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吴文化在三国文化中的地位、作用与影响
2010-08-15陈绍辉
陈绍辉
(湖北省社会科学院 楚文化所,湖北 武汉 430077)
试论吴文化在三国文化中的地位、作用与影响
陈绍辉
(湖北省社会科学院 楚文化所,湖北 武汉 430077)
吴文化是三国文化的主要源头之一,是三国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和最典型的代表,对三国文化的形成、演变、传承和流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吴文化;三国文化;三国
吴文化是吴地区域性的文化,是三国文化的一个重要区域类型,是构成三国文化高堂邃宇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三国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吴文化是三国文化的一大特色和亮点,它从诞生之时,就不断伴随并推动着三国文化的发展,对三国文化的形成、演变、传承和流播有着重要的作用和深远影响。
一、吴文化在三国文化中的地位
在具体探讨吴文化在三国文化中的地位、作用与影响之前,我们有必要先就如何认识三国文化作一番界定。
自 20世纪 80年代起,随着社会上“三国热”的出现和三国历史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开始频繁使用“三国文化”一词。三国文化不仅成为研究东汉魏晋历史文化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热门”课题,而且成为一些地方提高其知名度和发展旅游事业的重要资源和品牌,但与此同时,人们却忽略了对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即“三国文化”概念的界定。迄今为止,对三国文化概念的认识仍然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目前,关于三国文化的界定,主要有三种观点,一种看法认为:三国文化即公元 2世纪末到 3世纪末中国历史上魏、蜀、吴三国的文化,主要指这一历史时期三国在哲学、文学、艺术、史学、宗教、教育、科技等方面的成就;另一种看法认为:三国文化是历史上三国时期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总和,它不仅表现在历史、哲学、文学等人文科学方面,而且表现在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等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还有一种看法认为:三国文化不仅仅指、也不等同于三国时期的历史文化,而应该以三国时期的历史文化为源,以后世三国故事的播迁和三国精神的传扬为流,包括《三国演义》流变及其诸多精神和物质的衍生现象等重要内容在内的综合性文化。[1-2]
从“三国文化”概念的界定可知,三国时期的历史文化是三国文化的核心和代表,是三国文化的活水源头。
顾名思义,三国时期的历史文化是魏、蜀、吴三国共同创造的历史文化,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各国所处的具体历史条件的不同,所作的重点和贡献也会有所差别,但不会有大小优劣之分,因为正是这种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化,才构成了三国文化的多姿多彩。从这一普遍意义上来看,吴文化无疑是三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三国文化的核心和代表之一,也是三国文化的三大活水源头之一。
而结合历史实际作些具体分析,不难发现,作为一种植根于江东的区域性文化,吴文化又有着独有的历史特性和浓郁的地方风格,这恰恰正是三国文化的特色和亮点之所在。
1.吴文化是三国文化最早的源头之一
如前所述,三国文化是以三国时期的历史文化为核心的,因此,确定三国时期的起始年代,对于寻找三国文化的最初源头有着极其重要的关键意义。三国指魏、蜀、吴,这毫无争议,但三国时期的具体起始时间,则众说纷纭,莫一是衷。
一般认为,在中国古代史上,三国时代是从公元 220年,即魏文帝曹巫即位的黄初元年算起的。这一观点的合理性,是不言而喻的。因为,曹魏在这一年正式开国,东汉朝廷名与实俱忘,曹、刘、孙三家角抵之势开始演变成魏、蜀、吴三国鼎立局面。但这一观有着较大的不周全性。因为,在这一年,孙、刘二家都还没有正式称帝立国,如按这一观点所依据的判断标准来看,严格意义上的三国时代应从公元 229年,即孙权正式称帝算起,因为,直到这时,正式意义上的三国才得以确立。换句话说,吴虽立国较晚,但正式将历史带进三国时代的却正是吴。
正因为以公元 220年为三国时代的开始,具有较大的不周全性,因此,许多学者纷纷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如王仲殊先生就提出,“自建安元年(196年)曹操挟汉献帝建都许县以后,东汉朝廷名存实亡,而曹操则在以许都为中心的中原和北方地区建立了事实的政权。同样,从建安元年开始,孙策经略以吴郡、会稽郡为主的江南地区,建安二年袭封乌程侯,三年改封为吴侯,实际上已初步成立了吴国。因此,我认为,三国时代的开始可以上溯到建安元年。”[3]综合历史事实考察,王仲殊先生的观点无疑是最符合历史实际的。因此,我们认为,在魏、蜀、吴三国中,吴虽立国最晚,但自孙氏割据江东算起,则其政权最早建立,历时也最久。因此,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三国历史既是从吴开始的,又是从吴结束的。从这一角度推而言之,也可以说三国文化是从吴开始的,吴文化是三国文化的最初源头之一,是三国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和最典型的代表。
2.吴文化是三国英雄文化的主要载体
说三国,话三国,三国之所以为人们津津乐道,三国文化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而久远的影响,说到底,就是因为三国时代是一个人才兴盛、英雄辈出的时代,是一个英雄建功立业、砥砺功名、各擅风流的时代,三国文化实际上一种英雄文化和名人文化。孙权“性度弘明,仁而多断,好侠养士”[4]《吴主传》建都武昌时,曾召引大江南北不少文士武杰萃集于此。孙权本人喜好读书,在兴建武昌宫的同时,还不忘在西山修建读书堂,大兴读书著书之风。同时,孙权还经常劝谕属下多读书,吕蒙就是其中一个最著名的典型。此外,太子孙登也谦让好学,礼贤下士,获有“东宫多士”的美称。正因如此,在三国时代,孙吴统领军队的将帅,不仅多为颇有学养的儒将,而且最为年轻,并且形成了人才梯队,周瑜之后有鲁肃,鲁肃之后有吕蒙,吕蒙之后又陆逊,而反观曹魏、蜀汉,则找不到这种气象,因此,在三国英雄文化中,吴文化中的英雄文化是最为持久、最为精彩、最为恢宏的。
3.吴文化是三国军事文化的主要代表
三国时代是一个鼓角争鸣、战争频仍的时代,因此,三国文化实际上也是一种军事文化,这也是三国文化之所以激动人心的一个关键所在。三国历史上最具历史意义和传奇色彩的战役,一共有三次,而东吴唱主角的就有二次:一是奠定三国鼎立局面的赤壁之战,二是确立三国鼎立局面的夷陵之战。建安十三年(208年)秋,曹操在统一北方后,南征荆州。荆州刺史刘琮不战而降。曹操率大军进逼江东。孙权在周瑜、鲁肃等将领的支持下,联合刘备共同抗曹。赤壁鏖战,周瑜一把大火,烧得曹操溃不成军,狼狈北还,不仅创下了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为自己赢得生前身后名,而且使得曹操的势力再也无力南下,染指江东,就此初步奠定三国鼎立的局面。建安二十六年 (221年)七月,刘备为报荆州之仇,亲自率军东征,攻破巫县、秭归等地。孙权大胆启用青年将领,命镇军将军陆逊为大都督,率军抵御蜀军。两军在夷陵(今湖北宜昌)相持。至第二年闰五月,陆逊乘蜀军疲惫,实行火攻,大获全胜,刘备退守白帝城,被迫放弃荆州,三国鼎立的局面正式形成。
4.吴文化是三国故事的重要载体
三国文化之所以深受人民大众的喜欢,并在民间产生超越历史时空的强劲文化影响力,基于三国史实而产生的三国故事功不可没。三国故事多以人物和事件为主题,孙吴政权历史人物众多,个性鲜明,故事性强,因此,许多三国故事都以他们为主题,即便不以他们为主题人物,但也少不了他们的影子。著名的如周瑜火烧赤壁,鲁肃单刀赴会,吕蒙白衣渡江、袭取江陵,陆逊火烧连营等。
5.吴文化是三国青铜文化的重要标尺
三国时期,全国共有四大青铜冶铸中心,而东吴就占了二个:一是鄂州、一是会稽,而且在铸造工艺,尤其是铜镜铸造工艺上,要高出北方的洛阳和徐州许多,诸多别具一格的铜镜都是在东吴地区首先制造的。
据史载,公元 222年,孙权在吴都武昌(今鄂州)铸数千铜釜。1977年,在鄂州西山南麓的鄂钢基建工程中发现一口古井,出土了一件吴黄武元年罐形铜釜,上面镌刻着“黄武元年作三千四百卅八枚”、“武昌”、“官”字样[5],完全印证了这段记载。南朝陶弘景在《古今刀剑录》对鄂州的冶铸规模也作有记载:“吴王孙权以黄武五年采武昌铜铁,作千口剑、万口刀,各长三尺九寸,刀头方,皆为南铜越炭作之”。这些充分说明了当时吴国的冶炼制造业的规模和发达程度是相当惊人的。铜镜的出土则更为壮观。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仅鄂州一地就已出土各个时期的铜镜 600余枚。从汉代的“永康”、“熹平”、“建安”到三国的魏“黄初”、吴“黄武”、“黄龙”……各个帝王的不同年号的铜镜几乎都有。鄂州出土的古铜镜不仅数量惊人,且品种齐全,制作精巧,构图新颖,造型别致,纹饰精美,镜面光洁。尤其是神兽镜,浮雕艺术达到很高的水平。鄂州铜镜中的“黑漆古”外层具有的抗酸碱能力,引起自然科学界的极大兴趣,很多专家加入到研究它的行列之中。在日本已出土的数百面三国武昌铜镜则进一步说明,鄂州铜镜早在三国时期,不仅驰名国内,而且畅销海外。
6.吴文化是三国青瓷文化的主要渊薮
青瓷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手工业产品,而当时的青瓷制作主要集中于长江中下游地区,其中尤以会稽最盛,产品的质量也最高。现出土的三国青瓷器,几乎全都出自吴地,精品更是如此。考古发现,今鄂州三国吴墓普遍出土有青瓷器,且品种丰富,精品叠出,不少为国家一级文物,其中,一些精品如青瓷仓廪院落、青瓷蛙形水注、青瓷佛像香炉、青瓷簋形器、青瓷狮形水注、蛙盂纽盖三足瓷砚等已被选作中国青瓷的典型代表在国家博物馆永久展出。
7.吴文化是三国水文化和海洋文化的领跑者
孙吴立国江南,北有长江天险,东南有东海、南海,内地多湖泊水泽,多水域的自然条件,尤其是丰富的物产和发达的经济,决定其水军强于魏、蜀,并数次以舟师挫败前来进攻的曹魏大军。东吴的船只不仅体积大、数量多,而且种类丰富,规格齐全,有艨艟、斗舰、楼船、飞云、盖海、赤龙、驰马、长安、大舶、大 (舟扁)、青龙战舰、晨凫等众多名号。据史书记载,当时能载马八十匹的还算小船。《三国志·吴书·孙奂传》注引《江表传》中有一段关于孙权亲率群臣士卒在长江中试航的记载:“(孙)权于武昌新装大船,名为长安,试泛之钓台圻。”《太平御览·舟部·舟》引《武昌记》说,这艘“长安”号又名“大舡”,“可容敌士三千人”。又根据《晋阳秋》,西晋灭吴时,接收其船只五千余艘,其中包括运输船和战船,运输船中,相当大一部分属于水军作运输军需之用,其规模之大则由此可以想见。
立足江南的吴文化,不仅是一种水文化,还是一种海洋文化。吴国“以舟揖为舆马,以巨海为夷庚”,十分重视航海事业,实行海上发展政策,积极拓展海外交流。当时东吴水军舟师不仅时刻巡守长江天险,而且游弋于辽阔海域。公元 230年,孙权派大将卫温率领万人船队达到夷州 (即台湾岛),正式揭开了大陆与台湾大规模交往的历史序幕。此外,孙吴在重视岭南开发的同时,还积极向南航行,直达南洋,先是与扶南(今柬埔寨)、林邑(今越南南方)诸国建立友好关系,后又派交州刺史出使南洋诸国,与印度建立了外交关系。在积极扩张海外政治影响的同时,孙吴还开展了大规模的海外经济文化交流。
凭借发达的造船业,吴的海船北达辽东,南通交广及东南亚诸国。浙江会稽当时是一个对外贸易的城市,一些会稽商人经常乘海舶到日本进行贸易。随着吴与海外联系的加强,吴的进口货物明显比前代增多。这些货物有的是南海诸国的特产,如扶南的物产吉贝、玳瑁,珊瑚、沉木香、鹦鹉、翡翠、孔雀等,而吴的特产也大量出口,如兹绸、瓷器等也深受扶南白姓所喜爱。据不完全统计,日本已出土数百面孙吴时期的铜镜。
吴不仅与东南亚、南亚诸国有经济、文化来往和交流,同时还与西亚、欧洲的大秦有商贸往来。孙权黄武五年(226年),“有大秦贾人字秦论来到趾,交趾太守吴邈遣送至权,权问方土谣俗,论具以事对。时诸葛恪讨丹阳,获黝、歙短人,论见之曰:‘大秦希见此人。’权以男女各十人,差吏会稽刘咸送论,咸于道物故,论乃径还本国。”[6]《诸夷传》。秦论是从海上丝绸之路到达中国并留下姓名的第一个大秦商人。他的到来表明“当时通过南洋诸国,(东吴)与西方的交通已相当频繁”[7]。20世纪 50年代,在鄂州五里墩 121号西晋墓中,出土了一件波斯萨珊王朝出产的玻璃碗,据考察,为孙吴时期由海路经东南亚诸国而传入的[8]。而在鄂州三国吴墓中发现的琥珀、水晶等饰品也有异域特色。左思《吴都赋》谓“果布辐凑而常然,致远流离与珂珬”,正是当时的吴国与海外存在着广泛而密切的交流的真实写照。正因如此,范文澜先生在《中国通史》中称孙权是一位“大规模航海的倡导者”。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三国时期,孙权是第一个有海外眼光的中国人、第一个面向海洋的皇帝、第一个重视海洋文化的政治家。
二、吴文化在三国文化中的作用
三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吴文化发挥了至关重要的关键性作用,这集中地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推动了三国文化的形成
我们可以三个层面来加以理解和阐述:一、推动了三国政治局面的形成。如前所述,将历史正式带入三国时期的,不是曹操、刘备,而是孙权。首先,最早提出了三分天下设想的,不是诸葛亮,而是鲁肃。其次,最先实施这一设想的,是孙权,而不是刘备。曹操南下荆州之后,是孙权主动提议并促成孙刘结盟。第三,赤壁一战,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基础。而在赤壁一战中,孙吴是主力军,是主导者,而不是刘备。第四,夷陵之战,正式形成了三国鼎立局面。在这一战中,孙吴是胜利者。二、推动了三国文化局面的形成。三国时期,立足江南的吴文化从一开始,就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与北方的曹魏文化、上游的蜀汉文化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并与之形成良好的互动,从而为更高一层面的大三国文化的形成创造了条件和动力。三、吴文化深厚的历史底蕴、丰富的故事素材、独特的精神内涵为三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永不枯竭的、充足的养分和空间。
2.丰富了三国文化的内容
吴文化无论是在物质层面上还是在精神层面上都取得了巨大成就,其中,有不少代表了当时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如铜镜、青瓷和造船等,此外,还有不少为吴文化所独有,如发达的海洋文化、昌明的佛教文化。
从民俗文化或民间文化角度来看,吴文化不仅内容丰富,体系完整,而且特色突出,风格鲜明,还较完整地保存了大量的三国文化遗迹。如果说,名人文化、军事文化、民俗文化是三国文化的主体部分和最大看点,那么,吴文化则真正是其亮点所在,缺少了吴文化的滋养和浸润,三国文化便会逊色不少。下面试作简单论证。
在名人文化资源中,孙吴的贡献是最大的。以一代人主而言,魏、蜀分别只有曹操、刘备一人,而孙吴则有孙坚、孙策、孙权父子三人。以属下人才群体而言,孙吴有张昭、鲁肃、顾雍、虞翻、张温等人以有政见善谋划为长,有周瑜、程普、吕蒙、陆逊、黄盖、蒋钦、周泰、陈武、董袭、丁奉、甘宁等人以能统兵善征战著称,有严畯、阚泽、唐固等人以儒雅学问为突出特点,在政治建设、军事建设、经济建设,文化建设各个方面上都是人才济济。反观魏、蜀,除了荀彧、曹仁、诸葛亮、关羽、张飞等几张老面孔外,很难再见什么像样的人物,更不用说各个方面人才济济了。在军事文化上,自不用多说,三大战役孙吴就占有了二次,在军事名人上,更是代有人才出,不断续写战争的辉煌和传奇,也不断地丰富着三国军事文化。在民俗文化上,武昌鱼文化名动古今,声震中外。
而佛教在吴地的流行,尤其引人注目。佛教在东汉初年就已传入中国,到东汉末年渐在北方流行,并开始向南方传播。由于汉末中原战乱频仍,继而北方的曹魏政权又强调法治,排斥异端邪说,而孙吴政权却对佛道各家之说采取兼收并蓄的宽容态度,故佛教和道教转而在孙吴统治的南方地区得到较为广泛的传播与发展。武昌则是江南佛教始传之地。《中国佛教史》说:“江南佛教译经,初创于武昌,大盛于建业。”孙吴建都武昌期间,先后有大月支人支谦、天竺僧人维祗难、竺道炎来到武昌,共译佛经,传播佛教。其中,大月支人支谦是最早到今湖北地区传播佛教的人。他大约在公元 221年至 224年之间来到武昌。公元 224年,印度的僧人维祗难、竺道炎来到武昌。支谦与他们共同译出《法句经》,这是南方最早的译经活动。孙权在武昌时,还先后兴建了昌乐寺(院)、慧宝寺等佛教寺院。《佛祖统记》第 35卷谓昌乐寺建于黄初元年 (220年),其准确与否,都不能否认其是南方最早的佛寺。在鄂州孙吴墓葬中出土的很多铜镜和青瓷器上,都发现有佛教图纹的装饰,如佛像香薰、佛像唾壶、佛像洗等,印证了当时佛教的盛行。1975年8月在鄂州鄂钢五里墩工地西晋时期墓中出土有一面四叶八凤佛兽镜,其背面纹饰为四组佛像与珍禽瑞兽组成的图案,一尊佛左向侧坐于莲花之上,一腿垂地,后有一弟子手持华盖,前有女性跪地作礼佛状;其他三尊佛像正面端坐于桃形叶中,上有“八”字形象征佛龛,佛坐莲台之上,莲坐左右有护法神龙,佛像皆有头髻和佛光。外环以十六连弧,弧线内各饰一逆时针方向行走的飞禽瑞兽。整个画面图纹清晰,生动写实,是佛教在武昌地区传播的有力佐证。
3.提升了三国文化的特质
特有的生存环境和发展历程,使吴文化形成了丰富而独特的内涵和特征,并在这一过程中,慢慢渗透到三国文化中,便不断地推动、发展、提升了三国文化的特质。概括起来,吴文化的精神特质主要有以下几点:
迎难而上、勇往直前的进取精神。赤壁之战前,孙、刘劣势尽显,但孙权没有退缩,反而是迎难而上,主动出击,相机行事,勇往直前,一举完胜曹操,创造了古代军事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互利合作、共生双赢的合作意识。孙刘二家在合作中有各自的利益,各有各的打算,但在处理利益最大化的问题上非常成功,表现出了良好的互利合作、共生双赢的合作意识。赤壁之战,精诚团结,完败曹操。赤壁战后,为巩固联盟,借荆州给刘备。夷陵之战后,为共抗曹魏,又主动修复联盟。
未雨绸缪、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为巩固西线防守,确保立国之基江东的安全,孙权防患于未然,不辞千辛万苦,迁都长江中游的蕞尔小县——鄂县,并改名武昌,以警示部下时刻注意加强战备,不得有懈怠之心。同时,兴建吴王城,并在周边地区修建诸多军事城堡如夏口,以拱卫上游。
以人为本、勇于开拓的人文精神。这是吴文化对三国文化的最大贡献之一。孙吴人文精神体现在四个方面:
一是“举贤任能,各尽其心”。孙权很善于发现人的价值,并善于把人的价值发挥、发掘到极致。赤壁之战,委任周瑜,夷陵之战,起用陆逊。为挖掘人才,劝吕蒙、蒋钦读书。
二是认识到“人为本,民为贵”。这从两件事可体现出来,从封皇后、皇子的诏令可以看出;孙权在建业(今南京)建宫殿(太初宫),下诏用武昌旧殿的瓦材。这些都是重视民生、爱护老百姓的表现。遗憾的是,这些在《三国演义》中没有得到很好的表现,这应当引起我们的重视和研究。
三是勇于开拓,善于创业。孙权火烧赤壁,得荆州、借荆州、白衣渡江取荆州,火烧连营定三分,在三国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孙权,是东吴。孙权有大气魄,敢于向海外开拓,有海洋文化的思想,为后人树立了榜样。迁都武昌,发展武昌,为长江中游的进一步开发和大规模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和物质基础。
四是兼容并蓄,取长补短。吴文化能兼容其它很多文化,南北文化交融,如小说文化等,很多在吴地发展起来;对外来文化能很快吸收,如佛教文化、音乐文化等。三国时期,东南亚的扶南音乐集各国音乐之大成,优美动听,声名远播。赤乌六年 (243年)十二月,“扶南王范旃遣使献乐人及方物”。[9]孙权高兴不已,当即诏令在建业设置宾舍,让他们安下心来专门指导宫女学习扶南音乐。这些宫女在扶南音乐家的悉心指导下,很快就将江南音乐与扶南乐结合起来,成功地创造出了更加悦耳动听的吴国宫廷音乐,书写中国音乐史上一段不朽的佳话。
三、吴文化在三国文化中的影响
作为三国文化的核心和代表,吴文化对三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重要而深远的影响,是三国文化巨大影响力的重要来源和表征。
从历史学角度看,三国时期,吴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和文化等各个方面,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对三国及其后世的历史文化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推动了历史的进步。如在经济上,吴极其重视对江南的开发,取得了惊人的历史成就,为后来中国经济中心南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中国古代,郡县的数量是衡量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指标之一。据统计,岭南交、广地区秦时为 3郡,汉时为 7郡 55县,经吴时开发,至晋太康平吴时为 17郡 120县。在文化上,崇文之风开始盛行,出现了一批知名的经学家和文史之士,如虞翻、陆绩、韦昭等,为江南文化的兴起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考虑到一般意义上的三国文化的影响,与历史学意义上的截然不同,这里我们就不做进一步深入展开和探讨。仅从一般意义上出发,就吴文化中最有深度和广度的影响作些简要论述。
1.吴文化是三国文化最早的海外传播者
三国文化不仅对中国影响极深极大,而且对世界影响也很大,尤其是东亚文化。而最早、最直接对东亚文化产生影响力的,就是吴文化。
如前所述,考古发现表明早在孙权时期,吴的铜镜就大规模地输出到日本,而且还有不少吴的工匠东渡日本制作铜镜。“这些工匠把会稽的铜镜制造技术传到日本,影响了日本铜镜的制作风格。他们融合神兽镜和画像镜的特点,在日本铸造出了三角缘神兽镜,该镜的主要特色还是神兽镜。近年来在日本发现了很多中国的神兽镜、车马镜和画像镜,这些镜子的纹饰、形制均和会稽铜镜相同,而且上面还有纪年铭文,如“黄初四年”、“赤乌元年”、“赤乌七年”等。有的镜子上面的铭文直接写着会稽制造,如“会稽师鲍作明镜”、“会稽山阴作师鲍唐”等,足见会稽铜镜在日本之畅销和受欢迎的程度。”[10]
日本的“国服”和服,也是在三国时代从吴国传入日本的。“诸暨、永兴出御丝”。吴地尤其浙江,盛产精美的丝绸。三国时期,日本使者和商人从吴国带回大量精美的织品,“在日本经裁缝制成衣裳,于是日本就出现了吴服。现在在日本,有些服装店的店名就叫做“吴服店”。日本学者佐藤真认为日本丝织业的始祖就是浙江。日本后来又专门派人到浙江聘请吴织、汉织、兄媛、弟媛四名丝织技术过硬的女工,到日本传授丝织技术。浙江的丝绸生产技术东传日本,促进了日本丝织业的发展。”[10]
事实上,正是三国时期吴与日本大规模的经济文化交往,开辟了后来的东晋、南朝与日本进行官方的交往道路,直接影响了日本对中国的认识和,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日本的话语。此正如学者指出的,“《古事记》、《日本书纪》称东晋和南朝为“吴国,称东晋、南朝的人员和物件为‘吴织”、‘’吴衣缝”、“吴服”、“吴床”等,溯其渊源,正是在于三世纪楼与江南吴地的密切的交往。”[11]
2.吴文化对中国文人影响的最大
三国时期,孙权、周瑜等人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及其所创造的历史伟业,最令后世文人折服,他们纷纷著文来讴歌和表达仰慕之情,鞠一把英雄泪。尽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但在“故垒西边”,苏轼依然“遥想公瑾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在曹操生出“生子当如孙仲谋处”的感叹之后,辛弃疾面对满目疮痍的大宋山河,发出“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的悲鸣和无奈。从三国文化的影响来看,苏轼、辛弃疾二人的思想和看法,不仅代表了中国文人对三国吴文化的真切感受,更重要的是,它们本身就成为三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和一大亮色,对三国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催化作用和深远影响。作为吴文化的杰出代表,文武赤壁,始终是三国文化头顶上最为璀璨的双珠。
3.吴文化为后世留下了大量的历史文化遗存
从三国文化遗迹上,吴文化的不仅数量多,而且精品多,保存好。考古发掘资料表明,在田野考古发掘中获得的三国时期的文物,以青瓷器、铜镜和兵器最值得注意,这些多出自三国吴文化。仅吴国第一个帝都古武昌(今鄂州)一地,就遗留有吴王城遗址、濠塘遗址、吴王读书堂遗址、吴王避暑宫、即位坛、九曲亭、广宴楼、试剑石、散花滩、钓台、樊口、吴王屯兵处、练兵处等众多景点和遗迹。据专家考证,吴王城是我国三国时期留下的唯一可以确认的古代城址,是我国南方最早的六朝都城,具有很高的考古和历史价值。1992年被公布为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所有这些历史文化遗存,不仅是三国文化的有形载体,而且是对三国文化的丰富和补充。它们将历史与现实连在一起,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成为联系海内外华夏儿女的精神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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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u Culture in the Three Kingdom s Culture:Status,Role and Influence
CHEN Shao-hui
(Institute for Chu Culture,Hubei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Wuhan 430077,China)
Wu culture is the original sour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culture,the most important components and the most typical representative.It hasplayed a key role in the for mation,evolution,inheritance and streaming of the Three Kingdoms culture,resulting in a huge and far-reaching impact.
Wu culture;Three Kingdoms culture;Three Kingdoms
K236.3
A
1009-2854(2010)09-0025-07
2010-04-23;
2010-05-30
陈绍辉(1973—),男,湖北鄂州人,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所副研究员,武汉大学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文化史。
(责任编辑:陈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