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中干部对待改革的思想倾向——谈《乔厂长上任记》中的干部群像

杨亚芳

（西北师范大学研究生院 甘肃兰州 730070）

新时期中干部对待改革的思想倾向
——谈《乔厂长上任记》中的干部群像

杨亚芳

（西北师范大学研究生院 甘肃兰州 730070）

《乔厂长上任记》塑造了一批历经十年浩劫的新时期干部群像，性格真实可信。1976年10月文革结束后，一代青年从乌烟瘴气的阶级斗争中走进“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新时期。亲身体验了和亲眼目睹了文革对人肆意蹂躏的一批知识青年，对祖国作出的新决定和新号召体现出不同的思想反应和实践行动——积极或消沉，有的人甚至成了改革的绊脚石。这些不同甚至相反的意识和行为，究其本质根源，在于“文革遗毒”。

《乔厂长上任记》；改革；新时期干部；思想倾向

《乔厂长上任记》是新时期改革文学的开山之作，它以工业生活为主题，深入到改革的矛盾层面，即国家干部体制与现代化建设间尖锐的社会现实矛盾，塑造了真实可信、血肉饱满的人物形象。作者长期的工厂生活为其写作题材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使这篇中篇小说超越了三十年以还工业小说简单化、概念化的倾向，突破了“车间文学”模式；填补了建国以来农民、革命题材之外的工业题材的空白。洪子诚说，就作品的工业题材而言，蒋子龙“文起当代之衰”。作者成功之处在于，并未着笔写改革开放的全过程，而是通过塑造人物形象来展开改革开放时期人民大干四化的社会图景。

如果说，刘心武的《班主任》主题旨在救救孩子，那么《乔厂长上任记》不同于伤痕文学和暴露文学，旨在引起人们注意和治疗，号召人们“救救企业，大干四化”，给人们以勇气和信心。

一九七九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党的国家政策方针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四化建设和实行改革开放来。党的这一关键决策对我国这样的传统农业大国工厂的生产方式，国民的社会生活方式和个人价值观念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蒋子龙意识到国家的重型企业，如果老是一副老样子，国家的现代化将成为画饼。正是在这种自觉的感触和经历的驱动下，蒋子龙塑造了一群新时期典型的干部群像：有惨遭文革迫害仍忠心耿耿的乔光朴；有在一次次批斗走资派运动中，丧失了勇气和信心，连自尊心，社会主义自豪感都没有了的领导干部——这些人曾经在五八年前是大跃进中有魄力、精明强干的干部，如电机厂以前的厂长冀申，厂党委书记石敢，技术工程师童贞；郗望北，恰恰相反，是被四人帮成就的“火箭干部”，他对改革开放有热忱肯付出，但是他曾是造反派的头目而受到歧视。他们在新时期的经济建设中表现出不同的思想和行为。而乔光朴是作者用墨最多的中心人物，其他人物众星拱月式的映衬着他的崇高无私性格特征。

一、对改革忠心耿耿的：乔光朴等

蒋子龙小说最突出之处在于塑造了“开拓者”家族形象。如《机电局长的一天》中的霍大道，《赤橙黄绿青蓝紫》中的解净，《锅碗瓢盆交响曲》中的牛宏等。乔厂长无疑是这些人物中最典型最有棱角的。他是一个带有很浓的理想主义色彩的人，是一个能扭转时局的实干家、“进攻型”人才。国家自进入新时期之后，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拨乱反正和经济建设”。[1]这样大的时代背景下造就的人物必然带上了时代色彩。

乔光朴与许多知青一样，参加过民主革命，文革时受过四人帮迫害，进过牛棚，妻子不明不白地死去，给他的身体和心灵都造成了极深戕害，但他并未因此而消沉。文革后，乔光朴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将国家和集体利益置于个人利益得失之上，在祖国大型骨干企业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毛遂自荐”到厂里去收拾老大难的烂摊子，并且立下军令状，愿意革去党内外一切职务，到干校去养鸡养鸭。乔当时的勇气，一则来自自身精专的专业知识和十年前的工作经验；二则来自一个优秀干部的历史责任心和民族道德感。连自己的助手和老搭档石敢也想不通的是，乔光朴现在的职位是公司经理，“上有局长，下有厂长”，“出了问题可以上推下卸，权力不小，责任不大，待遇不低，费心血不多”的美缺，可他偏偏主动出击，将自己下放到基层，去干别的领导即使点上也推三阻四的事。一个时代需要的勇敢，果断的硬汉子如在眼前，导致这篇文章在发表之后，引起强烈反响，工厂工人们纷纷谈论让乔厂长走出作品，到他们厂里来的热流。据蒋子龙自己说，这个人是有生活原型的——一个有敢想、敢干、敢抓、敢管的气魄，敢大刀阔斧地行动的厂长。

作者在交待了乔光朴的身世背景之后，将重心置于他怎样抓建设、搞经济上，为我们展示了虽被文革迫害仍不坠青云之志和爱国之心的乔厂长，怎样利用知识和技能改革的情景。乔厂长与童贞见面，连夜回厂上任、闯车间、冲党委会议等情节，充实了乔厂长敢想敢干，脚踏实地搞生产的仓促心情和紧迫感。

在《主角》一节，乔摸清车间生产流程的一道道工序后，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改革起来。对九千多名职工大考核、大评议，通过考核评议，整顿了业务上稀松二五眼的，出工不出力的，出力不出汗的，占着茅坑不屙屎的，溜奸滑蹭的工人还有干部。并且把编余的组成一个服务大队，留下的都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兵是精兵，将是强将，劳动效率一下就上去了，今年的任务肯定就能完成了。他还支持爱人童贞当上了副总工程师，党委常委；降冀申为“编余厂长”；提升郗望北为“副厂长”；奚落试图官复原职的老部下王科长；拔掉了无人敢碰的“鬼怪式”操作发明人杜兵这根刺儿……

乔光朴具有管理现代工业的专业知识和才能，而且奉行“谁干得好就让谁干”的领导组织原则和领导艺术。郗望北文革中犯过错误，因其有能力、懂业务，有才干，受到他的宽恕和赏识，郗遭停职清理后，乔并不计仇而且升其为副厂长，化干戈为玉帛，把老冤家发展成好副手。面对一个过去专打自己的下属，乔显示出开阔的胸襟和言行一致的品德。正是乔对郗望北的态度，导致天津文学评论界认为其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

石敢是改革骁将乔光朴的左右臂，他被文革打倒后患上政治衰弱症的和精神委缩症。石敢曾是乔的老搭档，一个厂长，一个党委书记，文革前把电机厂搞成了一朵花。石敢能说会道，是个恢谐的鼓动家。文革一次次批斗打击中，将“惹祸的根苗”咬掉了一块，从此变得消沉了。窥一斑见全豹，那些特殊环境下的知青受到多么残酷的迫害。成了半哑巴后，石敢听到四人帮倒台之后，到市里喝了一通酒，借口思想消废完了，执意坚持做“三军司令”。石敢有极其敏锐的政治感官，能够觉察到人们的政治矛盾和斗争，提醒乔提防政治漩涡。收到群众诬告的匿名信，他让厂长回局交令，自己等风波平了再走。上司霍大道评价说，你现在有点像党委书记了，这是对石敢身上对四化的热情的发现和肯定。从这一事件中，笔者也认为，石敢对四化建设仍有极大的热情和勇气的，对四化仍有贡献。石敢从政治衰弱症、精神萎缩症，到任命党委力挺厂长，思想变化很大。他和工程师童贞一样，从冷漠退缩到重新振奋，这一思想发展得力于乔光朴的模范带动和对乔光朴的忠实。

二、文革的绊脚石：冀申

和石敢一样，冀申也是被文革打倒在文革中失去斗志的，这个人物也是有时代特征的。文革前作过一些贡献，十年内乱遭到迫害，任干校副校长，投机钻营，和许多身份重要的人拉上了关系，建好了三窟。两年前，“毛遂自荐”担任厂长，因为生怕中央政策再有变动自己成为牺牲品而怠于搞建设，不愿付出代价去换取电机厂生产面貌的改观，正是十年文革造就了冀这样的领导。他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不顾国家利益的官僚主义。“一遇到难题，就召集群众大会，做报告，来一阵动员，然后游行，呼口号，搞声讨，搞突击，把工厂当舞台，把工人当演员。成天翻着报刊、文件提口号、搞中心，开展运动，领导生产。”[2]他有一特殊的猜谜嗜好，能从报刊文件字里行间念出另外的意思，用诡谲奸作的心理处理一切事情，把个人的安全，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样的领导，工厂管理是搞不上去的，一粗二松三马虎的管理是滋生耍滑耍奸的手下的温床，这样的领导和这样的工人，共同构成了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绊脚石。究其改革阻力的本质则是“文革遗毒”。被新上任的厂长贬为编余厂长后，冀申从助手变成了敌手，成为厂里一切祸水的根源。后来利用特殊的人事关系，一天之内“毛遂自荐”成为外贸局局长后，得意地坐在乔光朴前排看戏时，挖苦讥讽乔吃力不讨好。冀申被文革所打倒，甚至在新时期对待经济建设仍冷漠退缩，心有余悸。

小说善于描写人物与外部世界的斗争，用对立的人物互相映衬性格是小说使用的手段之一。作者笔下的乔厂长五十多岁，有着矿石般颜色和猎人般粗犷特征的脸，石岸般穿出的眉弓，饿虎般深藏的眼睛，颧骨略高的双颊，肌肉厚重的脸。冀申瘦骨嶙峋，面孔富于感情，却又像一张复杂的地形图那样变化多端，奇怪的脸孔下隐藏着同样一颗丑恶和龌龊的心。彼此人物肖像间的对比，人物性格的高大与自私猥琐泾渭分明。

三、有热情活力但情况特殊的：郗望北

郗望北参加工作二十年，从学徒工当到生产组长，管过一个车间，三十九岁当副厂长，懂业务，有能力，有才干，但在文革中成为造反派的头头，批判过走资派，专打乔光朴。和其他主要人物不一样，如乔光朴、冀申、石敢，童贞等，他是唯一一个迫害他人的造反派。由于没有参加打砸抢，与四人帮没有联系，而被乔光朴重任。在乔厂长与兄弟厂、区社队、街道这些关系户外交失败后，他自愿请行去走后门拉关系。李干认为他在搞关系学这方面有一套。

被文革成就的郗望北，有能力有知识，对待改革有热情。值得注意的是，正是由于对郗望北这个有争议人物的温和处理，给作者带来了麻烦。当时文革刚刚结束，对造反派的“揭批查”运动也随之展开。郗望北正是“揭批查”的对象，当时主流话语认为应该对造反派严肃处理，而作者对郗望北的留有余地的作法引起了争议，迫使作者检讨自己的错误，家里人迫于压力要他调到某个小县城的厂子里去工作，从此与写过文学作品的那个蒋子龙告别。[3]

[1]张伟栋.“改革文学”的“认识性的装置”与“起源”问题——重评《乔厂长上任记》兼及与新时期文学的关系[J].当代作家评论，2009（3）.

[2]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M].转自：金汉.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评[M]，2000，P443.

[3]杨红军.浅析《乔厂长上任记》中的“火箭干部”郗望北[J].肇庆学院学报，2007（1）.

杨亚芳（1984-），女，甘肃天水人，西北师范大学 2009级现当代文学硕士。

2010-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