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鲁迅《秋夜》中的“狂人”形象

于俊龙

（苏州大学文学院 江苏苏州 215123）

析鲁迅《秋夜》中的“狂人”形象

于俊龙

（苏州大学文学院 江苏苏州 215123）

鲁迅在《秋夜》中扮演着“狂人”的角色，通过“狂人”的视角与思维进行观察秋夜。“狂人”具有视角独特、观察细致和超越常识的想象力的特点，使《秋夜》背负着更多的现实意义。

《秋夜》；鲁迅；“狂人”

《秋夜》在散文诗集《野草》中的位置是特殊的，《秋夜》不但是散文诗集的第一篇，而且是《野草》收录的散文诗中最先创作完成的。《秋夜》创作于一九二四年的九月十五日，并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一日《语丝》周刊第三期。散文诗集《野草》中收录的二十三篇散文诗按照写作顺序先后的排列，形成了一个有机统一的、完整的散文诗文本，而《秋夜》作为第一篇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虽然《题辞》在《野草》出版时放在了散文诗集中的第一篇，但是从题辞的内容上是起到了给二十三篇散文诗作为总结并取之以名字的作用，有学者指出“在《野草》写作的自然顺序中，《秋夜》作为首篇，承担了‘序’的功能。”[1]因此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应当按照首篇《秋夜》开始，依据写作的时间顺序读完散文诗之后再进行《题辞》的阅读。但是作为“序”的《秋夜》除了提挈整部《野草》之外本身也具有自身独特的意味，其中值得思考的是鲁迅在创作《秋夜》时他在秋夜中所扮演的“角色”问题。

阅读整篇《秋夜》，就不难看出鲁迅是在用“狂人”即精神病人的思维创作的。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或者说精神病人所生活的思维世界是很奇妙的，他们与所谓的“正常人”所观察客观事物的角度和眼光都是不同的。在精神病人的世界中，“正常人”则是他们所意识的世界中的“精神病人”。《秋夜》内容所直观表达的就是鲁迅在一九二四年秋天的晚上，以一个“狂人”的身份，用“狂人”的思维并且通过“狂人”的视角记述他所看到景象与他在秋夜中的观察，行动和思考。不论是作为散文诗集《野草》中独立的一篇散文诗，还是作为《野草》的“序”，文本中“狂人”的形象都是存在的。写实意味浓厚的散文诗中出现的“狂人”的人物形象值得分析。

《秋夜》的作者是鲁迅，但是不能够绝对化地把《秋夜》的叙述者就当成了鲁迅。在写作的过程中，“我”的身份是千变万化的，尽管散文诗的写作主体往往是作者本人，但并不意味着必须是本人。作者在写作这一动作发生的过程中，也会模拟出某一特定的身份并在行文中留下痕迹。鲁迅在写这篇《秋夜》时，把自己的形象变换成了一个“狂人”，也就是说鲁迅在秋夜之下，饰演了“狂人”的角色。鲁迅用“狂人”的思维和视角，观察秋夜并思考秋夜。这种手法在鲁迅的其他作品中还是有的，小说《狂人日记》的写作手法就是个典型。正因为鲁迅没有描述“我”的外貌，所以“狂人”的形象无法具体呈现出来，但这给予了读者充分的想象空间。“狂人”具有三方面的特点：

1.视角独特

“狂人”在观察秋夜之中的景色，他的视角是很独特的。开篇“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2]这句话，在一般的行文当中不具特殊意义，可是以“狂人”的视角来分析，这种观察是很必要的。“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说明“狂人”在看自己后园时见到了两株树，但是由于此时处在夜晚，大致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树，只能看见朦胧的树影。“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句话既使读者“直觉出枣树的独异性”[3]，又能形象化地描摹出“狂人”观察路径，“一株是枣树”是指当“狂人”看到了两株树的时候，产生了分辨出到底是什么树的想法，于是他从其中的一株开始看起，得到了“一株是枣树”的结论。再分辨另外一株树，发现也是枣树，便指出“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上面的认知过程表现“狂人”观察事物时的特征，在“狂人”对世界的认知中，每一个所观察的元素都是未知的、新鲜的。

2.观察细致

“狂人”观察的细致程度是令人惊异的。“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这句话暗含两层含义，一层是“狂人”在记忆中存在着“极细小的粉红花”，另一层是“狂人”观察到了极细小的粉红花，并且还形成了对比：“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常人在正常的生活中不大会关注这些细小的物体，更何况是不清晰的夜晚，但是正因为鲁迅是以“狂人”的身份进行写作，这种身份所关注的方式和角度都是与众不同的，因此才会表达出文中这样的情景。这种细致入微的写实主义描写经由“狂人”的身份进而牵出了对于物象的联想与想象。

3.想象力丰富，并且超越常识

“狂人”的想象力是丰富而超越常识的，这也是以“正常人”作为立足点而看。“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这句话是针对“狂人”在观察小粉红花时产生的思维活动，“正常人”的思维是见到小粉红花能够产生出一定的联想和想象，由“小粉红花”到“她在做梦”的这种思维路径是常人可以具备的初级联想。而“狂人”在此基础之上产生了进一步的想象，以至于到了“瘦的诗人”、“眼泪”、“最末的花瓣”的程度。这说明在“狂人”的思维中是不具备常人所有的对于想象的常识性的约束，“狂人”的思维是不受限制的。

正因为“狂人”的思维不受限制，所以他观察视野的触角达到了最大化。“狂人”所见到的秋夜并不是读者经验中的秋夜。虽然所有人同出于同一个空间，但是“狂人”的维度发生了“正常人”眼中的“扭曲”。所以“狂人”眼中的这个秋夜就变得很有特色了。“狂人”由观察到枣树而进一步仰视，见到了“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天空之中有“几十个星星的眼”，下面则是那些“极细小的粉红花”、“夜游的恶鸟”、“小飞虫”、“猩红的栀子”等。以这些物象作为描写中心进行夸张式的联想与想象，构成了“狂人”眼中魔幻般地秋夜。然而以“狂人”视角描写魔幻色彩的秋夜，却在文本中达到了写实主义与象征色彩的完美结合，使得秋夜中各种物象具备了种种象征意义。

“狂人”眼中的秋夜，对于读者而言是怪异的，“狂人”不断地探索着秋夜中的世界，同时也不断在客观存在的秋夜之中涂抹上自身的认识。抬头望见了天空，发现“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观察着“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的枣树，认为枣树的树枝“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月亮落下，“狂人”觉得是月亮“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紧接着以“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为界，“狂人”视角回到了室内，把自己室内的灯当作成了火，细致地观察到了小飞虫。这些描写随着“狂人”的视角的变换而更换，并且在“狂人”独特地思维操纵下，“狂人”眼中的秋夜不再是客观现实中的那个秋夜了，而是经过“狂人”非常人化的想象加工而成的另类化的秋夜。在鲁迅笔下所使用的“狂人”视角，符合“狂人”的思维特征。鲁迅不以自己的眼光观察事物，而是角色变换成一位“狂人”进行独特细致的观察，使得鲁迅笔下的秋夜更为独特。

鲁迅以“狂人”的身份进行写作，使得《秋夜》背负了更为丰富的现实意义。整篇《秋夜》突出了鲁迅在《野草》的本体认识，文中诸多的物象所代表的象征意义是丰富的。创作于鲁迅第一次绝望之后的《秋夜》是作为表现鲁迅走出“第一次绝望过程的《野草》的开端”[4]，进而开始了他再一次的“战斗”，同时《秋夜》也是“长久的韧性的战斗的开端”。[5]整个《秋夜》的文本所代表的象征含义就是表现鲁迅对当时社会存在的黑暗势力斗争的开始，借用“狂人”的身份则突出鲁迅自身有别与那些黑暗势力的代表。走出绝望的鲁迅不再沉默了，如同他第一篇公开发表的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一样，鲁迅再次饰演“狂人”的角色，再次向“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发起了斗争。《秋夜》最后一句“我打一个呵欠，点起一支纸烟，喷出烟来，对着灯默默地敬奠这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鲁迅恢复了自我的身份，结束了作为“序”的《秋夜》，同时正式开始了作为鲁迅的《野草》历程。

[1][4]汪卫东.《秋夜》：《野草》中的“序”[J].中国文学研究，2006（4）.

[2]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鲁迅全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下同

[3]邹湘侨.浅论鲁迅《秋夜》中的思想与自我形象[J].河池师专学报，1994（4）.

[5]周雪琴.从《秋夜》寻求解读《野草》的途径[J].晋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3（1）.

The Image of “lunatic” in Lu Xun's At The Autumn Night

Lu Xun plays the role of “Lunatic” in his prose poem. At The Autumn Night，and he through the sight and the thought of the “Lunatic” to observe the autumn night. “Lunatic” have distinguishing features such as having unique perspectives，careful observation and beyond the common imagination. It can make the prose poem full of significance in reality.

At the Autumn Night; Lu Xun; “Lunatic”

于俊龙（1988-），男，满族，辽宁凤城人，苏州大学文学院本科生。

2010-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