,因为他们可以打开一片新天

地;而有一些人的能量不足以做一个开创者,却可以把开拓者做的事情延续下去,比如,在窗外的院子里种草养花,或者再把院子拓展,让打开的大门外面有丰富的风景。都有意义。这就看你想要的是什么,能做的是什么。创造力在突发的时候,任何形式你都能拿来用。那个感觉非常好,灵感的显现非常过瘾。”

喻慧画石头经历了漫长的探索过程。

开始画石头,喻慧是觉得那些石头很好看,就先动手画,画了以后,之前学的那些花草竹子什么的是童子功,不舍得放弃,就把它加进去画出来一看,有一种古典的感觉,喻慧觉得是在往回倒退,那么,试着把这些花鸟,蝴蝶,竹子剥离掉,剩下纯粹的石头感觉也纯粹了,解读的空间更大也就有了现代感。这让喻慧联想到北欧家具,明代家具。对简洁风格的喜爱和追求,接近时代的审美趣味。

花鸟画也是喻慧的童子功同样不舍得放弃,花鸟跟石头配合成现在这个感觉,也是经历了慢慢磨合的过程。原先画的是一些很温馨的小鸟,放进画面里感觉不对,因为石头的力量很大,用小花小鸟的这些温情的东西,跟石头放在一起感觉就很不搭,喻慧就选用一些大型的鸟,比如鹰,仙鹤,喻慧捕捉这些大型鸟的动态,将这些元素和石头画在一起,发现画面形成了一种张力,石头和鸟两者的重叠,可以产生新的意味。喻慧一直喜欢瞻园,喜欢那种古朴的味道,她写过一篇《瞻园访石》,写自己到瞻园去看石头,对瞻园的石头有了新的感觉,印象中的那种古朴减弱了,她看见一些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惊就散。她就想过去花园里,发生的那些情那些人那些故事,都消失了。“我画了一些人工豢养的鸟,脱离了自然,是按照我的需要把它捕获,并不是我眼见的东西,是我理解的东西,我把它们放进画面里。”为什么会把石头和鸟组合在一起?喻慧有更深的思考:“石头是永恒的,凝固的乌所代表的生命则是脆弱的。”

大画室的地上,铺着喻慧新近画的石头,“铿锵玫瑰”系列,是全新的面貌,喻慧把石头给炸开了,碎石迸溅到画面之外,石头的力量和冲击力,被进一步放大,画面也更具备现代感。喻慧从“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句诗中引出绘画的灵感:“石亦有心石亦碎。”石头也不能永恒,这是喻慧画这些爆炸石头所要表达的观念:生命是短暂的脆弱的,没有永恒,永恒不存在。永恒也许只是一代代人的记忆,文化记忆。

喻慧的创作思路和观念都十分清晰,一向感性的喻慧,她的思考滞后于画笔,这些观念来自于绘画的创造力,“当我有创造力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感激,我觉得那是上帝的眷顾。”

从传统花鸟画转变画有现代感的石头和乌,喻慧的跨度很大。这个过程喻慧有过挣扎。

“当你内心想要改变的时候,你不改变比改变更难受。我过去画那些传统的花鸟画,已经有市场了,如果我守着这个花鸟画,可以吃一辈子,我的市场会很稳固。我突然改画石头的时候,很多买家并不接受,他们还是喜欢我以前画的花鸟画。那时候我觉得特别挣扎特别痛苦,我不是不需要钱,而且我画那些花鸟画很轻松,不需要思考,只是手上功夫的熟练程度而已。转变为画这些石头我不知道它属于什么范畴,并不确定能不能被大家接受,但是,画这些石头的过程,我有自己的愉悦,有兴奋点。再让我去复制以前那些画,我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感情画进去,画的过程会非常痛苦,甚至觉得,我绘画的技法会倒退20年。我不愿意重复自己。”

喻慧能够实现这种内心想要的转变,最根本的东西还是创造力,艺术离不开创造力。创造力可能是转眼即逝的,创造力消逝了,创作就会遇到瓶颈,那会很痛苦。在喻慧的绘画生涯中就经历过这样的不顺手。”记得,有一张画,我画了三次也没成功。这张画画的是槐花的树叶树干,本来我有很多写生稿,拼拼凑凑就能成为一张画,画完了,发现就是一张写生,不是那种经过内心过滤出来的画面,觉得不满意,然后就重画一张,结果,感觉还是跟先前一样,我觉得这张画还是不成立。那种感觉,打个比喻,是被石头绊倒了一次,这回又被绊倒了第二次。过了一年,又翻出这张稿子来,觉得这么好的稿子不用可惜了,这时候,我已经把前面画过两张的感觉淡忘了,又画了一张,结果,我发现,自己被同样那块石头绊倒了第三次。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一张画画了三次都没成功,应该不是技法的问题,喻慧认为这是没有找到内心想要的东西,它还仅仅是一张写生稿。喻慧追求的是绘画必须要表达一些东西。“我要表达的那个东西,就是自我。”

非常重视自我的喻慧,一再强调自己很不喜欢写生,始终对写生提不起兴趣。“徐乐乐曾经说,看着你戴着一顶帽子,在野外,面对花丛,花半天时间慢慢描,多舒适。事实上,我坐在那里写生完全没有舒适感,内心很烦躁。坐在外面写生这个过程我非常不喜欢。”按照工笔画常规的创作路数,是先到自然中去观察,写生,回来后,根据构图的规律,把写生的内容组合成一张画,然后再设色等。而喻慧受父亲的影响,在起稿子时,像大写意一样,只是把一个形框出来。这时,需要什么,再去抓什么来写生比如画面中需要茅草,喻慧不是对着外面的一丛茅草去写生,她是先想好了,再到外头去拔一把茅草回来,按照画面需要写生。大多数时候,喻慧的写生就是练笔,也在写生中寻找花草植物等对象的细节,找到花鸟最生动的瞬间,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用。但是,写生稿直接组合成作品,喻慧总是做不成功,在整理自己的画稿时,喻慧看见一组野蔷薇花的铅笔写生稿,很细致,至少有5张,差不多有四尺整张,很喜欢喻慧反复地组合想把它们变成一张画,结果,也是没有画出来。

纯粹的写生过程,喻慧觉得自己没有参与感,自己是被对象所控制,喻慧需要让对象为我所用。“我追求的,不是我为物用,而是物为我所用。我要主宰对象。”喻慧承认自己很自我,“我自我,但不自恋。”她笑着说。

画油画并不难

在喻慧看来,自我释放了之后,就不会被材料所控制。画家跟艺术家的区别就在这里,画家可能会拘泥于材料,艺术家则可以用任何材料,来表现他的自我。比如毕加索,任何材料在他手上都可以变成艺术。

喻慧的大画室里,有一个不算大的油画画架,画架上有一幅刚完成的油画,画的是一幅面具,面具画面上,隐约可见一滴眼泪。看见我的好奇,喻慧笑着解释,自己很早以前就开始尝试画油画了。一次喻慧带孩子到朋友家玩,有一个空白的油画布,孩子在上面画着玩,突然喻慧觉得手痒,也动手画了几笔,这一动笔让喻慧发现了一个秘密:油画比中国画好画多了。油画材料没有国画的笔墨宣纸那么敏感,也不要像国画那么细,油画不仅好画,也更有表现力。喻慧喜欢上了油画,休息的时候她就会画上几笔。

最近喻慧画了一组面具油画。喻慧喜欢面具,先后两次去威尼斯,喻慧最大的愿望就是买面具,她找到一个小店,店主是位女艺术家,店里挂满了她自己设计的面具,价格相当贵,喻慧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而且她两次拎着面具周游欧洲。喻慧觉得面具有一种神秘感,面具是人类对自己不完美而制造

的一个假象,是内心的一种愿望,甚至面具能改变自我,内心都会随着面具而改变可以风情万种,可以充满信心,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美的,面具让人完成一个梦想。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面具相当于另一个自己。面具可以满足人的内心欲望,可以塑造多面的,理想的自我。

面具经历了很久的年代,已经成为一个传统,逐步完美化。面具有很深的文化内涵,隐含着很多故事,神秘而华丽,面具更具备形式感,适合用油画表现。中国画是要降低人的欲望把欲望抹平,并不是往极端走,因为中国人中庸的哲学导致中国人的性格是寻求内心的平静,平淡,安宁,而不是追求激烈,冲突。喻慧觉得,面具就要走极端,否则不足以表现自我。喻慧在面具画面上画上一滴眼泪,她觉得那是面具的心情。面具是纸做的,像人的青春人的美好愿望一样,很脆弱。

尝试了油画,喻慧对油画、中国画的写意画,工笔画,有了自己的解读,写意就像一个演员的即兴演出,要情绪饱满才能把自我的最佳状态表现出来,写意画是个人激情的喷发。工笔画是一个编剧他要安排场景,先搭建一个宏观的框架,再有细节去填实。写意画就是速度,油画可以有速度,也可以有反复描画修改的过程,介于写意画、工笔画之间,油画色彩可以很丰富很华丽。

从使用国画材料到使用油画材料,这之间喻慧不觉得有障碍,“我对自己画的面具很满意,能表达我内心的感觉。我觉得,自我释放了之后,就不会被材料所控制,不会被传统的条条框框所控制,实际上,我一直想突破这种控制。画家跟艺术家的区别就在这里,画家可能会拘泥于材料能用什么不能用什么,会有规范。艺术家则可以用任何材料,来表现他的自我。比如毕加索,任何材料在他手上都可以变成艺术。”

在喻慧的理解里,画家跟艺术家有区别,绘画跟艺术也有本质的不同。她认为:“绘画是一种技艺,技艺里有大量的艺术成份,而艺术是很宽泛的概念,它包括了相当多的门类。包括建筑,雕塑等。我在看希腊雕塑的时候,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这个感觉叫做‘升华。‘升华是有物理、生理反应的。我理解了,希腊雕塑是全人类的。后来我看了罗马的雕塑,重复了希腊雕塑的形式,但没有重复希腊雕塑的灵魂我脑子里出现这样一个画面上帝的那一束光,照到了希腊,集中出现了一批人类最高成就的人文艺术。”

喻慧对艺术有天性的敏锐直觉,同样,喻慧对现代艺术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古典艺术注重人的心灵,是心灵的滋养,将提炼出来的美好的东西通过绘画这种形式呈现给人看。现代艺术则宽泛的多,可以用实物表达艺术家对世界的看法,或者是某种观念,比如将三张不同的画并置在一起,让观者自己去联想,仅仅呈现一个过程,而不是给出结果。现代艺术是一个观念,更像是一种智力活动。它为艺术提供了很多可能,就像在墙面上开了很多窗户,从这些窗户看出去,沼泽地也好,垃圾也罢,随你看到什么,完全脱离传统美学的范畴。真实是艺术,超真实也是艺术。”

喻慧更愿意宽泛地把自己定位为艺术家,不必要把自己定位成女画家或者是男画家,人物画家或者是花鸟画家,这些定位都是有局限的。她画油画觉得很容易,每改变一种材质的时候,喻慧就要在里头找到自己的表现方法方法很重要,方法决定内容。喻慧笑言自己很贪心,画国画,写书法,还画油画,对建筑、雕塑也有兴趣尝试,就是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

国画和油画,传统和现在,在喻慧这里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都可以用来表现她内心的那个自我。在表现自我这个主题下,观念,技法和材料可以互相渗透。这种互相渗透让喻慧产生很多灵感。比如,在用国画材料画花鸟画的时候,就想着要有那种油画的感觉,在做底色的时候不要刷的那么平,只是一种灰蒙蒙的气氛,要保留画的痕迹,那种手工的痕迹。喻慧画过一幅“黑鸟”,画得很轻松,她说自己就是用油画的方法,画出写意的感觉。喻慧还产生一个灵感她想在石头里面画上山水,画上小船、小路,房子,让石头可居可游,她认为我们把假山放在园林里,是寄托了我们对真山的眷念和向往,实际上,假山也浓缩了真山的所有,反过来想,如果我们放大这块石头,或者我们变小了,这块石头就是一座山。喻慧计划明年画一套可居可游石头系列。一个名为“溪山清远”的山水画展,已经邀请喻慧的居游石系列参展,她很开心,希望以后还可以参加油画展、书法展。

文化能够穿越时空

东西方文化对喻慧都是滋养。喻慧认为,人的视野不断开阔,开始,从一个缝隙看世界,然后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开阔,原来,世界如此广阔。

喻慧能在艺术领域贪心而从容地游走,在于她这些年自我修养的积累,视野的拓展和深入的思考。

1 997年喻慧去英国展览,获得很大成功,作品基本上都被订购一空。而令喻慧记忆深刻的是画展的开幕式,感觉很过瘾,来宾都是一些传说中的老贵族,穿着那些有花边高领子衣服,头发梳得光光的,非常有风度有教养。这感觉很符合喻慧的向往。在英国住了两个月,喻慧会坐地铁到另一个地铁站买一包烟,喻慧说不光是因为那里便宜,也是为了在路上感受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英国的两个月,让喻慧开阔了眼界。她去看国家画廊大量的古典绘画,直到看得要吐,看到印象派,突然就有一个感觉:绘画必须要改变。因为那些传统绘画已经看到没有感觉,改变是必然的,改变符合时代的发展,符合人的审美需求。看毕加索,更看到一批像他那样画画的画家,喻慧认识到毕加索不是横空出世,那个时代有一大批艺术家这样画,他是时代传奇。

喻慧曾想写一篇文章,介绍一个画家,不太有名气画的是古典绘画。喻慧要通过写这个画家,表达一个观点:在他那里实现了绘画语言的改变:从这个画家开始,线条方折硬朗了。安格尔那些画家画的人物都是圆滚滚的,富丽堂皇的,柔软的线条,在表现的时候,根据质地走线条。从这位画家开始,对象只是一个自我表达的需求,并不是为了对象而对象,绘画对象只是画家表现自我的一个媒介。“后来我看一本电影史画册,看梦露,看泰勒,看到嘉宝突然就变了,线条硬朗了,女性不再浑圆,肉感,变得硬朗,骨感。这是世界范围内审美趣味的改变,和绘画是同步的,线条刚硬,性别模糊。”

西方艺术,中国传统艺术,之于喻慧都是一种艺术感觉的滋养,喻慧从中西文化中吸收到的东西也是十分独特的。

大量临摹宋画后喻慧得出一个感受,宋徽宗无法被超越的不是技法,而是他对天下的关怀浓缩在他的作品中,就像毛泽东的诗词书法,那种气度是山河尽在我心中,任由我拿来为我所用,我是我自己,是天地磅礴的大气象。

对于唐诗宋词,喻慧更有自己不一般的解读。从诗经到楚辞,到汉赋,到唐诗宋词,到现代流行歌曲,诗歌的走向跟人类的成长是相反的。年轻的时候喜欢宋词,少年不识愁滋味,要强说愁,暗合了自己的情绪,宋词像人类成长中的青春期,对自己内心最关注,只看到自己,看不到天地。但随着年龄成长就喜欢唐诗,唐诗表达的人类的自信,一切为我所用是

自我享乐,关注自我。唐诗有开阔的气度,“无边落叶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是天地之间的大气象:“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多么豁达,“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深切的思念,却也超脱,放得下,不似李清照,凄凄惨惨戚戚,缠绵悱恻,自我纠结。汉代诗歌则是另一番开阔汉代人对世界的理解是天地苍茫,是在一个高处看人类,有宏大的观念,汉代的人,对世界的理解是广阔的,会产生“鲲鹏展翅千万里,扶摇直上九天。”这样的想象这样的气象让人热血沸腾,这个气魄不受客观世界的束缚,任由自己的精神世界展翅飞翔。庄子“燕雀焉知鸿浩之志,”元气充足。“人的视野不断开阔开始,从一个缝隙看世界,然后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开阔,原来,世界如此广阔。”

“我只画我内心的气象。”这是喻慧的豪迈,文化能够穿越时空,被文化浸润的感觉,让喻慧心中蕴藏万千气象。

不“误”正业开医馆

关注医学与关注艺术一样,都是对生命的终极关怀。

喻慧最近有一个宏大的创作计划,想做一本《本草纲目》绘画版。已经画了十多张,其中自己比较满意的是荠菜花之前喻慧从未注意过荠菜花,那么小的一种花,很有感觉。喻慧要把《本草纲目》绘画版做得具有画面感,喻慧说自己画《本草纲目》的意义,像语言转换一样,要把它翻译成自己理解的中国画的语言,“如果我只是画一个标本,那就和别人来画没有区别了。不过,最初没有想这么多当时的冲动也不过是:我画的总比李时珍好一点吧。”

画《本草纲目》,是实现喻慧的一个理想艺术和医学的结合。

最近几年,喻慧一直关注养生,还开了一个医馆,用整脊的方法对付身体很多疾病。

“这些年,‘医和‘艺我都比较关注。”而对“医”的关注更早于“艺”。因为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喻慧和舅舅很亲。舅舅在文革前在新疆支边,一个偶然的因素回到上海,他在马路上昏过去了,到医院检查发现是非常严重的乙型肝炎,基本上属于不治之症。舅舅开始自己钻研中医,给自己治病,他要了解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舅舅就这样一边看书,一边给自己针灸注射,自己做药。经过多年的钻研,他把自己的病完全治好了,而且成了这方面的专家。现在他在美国,不仅拿到了行医执照,还分别读完了中医和西医的博士课程。喻慧小的时候,舅舅要考试备课,她就替舅舅提问,那是喻慧最早接触《本草纲目》,对这本书喻慧挺有感觉书中草药的性能喻慧基本掌握了。

喻慧的医馆,是用整脊的方法治疗疾病,通过外力来给脊椎复位。整脊理论认为很多病是由颈椎引起的,比如失眠,咽炎、哮喘、近视,偏头疼,都和颈椎有关系,喻慧自己身体力行,亲身践行整脊方法的效果:“30多岁近视,以前视力很正常,父母眼睛也都很好,怎么会到30几岁近视?整脊专家分析:我20岁开始画画,到30岁颈椎已经严重变形了,凉风一吹,马上颈椎就扭筋,去医院拍片子,果然,我的颈椎是反弓形的,因为颈椎一直紧张,慢慢就拉变形了,颈椎压迫了神经,不能正常给眼睛供血供氧,眼睛慢慢就近视了。脊椎问题还会导致胃溃疡,通过脊椎推拨后,我的胃溃疡现在也好了,我称他的脊椎推拨方法为不开刀的手术,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课题,可以研究发展下去。

作为一个养生理念,整脊方法为公众所接受目前还有难度。脊椎变形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整脊可以让病痛在短时间内有明显改善。因为整脊比较痛苦更多的人愿意接受按摩。“按摩确实比整脊舒服得多,但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人的背部,脊椎,就像一个钢索桥,如果桥面是稳固的,钢索不会用力,但是如果有些偏斜,钢索就吃上力了。脊椎变形就像钢索吃上力了推拿按摩就是把钢索的螺丝钉松一松,钢索一松那症状就减轻了症状是信使,它来报告身体的哪个部位出问题了,西医的做法是斩了来使就是把症状消灭掉,并不解决根本问题,推拿按摩也是仅仅让症状暂时缓解。如果把桥扶正,钢索的力自然就减掉了。整脊就是把桥扶正,让症状随着疾病一起消失。”谈起养生治病,喻慧也很专业。

喻慧开医馆是不误正业的医馆不仅治好了自己身体的很多疾病也让自己对医学有了切身体会,重要的是,了解了病痛的真相生命的真相。在她看来哲学、艺术、医学都是对人生的终极关怀。

画画不能有外部压力

喻慧说:藏家来买我的画我很高兴,但是为了很具体的目标去画,我就会觉得很吃力,而且吃力不讨好。

喻慧在1 986年就开始卖画了,卖出的第一张画是传统的花鸟画。喻慧说自己没有经济头脑,早就不记得具体画的是什么卖了多少钱。喻慧认为卖画是对自己画画的肯定,市场接受自己的画能让自己更有信心,尤其是可以让自己在经济上独立,“我喜欢的事业也能养活我自己,同时给我的家人带来一份好的生活。但是,我不能为市场的需要而画,我画完了,藏家来买我的画我很高兴但是为了很具体的目标去画,我就会觉得很吃力,而且吃力不讨好。我画画不能有来自外部的压力,我的动力,必须来自我的内心。”

曾经,有人拿了一大叠钱,让喻慧画12张画,她画了足足有半年。钱是好东西,但是画画苦死了。喻慧说,自己只能像开成衣店一样,做好了,可以卖高价,买家来选,看好了就买,“千万不要先付款,这样我会画得很苦。”关于卖画,喻慧说起一段很有趣的事。2005年,喻慧石头画卖得很疯,很多人来找她买画,画到后来她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家人就笑喻慧,人家来买画你还哭。喻慧觉得自己透支了,自己是在制造商品,那个感觉太苦了。“我也想卖画,但是不能做到像有些画家,既能收钱,又不耽误给人家画画,还能画得很好,我做不到。”喻慧说得真诚,“这两年金融风暴了,哎呀,我舒服得很呢。”喻慧这样的真诚,让人忍俊不住。

观念现代的喻慧,自然是能够接受跟画廊签约的,但是,性情淡然、极为自我的喻慧,希望画廊对自己的要求要定得很低,不要规定她一年必须拿出多少画。“其实,并不是我能不能接受画廊,而是画廊能不能接受我。”喻慧认为,把画外的事情交给画廊,对画家是有利的,画廊比画家有经验,画廊知道哪个杂志该上,哪个展览该做,怎么做,等等。每个画家自己去做,有一个学习的过程,何况,大多数画家在这方面也不一定擅长。

喻慧今年刚好50岁,她要给自己一个礼物;出一本画册。但是她不愿意做展览不是因为展览需要作品,她的作品足够举办一个很像样的个展,她怕做个展,是因为展览要接待很多人,她没有兴趣。作品只要有人看到就行了,不一定要做个展,最近有两张作品参加展览,是爆炸的石头系列,有一张作品叫《蝴蝶惊梦》。谈到现在有许多画家画蝴蝶,喻慧坦言,特别不喜欢那种沉溺的自恋的小资情调,那个感觉,不高级。

会穿衣服的人才懂艺术

喻慧可以将一件简单的棉质T恤,穿出十分的妖娆与风情。

生活中的喻慧是一个有魅力的人。她率性,大气,性格具

有亲和力和感染力,她会不经意间成为沙龙的视觉中心;她关注流行,酷爱时尚,她可以将一件简单的棉质T恤,穿出十分的妖娆与风情,她抽烟,抽出一份潇洒从容,更抽出一种自信一种大丈夫气;她还戏称自己是硕果仅存的相信一生恋爱的女子。

喻慧喜爱时装,喜欢三宅一生的设计,喜欢他用褶皱改变了服装的质感。喻慧尤其酷爱帽子前些年去俄罗斯喻慧一口气买了七顶帽子。喻慧认为,时装不仅可以自己穿,更是可以欣赏。有一位女画家说:会穿衣服的人,才懂艺术会画画却不会穿衣服,至少对艺术不够敏锐。

喻慧做事一向很率性,不循规蹈矩,她的恋爱,婚姻不仅逆着父母的意愿,也不符合社会标准。喻慧的标准是自我的内心需要。

喻慧有很强的自我意识,她认为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从谈恋爱开始,“开始被人赏识的时候,自我意识就觉醒了。”是的,女孩子只有恋爱了,才会觉得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皆有情。女孩子最初的自信建立,来自男孩子的爱情,哪怕那个爱情是不确定的,是朦胧的。爱情让女孩子从内心开始蜕变,就像一只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喻慧说自己小时候一点也不好看生下来脸是红的,皮肤黑黑的,“家人叫我红皮老鼠,只有外婆把我当个宝。”自我觉醒后的喻慧,跟普通女孩一样最大的希望是自己要漂亮,要好看,她更有不一样的希望:是自己要有能力,要独立。“我一直认为,仅仅因为漂亮被人欣赏,对我还是不够的。我更在意因为才能被人欣赏,缺少了这一点,我会觉得是欠缺。

这个爱情至上的人,像许多女生一样,曾被《简爱》深刻地打动,因而迷恋罗切斯特,迷恋他身上的中年男人的气质。听说张艺谋拍了《山楂树之恋》的电影,喻慧准备先找了小说来读。

现在喻慧看小说的时间并不多了,有时间她会看一些纪实的东西。喻慧说自己更喜欢看灾难片,战争片。因为,当一个大事件来临的时候,人的本性会激发出来,最集中的善和集中的恶,在正常情况下都是被掩饰的,喻慧常常被那些大事件中的故事感动,那种舍生忘死,她会被这些细节感动得一塌糊涂。战争中会有很多生命消逝,喻慧关注的不仅是这种“局部的关怀”,她认为“怜悯和慈悲是两个概念。怜悯,犹如施舍,慈悲则是一种终极关怀。正视历史的真实,才能知道如何避免那些血淋淋的历史重演。”

喻慧的感觉敏锐而独特。三年级时喻慧生病休学,“我觉得生病对于一个人蛮好的,它禁锢了你的身体,让脑袋有自由想象的空间。生病期间的其它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有一个场景印象特别深:在中午的院子里,院子很大,人很小,中午很强烈的阳光院子里一片寂静,突然感到孤独得一塌糊涂。是阳光下的孤独。类似的这样孤独的感受,还有一次,就是报名考军艺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连影子都没有心里空落落的。”

喻慧描述的这些记忆,依旧是她心中的气象吧。这些个性色彩极强的画面,跟她的作品一样,在画面之外,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猜你喜欢

石头外婆
破耳兔
出生十天就当“外婆”的蚜虫
唠叨的外婆
别小瞧了石头
石头里的鱼
外婆的钱
坐井观天石头国
外婆回来了
“非洲人”外婆
移不走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