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 “标准”的弹性化——当代英美课程政策发展特点及启示

薛国凤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基于 “标准”的弹性化
——当代英美课程政策发展特点及启示

薛国凤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20世纪 80年代以后,英美两国都开展了基于标准的课程改革,基于标准成为课程政策中的一大导向。同时,两国在课程政策实施方面又强调弹性化操作,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课程政策的地方化落实。两国课程政策发展中的这一特点可以为我国带来有益的启示。

课程政策;标准;弹性化;美国;英国

20世纪 80年代以后,为了提高基础教育质量,英美两国开展了基于 “标准”的课程改革,注重 “标准”,基于“标准”成为课程政策中的一大导向。在强调课程标准的同时,两国在课程政策实施方面又给予了弹性化操作,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课程政策的地方化落实。因此,基于标准的弹性化就成为英美两国课程政策制定和实施中的显著特点。研究这一特点,对当前我国基础教育改革中课程政策的发展和落实具有启发与借鉴意义。

一、英美课程政策制定中的“标准”导向

英美课程政策制定中的 “标准”导向首先源于两国国家课程标准的制定,具体表现为美国联邦教育部推行各学科全国课程标准的制定,而英国则是通过国家课程的立法实施加强课程的标准化与统一化。与此同时,两国在课程标准实施和课程改革推进过程中都十分注重对国家课程标准不断进行评估或修订,在强化国家课程标准地位的同时,来增强标准对全国的普适性和导控性。

(一)国家课程标准的制定

1.美国推行课程标准化运动。自 20世纪 80年代中后期以来,基于美国联邦政府全国教育目标的提出,联邦教育部不断资助一些学术专业组织来开发全国性的学科课程标准,到 21世纪初已经制定了包括数学、科学、语言艺术、社会科、历史、地理、艺术、体育、健康、经济学课程等的国家标准,各科标准都包括三部分,即内容标准、表现标准和学习机会标准。美国国家课程标准的制定,确定了美国 K-12年级学生应该达到的统一最低学业水平,这是对美国以往缺乏全国统一学业标准的纠正,也加强了联邦对地方教育的控制。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在全国课程标准相继制定的基础上,联邦政府 1994年出台《2000年目标:美国教育法》,转向州一级课程标准的开发,以促使各州在国家课程标准精神指导下实施课程改革。有研究表明,到 2008年至少已经有 49个州已经制定或正在制定学校课程的各学科标准。[1]

2.英国制定统一的 “国家课程”。1988年,英国颁布战后第二部重要教育法律《教育改革法》,这次改革决定开始实施“国家课程”。按照改革要求,英国国家课程标准主要包括三部分,即学科成绩目标、学习计划和评定安排。国家课程标准不仅成为规范与衡量英国中小学生学习内容和结果的准则,也成为英国中小学课程发展的最高指导纲领。英国国家课程的实施削弱了英国教师传统上对课程拥有的自主权,强调了课程的标准化和统一化,拉开了英国课程走向标准化的改革运动。

(二)课程标准的评估与修订

课程改革中的“标准”导向决定了英美两国对课程标准非常重视,两国分别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对国家或地方的课程标准给予强化。

1.美国重视制定标准的标准与对标准进行评估。美国实行教育分权管理体制,州拥有发展本州教育的实际权力。在这场首先基于国家课程标准的制定而开展起来的课程改革运动中,为确保各州课程标准的规范性,美国教师联合会 (AFT)于 2003年专门制定和颁布了《制定优异的标准》,指导各州制定课程标准。美国教师联合会认为优异的学业标准是必不可少的,为此提出了指导、规范和评价各州课程标准的九大原则。比如标准必须聚焦学术、必须分年级制定、必须足够清晰和具体、必须兼顾内容和技能、必须便于管理、必须严格、必须使所有相关人士都能理解等。[2]美国教师联合会关于课程标准的标准的制定,既对各州课程标准起到了评价作用,也为各州不断修订和完善标准起到了指导作用。

美国还重视对标准进行评估和修订。1995年美国教师联合会已就各州建构基于标准测试的体制改革以及测试与内容标准匹配程度进行了首次评估,[3]此后在每年的年度评估报告中通过公布数据等给各州施加压力或提供发展建议,促使更多的州制定或修订标准。特别是《制定优异的标准》出台之后,教师联合会的评估工作更加具体和具有针对性。比如在 2008年的评估报告《共同的基础:清晰具体的内容标准支撑着教学、教材和测验》中,教师联合会不仅指出各州之间、各学科之间以及各年级之间课程标准存在的问题,还明确提出了各州课程内容标准修订的措施,包括开发明确的分年级标准、在小学低年级标准中编入详细的美国史和世界史、通过课程来描述高中生应该掌握的知识与技能、提供教学指导和师资以帮助教师把标准带进课堂等。[4]美国教师联合会的课程标准评估工作,对各州修订更加规范的课程标准起到了督促和指导作用,是提高教育质量和课程效能的一种有力外部保障机制。

2.英国重视对标准的不断修订。1988年英国通过《教育改革法》要求在全国中小学实施国家课程以后,各学科立即成立工作小组制定学科成绩目标、学习计划和评定安排,到 1991年,各学科基本制定完毕。但是在国家课程实施过程中,出现了许多不满或反对的声音,于是首先在 1993年进行了修订,缩减课程内容,增加课程的多样性和灵活性,扩大教师自主权。1997年,英国政府又颁布了国家课程改革方案,重新阐述了学校课程和国家课程的基本理念,也更强调课程的包容性,同时还在各学科标准中增加对学科重要性和各关键学段教学要求的阐述等。2000年英国政府推出《课程 2000》,对高中课程进行改革,增加核心课程门数,调整课程结构,在各科标准中强调要增加学生的课程选择性,注重发展学生的关键技能等目标,证书与课程当局为此还针对学生可能的 “学习计划”改动提出了 “五步式课程改动模式”。[5]从 2002年到 2005年期间,英国教育与技能部多次发表 14-19岁阶段有关“学习计划”改革的绿皮书或白皮书,主要内容就是增加国家课程中“学习计划”的连贯性和弹性,允许学生选择职业的或学术的方向。2007年英国又颁布中学课程改革正式方案,2008年 9月开始对 11-14岁阶段课程内容标准进行改革,在属于核心课程的英语标准中列出读物清单,数学标准中增加学科发展史和 “生活技能”内容,在科学标准中增加新主题;在属于基础课程的公民课程标准中加强传统价值观教育,信息课程标准中增加为参与世界生活做准备的作用强调等。

可以看到,20世纪 80年代以后,英美两国都趋向于建立全国统一的课程标准,并通过对标准的评估和修订等加强标准在实践中的指导意义。两国在课程政策上都表现出强调标准化的倾向,这既是国家对教育加强控制的一种表现,也是在推进基础教育质量和课程效能提高方面所做出的努力。

二、英美课程政策实施中的弹性化

对于英美两国而言,基于标准的课程政策本质上体现的是国家或联邦政府对教育权力的回收与加强。但是这样的改革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在美国都受到了质疑乃至批评。两国比较一致的批评意见就是国家课程的设置或国家课程标准的出台使学校和教师的教学受到很大束缚,学校和教师的创造力被压制,容易陷入为考试而教的框框之内。其结果就是,或许学生的考试成绩提高了,但是学生的学业成绩、能力和个性却未必能得到真正的发展。为更好解决这个改革中的问题,同时也基于对现实的教育体制和教育传统等因素的考虑,英美两国在基于标准的课程政策实施上都较为注重弹性化的操作。

(一)美国课程政策实施中的弹性化

1.放权对课程标准的修订。美国的国家课程标准是指导性的,各州可以直接自愿采纳使用,也可以进行二次开发。州的课程标准一般是指令性的,不过学区、学校、校长和教师仍然有对州课程标准进行再次修订的权利,以便适应地方和学校特色。

2.教科书实行认可制。美国教科书主要实行认可制,即教科书不必经国家教育行政机关审定,但中央或地方教育行政机关于选用教科书时组成委员会建立认可书单,并要求各学区只能选用认可书单上的教科书。[6]由于美国教育权在各州,所以从各州来看,教科书的选用形式主要有四类:完全自由选择,即由州内各学区负责选用,州不加制约;从州选择中再进行选择,即州先行审查,列出可供选用书单,然后由学区从书单中选用;州初选仅作为建议,即在州规定的范围内,学区可以有弹性地从州初选名单中进行多重选择;实行双重政策,即小学由州选,中学由学区自行选用。[7]多元化的教科书选用形式保证了各州教育自主权,也保证各州能因地制宜地落实国家课程标准。

3.使用弹性化课表。为了体现课程改革的服务于学生和促进学生发展的追求目标,并考虑到学生课程学习的实际需要,美国中小学实行弹性课程表,其类型主要包括课段式、循环式、增减式和选课式四种。[8]这些弹性课表给教和学带来了很多方便与益处,比如可以根据师生需要灵活改变教学分配时间,可以促进教师之间跨内容的教学合作,可以均衡学生受教育的时间和机会,可以更好地关注学生个体学习差异等。弹性化课表带来了教与学的弹性化,有利于国家课程标准的落实。

4.学业成绩评定的弹性化。美国在制定国家课程标准的同时,建立起了全国统一考试制度,不过这种制度并非强迫性的,而是由学生 “自愿参加”。此外,鉴于基于标准运动所带来的标准化考试负面效应,美国不断对学业成绩评定进行改革,比如 1994年颁布的《改进美国学校法》就要求各州用多种评定方法来进行考核。目前,表现评定、简答、设计、扩展书面反应、档案袋、学生作业、展示评定、“对话日记”等非传统方法受到重视。[9]多样化和弹性化的学业成绩评定方式,不仅有利于教师提高和改进教学的功能,也有利于促进学生个性和能力的真正发展。

(二)英国课程政策实施中的弹性化

1.赋权给地方和学校。英国国家课程推出的目的是好的,但由于各地区教育情况不尽相同,国家课程的实施遭遇很多问题,为此英国政府不断进行改革通过放权方式赋予地方和学校更多的课程自主权。比如 1993年英国政府裁减国家课程内容,简化评价范围和方法,赋予学校和教师一定的课程自主权来调动其积极性;1997年英国工党政府还特别推出“教育行动区”计划,以来提高落后地区的教育质量。在这一计划中,加盟教育行动区的学校在课程设置上具有较大自主权,可以不受国家统一课程的约束,而是根据当地和学生的实际情况来弹性化地设置和调整课程。

2.教科书实行自由制。英国教科书实行自由制,即教科书由民间出版业者自行编辑出版和发行,供学校自由选用,无须经国家教育行政部门的审查。[6]所以英国教科书选用权在学校,这赋予了学校在课程实施上的很大灵活性。

3.教学方式弹性化。尽管实施了国家课程,但是英国教师在教学中还是拥有很大的教学自由,教师可以根据授课内容和学生发展特点,选取自己认为恰当的方式和方法来进行创造性教学,以保证学生达到适当的成绩水平。2007年 1月英国政府发表报告《2020愿景:2020年教与学评议组的报告》,以推“个性化学习”作为未来基础教育发展导向。这份报告特别探讨了如何利用课程的弹性来增加个性化学习的机会,这不仅为教师教学的弹性化提供了观念性引导,也必将进一步推动教与学弹性化的实践。

4.推进“监督学生进步”评价方式。英国自国家课程实施以来,也实行全国统一课程考试制度,但这受到许多学校和教师的质疑和批评。于是从 2004年以后英国开始对此进行改革。有研究指出,一种被称之为“监督学生进步”的新评价制度正在英国试行,这种学业评价方式的目的在于“确认学生的学习优势和劣势,帮助家长进一步了解子女的学习情况,并为教师确定未来的教学目标提供便利条件”。[10]依托学业评价标准,采用多样化的评价方式,这有利于英国学生学业成绩的全面进步。

三、英美课程政策发展特点的几点启示

我国 21世纪初进行的新课程改革也是基于标准的改革运动,国家课程标准被制定,同时实践中也出现了许多进步性尝试,比如实现了一纲多本,学生选课自主权增加,教师教学方式更加灵活,学生学业评定方式更显多样化等。不过静心反观我国课程改革纲要和各科课程标准文本,并倾听一下课程实践中的声音,可以发现仍存在着不少问题。为此,反思英美经验,我国在课程政策特别是课程标准的完善与落实方面应特别注意以下几点。

(一)增强课程标准的普遍价值导向与可操作性

课程标准必然体现国家课程发展的根本价值导向。英美两国的课程标准中,不仅关注国家发展利益,更关注民主与公正等普遍价值。不仅如此,两国的国家课程标准还注重标准的可操作性,比如美国的全美数学教师协会自2006年起对 “课程焦点”的强调,就是在进一步明确数学课程内容学习重点的基础上,增强教师在数学课程教学中的操作性。有研究表明,我国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政策与美国相比,在改革的背景、目标、内容以及保障和奖惩制度的表述上都相对概括和简单,缺乏可操作性和可观测性。[11]因此,我国应结合国情与发展需要,加强课程标准的普遍价值导向和可操作性。

(二)完善课程标准修订制度与问责制度

不断进行课程标准修订,加强课程问责,推进课程评估,定期发表课程报告,是推进课程发展的一项重要举措。比如英国在课程标准修订方面表现出色,出现问题能够及时解决;美国的教师联合会作为有影响力的教育压力集团,在课程标准方面所做的监督、评估和指导等工作对各州课程政策的制定和完善产生了很大影响。为此,我国应积极完善课程标准修订制度,并在这个基础上,加强对各地各校课程政策落实情况的跟踪,定期发表课程报告,通过有效的课程立法进行课程问责,奖惩要明确到位,这样才能保证课程效能的达成。

(三)尝试推行课程标准的级别式弹性化选择

美国课程标准纵向上分为全国性标准、州标准和学区标准等,各级标准横向上均由内容标准、表现标准和学习机会标准构成,标准的多层级有利于因地制宜地发展课程。我国目前主要实行国家课程标准,但存在的较大问题就是我国城乡之间、沿海发达地区和西部边远地区之间、现代化大都市和一般中小城市之间等存在着较大发展差距,因此完全统一实行的一部国家课程标准很难照顾到地方差异,再加上实施中弹性化措施不足,致使课程实践面临诸多发展困难。为此,在实施国家统一课程标准的大前提下,建议可考虑为国家课程标准赋 “级”,制定Ⅰ、Ⅱ、Ⅲ等不同水平的课程标准级别,使不同的区域、省份和学校可以根据自身不同的现实发展水平选择所要达到的课程发展水平级别,并要求其制定详细的课程发展规划和目标,保证在既定时间内提高课程标准级别的选择,以督促其课程效能和教育质量的提高。这样,既实现了国家课程标准的统一指导,又充分尊重了地方发展差异,也考虑到了地方长远的发展需求。国家课程标准的这种弹性化必然会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地方课程实施的弹性化,在保护地方课程发展积极性的同时,真正发挥国家课程标准的引导和推动作用。

(四)逐渐推进教科书选用权的下移

我国目前教科书实行审定制,这对于传统的统编制是很大进步,也是我国能够推行一纲多本的保障。不过,教科书选用权是体现课程政策灵活性和增强地方和学校课程发展弹性化的一个重要方面。英国教科书选用权在学校,美国则因州而不同。我国目前教科书选用权主要在地方教育行政部门,以后可考虑朝向学校和教师自主选用发展,这样更能尊重学校的地方性特点和发展特色,更能体现教师的专业自主,更能在充分尊重学生已有经验的基础上促进学生的多元化发展与个性化发展。

[1][美 ]亚瑟·K.埃利斯著,张文军编译 .美国基础教育标准化运动分析 [J].教育发展研究,2008(2):52-56.

[2]AFT.Setting Strong Standards[EB/OL]. http://www.aft.org/pubs-reports/downloads/teachers/settingstrong,2010-01-02.

[3]张桂菊 .标准、质量、评估和问责:2008年美国课程标准报告的特征 [J].外国中小学教育,2009(9):35-38.

[4]AFT.Common Ground:Clear,Specific Content Holds Teaching,Texts and Test Together[EB/OL].http://www.aft.org/pubs-reports/american_educator/issues/spring2008/glidden,2010-01-02.

[5]王 凯 .英国“课程 2000”的制定与实施 [J].外国教育研究,2002(9):36-40.

[6]杨国扬 .教科书制度与政策变革 [EB/OL].http://www.edu-2.org/edu2/modules/article/sel.phpaid=540,2010-01-02.

[7]《北京市中小学教材评价研究》课题组 .国外中小学教科书审定及选用状况的比较研究 [EB/OL].http://www.bjesr.cn/esrnet/site/bjjykyw/kchjcyjzhx/jcgl/0023db0011384909393.ahtml,2010-01-02.

[8]张晓瑜 .美国中小学弹性课程表述评 [J].比较教育研究,2004(9):43-46.

[9]谢东宝 .美国基础教育学业成绩评定特点及其启示[J].当代教育科学,2009(10):37-40.

[10]杨聪聪 .美、英、日中小学学业评价前研探究[J].世界教育信息,2007(1):26-29.

[11]申 超 .中美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政策比较 [J].教育学报,2008(4):3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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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471(2010)02-0083-03

2010-02-14

本文系河北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当代英美课程政策发展研究”的最终研究成果。

薛国凤 (1974—),女,河北唐山人,河北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国际教育研究、课程比较研究、高等教育比较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