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式的主体:分裂、异化的自我——以对《觉醒》中埃德娜记忆之像的解读为例
2010-08-15何庆华
何庆华
(华南理工大学,广东广州510640)
0 引言
一般认为,法国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1901-1981)是深刻改变了20世纪人文知识面貌的思想大师之一。有人甚至认为,拉康“完全可以说是笛卡儿以来法国最重要的思想家以及尼采和弗洛伊德以来欧洲最具有创新精神和涉及领域最为广泛的思想家。”[1]拉康思想的影响早已超出精神分析学界,广泛适用于“人的科学”中几乎所有的领域:哲学、政治学、语言学、文学批评、电影理论、女性主义理论,甚至神学等,并给这些学科提供了革命性的理论武器。由于拉康的存在,人们开始对一些关于“人”的问题,如笛卡儿式的主体、自我、主体性、无意识、语言、性别身份等传统观点产生了质疑。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揭示出以下实质性的现象:人们苦苦寻找的自我,由自身无法掌控的外部力量所决定,并永久地被限定在与自己异化的境地。“自我”不再是掌握世界的统一自足的主体,而是深陷于文化中并被文化分裂、欠缺的主体,其行为的驱动力不再是理性而是无意识的欲望。
凯特◦肖班是美国19世纪著名女作家,她的作品以探讨爱情、婚姻、独立、自由等主题见长。出版于1899年的小说《觉醒》,对女主人公性欲的大胆描写以及女主人公对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所应遵从的社会传统的彻底颠覆,而被誉为一部经典之作,并受到评论界越来越多的关注。《觉醒》中女主人公的心理嬗变,即埃德娜从性意识的觉醒到理想自我的认同,与拉康的主体理论相契合:埃德娜心理嬗变的过程就是追寻她失却的镜像阶段的自我虚像的过程。小说通过对缺失的理想自我身份的追寻表达了作者对于社会存在的质询。
文章运用镜像阶段理论,通过对埃德娜心理发展过程的分析,阐述了一个拉康式的主体是如何在理想自我虚像的诱引下,逐步摈弃自己先定的女性身份,在对想象的理想自我的认同中重新建构自我身份的,揭示出人们在镜像阶段所形成的认知过程“是人们所有派生认同的根源”[2]。
1 镜像阶段
根据拉康所言,婴儿刚出生时,由于在心理上尚未对自身(oneself)和他者(the other)做出区分,所以此时的婴儿并不是一个人类主体,还没有形成自我存在的中心的概念;它没有差异感,分不清欲望和满足的界限。婴儿从原初的非主体(non-subject)转变为由社会造就的人类主体,其间包括两次分裂。其中一次分裂就是把婴儿引入想象秩序的“镜像阶段”。在拉康著名的《助成“我”的功能形成的镜子阶段》论文中,拉康解释了6到18个月的婴儿如何把镜子中的影像当作真正的个人实体来加以认同。
依据拉康所言,婴孩看到镜中虚像会欢喜,是因为它从镜子中看到,随着自己的移动,镜像会跟着移动,使它体会到一种能够成功掌握自我的快感。通过镜像的虚幻作用,使它体验到一种虚幻的控制和满足。从而,婴孩爱上了这个镜像,这个给予它自主、完整与充满无限能力感觉的虚无镜像。这就意味着这个虚像实际上不过是一个主观愿望的理想自我形象的想象。这个特点构成了自我的基本功能就是“误认”。拉康说,“重要的是这个形式将自我的动因于社会规定之前就置在一条虚构的途径上”[3]。通过“虚构”,拉康揭示了自我认同的想象本质。这个理想的自我形象使人有一种误认,以为他们自己是愿意并能控制自己生活的主体。但实际上,自我不过是通过与自身以外的他者认同而构建的异化的、欲望的客体。对拉康而言,自我的本质观点:就是他人。
拉康说自我是“他人”,意味着自我并不是真实的自我,而是对真实自我的异化。这个理想自我形象揭示了主体不可逃避的自恋倾向。说自我是“他人”,拉康还表明父母“他者”通过语言符号建构的孩子的自我形象,其实并不能客观反映孩子的本质。而把这些语言符号建构的形象全都收归到自我,意味着对他者的进一步误认。简单而言,拉康否认自我是主体的说法。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表明,“他者”通过语言进入了自我的构成,从而使自我先天带有不足和缺乏的性质。
2 自我的认同
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主题,可以看作是对孩童时的心理或曰身份认同在成年后的重现。针对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结构学说,拉康提出了“主体心理结构”的三种构成:真实界(the real)、象征界(the symbolic)、想像界(the imaginary)。象征界,即符号的世界,是支配着个体生命规律的一种秩序,个体在其间通过语言同现有的文化体系相联系,并在此基础上“客体化”,即作为“主体”出现。这一个主体绝非自我封闭的主体,而是一种语言关系中的“主体间性”,它在能指链中永远不断地移植和重建。在拉康的“主体心理结构”中,象征界是占主导地位的,它部分地解释了拉康关于“无意识是他者的话语”的论断。想像界,则是一个充满欲望、想象与幻想的世界,它是在主体的个体历史的基础上形成的,因而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特点。真实界是一种原始的无序和无知,它不是指客观的现实世界,它是象征符号或语言无法支配的领域,是欲望之源,是一种永远“已在”而又在思维和语言之外的东西。
关于认同问题,查尔斯◦泰勒有着与拉康类似的论述,“一个人不能基于它自身而成为自我,只有在与某些对话者的关系中,我才是自我。自我只存在于我所称的‘对话网络'中”[4](P50)。认同问题同时体现为对自我价值和对他者的意义、地位的接受,而对他者意义、地位的接受直接关系到自我认同的建立。对埃德娜来说,她对理想自我的认同是建立在以她的父亲为认同对象的基础上的。
拉康认为,从镜像阶段起语言就开始对婴孩自我的形成发生作用。而它所认同的理想自我的形象反映了他者——他的父母,是如何看待并对他寄予期望的。拉康指出,如果没有这个他者系统,自我是不可想象的。自我与他者相关。自我是在与他者的关系中构建的[5](P113-129)。镜像阶段所达到的效果就是,它使得幼儿能作为一个个体而被承认;作为一种话语的建构,自我存在于由历史和文化建构的语言网络之中,而对自我的意识则依赖于他者的认同。“欲望是他者的欲望”是拉康在他的镜像理论分析中提出来的一个富有创造性的理论。他说:“人的欲望就是在他人的欲望里得到其意义。这不是因为他人控制着他想要的东西,而是因为它的首要目的是让他人承认他”[3](P278)。所以,主体最终是借助于他人构筑其自我形象,即成为他人所希望的那个样子,像他人那样生活。因此,主体的言行就是为了得到他者的回应和认可,自我也正是在与他者的接触、互动中不断被建构和定位的。拉康认为,镜像阶段的新生儿的认同过程就是想象界的形成过程;认同他人——这个他人可能是自己的镜像,也可能是他的母亲或者其他亲近的人,总之,是一个形象,一个形式,用拉康的话说,就是一个格式塔——一个手段。
父亲对埃德娜童年时期的影响,与其说建立在物质生存意义基础上,不如说是依赖于父亲对她的爱。也即是说,在要得到父亲的认可的欲望的驱动下,埃德娜把自己认同为父亲欲望的对象。和大多数女权主义作品以刻意安排父权制的象征的父亲的缺席不同,在《觉醒》中,是母亲被置于缺席的位置。然而母亲的缺席却把女儿从来自于母亲的消极影响中解放出来——由于女孩与母亲在生理构造上天然的相似性,会使女孩更易于认同母亲,而这种认同通常会导致她们屈从于父权文化对她们先定的女性身份的建构。正如拉康所说:象征符号以一个如此周全的网络包围了人的一生,在那些“以骨肉”生育出他的人来到这个世上之前,象征符号早就结合成一体了:在他出生时,它们给他带来星座的禀赋,或者仙女的礼物,或者命运的概略;它们给出话来使他忠诚或叛逆,它们给出行动的法则让他遵循以至他还未到达的将来,以至他的死后;依照象征符号他的终结在最后的审判中获得意义,在那儿词语宽宥或惩治他的存在,除非他达到了为死的存在的主观实现[3](P290)。
3 想像界中的记忆之像
对埃德娜来说,她认同的对象就是她的父亲,这意味着她同时认同了他的社会性别。如拉康所言,最初的认同会跟随一个人一生,埃德娜在镜像阶段形成的性别认同也是如此,即使会由于外界强大的禁忌压力而暂时被压制下来。但一旦催生条件成熟,恢复曾被抑制的理想自我的愿望便爆发出来,并引导其走上自我追寻之路,直至生命尽头。
从镜像阶段开始,语言就开始对孩子自我意识的形成发挥作用。因为父母不断对孩子说,“是的,就是这样的”,或者“你真棒”之类暗示父母期望的话语,这样就不断强化了孩子理想自我的形成,从而使孩子开始认识到理想自我的形象应该是什么样的。而所有这些理想自我形象都是由语言符号构成的,反映了他者——孩子的父母是如何看待这个孩子的。通过象征秩序——语言,理想自我形象开始被内化,并植入孩子的记忆中。如此看来,语言在自我形成方面的作用是双重的:一方面被父母的“他者”用来创造理想形象,同时又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孩子自己如何“看”自己。语言成为催生自我——自我意识的基本条件。
父亲,在埃德娜眼中被理想化;他的诸多品质如独立、专断,甚至爱好,都潜移默化地成为她自我表演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自我”,在孩童时期的埃德娜看来,几乎就等同于迎合父亲的期望或欲望——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埃德娜进入象征秩序之后,父亲对她的影响痕迹明显。“在赛马场上,没有几个人像埃德娜那样熟悉赛马运动,更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她”,“赛马是她童年生活的伙伴”,“当这些壮健的被阉割的雄马款款徐行在观众面前受检阅时,她没有注意到她竟像她的父亲一样,高谈阔论起来”[5](p129),埃德娜的这些表现都明显带有父亲的影子,体现了父亲在她理想自我的形成中的作用,在她觉醒之后,埃德娜一次又一次去看赛马。对赛马这项运动的熟悉,确切地说,对这种基本专为男性所独享的运动的爱好,使埃德娜重温了不能忘怀的童年自我的记忆;更重要的,对这个有着较强男性色彩的话题的充分熟悉和了解,使埃德娜产生一种享受权力在握的快感——给了她一种凌驾于众人,尤其是凌驾于在社会中高高在上、拥有权力的男性之上的优越感。
埃德娜父亲成为唤醒她理想自我的催化剂,他们对赛马共同的爱好,及时帮助埃德娜找到了释放被深深压制而又汹涌澎湃的感情的出口。这股新的情感无疑就是她父亲曾经留给她的关于理想自我的记忆。从父亲身上,埃德娜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行为上似乎都找到了某种支持——她似乎找到了“真实”的自我。
另一个体现埃德娜与父亲关系的,是她对父亲的矛盾感情。父亲的承认对埃德娜来说意味着自我真实的存在。但是,随着埃德娜进入象征界,她父亲对她的期望发生了变化——他开始意识到作为女性的事实,以及她要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维多利亚女性就必须遵守的各种戒律。实际上,当觉醒的埃德娜拒绝参加妹妹的婚礼——男性可以对女性进行压迫的“合法外衣”时,父亲对埃德娜的丈夫说,“权威、强迫是必要的,狠狠地用你的脚吧!这是管教老婆唯一有效的办法,听我的话”[5](p125)。这时埃德娜的父亲似乎又与之前判若两人,原因就在于,此时代表想象秩序的真实的父亲已被“父亲之名”的象征秩序所替代。面临父亲欲望的转变,埃德娜存在的意义遭到前所未有的挫折,这就导致了她对父亲矛盾的情感,那是一种交织了爱与恨的情感——对给予她鼓励与支持的真正父亲的爱,和对代表专制的父权制的象征父亲的恨。实际上,父亲的双重身份在埃德娜的第二次认同过程中也发挥了不同的功能作用。“她觉得,父亲给她的生活增添了快乐,虽然她明知道这种快乐持续不了多久。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父亲是了解的。这位上校总是命令女儿为他做这做那,这反倒使埃德娜感到幸福”[5](p120)。这段埃德娜对父亲所怀有的看似含糊不明的情感描写,表明了这位老上校的双重身份——一个是作为鼓励、支持女儿同时也受女儿爱戴的埃德娜的生身父亲形象;一个是阉割了埃德娜所欲望的按理想自我进行生活的梦想的、作为家庭中父权制代言人的形象。埃德娜小时候(镜像阶段),父亲养育、对待她的方式使她有一种错觉,以为模仿父亲会取悦父亲。这一错觉始终笼罩着她,并对她产生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影响,使她认为那个虚像就是她要追寻的真实的理想自我,在这种想象中她体验到了自我实现的快感,生存的意义也得以展示。
镜像阶段最初的性别认同留下的印迹,还可以从她与莱迪奈太太——一个典型的“家中的天使”女性形象的明显差异中体现出来,尤其是她们对待异性截然不同的态度上。为了让父亲愉快,他们去参加莱迪奈家的音乐会。音乐会上,“莱迪奈太太以最迷人的风度和纯洁无比的举动,向上校卖弄着风情,向他暗送秋波,打手势,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动人的话语,直到使上校觉得似乎年青了三十岁为止”;与莱迪奈太太不同,“她(埃德娜)自己是从不在男人面前卖弄”[5](P119)。二者的对比至少揭示了两方面的含义:一是表明莱迪奈太太具有维多利亚妇女所具有的突出特征:通过取悦男性并自愿地把自己置于男性目光的中心。莱迪奈太太也是在试图强调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作为视觉欣赏的客体罢了,因此,她是完全内化象征秩序的代表。当然,莱迪奈太太的这种自我定位还体现在与她的丈夫的关系上:面对她的丈夫,她总是表现得谦卑而顺从。“莱迪奈夫妇彼此间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如果世界上真有哪两个人能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的话,那就是这对夫妇了”,“他(莱迪奈先生)的太太对他讲的一切都感兴趣。时而停下刀叉,专心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时而随声附和或是代他把话说完”[5](P97-98)。与莱迪奈太太完全不同,埃德娜“从未企图借助滑稽性的表演”或“使用浪荡女人的方式诱惑他们”[5](P119)。埃德娜在音乐会上对男士的态度,暗示了她对在男性关系中处于支配地位的偏爱,而她对两个男性的兴趣,仅仅是因为他们使她愉快,是“她在想象中选中他们的(这使她感到高兴)”[5](P120),当她被男性吸引时,埃德娜仍然占据主动地位,而她的情感也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而不是受制于他人。
从二者的对比可以看到,她们二人在男人面前所选的站位,至少在她们自己的心中,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莱迪奈太太对男性是仰视并极力取悦,埃德娜占取的则是一个比男性更高的位置,至少不会比男性更低。埃德娜所有这些与循规蹈矩的维多利亚妇女的不同,这充分证明了她的父亲作为她理想自我的虚像对她的影响,而她受象征界秩序的支配在现实生活中所表现的自我,与她自认的“真实的”理想自我的冲突并没有被消除,只是被暂时压制下来罢了。
因此,自我不过是自我理想(他人)和理想自我(我)的拼合,因而从根本上是分裂的。因为自我是从外在世界形成的,个人终其一生都在依赖另一个人以生成自我确认,所以我们所拥有的只是自我的持续不断的构成和再构成。正如女性主义所揭示的那样,性别不是天生的,而是表演的结果;自我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表演的结果。埃德娜的深层次悲剧就在于,她对社会,或曰象征秩序规定她要表演的角色提出了质疑,而她对象征秩序从“忠诚”到积极抵制乃至颠覆其既定的性别身份的做法,亦不可避免地遭到象征秩序的“惩治”,虽然她最终“达到了为死的存在的主观实现”。
4 拉康式的主体
埃德娜对现实女性身份的排斥和对理想自我镜像的追寻,再次证明了语言不仅是主体的一部分,而且决定了主体存在的状态,而主体的本质也由语言的本质所决定:主体不过是话语的暂时产物。
依据拉康的观点,语言是主体形成的唯一方式。在这个由语言符号构建的世界里,一个人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有一个为他预留的位置,从出生起孩子就处于以这个位置为圆心衍生出来的各种语言符号的包围之中。“主体,不但是语言的奴隶,更是他一出生就既定的位置上整体活动的话语的奴隶,如果是以适当的名字来命名的话”[2](P140)。对埃德娜而言,使自己屈服于语言——在这里具体就是指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并通过语言来表达自己,就意味着让一个语言的能指符号来代替真实的自我。然后,埃德娜就消失于能指符号之后,任由它代替自己的位置。就这样,埃德娜成为一个分裂的主体,一面是能指符号所指代的自我,另一面则被能指符号所淹没。也即,进入语言既意味着主体性的建立,也意味着主体遭到更进一步的异化。具体而言,埃德娜在强大的父亲之名面前,为了取得能被他者认可的主体性,被迫屈从于象征秩序,认同于社会公认的“家中的天使”的贤妻良母角色,尽管她并不“称职”,因为另一个被压抑的自我同时在困扰着她,阻挠她对象征秩序的全身认同。
总而言之,拉康认为,承认了名字,也就占取了语言的“他者”为他定好的位置。那么是什么促使人去认同某一位置?是欲望。人的欲望是语言产生作用的驱动力。在《主体的颠覆和在弗洛伊德无意识中的欲望的辩证法》中,拉康宣称,“我从欲望的不可化简性去追寻,发现了到底是什么阻止它没有沦为需要的主要原因……很明显,欲望是因为自身的不可言说性而被言说……”[2](P287),所以,语言和欲望是固有地联系在一起的,而且,承载着他人欲望的欲望会随着语言潜入我们的潜意识,并被内化。把他者的语言内化意味着内化他者的欲望为自己的欲望,但是内化并不说明他者的欲望变成了自己的欲望,他们还是他者,是外来的,这就必然带来我们内心的冲突。这也是埃德娜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本能地感悟到生活的双重性——外在的生存要遵从时代风尚,而内心生活则表示要充满怀疑”(P25)的原因[5]。换言之,一旦我们开始学会用语言来命名我们的欲望,就被语言把我们从自身分离开来。我们以为是自己掌握了语言并在把它作为自我表达的工具,其实不然,我们不过是某些异己思想的代言人罢了,我们的思维早已被语言所框定。
简单而言,“象征秩序构成了主体”,意味着通过语言被集中体现的象征秩序,在主体的形成中起着决定性作用,因为承载着他人欲望与意志的语言,使自我生来就成为一种异化的现象。人通过屈从于象征秩序,并让能指代替他自身,从而取得主体地位。因此,主体是作为能指的符号而成为象征主体的,并占取了所指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主体一出生就落入语言中,而主体性也正是通过语言而建构的。芮格兰德◦萨利文这样描述拉康式的主体:拉康的无意识主体既不是固有的,也不是个实体,它就像一面反射出自身建构的镜子,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改变自己的映像,然后通过说话的主体,在这种动态关系中以新的面目出现[6](P7)。
5 结语
获得自我的主权和自主,是拉康式的主体从来没有获得而且永远也获得不了的,拉康式的主体不得不抵制“他者”的巨大影响,在这个既依赖又抵制的过程中,主体得以展现自我。主体受到具有决定性文化的支配,具有虚妄性的本质,但拉康式的主体也能对这种决定性支配以自己的方式提出疑议。埃德娜在理想自我彻底苏醒后,通过与其它主体间构建一种新型的颠覆性关系,以自己对象征秩序的反抗,在这种新的关系中实现了对自己既有女性身份的摈弃,并完成了对想象自我的主体构建。
[1] Ellie Ragland-Sullivan.Jacques Lacan and the Philosophy of psychoanalysis,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6:9.
[2] Jacques Lacan.Ecrits,A Selection.Trans.Alan Sheridan.New York:Norton,1977:94.
[3] [法]拉康著.褚孝泉译.《拉康选集》[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
[4] 转引自张克主编《世界十大另类名著》[M].长春:吉林摄影出版社,2001.
[5] 查尔斯◦泰勒.韩震等译.《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6] Ellie Ragland-Sullivan.Jacques Lacan and the Philosophy of Psychoanalysis,London&Canberra:Groom Helm,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