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火辣”
——论红拂妓、红拂与陈清扬形象的互文性
2010-08-15崔永利
崔永利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重构“火辣”
——论红拂妓、红拂与陈清扬形象的互文性
崔永利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红拂与陈清扬的性格塑造戏仿了红拂妓的火辣,三人的一系列言行举止都很火辣,但动机不同,由戏仿生成的“火辣”个性因此被赋予后现代特征,三个女性形象也由此形成互文性。
火辣;戏仿;互文性
王小波的后现代作品 《红拂夜奔》、《黄金时代》与唐传奇《虬髯客传》三者之间具有互文性,互文性“通常被用来指示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互文关系。它包括:一,两个具体或特殊文本之间的关系(一般称为transtexuality);二,某一文本通过记忆、重复、修正,向其他文本产生的扩散性影响(一般称作intertexuality)”[1]。即互文性包括外文本关系和内文本关系两种,二者在本文讨论的三部作品中都得到了体现:《红拂夜奔》和《黄金时代》是内文本关系,二者共同与《虬髯客传》构成外文本关系。尤其是红拂妓为了区别《虬髯客传》与《红拂夜奔》中的两个红拂,本文称《虬髯客传》中的女主角为红拂妓,依据《虬髯客传》:“一妓有殊色,执红佛。”红拂与陈清扬更是构成人物形象的互文性。本文试图论述她们的互文性形象特征:火辣。
一、火辣的言行举止
红拂妓、红拂与陈清扬所处的时代环境都比较保守,前二者处于封建时期的隋唐,后者处于上山下乡的特别时期,保守的环境与她们的火辣个性形成反衬,更凸显出她们言行上的火辣,具体体现在以下三点:
首先,她们都选择了私奔,并且是主动奔向男主人公。红拂妓私奔之前与李靖只见过一面:“当公之骋辩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也就是说,是她先主动追求李靖的,甚至当她私奔向他时,李靖还不认识她:“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公起问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公问谁。曰:‘妾,杨家之红拂妓也。’公遽延入”。可见对于私奔而来的红拂妓,李靖压根不认识,属“不自意获之”。红拂和陈清扬的情况稍有不同,她们私奔的对象都曾对她们有所幻想甚至行动,卫公见过红拂第一面后,“很快他就开始想入非非:想象这个女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并且和她开始一场恋爱。”然后红拂剪了头发,夜里奔到卫公家。陈清扬则迷恋上了王二所谓的“伟大友谊”的追求借口,最终跑去山里找他。
其次,她们在男女之事方面表现火辣。《虬髯客传》虽未直接描写红拂妓的态度,但当虬髯客闯入并且“取枕欹卧,看张梳头”时,她还能“熟视其面”,并且“一手握发,一手映身遥示公,令勿怒。”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公然窥视,她坦然面对,“设想她若是个大家闺秀,大概早就两颊绯红,慌于回避了。”[2]她非但毫无一般女子的羞赧,而且还能理性地劝李靖不要发怒。红拂与陈清扬的火辣更加直白,卫公带红拂逃走,躲进菜园子的一段时间里,“从傍晚到午夜,他都在用各种姿势和红拂做爱。而红拂的精力没有他充沛,所以干着干着就睡着了”,等红拂“醒来以后如果发现卫公对她进行了肛交,就打他一嘴巴。”这种甩男人嘴巴的事陈清扬也极为熟稔,甚至与王二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等到我毛手毛脚给她解扣子时,她把我推开,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叠好放在一边,自己直挺挺躺在草地上。”可见,三人都没有寻常女子的羞赧或惊惧,对男女之事都相当坦然、火辣。
最后,她们的火辣还体现在她们的对抗性身份上。红拂妓本为司空杨素家的一名执红拂妓,却对主人瞧不上眼,称“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于是背叛他逃走;红拂居洛阳城时厌恶杨素府中的生活,于是逃了出来,中年居长安城又厌恶了长安城的生活,于是又鼓动卫公逃跑,她一直与平庸、无趣的生活对抗;陈清扬的对抗从她被诬陷为“破鞋”开始,“既然不能证明她不是破鞋,她就乐于成为真正的破鞋”,然后随王二逃走。她与王二被戴锦华称为“秩序反叛者的同盟”。[3]即他们都相当讨厌平庸、枯燥、贫乏的生活,于是结成同盟,以对抗“很烦很累”的生活秩序。
二、火辣背后的不同动机
红拂妓、红拂和陈清扬相似的言行举止只是表象,她们的火辣个性相似而不相同,构成互文性,并且与古典的红拂妓相比,红拂与陈清扬的形象更多地带有后现代主义特征。谈及后现代主义,王岳川说它 “以消解中心性、秩序性、权威独尊性为其出发点。”[4]即后现代作品更多地通过对源文本的反叛来获得自己的特性,其形式则“主要通过戏仿、互文性”[5]构成。也就是说,红拂与陈清扬的形象塑造是对红拂妓的戏仿,因此与红拂妓不同,这通过她们言行背后的动机体现出来:
红拂妓的私奔等火辣举动通常被人们视作 “热烈追求自由、幸福的爱情生活”[2]的结果,即人们更多地将她的动机视为追求爱情。另外,文中有句话也值得玩味:“非李郎不能荣一妹”,它揭示了红拂妓的深层动机:想要获得某种荣耀。因此可以将红拂妓的动机大致概括为两点:第一,追求爱情;第二,获得荣耀。
红拂与陈清扬的动机却并不如此,她们都厌恶呆板、贫乏的生活,火辣的举止是为了追求有趣。红拂说:“我从杨府里跑出来找卫公,本来是想找点有意思的事干干”,叙述者也述及:“她私奔的理由只是追求有趣”。陈清扬则一辈子就只交了王二一个朋友,因为“同样的事做多了没意思”;她跟着王二私奔到山上,但仍要下山去,因为“同样的事做多了就不再有趣”。事实上,王小波塑造的这两个人物形象更多地接近于他自己的生活态度:“我天生不喜欢枯燥的一切,简直不能理解人们总爱把有趣的事情弄的干巴起来。”[6]这与二女的态度非常近似。更何况,王小波是根据推己及人的方式塑造他的女性形象的,他在《红拂夜奔》第九章的引言里通过叙述者坦承:“作者对女人所知甚少,所以在很多时候是以一种推己及人的态度写女人。”可见红拂与陈清扬的动机如塑造她们的作者那样,是追求有趣。
三、“火辣”的后现代意义
《红拂夜奔》和《黄金时代》作为后现代文本,对红拂和陈清扬的“火辣”进行了有别于红拂妓的后现代重构:肯定源文本中女主人公一系列火辣的言行,同时又通过展示其动机,对爱情的至上性进行消解。这种后现代重构生成两种意义:
第一,男女主人公的关系不同。红拂妓与李靖是相互依附的关系:“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荣一妹。”而红拂与卫公,陈清扬与王二的关系并非绝对的依附:红拂为有趣和卫公走到了一起,也可以因无趣而随时走开;陈清扬更是如此,她与王二结婚当天便离婚,互不牵扯,全无“夫妻一体”的传统观念。
第二,爱情的至上性被一定程度地消解。红拂与陈清扬两个形象依据红拂妓戏仿而来,不免带有戏仿的目的性。谈及戏仿,琳达·哈琴认为“这是一种保持批评距离的重复行为,使得作品能以反讽语气显示寓于相似性正中心的差异”。[5]即戏仿强调反讽所带来的差异。据此细究起来,传统的红拂妓带给人的印象主要是追求爱情,红拂和陈清扬却是追求有趣:两个女人又是私奔又是对抗,在种种骇人听闻的火辣举止后面,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目的,却仅仅是为了有趣,这就造成对爱情至上的传统观念的反讽,体现出后现代艺术消解中心、反叛秩序的特点。
需要指出的是,王小波的戏仿虽然消解了爱情至上性,但并未消解爱情的严肃性,“《黄金时代》对爱情的克制陈述直到小说结尾才略有松懈,揭开谜底似地让陈清扬在20年后承认了爱情的存在,让人不无欣慰地看到:王二与陈清扬似乎物化的肉体关系(相互‘使用’)依然是美好而尊严的爱。”[7]可见,爱情的严肃与美好并未被消解掉。而红拂对李卫公也不是没有感情,否则不会选择在卫公死后申请殉葬。
结语
红拂与陈清扬虽然生活的时代环境不同,经历不同,但却有很多相似性,因此两个人物形象对王小波来说,具有自我指涉意义上的互文性。另外,红拂和陈清扬形象依据红拂妓戏仿而来,她们的性格具有不同于红拂妓的后现代意义,与红拂妓构成互文性。至此,红拂妓、红拂和陈清扬三个人物构成了形象的互文性。
[1]陈永国.互文性[A].西方文论关键词[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211.
[2]贝远辰,罗灵山.《虬髯客传》赏析[A].唐传奇鉴赏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3]戴锦华.智者戏谑——阅读王小波 [J].当代作家评论,1998,(2):29.
[4]王岳川.后现代主义与中国当代文化[A].后现代主义[M].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73.
[5]琳达·哈琴[加].后现代主义诗学:历史·理论·小说[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21.
[6]王小波,李银河.爱你就像爱生命[M].朝华出版社,2004.118.
[7]张懿红.王小波小说艺术的渊源与创化.中国比较文学[J]. 2004,(4):135.
I206
A
1005-1554(2010)04-0037-02
2010-09-18
崔永利(1984-),女,河南人,新疆大学人文学院当代文学专业08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