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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花瓶”到“宠物”

2010-10-22宋志坚

杂文选刊 2010年5期
关键词:哈维尔花瓶知识分子

宋志坚

在傅国涌先生的《知识分子群体高度分化》(原载《同舟共进》杂志)一文中,看到“知识分子的宠物化”这个词组,觉得有些新意,细看全文才知文中所说的“宠物化”应该称之为“动物化”。文章说知识分子“对物质的膜拜远远超过了对精神世界的关注”,作者援引了哈维尔的话:这属于蔬菜、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与“遥远而深邃的星空”无关。

傅国涌将知识分子分为“本质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和“职业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并认为“本质意义上的知识分子”这个概念,“从产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与人类的道义责任紧密相连”。然而,在他列举的教师、医生、作家、律师、工程师、技术人员、科学研究者等“从事脑力劳动的人”中,哪些属于“职业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哪些属于“本质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恐怕不大说得清楚。在我看来,知识分子因为受过较好的教育,不论学的是什么专业,从事的是什么工作,都应该“与人类的道义责任紧密相连”。

民间曾有过一个流传很广且略带贬意的称谓,叫做“花瓶”。谁都知道,花瓶是用来插花的,摆在那边很好看,可以用来装点门面,也可以用来营造喜庆的气氛。但花瓶没有自己的耳目,没有自己的嘴巴,没有自己的手脚,更没有自己的大脑,只能任人摆布,发挥不了任何主观能动作用。富有幽默感的黎民百姓称某些被明确赋予参政议政和权力监督责任的知识界人士为“花瓶”,其寓意是很明白的。当然,这个词讽刺的不仅是那些“花瓶”,他们只是因为有前车之鉴而变得安分守己以求自保而已,“花瓶”这种社会现象的出现,其实还包含着相当复杂的历史背景和政治原因。

有这种“花瓶”在前,对于“宠物”,我就有些先入为主的理解。“宠物”与“花瓶”是有联系的。换言之,“宠物”是由“花瓶”发展而来的。“花瓶”之为“花瓶”,至少有一条是为“宠物”所继承了的,就是对于那些有权有势、一言九鼎的人,不会碍手碍脚,倒是赏心悦目,所以能在那种场合摆下去。“宠物”与“花瓶”又大为不同,最主要的一条,是“宠物”富有主观能动性,这恰恰是“花瓶”所没有的——“宠物”能向主人摇尾巴,“花瓶”不会;“宠物”能朝著主人“汪汪”(或“喵喵”)地叫,“花瓶”也不会;“宠物”会扑在主人的怀里撒娇,甚至还会与主人一起入眠,“花瓶”更不会。如此这般,“宠物”较之于“花瓶”,也就平添了诸多功利性,“宠物”所图的不仅是明哲保身,它们以获取权势人物的宠幸为最大的荣耀。邀宠惟恐不及,谈何谏诤与监督?“人类的道义责任”早被抛至九天云外去了。

包括被称为“高级动物”的人在内,任何动物,首先都有物质的需要,都“属于蔬菜、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这是无可厚非的。“宠物”之不同,在于它们不是以自力而是以“邀宠”来满足这种物质的需要,支撑这种“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它们的吃穿住行以及游乐、医疗等等,也就为别的动物所望尘莫及。“以做‘宠物为荣,处处炫耀、显摆自己的‘宠物身份”的某些知识分子,同样也有这样的特点。他们“炫耀”和“显摆”的却不只是房子、车子等“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更重要的恐怕还是表现在级别与头衔上的政治待遇。因此,他们也就格外关注政坛明星与政坛格局的哪怕是相当微小的变化,并非就像哈维尔所说的与“遥远而深邃的星空”无关。

在中国的官场之中,历来就有谏臣与弄臣。谏臣大概类似于“与人类的道义责任紧密相连”的知识分子,弄臣恐怕就类似于“宠物化”的知识分子。当然,这都只是“类似”,不能画等号,而且谏臣与弄臣之间,也无绝对的界线。二十一世纪的人们普遍以政治文明与政治民主做为自己的理想与追求,“与人类的道义责任紧密相连”的知识分子和“宠物化”的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之对比以及彼此之间的消长,也就成了对于民主政治建设的实际成效之考量。从这个意义上说,“花瓶”而进位“宠物”,不是什么好兆头。

【选自向继东选编《2009年中国杂文精选》长江

文艺出版社版】

插图 / 中看不中用 / 瓦伦丁(俄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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