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析《潜水鸟》的悲剧象征意蕴
2010-08-15高菲
高 菲
(滁州学院外语系,安徽 滁州 239012)
评析《潜水鸟》的悲剧象征意蕴
高 菲
(滁州学院外语系,安徽 滁州 239012)
通过解读加拿大著名女作家玛格特·劳伦斯的短篇小说《潜水鸟》,着力探讨《潜水鸟》的象征意蕴,并总结和归纳女主人公——印第安女孩皮格特短暂一生过程中所表现出的迷茫、寻觅、无奈、幻灭和死亡的悲剧根源。
潜水鸟;悲剧;象征意蕴
1 《潜水鸟》产生的背景及作品评析
玛格丽特·劳伦斯(1926——1987)是加拿大的一代文学“教母”,一生著作颇丰。她从7岁时就开始尝试写作,其早期作品如《约旦河此岸》、《先知的驼铃》等,反映了她在索马里和加纳的生活。她亲眼目睹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非洲人民所面临的生存问题,对非洲的文化传统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和兴趣。《约旦河此岸》发表之后的近20年中,玛格特·劳伦斯的写作重点发生了重大变化。1969年她在《加拿大文学》上撰文说:在《石头天使》以前的作品中,包括对非洲文学的评论,她最关心的是人类的自由,而自从《石头天使》问世以来,她发现自己的创作重点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变为人类的生存”。而草原小镇的成长经历对她产生了终生的影响,她以自己的出生地和成长地加拿大曼尼托巴草原小镇尼帕瓦为原型,精心虚构了西部草原小镇马纳瓦卡,并以此为背景,创作了“马纳瓦卡”系列的4部长篇小说和1部短篇小说集。这些著作都充满着浓郁的地方色彩,写作技巧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深刻地探讨了加拿大民众的求生主题。作品中,鲜明的时代感、人物的真实感跃然纸上,给读者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这些作品奠定了她在加拿大现代文学中的崇高地位,并为她赢得了世界性声誉。《潜水鸟》就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篇短篇小说。
《潜水鸟》(The Loons)一文入选张汉熙编写的《高级英语》教材,在高等院校英语专业高年级教学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文章无论从思想性、文学性和艺术欣赏方面都有极高的学习价值。该文以十九世纪末梅蒂斯人反对联邦政府接管他们居住的红河地区,为保护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和争取生存权利举行起义,但很快被镇压,并因此受到社会的歧视为背景,讲述了印第安女孩皮格特迷茫、寻觅、无奈、幻灭和死亡的短暂一生,反映了梅蒂斯人如同濒临灭绝的潜水鸟一样悲惨的命运。小说以潜水鸟为标题,取其象征意义。潜水鸟从钻石湖消亡,似乎象征着人类现代文明对于自然生态的野蛮破坏,也预示着女主人公皮格特悲惨的结局。象征着主人公身处的边缘印第安人这一弱势群体、少数族裔在多元文化冲击下,特别是白人主流文化冲击下的边缘生存困境。
2 潜水鸟的象征意蕴
象征就是一个事物指代或代表另一个与之相关联的事物。但它还不止于此,它也代表某一特定状态、情况或概念。它可以唤起许多意念与联想。在现代主义作品中,象征已不仅仅是一种文体手段,它本身就是一种极重要的文体。现代象征常常通过人的各种感官彼此间的沟通,来表现人的内心世界和精神情感,强调以隐喻暗示来识读生活的奥秘,即用象征性的物象来暗示主题,暗示作者的思想感情,暗示其他特殊的事物等。象征是“无形心灵的内在生活的可见的外在符号和标识”,[1]这表明思想与形象的粘附趋向于多层次多角度,即象征意义复杂化,象征物也复杂化,从而文体的表现功能也更丰富、更深厚。在《潜水鸟》一文中,潜水鸟就是贯穿文章的中心意象和典型象征。
2.1 潜水鸟象征自然的悲剧
自然是《潜水鸟》中突出的意象。潜水鸟是北美洲特有的一种水鸟,它的叫声哀婉凄厉,好像哭泣。在小说里,潜水鸟是自然的象征。故事的叙述者“我”十一岁那年的暑假,去马纳瓦卡湖边的别墅度假。有一个晚上,“我”和父亲坐在钻石湖边亲耳听到了潜水鸟的鸣叫。“那种悲凉之中又带着冷嘲的声调属于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那世界与我们这个有着别墅和居家灯火的美好世界相隔不下亿万年之遥。”[2]有着别墅和居家灯火的美好世界代表的正是人类的文明社会,而潜水鸟的叫声与人类的文明社会相隔如此遥远,因为潜水鸟所生活的领地还没有遭到现代工业文明的侵略。但是父亲好像已经预感到了潜水鸟不久将会失去自己的家园,因此在和女儿倾听潜水鸟叫声之前,他就让女儿要好好记住它们的鸣叫,因为过几年之后,湖边会建起更多的别墅,来这儿的人会越来越多,潜水鸟就会永久的离开钻石湖了。正如父亲所料,八年之后,当“我”重访钻石湖的时候,“我父亲筑起的那道防波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政府出资修筑的一道坚固的大堤。湖区原先只有一家商店,先在已发展到几十家了,一个繁荣兴旺的旅游胜地所具有的一切特征这里都已经有了—— 宾馆、舞厅、灯红酒绿的咖啡馆,四处弥漫着的炸土豆片和热狗的香味。”[3]坚固大堤、宾馆、舞厅、咖啡馆,薯条和热狗等这些所谓“文明”的到来,看似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工业化、现代化,实则破坏了自然原本的和谐与宁静。“自然在西方文明发展史中被视为没有发言权的他者和被征服与统治的对象,它被迫成为被人类开发的 ‘自然资源’,用以服务于人的需要和目的,而这些需要和目的与自然自身的需要和目的是背道而驰的。”原先自然的相对和平宁静被现代工业文明的侵略打破,所以当“我”再次去湖边想听潜水鸟叫声的时候,再也听不到那划过静寂湖面传来的鸣叫了。潜水鸟的鸣叫声似乎象征着大自然遭受人类文明的破坏而唱的挽歌。
2.2 潜水鸟象征女性的悲剧
在《潜水鸟》中,主人公皮格特凄婉的命运是小说的明线,蕴含着玛格特·劳伦斯对有色人种和女性的关注;而贯穿作品始终的暗线则是潜水鸟的归宿。在人类掠夺式开发中失去栖身之处并最终消亡的潜水鸟,象征这在男权社会对于自然的掠夺和对妇女的统治与压迫。
在西方20世纪70年代第三次妇女运动浪潮中被提出的生态女权主义理论认为,自然是女性化的,而女性则被认为是自然化的。生态女权主义理论家斯普瑞特奈克认为所有的文化都注意到了女性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女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儿育女,并把食物转化成乳汁喂养他们,大地则循环往复地生产出丰硕物产,并提供一个复杂的容纳生命的生物圈。在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皮格特与自然这种亲近的关系,她是“自然化的女性”。虽然她拒绝与“我”一起去探索自然,去聆听潜水鸟的叫声,但我们还是可以看到皮格特作为“森林的女儿”的形象。“在我看来,皮格特一定可以算是森林的女儿,是蛮荒世界的小预言家。只要我用适当的方法向她请教,她一定可以对我讲解一些她自己知道的大自然的奥秘—— 如夜莺在哪儿做窝,郊狼是如何育雏的,或是《海华沙》之中提到的任何事情。”[3]作为森林的女儿,在“我”的心目中,皮格特有很多关于森林的知识,让“我”对她有一种崇敬之感,同时也想向她了解一些森林的故事。
生态女权主义对女性与自然的认同还表现为该理论认为西方文化贬低了自然和女人,而且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历史性的、象征性的和政治的关系。这种关系就是父权制。“所有的生态女权主义者都把自然看作女性的盟友,并认为男性家长制文化对女性和自然的压迫和统治是一致的。”[4]西方父权制文化建构了一系列二元对立,阳性/阴性、理性/情绪、精神/身体、文化/自然、自主性/被动性等等,而前一项被认为永远优于后一项。在父权制的语境中,女性和自然都成为了“他者”,成为了被征服的对象。“男权统治者在压迫‘自然化的女人’的同时,也以微妙的心理定势压迫‘女人化的自然’。”[5]
如前所述,潜水鸟所代表的自然成为了现代工业文明侵略的对象,遭受了父权制社会中男权统治者的压迫。而女性也遭遇了与自然同样的命运,被父权制社会边缘化,成为了“他者”。皮格特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患有骨结核,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说起话来声音嘶哑,行动笨拙,衣着脏且不合体,却还要给家里的男人们做饭、洗衣。在家里她得不到任何关怀与温暖,在学校她同样没有朋友,甚至没人注意到她因生病几周不来上课。正是这样,皮格特·坦纳瑞性格孤僻,沉默寡言,自我封闭,自卑自恋。但她的内心是不屈的,她倔强地以“孤僻冷漠”和“失语”对抗着周围的一切。一年夏天,父亲去钻石湖别墅度假时带上皮格特,这样对她恢复健康有利。在钻石湖的两个月里,皮格特的倔强性格和不屈的内心抗争表现得极为突出。钻石湖别墅区是美丽迷人的,但这些在皮格特看来是不属于她的,或可以说她是不属于这里的,她在这里找不到自己恰当的位置,找不到归属感。但她并没有被吓倒,而是顽强地和周围的一切抗争。在“我”邀请她一起玩时,她用一种不屑的神情拒绝了。在她的生活中没有多少这样的快乐时光,因而她本能地拒绝这种快乐,她倔强的以这种冷漠排斥的态度抗争着自己的命运。当“我”毕恭毕敬地请她讲森林的故事时,她瞪着那双又黑又大、毫无笑意的眼睛怒吼到:“我不明白你在胡说什么,你是发神经还是怎么的?假如你想问我爹和我以及他们大家居住的地方的话,你最好闭嘴。”在她看来白人对他们家世感兴趣是为了嘲讽他们,所以她以自闭和冷漠紧紧地维护着这起码的尊严。在钻石湖的整个夏天里,皮格特帮助“我”的母亲收拾碗碟或是照看孩子,却难得开口。皮格特顽强的以一种“失语”的状态充分表明她对外来者的抵制,她将自己用厚厚的盔甲包裹起来,她的“失语”状态更反映了她对自己身份、地位的清醒认识,也是恐惧被控制、被压抑、被吞噬的心理的一种外在表现,更准确地说是源于一种边缘人的精神痛苦。她以自己倔强而独特的方式与周围的白人抗争,与生存的环境抗争,与自己的命运抗争,她在灵魂深处是不屈的。小说的最后一句话非常发人深省:“现在我倒觉得,只有皮格特才以一种无意识的、别人完全不理解的方式,真正听懂了潜水鸟的叫声。”[2]潜水鸟悲凉凄厉又带着冷嘲的叫声正是皮格特心底的强烈而又无助的呐喊。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皮格特能真正听懂潜水鸟的叫声。
2.3 潜水鸟象征弱势民族、边缘族裔的悲剧
小说中的绝大部分情节发生在美丽的几乎是原始状态的钻石湖,这里是潜水鸟的故乡,是大自然的象征,也是皮格特家族世代繁衍的地方。而今,人类对潜水鸟栖息地的入侵,白人对印第安疆土的占领,西方发达的物质文明对生态造成的破坏,使潜水鸟逐渐消失了踪迹。我们“不知道这些鸟儿遭到了何种命运,也许它们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找到了栖身之处,也许它们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于是把生与死也不再放在心上,就这样自生自灭……”。[3]潜水鸟的叫声象征着一种生命,一种价值,象征着印第安这一弱势民族在白人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里,和白人为主流文化的撞击下处在边缘状态的抗争与挣扎。皮格特的悲剧正是所有土著居民,少数族裔的悲剧。古老的土著民族世代生活在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上,他们拥有土地,拥有尊严和自由,因而也拥有自己的文化。但在欧洲殖民者来到之后,他们在失去土地的同时,白人主流文化也逐渐向他们渗透,土著人被迫放弃自己的语言和文化,而在一种陌生的文化中艰难地寻找着认可和灵魂的归宿。欧洲殖民者的压迫与同化政策,导致了加拿大的土著居民在寻求主流文化认可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遗失了自己的文化。皮格特一家讲的是一种既不是克里印第安语也不是法语的土语,他们说的英语字不成句,还尽是些俗语粗话。他们不属于克里族,也不属于曼纳瓦卡山上居住的欧洲移民,用“我”祖母的话来说,他们简直就是所谓的“四不像”。语言是一个民族不同于其他民族的重要标识,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也就失去了自己民族的灵魂,可是加拿大在1867年建国后,一直推行要求土著居民放弃自己的文化与传统,以便融入加拿大社会的一种民族政策。皮格特一家正是在欧洲殖民者的文化同化政策下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他们试图讲殖民者要求他们讲的语言,但他们讲出来的英语是破碎的,是不体面的,是被周围白人耻笑为“四不像”的。他们无法融入白人主流文化,更无法摆脱受嘲笑、受歧视的低下地位。
一个民族被认同的重要标志就是是否拥有自己的语言。语言负载着文化,语言蕴涵着该民族历史上沉淀下来的文化传统。然而皮格特及其部落讲的语言不完整,有缺陷,从语言学的角度来分析,最主要的影响因素来自于外来语言所带来的冲击。加拿大是个移民国家,最早的移民主要来自英法两国,由于印第安人少数族裔部落,势群体的特殊身份,也由于社会发展改变了他们独处的生活环境,他们需要进行社会和经济活动,要与白人沟通,这迫使他们做出语码混合以保持与别人的正常交流,他们语言中那不规范的英语极好地解释了他们的语言困境,凸现了他们边缘生存的特点。就像玛格丽特·劳伦斯在其多部作品中所传递的那样,加拿大应早日实现各民族、种族和文化间的真正平等和自由,只有各民族文化都得到尊重,皮格特的悲剧才可以避免,弱势民族,边缘族裔的悲剧才能避免。
3 结束语
本文从玛格丽特·劳伦斯所处的历史背景评析其短篇小说《潜水鸟》,重点阐述了文章中的象征意义,特别是通过小说的明线——主人公皮格特凄婉的命运和小说的暗线——潜水鸟的归宿两个层面谈及女性的悲剧、自然的悲剧和弱势民族、边缘族裔的悲剧。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把握和欣赏文章所要表达的意旨。
[1]刘静.从《潜水鸟》解读劳伦斯的生态哲学[J].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07,(6):78-80.
[2]张汉熙.高级英语[M].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2004.
[3]张鑫友.高级英语学习指南(1)[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
[4]谢娅莉.失去的家园——玛格丽特·劳伦斯《潜水鸟》赏析[J].山东外语教学,2002,(1):57-59.
[5]张晔.《潜水鸟》女主人公失语症的由来[J].北方论丛,2003,(4):98-101.
TRAGEDY OF “THE LOONS” AND ITS SYMBOLIC SIGNIFICANCE
GAO Fei
(Chuzhou University, Chuzhou Anhui 239012)
The famous short novel written by Canadian writer Margaret Laurence “the loons” was discussed, explored the symbolic significance and the plights of Piquette Tonnerre——a half Indian girl who grew up under harsh circumstances in a society that suppressed half-breeds.
the loons; tragedy; symbolic significance
I106.4
A
1672-2868(2010)05-0072-04
2010-06-06
高菲(1985-),女,安徽滁州人。滁州学院教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责任编辑:陈 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