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新版《三国》遭遇板砖热浪
2010-11-03黄蕉风
■黄蕉风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新版《三国》遭遇板砖热浪
■黄蕉风
新版《三国》开播以来似乎恶评如潮,各种雷人语录、穿越台词、穿帮镜头在网络上风传,成为广大网民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笑料。旧版《三国》的拥护者更是义愤填膺,他们列举了诸如不忠实于原著、过分戏说正史、以及现代的语言思维置换《三国演义》的历史语境等等几大罪状,恨不能将导演和编剧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我围观了网络上的争论,发现之所以观众有如此大的心理落差并非因为旧版《三国》不可逾越,反而是因为在这个国产电影和电视剧不断透支观众热情的娱乐至死的年代,大家对过去经典剧集表现出的一种集体性的反溯和悼念。这好比嘴里塞了太多的KFC炸鸡腿就反胃并怀念街边巷口的炸油条一样,并非炸油条比炸鸡腿好吃,而是炸鸡腿已经吃到腻了,想回归正宗老式口味。
改编原著翻拍经典电视剧的并不只有新《三国》。新版《红楼梦》在可比超级女声排场的全民海选中轰轰烈烈地敲定了剧中演员角色,红迷们曾经抗议剧组玷污了他们心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形象,号召抵制新版《红楼梦》。而新版《西游记》中唐僧师徒的定妆造型一经披露就引来漫天口水,顶着抄袭网络游戏《魔兽世界》的骂名义无反顾地朝“没有最雷只有更雷”的不归路走去。同他们相比,新版《三国》算是好的了,至少观众的眼睛还盯着剧集本身,而非剧集之外的花边绯闻和爆料炒作。
新《三国》让我想到前阵子的两部电影。一部是好莱坞改编自日本漫画大师鸟山明的《七龙珠》而拍摄的同名电影,一部是号称中国第一个票房过亿的女导演胡玫的《孔子》。这两部电影历经观众和影评人的口诛笔伐,他们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对原著漫画或者原型人物的大胆改编。当观众看到电影里的悟空变身为丑陋大猩猩而不是帅气的超级赛亚人以及我们的大成至圣先师孔老二居然和南子玩起暧昧的时候,固有经典形象的颠覆和破灭使得内心的正义感和对电影的反感一齐喷薄而出。这种情绪像传染病一样蔓延着中国的观影群体,包括我在内。可等头脑冷却,我却找不到自己发泄不满的出口在哪里。如果原著不能被改编的话,那就证明这部原著本身经不起改编。为什么悟空一定是要超级赛亚人而不能是大猩猩?为什么孔子只能坐在他的破车上装可怜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也许悟空不再像我们儿时想象的那样腾云驾雾气干云霄,也许孔老二不再是像一个圣人一样高不可攀而是被还原为一个普通人,那又有何关系呢?如果忠实于原著成为了衡量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集的唯一标准的话,那么暴力美学大师山池崇史只怕要哭了,因为《热血高校》两部曲的故事和原著漫画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它一样成为无数热血青年心中不可替代的经典。
经典究竟可不可以改编?改编到什么程度?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如果真要论史实硬伤的话,其实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已经对陈寿的《三国志》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修剪删改。《三国演义》本身就是戏说三国历史的一部小说,因此哪怕旧版《三国》忠实于罗贯中的原著,那也仍然是与史实不符。如此的话,新《三国》在原版的基础上所做的涂抹修饰,终究不过是在一段已经被戏说过N次的历史上进行二次
加工而已。与其拘泥于《三国演义》的章回顺序和具体的事件人物,不如回去读陈寿的《三国志》,更何况陈寿的《三国志》也不一定是完全真实没有经过加工的记载。面对新版《三国》引起的热议,高希希导演声称“我不是在拍历史纪录片,而是在拍给大众看的电视剧,好看是关键。”他说,新《三国》要在现代人理解的基础上进行加工,“无关历史,只讲故事。”我觉得他的说辞并非强词夺理。
至于很多雷人的穿越的台词,观众表示不可理解。但是不可否认,新版比旧版更加通俗易懂,也就是说能看的的人更多了,而不必去纠结一些生涩的文言句式。有人据此认为导演和编剧的文化水平低,历史不过关或者低估观众的智商,这显得有些吹毛求疵。其实不过是中国观众的观影习惯不同而已。为什么我们能够忍受好莱坞大片里身披甲胄的角斗士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并夹带方言俚语,却不能忍受国产影片中出现现代生活中的词汇呢。易中天用说书讲古的方法来“品三国”,为本来枯燥无味的历史文本增添了更多趣味,虽然有可能让历史变得简单,却也同时让更多人了解到历史。用现代的思维方式来诠释过去的历史,本质上是没有任何错误的。高希希认为,很多史实其实无法考证,《三国演义》也有很多虚构成分。其实形式不重要,时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新的观点和价值观演绎新的故事。
面对新版《三国》遭遇板砖热浪,我反而呼吁大家对新《三国》报以宽容之态度。我不是高希希导演和朱苏进编剧的托,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觉得大家在娱乐这回事上,没必要太较真。当年张艺谋导演拍出了第一部国产大片《英雄》,知识分子们扬言与之决裂,影评家批评其言之无物。张导轻抚菊花笑而不语:哪来这么多严肃的东西,不过是娱乐一下而已嘛。这可作为新《三国》的另类注解。这个时代的娱乐从来都是双向性的,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愿挨的人挨了板子就怨天尤人骂骂咧咧,回头来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想去尝尝这个所谓的“痛”是什么滋味,这如果不是有自虐倾向,就是好钻牛角尖儿。可怜我们的中国观众,大抵都是这样的人,花了60块大洋买了票进电影院或者每天准时黄金时间候着电视机,看完以后都不禁大呼上当受骗,可是末了仍然会再掏60块或者再等着第二天的剧集。他们的好奇心源自想看看这些国产电影和电视剧有多烂,以便第二天碰上同事和朋友不至于缺少谈资。可见不但导演和编剧们在娱乐着大众,大众也在不断娱乐着自己。咱自个儿都当黄盖了,还怨人家周瑜什么事儿啊。
新版《三国》我都看了,是够雷的。不过既然是娱乐,那又何必太过严肃呢。联想到日前针对韩国影星Super Junior的粉丝在上海世博会上的失态而发动的全民族讨伐90后脑残的“69圣战”,我惊觉其实针对改编剧集本身的争论也如同这莫名其妙的狂欢一样,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主义的爆发。与其圣战,我对69更感兴趣一点。与其严肃,我更偏向娱乐。所谓拍片的人是周瑜,看片的人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