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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戴震的实事求是思想

2010-08-15王智汪

昌吉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戴震考据天理

王智汪

(苏州大学社会学院 江苏 苏州 215021)

论戴震的实事求是思想

王智汪

(苏州大学社会学院 江苏 苏州 215021)

戴震是清代学术集大成者,他在考据学中所形成的实事求是的思想有着丰富的内涵:揭露政体之弊端,关心百姓之日用,才是“实”、才是“事”,找出其中的原因和办法才是“理”、才是“是”,而考据则是寻找规律的过程,即:“求”。这对乾嘉学派的形成及其治学特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成为清代为数不多的既讲考据,又有思想的朴学家(汉学家)之一,他求实的朴学作风,至今仍值得我们学习。

戴震;考据学;实事求是

戴震,字东原,安徽休宁隆追阜(现属屯溪市)人,生于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卒于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是清代著名的思想家和学者,他对哲学、天文、数学、历史、地理、音韵、文字、考据均有研究,堪称一代考据大师。他年轻时曾随父行商,后以教书为生。四十岁中举,后六次会试皆落第,曾师从江永。与纪昀、钱大昕、王鸣盛、惠栋等人交游。乾隆间修《四库全书》,特召任纂修官,后被乾隆赐为同进士出身,授翰林院庶吉士。

戴震是乾嘉汉学中皖学派的代表人物,他从小就培养了善于独立思考并养成实事求是精神。他十岁在私塾学习《大学章句》,塾师根据朱熹的注释,告诉学生们:《大学》的第一章的“经文”,这是曾子记述孔子的话;其余的十章的“传文”,则是曾子的学生记述曾子的思想。戴震听罢,略一沉思,问道:“老师,上述说法的根据是什么?”塾师答道:“这是朱熹的注解上说的。”戴震问:“朱熹是什么时代的人?”塾师答以“南宋人”。戴震又问:“孔子、曾子是什么时代的人?”塾师答以“东周人”。“东周和南宋相隔有多久?”“将近两千年罢。”戴震又问:“既然朱熹生活在孔子、曾子两千年后,那他又怎样得出上述结论来的呢?他的依据是什么呢?”塾师无言以对。“实事求是”四字,原出《汉书》卷五十《河间献王刘德传》,说刘德“修学好古,实事求是。”颜师古注云:“务得事实,每求真是也。”

戴震所理解的“实事求是”是:“举凡天地人物事为,求其必然不可易”,可见他肯定了“天地人物事为”是“本”、是“自然”,要在“自然”中寻求“必然”[1],并坚持在“天地人物事为”中“察之几微必区以别之名”才是“理”;治学应是“本末兼察”、“事物之理必就事物剖析至微,而后得理”。[2]戴震对“实事求是”的理解与马克思主义有相似的一面:“天地人物事为”就是我们所讲的“客观存在的事实”,“必然”、“不可易”则类似我们今天所讲的“规律”及其特征,而“剖析至微”,以去“天理”,得“条理”,就是“求是”、“求理”的方法,[3]由此,“实事求是”在当时得到了最好的诠释,是那个时代的精华。可贵的是,实事求是也自觉地运用到他的学术实践之中。他具体做法是:其一,结论以考据为基础。在治学方法上,戴震坚持从字义考释入手去解读古书,做到“有一字不准六经,一字解不贯群经,即无稽不信,不信必反复参证而后即安。”[4]他对考据的要求准确无误,以确保结论的可靠性,“每立一义,初者创获,及参互考订,确不可易。”[5]其二,重实证。他认为证据不当、不足甚至孤证,都很难得出确当的结论,他针对研究经学指出:“传具信,不传其疑,疑则阙,庶几治经不害。”(余廷灿《戴东原先生事略》)如《离骚》“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关于“三后”前人说法各异,王逸以禹、汤、文王当之,朱熹疑为三皇,或少皋,颛臾、高辛。戴震则“提出正已,高明裁之”不下定论。今天的教育如果能实事求是,回归本源,像戴震这样静下心来读书学习,潜下心来钻研,就一定能得到科学上一些本质的东西。

针对当时社会出现的新问题,戴震力倡“求实”、“求真”、“求是”,自觉地运用实事求是的观点去分析。早在明中期,资本主义开始在中国萌芽,伴随着这种萌芽的产生,人们对物质财富和物质利益有了新的认知,人性解放的思潮产生,新的市民运动和市民意识开始发展,一股反封建理学的启蒙主义和个性解放的人文主义思潮在中国大地上兴起,“理欲之辨”成了这一时期的中心话题,[6]代表了当时社会发展方向。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人欲和天理,或者用理学家的话说即人心和道心之间关系的问题讨论,是维系传统政治秩序与社会生活的根本观念之一,至少从唐宋以来就始终占据着思想领域的中心位置。对于“天理”的肯定常常变成对“绝对”的崇拜,而对“情欲”的肯定又常常会成为对“放纵”的鼓励,生活在清中叶的戴震能顺应历史潮流,从理论上把握这种时代精神,意识到不批判理学,科学就不能发展,社会就不能进步。他少时经商、六次落榜、仕途不顺,本来欲望就得不到满足,反对“存天理,灭人欲”。欲和理之间的矛盾是客观存在的,怎样既坚持了理又不违背欲呢?为此他实事求是地提出:欲和理是人之常情,天理和人欲原是不可分的,天理就在人欲之中,人欲适度就是天理,这样就把被宋儒悬空的天理下落到凡尘人伦日用之中。戴震反对“灭人欲”,并不主张纵欲,而提倡以理节欲,即在理性指导下,使人的自然欲望得到适当满足。在他看来,人性如果是水的话,人欲就是水之流动,对人欲加以节制,就像阻止水之流动;不对人欲节制,就像让水四处泛滥,都是有害的。所以,节制人欲应该像大禹治水,因势利导。宋儒的“存天理,灭人欲”恰似用塞流的办法治水,结果违背了人的自然本性。戴震生长于程朱阙里徽州地区,一个在明清之际理学实践的标本地带,然而他却在文字狱的白色恐怖中敢于挺身而出,公开与当时的官方哲学相对抗,这不能不说是戴震基于对事实的执着,对真理的追求,对现实的忧患。戴震之所以有这样的现世关怀情结,是是因为他在学习儒学经典时能创造性地思考现实问题,重新审视当时的思想观念,敢于冲破传统的、落后的思维定势和习惯的束缚,做到了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的实事求是的思想理念。

实事求是,不仅是探求规律,而且必须从实际情况出发。尽管戴震的实事求是思想主要还是借助于传统儒学的外衣,他的实事求是也没有认识到社会实践的作用,然而批判和实事求是已自觉地成为戴震的思维方法乃至其整个哲学的主导思想。此思想贯穿其哲学始终:在自然观上,戴震批判虚伪,力求实在;在认识论上,他批判虚冥、追求真理;在道德学说方面,他又批判虚伪,务求实情,处处展现出戴学的求真务实的基本精神。在全党大力弘扬求真务实精神,大兴求真务实之风的今天尤有借鉴意义。我们党八十多年的历程充分表明,求真务实是党的活力之所在,也是党和人民事业兴旺发达的关键之所在。要了解今日中国,须了解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虽然“实事求是”的概念早在汉宋就出现了,但成为一种哲学思潮却是自明末清初才开始,揭露政体之弊端,关心百姓之日用,才是“实”、才是“事”,找出其中的原因和办法才是“理”、才是“是”,[7]而考据则是其寻找的过程,即:“求”。考据学所坚持的实事求是概念已上升到理性的层次,具有那个时代的问题意识。中国的几千年的历史证明:每当社会发生大动乱、大变革时,伴随它就会出现一种新的思想理论武器。如战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动乱时期,伴随它出现的是诸子百家思潮;第二次大动乱发生在秦汉之际,独尊儒术是它的伴娘;魏晋之际发生了第三次大动乱,掀起了风靡一时的玄学思潮;第四次大动乱即“五胡乱华”,道统说伴之兴起;第五次大动乱爆发于五代十国,它蕴育出了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这一对新儒家的双璧;第六次大动乱、大变革就出现在“天崩地解”的明清之际,乾嘉考据学就是它的产儿。戴震所处的年代,是我国所谓的“雍乾盛世”,实际上已危机四伏,日趋衰朽。在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激化的时候,清朝统治者加强思想统治,一方面大兴文字狱,一方面利用程朱理学作为统治人民的工具。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学术界出现了一种埋头故纸堆,整理古籍的考据学。当时学者放弃对有意义的政治、道德课题的关注,转向思想贫乏的文献考证,借此打发时光。正如龚自珍所说:“避席畏闻言文字狱,著书都为稻梁谋。”戴震则超越时贤,坚持“空所依傍,唯求其是”,以考据字义的方式发展出一套自己的义理论述,强调“理”并非孤悬在上的实体,“理”是无等级差别的,应体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相亲相爱,他从唯物主义一元论式的立场,激烈地批评程朱将“天理”、“人欲”分为二物,在他眼里,“人欲”显示为生活情感、生活领悟。而没有生活情感,就没有主体性的人;没有仁爱,就没有仁者;没有母爱,就没有母亲。[8]为此他大胆地否定了“理”的超越性,恢复人类世俗生活的尊严。明清之际时移世易,时代的课题已经变化,理学家的“天理”只能作为历史的“遗物”而供人摩挲了。[9]可见在当时盛世的莺歌燕舞之际,山雨将至,风已满楼,而戴震思想正是这阵风中最猛的一个风头。

章太炎、梁启超也高度评价戴震的哲学,把他和卢梭、孟德斯鸠相比,胡适则认为戴震哲学是颜元的“很彻底的实用主义”,和顾炎武的经学“二者结合的产儿”,戴震的考据学是“一种实证的求知的方法”,是“那个时代的科学精神”。[10]并认为戴震是“朱子以后第一个大思想家、大哲学家。”梁启超曾认为,“实事求是”是“清学派之精神”,“惜乎此精神仅应用于考古,而未能应用于自然科学界,则时代为之也”。[11]他还认为,“此种研究精神,实近世科学所赖以成立”。[12]从梁启超话中可以看出戴震所坚持的实事求是的思想已经包含有科学研究的萌芽了,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当时社会现实中并非是考据学家要人埋首于故纸堆,反而是占统治地位的理学不是要人面向自然界,而是要人皓首穷经、空谈心性,作“存天理,灭人欲”的工夫。事实证明,戴震是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最后一位重要代表,也是一位早期启蒙思想家。今天,他的精神遗产仍是我们研究清代学术文化史的一笔丰厚的思想资源。

[1][3][7]袁玉立.中庸与实事求是[J].学术界,2006,(5).

[2]戴震.原善·卷上[A].戴震集[C].汤志钧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330.

[4]戴震.与某书[A].戴震集·文集卷八[C].汤志钧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87.

[5]戴震.与任孝廉幼植书[A].戴震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77.

[6]丁祯彦,藏宏.中国哲学史教程[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250.

[8]黄玉顺.论生活儒学与海德格尔思想——答张志伟教授[J].四川大学学报,2005,(4).

[9]王茂,蒋国保,余秉颐,陶清.清代哲学[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2:3.

[10]胡适.戴东原的哲学[M].合肥:黄山书社,1995:408.

[11][12]梁启超.清代学本概论[M].饮冰室合集:集之34[Z].北京:中华书局,1988:34.

(责任编辑:陆遐)

B24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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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469(2010)05-0023-03

2010-10-07

王智汪(1971-),男,安徽枞阳人,苏州大学社会学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专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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