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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迟子建小说的童稚视角

2010-08-15周岩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迟子建儿童

周岩

(郑州旅游职业学院 河南郑州 450009)

论迟子建小说的童稚视角

周岩

(郑州旅游职业学院 河南郑州 450009)

迟子建是一位与儿童有着不解之缘的作家,她的个性、心灵、艺术创作等许多方面都带有童年生活的印痕。她的情怀,她的未泯童心,她对童年的美梦重温、对儿童的“局外人”身份的书写、对儿童本体世界的关注,这一切成为她文学创作的重要心理动因,也是她成为具有独特艺术个性的优秀作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迟子建;童稚视角;对照;局外人;本体世界

任何一篇叙事作品,都必须有叙事的角度,即作者看待世界的视角。叙事视角是叙事理论中一个举足轻重的问题,它是作者把自己所体验到的故事情境转化成小说语言叙事情境的基本角度,也是读者进入作者心灵的窗口。一般地讲,当作者要展开一个故事时,总要创造性地运用叙事规范和策略进行构思和谋划。儿童视角就是这样一种有意味的叙事策略即“小说借助于儿童的眼光和口吻来讲述故事,故事的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的特征,小说的叙述调子、姿态、结构及心理意识因素都受制于作者所选定的儿童的叙事角度”。让儿童来担负观察感知和叙述的角色,以儿童的别样眼光和童年记忆的视角透视世界,观察和打量陌生的成人生活空间,展现不易被人所体察的原生态生命情境和生存世界的他种面貌,使人的感觉更接近自然本性与潜意识本源,突破了传统的全知全能的成人视角模式。迟子建在其乡土小说里多次采用这种叙事角度,儿童视角叙事是迟子建乡土小说的一个重要的叙事策略。

一、童年成长经验的融入

童年是人类生命的起程,是人类的精神源头。童年经验,指的是人们从童年时期的生活经历中所获得的体验。童年是作家的精神摇篮,它常常引起艺术家的激动,成为其创作的源泉,更重要的是,它通过艺术家人格的构建直接或者间接地参与艺术创作。俄罗斯文体学家巴乌斯托夫斯基曾说过:“对生活,对我们周围一切的诗意的理解,是童年时代给我们的最伟大的馈赠。如果一个人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没失去这个馈赠,那他就是诗人或者是作家。归根结底,他们之间的差别是微细的。对生活即将不断发生的新事物的感觉,就是肥沃的土壤,就在这块土壤上,艺术开花结实。”迟子建有着独特、深刻的童年经验和浓厚的童年情结,这使她在创作过程中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采用了儿童视角。“童年经验作为先在意向结构对创作产生多方面的影响。一般地说,作家面对生活时的感知方式、情感态度、想象能力、审美倾向和艺术追求等,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制于他的先在意向结构。”童年时期的种种遭遇整合在作家的心灵里,“形成了最初的却又是最深刻的先在意向结构的核心。”童年经验不仅在情感上缠绕着迟子建,而且成为她创作的某种思维定势,成为她创作之中的灵感来源。

迟子建的童年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她出生在漠河这个被称作北极村的中国最北端的小村子,从那里再多走几步就是俄罗斯了。童年时代的迟子建远离父母,与外祖母生活在一起。她所住的那个地方儿童很少,这使她觉得很孤单。不过,外祖母家有一座大的木刻楞房屋,其后有广阔的菜园,菜园中的瓜果蔬菜和狗都成了她的好朋友。迟子建熟悉的、钟情的正是生她养她,让她在梦中千呼万唤的中国北疆的“北极村生活”,也即“北极村童话”。童年生活给迟子建的人生和创作都注入了一种活力,这深深影响了她创作中的某种固定视角即童年视角,用童年视角叙述故事,“童年视角使我觉得,清新、天真、朴素的文学气息能够像晨雾一样自如地弥漫,当太阳把它们照散的那一瞬间,它们已经自成气候。”迟子建以自己全部的童年记忆和人生体验写出了这个地域特有的自然景观和生存状态,为她特定地域文化心理素质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迟子建对黑土地的往事对童年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情感,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生命与童年紧紧缠绕在一起。她的童年经验比一般作家要深刻得多,童年经验不断地触发着她的情感和言说冲动,进入她的创作视野时,便成了她的精神文化资源和重要的文学叙事策略。

二、儿童视角的叙事功能

迟子建运用儿童视角进行文学创作,这不仅是对一种叙事角度的偏爱,更是与她的人生感悟、生命体验与个性心理的天然契合,正因为如此,她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产生了最佳效果和无尽魅力。

1.现实的潜在对照:美梦重温。童年是一块圣地,是漫漫人生旅途中一抹七色的彩虹。成年人对童年的依恋和追忆,除了表达一种理想和期盼之外,同时还是人类面对现实世界时所产生的一种隔离感、恐惧感的曲折反映。生活在现世的人们感到生存的诸多不如意,便会到童年的生活里寻觅早已褪色的梦,以此作为精神和情感的慰藉。追忆中的童年不再是一种单纯的过去存在,而是现实的潜在对照,具有弥合修补现实的功能:弥合种种经验人生所带来的创伤和疲惫。迟子建把童年作为理想的寓所,在其乡土小说中重温童年生活中的美好,在追忆中守望自己的精神家园。

童年生活的美好记忆是成年人的一种精神之梦,它虽然已逝,却时时触动着心灵。迟子建就是在这种心灵的触动中用她朴实的笔重温着童年美梦。迟子建在《北极村童话》的开头处写道:“假如没有真纯,就没有童年。假如没有童年,就没有成熟丰满的今天。”它描写一个小女孩在北方农村的姥姥家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小女孩的眼中,到处都是诗意。“风逝了,燕子呢喃而下。细细的雨丝像一根根银色的绣针,一股脑地扎向地面。鸡整齐地排成一溜,哆嗦着翅膀,站在房檐下。傻子却得意地踏着爪,不停地用舌头舔那湿漉漉的毛……大雨停了。草丛中的蚂蚱蹦得欢,蝈蝈也叫得脆声了……山雀赶在我的前面蹦着。它们好像刚出窝,还不会高飞,只是贴着地面,吃力地抖动着稚嫩的翅膀。东北角,扬出一条彩虹,像是一座五颜六色的桥。”迟子建在《原始风景》中所描绘的月光之夜:“我背着一个白色的桦皮篓去冰面上拾月光。冰面上月光浓厚,我用一只小铲子去铲,月光就像奶油那样堆卷在一起,然后我把它们抬起来装在桦皮篓中,背回去用它来当柴烧。月光燃烧得无声无息,火焰温存,它散发的春意持之永恒。”在奇异美丽的月光中,一颗童心在欢快着、跳动着,儿童的率真无邪跃然纸上。

迟子建有着难以释怀的悲哀与忧伤,从本质上讲她的灵魂是孤寂、忧郁的。深居大都市的迟子建,正经历着现代人的某种精神空虚与心灵异化之痛,她虽然走进城市,却无法融入城市。“房屋越建越密,青色的水泥马路在地球上像一群毒蛇一样的四处游走,使许多林地的绿色永远窒息于他们身下。我们喝着经过漂白的自来水,吃着经过化肥催化而长成的饱满却无味的稻米,出门乘坐喷出恶臭尾气的公共汽车。我们整天无精打采、茫然无从。”现实人生几乎淹没孩童时的多彩梦幻与憧憬,但又逼迫着她去寻找精神的憩园和归宿,而童年的美好回忆作为永久的诱惑或许就是实现这一愿望的桥梁。童年美梦“不仅仅是一种情感上的反应,也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怀旧,它常常是自我在现实情景中感到人生价值缺失后的本能反应,人正是通过‘童年回忆’更深刻地认清现实的生存困境的”。这也是对自我存在的一种确认,包含着迟子建对乡村经验的诗性回溯和精神家园的审美建构等深层创作动向。

2.成人世界的“局外人”。与成人借助理性经验观察、用科学、逻辑的方法分析认识世界不同,儿童用自己的感觉、直觉和丰富的想象把握世界。儿童的“局外人”身份观看事物时的随意性和无目的性,具有成人视角不可替代的优越性,可以消解成人的思维,使被看的对象呈现出未经雕琢的原始、本真的面貌,通过儿童对世界的感知和认识达到对成人世界的透视与书写。

迟子建的《清水洗尘》讲述的是北国乡村过年前礼镇郑家一年一次的年前洗澡的一段小故事,叙述者将事情安排在很短的时间和有限的空间内,不是纯粹的儿童视角,而是在全知全能的视角中插入儿童——小男孩天灶的有限视角,就使得这个很短的故事突破了有限的时空限制,不仅使情节一波三折,更主要的是它超越了成年人观察和理解生活的窠臼,通过儿童对生活的感知,发现生活原本可爱的一面。男孩天灶负责为一家人烧洗澡水,围绕着天灶、妹妹天云、父亲、母亲、奶奶和蛇寡妇之间由洗澡而引发的“小摩擦”,天灶第一次没有将就着用别人洗过的水,而是给自己单独烧了满满一桶清水;躺在刷洗干净的澡盆中,“他感觉那星星已经穿过茫茫黑暗飞进他的窗口,落入澡盆中,就像课本中所学过的淡黄色的皂角花一样散发着清香气息,预备着为他除去一年的风尘。天灶觉得这盆清水真是好极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展和畅快”。通过天灶的眼睛和感觉,迟子建把洗澡这样一个平常凡俗的故事演绎得趣味横生,诗意盎然。

在儿童视角的关照下,世界呈现出成人难以体会到的经验。这同时也与成人所看到的世界形成对比与衬托,从而构成了作品内涵的丰富性与叙事结构上的复调意味。

3.对儿童本体世界的关注和书写。真正优秀的儿童视角不仅仅追忆童年的美好、透视成人世界,而且还会对儿童本体世界,尤其是儿童的精神世界、儿童的创伤予以极大的关注,这体现了作家的人道主义关怀。迟子建在她的小说中展现儿童的情感起伏或创伤。在《北极村童话》中,“我”从怀孕的小姨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操心中体会着生活的乐趣,从姥姥露着骨头的身躯和松弛粗糙的皮肤上感到了生命的流逝,“她的皮肤这么松,这么粗,一摸就触着骨头。她也老了,这些人都老了,我更加相信自己在长大”。从姥爷将大舅不幸去世的消息始终隐瞒着姥姥的悲痛中懂得了亲情的含义,并发誓要永远为姥爷保守心中的秘密。那个已同“我”成为忘年交的苏联老太太的故去,让“我”了解了人生的苦闷,“老奶奶永远地睡了。她的房子永远上了锁,烟囱也永远不会冒烟了。冬天,苦闷的冬天,我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几岁”。“我”既有孩子式的澄澈与纯真,又有着成人式的忧伤与沉重。《雾月牛栏》中宝坠看见了继父与母亲在雾月中的尽情地欢娱,自己懵懂无知,竟发出嘻嘻的笑声。继父在激情被笑声彻底摧毁之下,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怒之下一拳将宝坠打倒在牛栏上,从此宝坠沦为丧失部分意识的弱智儿童了。

作为对人类有大悲悯情怀、渴望人类平等的作家,对儿童生存状态、生命价值的重视与思考,表现出迟子建明显的儿童本位立场和对人类未来的期望。儿童视角的选择既包含着迟子建的童年经验和童年记忆,也包含这位女作家叙事形式和言说方式的自觉,这更是她审视思索整个人类生存命题的起点和重要环节。

[1]吴晓东,倪文尖,罗岗.现代小说研究的诗学视域[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9(1).

[2]王黎君.儿童视角的叙事学意义[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4(2).

[3][俄]康·巴乌斯托夫斯基,李时译.金蔷薇[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

[4][5]童庆炳.作家的童年经验及其对创作的影响[J].文学评论,1993(4).

[6]文能,迟子建.畅饮“天河之水”——迟子建访谈录[J].花城,1998(1).

[7]迟子建.晚风中眺望彼岸[M].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

[8]胡亭亭.童年物语:对家园的回望[J].语文学刊,2004(5).

CHILDISH PERSPECTIVE OF THE CHI ZIJIAN’ NOVELS

CHI ZIJIAN IS A WRITER HAVING SPECIAL TIES WITH CHILDREN. HER PERSONALITY, MIND, ART AND MANY OTHER ASPECTS HAVE THE PRINTS WITH A CHILDHOOD. HER FEELINGS, DISOBLITERATE INNOCENCE, HER CHILDHOOD DREAM , REVIEWING ON CHILDREN'S"OUTSIDER" STATUS , THE WORLD OF BODY'S CONCERN FOR CHILDREN,ALL BECOME HER LITERARY CREATION OF IMPORTANT PSYCHOLOGICAL MOTIVATION ,AND ALSO AN IMPORTANT FACTOR FOR BECOMING A UNIQUE WRITER.

CHI ZIJIAN; CHILDISH PERSPECTIVE; OUTSIDER;BODY'S CONCERN

周岩,女,河南鹤壁人,文学硕士研究生,郑州旅游职业学院讲师。

201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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