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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诚斋诗歌中拟人手法的应用

2010-08-15李忠飞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拟人手法诗人

李忠飞

(淮北煤炭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论诚斋诗歌中拟人手法的应用

李忠飞

(淮北煤炭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杨诚斋在南宋诗坛以独创性的风格而引人注目,他的诚斋体诗歌中大量使用拟人修辞,而其诙谐幽默、趣味盎然的诗歌特色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拟人手法的应用。诚斋拟人手法应用不同于前人之处在于以其达趣而非借以抒情。

拟人;抒情;达趣;理学

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一。在当时江西诗派笼罩下的南宋诗坛,杨万里能独出机杼,创造出一种新鲜活泼、风趣幽默,令人耳目一新的诗歌范式,被标举为“诚斋体”,从而开南宋一代诗风,成为宋诗转变之一大枢纽。

诚斋体诗歌最显著的一个特色就是拟人修辞的大量使用,正是由此而构成了其新鲜活泼、风趣幽默的独特诗歌风格。当然,拟人修辞在古诗中的应用并非始于诚斋,它滥觞于先秦,发展于两汉魏晋,至唐而盛。但杨诚斋是第一个有意识地在诗中大量使用拟人修辞的诗人,并使拟人修辞在诗歌中的应用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从而促成了一种新诗体的诞生,这是其它修辞手法所未曾起到过的作用。现试以论之:

一、杨诚斋第一个在诗中大量使用拟人修辞

拟人修辞手法在先秦时期就已诞生,多见于散文之中,尤其是《庄子》中大量使用拟人手法,如其《逍遥游》、《齐物论》、《外物》、《秋水》等篇。但先秦诗中所用拟人较少,严格意义上的拟人,《诗经》中只见《桧风·隰有苌楚》中一例: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1]131

而南楚之国略多:屈原《离骚》:“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轻佻。凤凰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2]232屈子《橘颂》也是以橘之品性拟人。宋玉《九辩》:“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寞而无声;雁癰癰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2]3264中也运用了拟人的手法,增强了可感性。

两汉魏晋南北朝之诗歌中拟人修辞虽时而可见,但似仍未见大的发展,可见者不多,最为人所知者乃是曹植的《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到唐朝时,拟人手法在诗中得到较为广泛的使用:

客心争日月,来往预期程。秋风不相待,先至洛阳城。(张说《蜀道后期》)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李白《劳劳亭》)

肠断春江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杜甫《绝句漫兴》九首其一)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韩愈《晚春》)

然而,拟人修辞的应用在唐朝虽然大增,但毕竟只是诗人们因抒情之需偶一为之,只有到了宋杨诚斋,才开始有意识地大量在诗中使用拟人这一手法。尤其是在其为数众多的山水诗中,拟人手法比比皆是:

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新柳》)

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过松源晨炊漆公店》)

风伯劝尔一杯酒,何须恶剧惊诗叟!端能为我霁威否?岸柳摇头荻摆手。(《檄风伯》)

红紫成泥泥作尘,颠风不管惜花人。落花辞树总无语,别倩黄鹂告诉春。(《落花》)

二、诚斋拟人手法应用之特异处

就功能而言,先秦散文中拟人之应用主要是为了说理;从《诗经》直至唐诗,诗人借拟人以抒情;而在杨诚斋笔下,则是以拟人来达趣。就主客体之关系而言,前人借拟人以抒情时,是将一己之情感强加于外物,外物只是诗人情感之投射而未有自己的生命;而诚斋诗中所借以拟人之物都有了自己的灵性,主客体之间具有了心性的欣然交接。

如《逍遥游》中借蜩与学鸠笑大鹏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下已矣,奚以九万里而南为?”以说明“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从而表达其齐万物、一死生的观点。[3]7宋玉《九辩》:“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寞而无声;雁癰癰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中蝉的寂寞无声、鹍鸡的啁哳悲鸣都是诗人内心感伤悲愁的映现;曹植《七步诗》中釜中之豆的哭泣实是诗人遭到兄弟逼迫时悲愤的倾诉;李白《劳劳亭》中能感知别离之苦的春风也就是诗人自身对友人离去的惜别。在这些诗句中,我们不能从所用以拟人之物身上看到鲜活的生命,只是感受到诗人的情感,诗人将其情感单向投射于事物之上。

现在我们再来看杨诚斋的诗,如其《暮热游荷池上》五首之三:

细草摇头忽报侬,披襟拦得一西风。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

此诗不以情感的抒发见长,而是以趣动人。诗人展开奇思妙想,以草写风,小草原为无生命之物,而在诗人笔下,经由拟人手法之应用,细草通过摇头告诉诗人有习习凉风的来到,这样就使小草具有了人的情态。而尤为吸引人者乃是水面荷花也像人一般为热所愁,而在一阵晚风吹拂之下不胜娇羞,赶忙低下头来,藏于碧色荷叶之下。正是拟人手法的运用,将人之动作、心理与情态灌注于细草、荷花之中,才使这题材普通、立意一般的小诗充满了活泼的趣味而具有了特殊的审美价值。并且,在这首诗中,小草、荷花似乎是独立于诗人之外,具有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形象活泼泼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而不仅只是诗人主观情感的投射物。诗人的心性与细草荷花有了交接与感应。

再如其《暮热游荷池上》五首之四:

也不多时便立秋,寄声残暑速拘收。瘦蝉有得许多气?吟落斜阳未肯休。

整首诗全用拟人手法写成,前两句赋予暑气以人格,以戏笔对不可一世的残暑表示轻蔑;后两句也给了蝉以人格的意识与情感,瘦蝉吟落斜阳是否也因白天之时被似火骄阳炙烤得难受呢,以至于下山之后仍不肯善罢甘休。平常之语、常用之意一经拟人手法之应用便令人耳目一新、充满新鲜的趣味。同样地,从诗中我们也能看到主客体欣然交汇,而不只是无生命的物体中被被动地注入了诗人的情感。

诚斋集中类似的诗举不胜举。杨万里之所以受到当时及后世之人的推崇和赞赏,主要在于他独出机杼,创造出一种充满诙谐幽默、轻松活泼的“诚斋体”新诗。而这种全新的诗歌风格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拟人手法的应用,甚至可以说没有拟人修辞就没有诚斋体诗歌。

拟人修辞的使用并不新鲜,令人赞叹的是此一手法一经诚斋使用便大放异彩,从而催生了新的诗歌范式,这是其它任何修辞都未曾达到的效果。

三、手法之异与胸中之别

由以上论述,可见诚斋使拟人修辞的应用达到了一个新阶段,呈现出新特点。那么,何以在杨诚斋笔下拟人手法能够放出异彩呢?其主要原因应在于诗人胸中之别,所谓“不是胸中别,缘何句子新?”

中国诗歌长期以来有着抒情言志传统,《毛诗·大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衷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4]63当诗人内心有着强烈情感,他需借外物以抒发,诗人的情感投注于物,通过移情的作用,外物被赋予生命,便成为拟人,拟人是情感抒发的一种方式。但直至唐代,外物本身并没有真正进入诗人心中,因而不具有独立的生命。

南宋是理学繁荣的时期,作为理学家的杨诚斋独能赋予自然万物以灵性,从而使拟人手法的应用呈现全新面貌与理学对其影响关系极大。杨的理学思想渊源于张载、二程等理学前辈,张的民胞物与的观点后发展为理学仁论的核心,对杨诚斋影响很大。“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5]62在张载看来,人与自然万物同样都由气构成,因而,从个人角度看,天地就是我的父母,民众即是我的同胞,万物都是我的朋友。二程也说过“天地之间,非独人为至灵,自家心便是草木鸟兽之心也,但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尔”[6]5杨诚斋显然受到他们的影响,他曾说:“圣人所以爱天下之生,亦如天地爱万物之生也。”[7]745“或问断一草木,杀一鸟兽,夫子以为非孝,何也?杨子曰:爱心存乎尔,则及乎草木鸟兽;爱心亡乎尔,则至于无父无君。”[8]288这样,他便能把草木鸟兽作为平等的有意识之主体来对待,自然万物取得了独立的生命,其诗中所用以拟人之物就不再只是诗人主观情感的简单投射,从而使其诗变得妙趣横生。

[1] 诗经[M].司马慧瑾,选注.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

[2] 朱东润.中国历代作品选:上卷:第1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3] 庄子今注今译:上[M].陈鼓应,注译.北京:中华书局,1983.

[4] 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第1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5] 张载集·正蒙·乾称[M].北京:中华书局,1978.

[6] 程颢,程颐.二程集·河南程氏遗书:卷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1.

[7] 杨万里.诚斋易传:卷一八[M].//四库全书:第1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8] 杨万里.诚斋集·庸言八[M].//四库全书:第116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张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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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275(2010)02-0106-02

2010-01-10

李忠飞(1976-),男,安徽定远人,淮北煤炭师范学院文学院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学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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