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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戏剧的创作宗旨管见

2010-08-15吴超平

关键词:苏伊士毛姆乔治

吴超平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毛姆戏剧的创作宗旨管见

吴超平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威廉·萨默赛特·毛姆是英国20世纪著名作家,其小说创作颇受论界关注。21世纪以来,在我国,以其小说作为研究对象的学术论文就达到120余篇之多,其中还不包括各种学位论文。但是,毛姆首先是以戏剧创作享誉文坛的。在20世纪20年代初的英国,毛姆几乎可以和肖伯纳相提并论,人们说,毛姆的喜剧使伦敦人笑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然而,与此相对的却是论界对其戏剧研究的冷落,我国的报刊上甚至没有一篇以毛姆戏剧为研究对象的文章,这不能不说是毛姆研究的一大憾事。

更为遗憾的是《苏伊士以东》(1922),这是作家游历中国后创作的一部以中国人为主人公、以中国北京为剧情发生地的戏剧,也是作家创作中最直接体现作家本人及英民族对中国人形象的理解认知的一部作品。但是,与游记《在中国屏风上》(1922)以及以中国为背景的小说《彩色的面纱》(1925)相比,《苏伊士以东》不仅在论界相当寂寥——没有学术论文专门对其进行研究,而且在译介上也了无痕迹——没有其他语言(包括中文)的译本。本文即以《苏伊士以东》为例,通过解读其中的中国人形象,揭示毛姆戏剧的创作宗旨。

戏剧《苏伊士以东》讲述了欧亚混血儿戴西与白人乔治、亨利之间的爱情纠葛。戴西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她从小在英国长大,父亲去世后回到中国。戴西的人生追求就是嫁给白人,藉此摆脱自己身上的中国印记。她爱上了乔治,但乔治却不愿娶她,因为娶一个有中国血统的女子对白人而言几乎是慢性自杀:会被逐出白人圈子、被失业、被所有人歧视。后来她终于如愿嫁给一个白人——乔治的好友哈瑞,但是却不能忘记乔治,于是开始和乔治偷情。在偷情中,乔治无法摆脱良心的不安服毒自杀。与此同时,戴西为留住哈瑞对自己的爱殚精竭虑。

戴西是作品的女主人公,就血统而论,她是一个欧亚混血儿,但是,毛姆却从文化血缘、民族心理出发,把她定位为中国人。这首先通过戴西本人的归属感体现出来,她对乔治说:“中国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母亲的祖国。中国充满了我的整个身心。我讨厌这些外国的衣服。我对中国服装的随意和休闲充满了特殊的渴望。”[1]125毋庸置疑,戴西的灵魂是属于中国的,她的话语中浸润着对中国无限的亲昵眷恋。在作品的结尾,毛姆也肯定地用“Chinese woman”[1]130来称呼戴西。作为中国人的戴西显然是邪恶的。她的追求对白人而言是不可思议的,因为他们认为东方女人可以做情人,但是绝不能做妻子,否则就无法保证后代血统的纯正,这是比宗教上的皈依更严肃的问题。为了实现目标,露西编造了弥天大谎:编造父母双亡的身世,刻意把自己的生母说成是保姆,隐瞒自己与中国人陈礼泰的婚姻,杜撰与已故美国人的婚史;故意把已经三十二岁的年龄说成二十二岁,以期与对方年龄相当;根本不爱哈瑞,但却表现得一往情深。她希望通过这些举措淡化自己身上的中国印记,强化另一半白人血统,拉近与白人的联系,进一步嫁给白人。戴西不仅说谎,而且不能忠于婚姻,婚后再度投入旧情人乔治的怀抱。当乔治因为羞耻而自杀后,戴西首先想到的是怎样留住丈夫对自己的爱,而不是为乔治的死而悲伤。故事至此,一个凶狠恶毒的中国女人形象跃然纸上。

Amah是作品中另一个重要的艺术形象。她本是戴西的母亲,但戴西以自己的母亲是中国人为耻,所以Amah只能以女仆的身份和女儿生活在一起,这令人心生悲悯。但Amah本人却让人心生嫌恶,“她是一个穿着长袍、长裤的老年中国妇女,又小又瘦、满脸皱纹。”[1]5用戴西的话来形容就是:“我的母亲是一个又小又脏又丑的中国妇女。”[1]20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判断句包含了太多令人叹息的情绪体验,也是作家对中国妇女不动声色的指点。不仅如此,Amah还爱偷东西,即使到亲友家,也不放过顺手牵羊的机会;她还贪财,为了金钱,居然把亲生女儿嫁作商人妇;她道德堕落,鼓动女儿食东家宿西家:一边享用合法丈夫哈瑞带来的稳定生活,一边和情人乔治偷情;她心狠手辣,伙同陈礼泰策划阴谋,想要除掉哈瑞;……杀盗淫贪,可谓五毒俱全。

陈礼泰是作品中的一位中国商人,他与戴西、Amah犹如一丘之貉,每一个毛孔都渗透着狡猾、无赖、阴险,这突出表现在他处理与戴西情感纠葛的方式上。他是戴西的“前夫”,戴西根本不爱他、憎恶他、设法逃离他,但是他不以为意,厚颜无耻地说:“或许你爱我我还不想要你。但是你的憎恶像苦辣的酱汁一样刺激着我的胃口,使我一定要找到你。”[1]33陈礼泰软缠硬磨,恩威并施,拿出浑身解数、耍出全部手段想要得到戴西。他串通Amah,用昂贵的项链诱惑戴西;扮成古董商人,混进戴西的家中,花言巧语引诱戴西:“我可以带你去新加坡或者加尔各答。……你想去欧洲吗?我也可以带你去巴黎。你丈夫一年里挣的钱也不如我一周给你的钱多。”[1]34他甚至配合Amah主使人杀害哈瑞。

戴西、Amah、陈礼泰,都是中国人,都是丑恶的代表。他们的丑恶表现在形体上,更表现在灵魂上:道德堕落、诡计多端、无比邪恶。作家还杞人忧天一般揭示了丑恶的灵魂可能造成的危害,认为它会对西方文明构成威胁。这就是毛姆笔下作为“他者”的中国人——一个丑恶的、会侵害西方的民族。

《苏伊士以东》与《在中国屏风上》同是毛姆在中国之行后完成的,但是两部作品中中国人的形象却差别很大。《在中国屏风上》中,毛姆认为中国人是难于理解的,他们“一方面善良、热忱,孝敬父母、疼爱孩子,另一方面则圆滑、残忍、好说谎、不可信任”[2]171。但是,在《苏伊士以东》中,毛姆一反常态,中国人变得不仅丑陋且极具威胁性,毛姆的这种认知蕴含着浓郁的“黄祸论”的意味。

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国家在殖民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些国家潜在的力量和对自身的威胁,特别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中国。“黄祸论”者担心亚洲人口的膨胀会使“黄带子”占领地球;害怕黄种人会在道德上侵害白种人,威胁白人种姓的纯洁;忧虑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把西方的知识应用于本国经济的发展,会使西方失去占优势的经济地位;恐惧中国人会在拿破仑式的人物的领导下,组成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庞大军队,这样不仅会把西方列强赶出中国,而且还会席卷整个欧洲。这种恐惧在20世纪20年代变成了现实: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了。这个政党以铲除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为己任,以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富强文明的新社会为目标,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中国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始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这无疑会使西方心生恐惧,他们害怕这种新生的力量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会摧毁自己,尤其是对英国而言。英国的发展从19世纪90年代开始放慢,优势逐渐消失。在后来的一战中,英国虽然是战胜国,但是也受到沉重的打击,失去了金融的垄断地位和海外扩张的霸权地位。这严重削弱了英国的势力与信心,由此,各种“黄祸”论调更加甚嚣尘上。

“黄祸论”影响了很多英国作家,如德·昆西(Thomas De Quincey,1785-1859)的《一个英国鸦片吸食者的自白》,萨克斯·罗默(Sax Rohmer,1883-1959)的13部傅满洲系列小说,盖依·布思、威廉·卡尔顿道和玛丽·冈特等的中国题材创作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毛姆也是非常关注主流社会意识形态的剧作家,创作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职业。在The Summing Up(Penguin 20th Century Classic)中,毛姆说:“我总觉得成为作家本身是不够的。我为自己设计的人生要求我必须竭尽全力参与作为一个人所能享受的一切精彩。我想要痛常人之痛,乐常人之乐。”[3]103也就是说,毛姆认为,创作要给作家本人带来一定的经济效益,使其能够享受生活的乐趣,体会生活的精彩。为实现目标,毛姆总是很严肃对待观众的反应。在自己的剧作演出时,毛姆曾经悄悄坐在观众席里偷偷记笔记,看那些片段观众有共鸣,什么让他们笑,什么让他们哭,以求掌握观众的喜恶,力图使自己戏剧向观众靠拢。

作为戏剧,《苏伊士以东》要获得演出成功、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必须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同。所以,《苏伊士以东》中的中国人形象与《在中国屏风上》、《彩色的面纱》的中国人形象形成强烈的反差,成为视中国为“黄祸”的英国社会主流意识的传声筒。它积淀了英民族对中国的傲慢、偏见、恐惧以及对自身的疑惑,也有力地证明了毛姆戏剧的创作宗旨——观众即上帝。把观众当做上帝,这一宗旨本身就决定了毛姆的戏剧创作不可能具备超越民族和时代的远见,无法具备批判意识和批判精神,因而与经典无缘,这也是毛姆只能成为一位“二流”作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1]W.S.Maugham.East of Suez[M] .NewYork:ARNO PRESS,1977.

[2]毛姆.在中国屏风上[M].唐建清,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3]W.S.Maugham.The Summing Up[M].Penguin Classics,1992.

责任编校 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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