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历代炮制方法概述
2010-08-23孙立立石典花张乐林戴衍朋
孙立立, 张 泰, 周 倩, 石典花, 张乐林, 戴衍朋
(1.山东省中医药研究院,山东 济南250014;2.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北京 100034)
甘草历代炮制方法概述
孙立立1, 张 泰2, 周 倩1, 石典花1, 张乐林1, 戴衍朋1
(1.山东省中医药研究院,山东 济南250014;2.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北京 100034)
甘草;历代;炮制方法
本文通过查阅古代本草和医学文献,对甘草历代炮制方法进行归纳整理,综述了甘草历代炮制演变情况,为系统研究其炮制工艺和原理奠定基础。
甘草为常用中药,是豆科植物甘草Glycyrrhiza uralensis Fisch.、胀果甘草Glycyrrhiza inflata Bat.或光果甘草Glycyrrhiza glabra L.的干燥根及根茎。其味甘,性平,归心、肺、胃经,具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诸药的功能。甘草在我国药用历史悠久,是临床上应用最广的传统中药之一,素有“十方九草”之谓。具体实践中,甘草必须经过依法炮制,制成不同规格的饮片方能应用,本文在查阅古今文献的基础上,对甘草炮制历史沿革作一总结,可为进一步探讨甘草炮制原理,更好的进行甘草饮片炮制工艺及质量标准规范化研究提供借鉴。
1 净制
甘草净制最早始于炮制学专著《雷公炮炙论》,有云“凡使,须去头、尾尖处”[1],即只用“甘草身”,而将芦头(茎基)及甘草梢弃去,其依据为“其头尾吐人”,未提及去皮及对甘草节的处理。宋·《本草图经》记有“去芦头及赤皮”[2],其后的本草、方书大多沿用此法,尤其是去皮,更为普遍,如元·《汤液本草》“去皮用”[3],明·《本草品汇精要》“去芦头,刮赤皮”[4],明·《仁术便览》“刮去赤皮”[5],清·《本草从新》“去外粗皮”[6]等。去皮后的甘草通常称为粉甘草或粉草,宋·《传信适用方》、元·《丹溪心法》、明·《普济方》的处方中都有收载[7-9]。但清·《得配本草》[10]云,“大而结紧断文者为佳,谓之粉草”,可见对粉草有不止一种定义。
2 切制
切制的较早记载可见于南齐·《刘涓子鬼遗方》所载的“细切”[11]。也有医书记载使用“剉”法,如宋·《太平圣惠方》有“炙”后“剉”[12],《博济方》有“细剉”后再炒制[13]。为了方便炮制和临床,同一时期往往有各种方法并存,如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记载“凡使,先破开”[14];宋·《洪氏集验方》“切碎”,“切细”,“碾为细末”[15];宋·《传信适用方》粉草“切作细块”,甘草“槌碎”等[7]。明清时期,虽然仍存在“剉、碾”等法,但“切”法已逐渐占据主要地位,如明·《普济方》“切如大豆”,“捣罗为末”;明·《外科正宗》[16]“切”;明·《济阴纲目》“大者五寸剉五段”[17];清·《外科大成》先“劈破”,炙后“切片”[18]。
3 火制
“炙”或“炒”法作为甘草炮制的经典方法最早源于东汉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由于该书撰成不久即佚失,现存记载见于《金匮要略方论》(简称《金匮要略》)、《伤寒论》[19]等。国内学者经考证认为,根据文意,与后世通行的蜜炙不同,《金匮要略》中对当前中药炮制所说的“炙”意为“烘烤”;“炒”意为“于锅中干炒”[20]。汉代以后,“炙”或“炒”法炮制甘草屡见于各种医籍。如晋·《肘后备急方》[21]、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清·《成方切用》[22]等均沿用了“炙”或“炒”法。尤其是炙法,成为最主要的炮制法之一。
单纯的加热炮制还有其他不同形式,如“炮”(《雷公炮炙论》有“先炮令内外赤黄用”);“爁”(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烧(宋·《圣济总录》有“于罐器内烧不令烟出”[23])等;自宋元时期开始,“炙”或“炒”的程度也出现了不同规定,如“炒令紫黑色”,“炒令黄”(宋·《博济方》[13]),“微炒”(元·《瑞竹堂经验方》[24]),“炙令黄”,“炙微赤”等(明·《普济方》)。
4 辅料制
4.1 酒制 《雷公炮炙论》中有“…用酒浸蒸,从巳至午,出,暴干,细锉。使一斤,用酥七两涂上,炙酥尽为度”,是最早的甘草辅料炮制法。元·《丹溪心法》记载有“酒粉草”[8]。清《叶天士秘方大全》记载“加黄酒湿透,炒半黑”[25]
4.2 蜜制 根据现有文献,首次记载用蜜作为辅料炮制甘草的是唐·《千金翼方》,谓“蜜煎甘草,涂之即瘥”[26]。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有“蜜炒”。至明清时期,蜜炙法成为炮制甘草的主要方法。如明·《炮炙大法》“切片用蜜水拌炒”[27],明·《先醒斋广笔记》[28]、清·《医方集解》“蜜炙”[29]等。
4.3 盐水制 宋·《圣济总录》有“盐水浸炙黄”[23],宋·《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盐汤浸炙”[30],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盐汤炙”等。宋代以后这种制法比较少见。
4.4 醋制 宋·《苏沈良方》[31]有“一半生用,一半纸裹五、七重,醋浸令透,火内慢煨干,又浸如此七遍”。
4.5 其他制法 除上述炮制方法外,历史还记载一些其他的炮制方法,包括浆水制、油制、猪胆汁制、米炒、煨法等,如宋·《证类本草》引《经验方》云:“炙,擘破,以淡浆水蘸二、三度,又以慢火炙之”[32]。宋·《圣济总录》有“于生油内浸过,炭火上炙,候油入甘草用”、“猪胆汁浸五宿,漉出炙香”[23]。明·《普济方》有“猪胆一枚取汁浸,炙尽为度”。清·《得配本草》有粳米拌炒法。宋·《类编朱氏集验医方》“黄泥裹煨”[33]、明·《证治准绳》“湿纸裹煨透,焙干为细末”[34]、清·《本草纲目拾遗》“…纸包水湿,火内煨熟”[35]。清·《医学从众录》“一两五钱,用乌药一两煎汁收入,去乌药”[36]。但收载这些制法的文献不多,具体制法也逐渐废弃。
5 炮制理论发展
明·《医宗粹言》认为“凉药中生用,温以补脾,必须炙熟”。这些“生凉熟温”,“温以补脾”的论述虽非针对甘草而发,但对后世医家研究及甘草应用有相当大的启发作用。宋·《证类本草》提出:甘草“入药须微炙,不尔亦微凉,生则味不佳”。金元时期,医家对甘草炮制的认识逐渐深化和明确,元代李杲认为“甘草味甘生寒,炙温纯阳”,确立了甘草炮制使药效变化的理论。这一观点是甘草炮制理论的里程碑,对其后医药学家研究甘草产生了巨大影响。元·《汤液本草》进一步明确甘草“生用大泻火热,炙之则温”[3]。
因为生、制甘草药效侧重点不同,在应用上就有所差异。如明·《本草蒙筌》提到“生泻火,炙温中”[37],明·《医学入门》云“生用消肿导毒,治咽痛;炙则性温,能健脾胃和中”[38],清·《本草备要》载“生用气平,补脾胃不足,而泻心火;炙用气温,补三焦元气而散表寒”[39]。有时根据需要,将生、制品同用,如明·《普济方》用甘草有“一半生用,一半熟用”、“白痢炙,赤痢生,赤白痢半炙半生”、“一两,分为三片,刀前者生,刀后者炙热”;明·《证治准绳》“半生半炙”等。
在甘草应用过程中,曾有理论认为甘草药用部位不同则药效有异,如金元时期张元素、李杲等医家倡导“用药分根梢”,认为甘草梢“泻肾火补下焦元气”。相应地,这一时期的医方有注明用“甘草身”的,如元·《瑞竹堂经验方》中有相应记载。一般认为,甘草梢善治湿热下注膀胱之热淋,茎中痛(清·《医方集解》甘草梢“达茎中而止痛”)。甘草节则能消肿解毒,用于痈疽疮毒,咽喉肿痛等(明·《本草原始》云“消痈疽焮肿”[40])。甘草头善行瘀血,消肿痛,可用于金疮肿毒等(元·《世医得效方》“治小儿跌伤瘀肿,用大甘草头煎汤,夜夜服之”[41])。这种把甘草不同部位分别应用的作法现代比较少见。
6 小结与讨论
6.1 宋代及以前的医籍中,较常见到将甘草炙后再切制入药,切制以“剉(锉)”、“细剉”多见。至明清时期,将中药切为饮片应用的方式渐成通法,饮片成为应用主流并沿用至今。
6.2 历史上甘草出现过多种炮制方法,包括单纯的加热炮制、酒制、醋制、蜜制、盐水制、还有浆水制、油制等,但其中多数现已淘汰不用,目前只有蜜炙法传承下来且应用广泛,成为甘草主流的炮制方法。
6.3 蜜炙甘草首见于唐代孙思邈的《千金翼方》,书中云:“蜜煎甘草涂之”,经过历代演变,最终形成如今炼蜜兑水拌炒的方法,这种方法比唐代的涂炙法提高了效率,成为蜜炙的通法。
6.4 在甘草应用过程中,曾有理论认为甘草药用部位不同则药效有异,但如今这种理论已较少提及,其是否具有一定的科学道理,还需要通过现代研究进行讨论。
6.5 历史上多认为甘草“生凉熟温”,并以此指导临床应用,但对于蜜炙前后甘草的具体应用和药性改变情况较少讨论。目前对于甘草蜜炙也仍存在不同的看法,一般认为甘草蜜炙后药性改变主要与加热有关,蜂蜜具有补中益气缓急等作用,可起到协同作用[42]。但也有部分学者认为甘草味甘,甘者性缓可使脾胃运化迟缓,导致中焦胀满,有“甘能令人满”之说[43],而蜂蜜也味甘,蜜制后必然加重甘草的令人中满之弊,因此认为甘草炮制不应加蜜。甘草蜜炙究竟有无道理,还需运用现代技术手段和试验方法,从甘草以及蜜炙甘草药效作用的物质基础入手,同时研究加热和加蜜对甘草化学成分以及药效的影响,从根本上阐明甘草蜜炙原理,说明甘草蜜炙的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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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83
B
1001-1528(2010)07-1188-03
2009-09-23
“十一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课题“中药饮片蜜炙技术和相关设备研究”(2006BAI09B06-08)
孙立立(1953-),女,研究员,研究方向:中药新药研究与中药炮制原理的研究。Tel:(0531)82949829 E-mail:xingerx@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