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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家学说的译介对欧洲启蒙运动的影响——以法国启蒙运动思想家为例

2010-08-15梁真惠

昌吉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理性欧洲

梁真惠

(北京师范大学 北京 100875)

中国儒家学说的译介对欧洲启蒙运动的影响
——以法国启蒙运动思想家为例

梁真惠

(北京师范大学 北京 100875)

十七、十八世纪欧洲传教士东来而引发的中西文化冲撞和交流,仅仅在中国少数文人学子当中产生了较大影响,却没有对中国社会造成大的冲击。然而由传教士译介到欧洲的中国儒家哲学却对当时的欧洲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基督教文化受到冲击,圣经的权威遭到质疑。本文以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为代表的法国启蒙运动思想家与中国文化的接触入手探讨了中国儒家思想的译介对于欧洲启蒙运动的影响,从而说明欧洲文明源头中固有的人文精神和“理性”尊崇是启蒙运动“理性”思想的根本来源,但同时也受到由传教士译介到欧洲的中国儒家学说的重要影响。

翻译;儒学;启蒙运动

一、欧洲启蒙运动的历史背景

启蒙运动是十七、十八世纪发生在欧洲的一场反封建、反教会的思想解放运动,最初发生在英国,而后发展到法国、德国与俄国,此外,荷兰、比利时等国也有波及。法国的启蒙运动与其他国家相比,声势最浩大,影响最深远,堪称为西欧各国启蒙运动的典范。在法语中,“启蒙”的本意是指“光明”。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卢梭都是当时法国伟大的启蒙运动思想家,尤其是伏尔泰后来成为法国启蒙运动思想的领袖。这些启蒙思想家们认为,中世纪以来,人们的思想被囚禁于黑暗之中,应该用理性之光驱散黑暗,把人们引向光明。他们著书立说,激烈地批判专制主义和宗教愚昧,宣传自由、平等和民主。启蒙运动的发生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中世纪对“人性”的严酷压抑以及文艺复兴时期“人性”的慢慢苏醒。

启蒙运动之前,欧洲经历了漫长的中世纪时代(约公元五世纪至公元十五世纪)。中世纪是“黑暗时代”,宗教紧紧束缚着人们的思想,成为当时社会的精神支柱。天主教会对人们思想进行控制,对科学和其他“异端邪说”加以制裁,如布鲁诺、伽利略等遭受的迫害和限制以及中世纪的女巫大审判等。教会建立了一整套严格的等级制度,把上帝视为绝对的权威,文学、艺术、哲学不得违背基督教教义。在教会的严格管制下,中世纪的文学艺术死气沉沉,科学技术也没有什么进展。此外,黑死病在欧洲蔓延,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恐慌,人们开始怀疑宗教神学的绝对权威。

中世纪后期,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开始出现在意大利。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是通过市场来运转的,它首先要求人的自由。此外,城市经济的繁荣,使人更加相信个人的价值和力量,人们心中充满创新进取、冒险求胜的精神。这为文艺复兴的发生提供了深厚的物质基础和适宜的社会环境。文艺复兴的兴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十四世纪末,由于信仰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的入侵,东罗马 (拜占廷)的许多学者,带着保存下来的希腊、罗马文学、历史、哲学等古典书籍,纷纷逃往西欧避难。这些作品重新被发现,人们惊叹于古希腊、古罗马的辉煌文明,希望能恢复这些灿烂的文学艺术,遂开始大力传播。此外,希腊罗马文化中所蕴含的人文主义精神与资本主义萌芽产生后人们追求的精神境界是一致的。于是文艺复兴就像春风一样,慢慢吹遍整个西欧。

文艺复兴是一场资产阶级文化运动。其本质是提倡人文主义精神,反对宗教神权的束缚。人文主义者以“人性”反对“神性”,用“人权”反对“神权”。要求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神”为中心,提倡发扬人的个性,主张个性解放和平等自由。他们歌颂人的智慧和力量,赞美人性的完美与崇高,提倡科学文化知识,要求现世幸福和人间欢乐。所以,人文主义的理念,其重点是“人”,是“人”的本能的发挥。从这点来看,文艺复兴运动的目的不是完全提倡复古,而是借复兴古代文化之名宣传新的资产阶级思想。

启蒙运动是继文艺复兴之后欧洲发生的第二次思想解放运动。随着欧洲资本主义的发展,资产阶级力量不断壮大,政治上渐趋成热,他们要求在政治上摆脱封建专制压迫,取得民主自由的平等权力。它将文艺复兴提出的以“人性”为中心考察一切提高到用“理性”去批判封建专制和宗教神权的统治,号召消灭专制王权、贵族特权和等级制度,追求政治民主、权利平等和个人自由。从字面上讲,启蒙运动就是启迪蒙昧,反对愚昧主义,提倡普及文化教育的运动。但就其精神实质来看,它是宣扬资产阶级政治思想体系的政治文化运动。它是文艺复兴时期资产阶级反封建、反禁欲、反教会斗争的继续和发展,直接为一七八九年的法国大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启蒙思想家们继承人文主义者的思想,进一步从理论上证明封建制度的不合理,从而提出一整套哲学理论、政治纲领和社会改革方案,要求建立一个以“理性”为基础的社会。他们用政治自由对抗专制暴政,用信仰自由对抗宗教压迫,用自然神论和无神论来摧毁天主教权威和宗教偶像,用“天赋人权”的口号来反对“君权神授”的观点,用“人人在法律面前平等”来反对贵族的等级特权,进而建立资产阶级的政权。

二、欧洲启蒙运动前中国儒家经典的译介情况

随着文艺复兴思想运动的蓬勃发展,十六世纪马丁·路德在德国发动宗教改革运动,产生了脱离天主教的新宗派,即“新教”。新教在欧洲,尤其是北欧的迅速蔓延使罗马天主教势力日渐式微。随着新大陆的发现和新航线的开辟,罗马教皇开始寻求向海外发展天主教事业,借以对抗新教,从而扩张罗马教廷的势力范围。在这种背景下,欧洲传教士,主要指耶稣会士于十七、十八世纪源源不断地来到中国。这些耶稣会士的工作之一就是翻译中国的传统文化经典。他们翻译中国古代经籍出于多种需要,其中最重要的是为了切实了解中国人的哲学思想特别是儒家思想以便更有针对性地进行传教。“礼仪之争”让这种翻译介绍达到了高潮。“礼仪之争”的实质就是天主教会内部关于中国儒家哲学重要概念“天”和“上帝”是否与天主教的“Deus”是一致的。换句话说,儒家哲学是无神论的还是有神论的。

1.“四书”的翻译

中国古代经籍的翻译始于明末清初的耶稣会士。意大利传教士罗明坚(Michele Ruggleri)是第一位来华的耶稣会士,在澳门逗留了八年多,将“四书”译成拉丁文,翻译作品手稿至今仍然存放在意大利国家图书馆中。1593年《大学》的部分章节刊登在曾任教皇秘书的帕赛维诺 (Antonio Passevino)编辑出版的《文选》中。据考证,这是中国经籍译文首次正式发表,但是译文并未引起当时欧洲人的特别注意。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Matteo Ricci),也曾把“四书”翻译成拉丁文,可惜这部译著并未出版而且已经散失。在他的带动下,其他传教士也开始译介中国典籍。把“四书”译成拉丁文而又出版的是意大利耶稣会士殷铎泽(Prosper Intercetta)和葡萄牙耶稣会士郭纳爵 (IgnatiusDa Costa),他们合译的《大学》被称作《中国的智慧》,此后他们又合译《论语》。此外,殷铎泽还把《中庸》译出并取名为《中国政治伦理学》。

欧洲刊印孔子的著作是在 1687年。比利时耶稣会士柏应理 (Philippus Couplet)在巴黎印行了《中国哲学家孔子》,书中附有《大学》、《中庸》、《论语》的拉丁译文。当时正值“礼仪之争”愈演愈烈之时,作为首次向欧洲介绍儒家思想的重要文献,译本一出版就引起了强烈反响。1688年巴黎的《学术报》上刊登了柏尼埃(FrancoisBernier)的话“中国人在德行、智慧、谨慎、信义、诚笃、忠实、虔诚、慈爱、亲善、正直、礼貌、庄重、谦逊以及顺从天道等方面为其他民族所不及,你看了总会感到兴奋。他们所依靠的只是大自然之光,你对他们还能有更多的要求吗?”[1]紧接着第二年这本书就出了两个法文节译本,一本叫《孔子的道德》,另一本叫《孔子与中国的道德》。1691年英文节译本出版,书名也叫《孔子的道德》。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此书是欧洲人了解儒家思想的主要读物,莱布尼茨、孟德斯鸠等著名启蒙运动思想家都仔细研读过此书。当时整个欧洲到处可以听到颂扬中国的声音。

“四书”的全译本是比利时传教士卫方济(FrancoisNoel)采用直译的方法译成拉丁文的。1711年布拉格大学刊印了他的《中国典籍六种》,收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孝经》、《小学》的拉丁文译文,从而首次将“四书”完整地介绍给欧洲读者。此书后来被转译成法文,于1784年至 1786年间在巴黎出版。但需要指出的是耶稣会士的翻译目的“不在于把中国智慧带给欧洲学者,而是用来当着工具,使中国人皈依天主。”[2]

2.“五经”的翻译

1626年的明“天启”六年,法国耶稣会士金尼阁(Nicolas Trigult)将“五经”译成拉丁文。清康熙年间,先后有白晋 (Joachim Bouvet)、刘应(Claude de Visdelou)、马若瑟(Joseph de Premare)和雷思 (Jean Bajptisde Regis)等传教士对“五经”进行翻译和研究。马若瑟选译的《书经》和《诗经》被杜赫德(Jean Baptiste de Halde)收入法文版《中华帝国全志》,而该书在 1741年、1749年分别被英、德两国翻译出版。歌德正是从此书获得对《诗经》的最初印象的。十八世纪法国最大的汉学家宋君荣 (Antione Gaubit)曾译过《诗经》、《书经》、《礼记》、《易经》等经典。《书经》于 1770年刊行于巴黎,但所译《诗经》寄回欧洲后就一直藏在教堂内未曾面世。清乾隆时期,法国耶稣会士孙璋(Alexander de la Charme)译过《礼记》,他译的拉丁文本《诗经》附有详细注解,于 1830年由德国斯图加特和帝宾根出版社出版称为《孔夫子的诗经》,是刊行于欧洲的第一本全译本。第一个德文《诗经》译本就是根据孙璋的拉丁文本由弗·律刻特 (Friedrich Richert)转译而成。

中国经典大多先被翻译成拉丁文,但是很快就被转译成法文、德文和英文。尤其是法国传教士在翻译、介绍、研究中国典籍方面不遗余力,使法国成为后来欧洲汉学研究的中心。在欧洲传教士中,除意大利传教士外,来中国传教人数较多,做出成就也较大的就是法国传教士,如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李明 (LudovicusLe Comte)、冯秉正 (Joseph-Francois–Marie-Anne deMoyriac de Mailla)、白晋、傅圣泽 (Jean Francoise Foucquet)、杜赫德、宋君荣、钱德明 (翻译过《诗经》)等等。他们除了翻译中国经书(如上文所示),还撰写有关中国的书籍,如李明教士从 1696年开始出版了三卷本的《中国现状新志》,第一次把中国传统思想和基督教的教义之间的所谓“礼仪之争”向西方社会公布于世。“此书对于西方学术界了解中国的思想和文化起了重大的推进作用。此前对中国的思想和文化的种种误解,都因为此书对中西礼仪问题的揭示而变得日益重要起来”。[3]从 1776年起,法国开始编辑出版十六巨册的在华法国传教士的汉学研究论文集《中国历史学术艺术风俗习惯之研究》和当时也是十六卷的《海外传教士耶稣会士通信录》以及十二卷的冯秉正编的《中国通史》和四巨册杜赫德编的《中华帝国全志》,把法国汉学推到了一个独霸世界汉学研究之圣坛的地位。

三、中国儒家经典的译介对欧洲启蒙运动的影响

十七、十八世纪欧洲资产阶级正处于上升时期,他们反对贵族特权阶级,反对封建制度,反对僧侣,反对上帝,主张资产阶级的自由权利,并且拥护自然神论或机械唯物论甚至无神论,他们是革命的因素。这一时期欧洲文化的特点是想以哲学的文化来推翻中世纪的宗教文化,即以理性的权威来代替上帝的权威,人人尊重理性,尊重自然,因而称之为理性时代,实际上就是资产阶级革命时代。法国最伟大的启蒙运动思想家伏尔泰对于中世纪以来的宗教批判不遗余力,他认为《圣经》“只是一个疯狂的无知者在一个极坏的地方写的著作”以及“要把这些荒唐的故事,当作自然的事来相信,一定要有一种与我们现在所有的一切理性相反的理性,否则是不可能”。[4]他的思想对十八世纪的欧洲产生了巨大影响,以至后来的人曾这样说:“十八世纪是伏尔泰的世纪”。法国革命时代雅各宾党的新纲领体现了“理性”的光辉,他们宣言“在今日以前,一切都受到宗教的管辖,今日以后,却是理性管辖的时代了……,从前的宗教时代已经结束,我们应该用哲学的宗教,即理性的光明,来为历史上开一新纪元。”[5]可以说“理性”成为法国革命的口头禅。启蒙运动在德国也表现得很突出。德国的海涅对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对于宗教哲学的破坏力给予很高的评价“这本书,是将德国的理神论处以死刑的剑。”[6]如果说法国革命判决了帝王贵族的死刑,德国哲学家则用哲学判决了上帝的死刑。

启蒙运动倡导的理性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欧洲的理性思想来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柏拉图那里,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笛卡尔再到黑格尔,可以说欧洲思想是由理性的光辉一而惯之的,虽说在中世纪曾一度被神学的钳制所暗淡,但始终不曾被扼杀。十四、十五世纪欧洲的文艺复兴使人们逐渐摆脱了诫命森严的中世纪神学统治,人性开始觉醒,理性开始抬头,从而为后来的启蒙运动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正是古希腊的人文主义精神把人性从神权统治的桎酷下解放出来,恢复了人的理性。因此我们说欧洲文明源头中固有的人文精神和“理性”尊崇是启蒙运动“理性”思想的根本来源,但同时决不能排除是受了中国儒家学说的影响,尤其是儒家哲学文化的无神论或自然神论给予启蒙思想家有利的武器用以反对基督教神学统治。启蒙运动时期处于世界另一端的东方中国正值强盛时期(清康乾统治时期),通过传教士的翻译介绍,中国为欧洲社会提供了一个理想国家的范例,这一点从十八世纪欧洲的“中国热”可见一斑。

中国的传统文化,尤其是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文化是经过耶稣会士翻译介绍到欧洲大陆去的。他们的目的原想证明儒家文化与基督教的一致性,从而为自己传教扫平道路,却不曾想为反宗教论者提供了极好的攻击宗教文化的武器。当时欧洲正处于反对宗教而主张理性的时代,而非宗教的儒家文化来得正合适宜,因为罗马教会认定孔子学说为“异端邪说”,那么“异端邪说”的儒家学说必然会被启蒙运动思想家们用来攻击罗马教会本身。因而他们对于非宗教的孔子学说的理性观给予了热烈的欢迎和崇拜。正如赖赫韦恩在《中国与欧洲》一书中说:“那些耶稣会中人,把中国经书翻译出来,劝告读者不但要诵读它,且须把中国思想见诸实行。他们不知道经书中的原理,刚好推翻了他们自己的教义;尤其重要的是,他们不但介绍了中国哲学,且将中国实际的政情亦尽量报告给欧洲的学者,因此欧洲人对于中国的文化,便能逐渐了解,而中国政治也就成为当时动荡的欧洲政局一个理想的模型。当时欧洲人都以为中国民族是一个纯粹德性的民族了。”[7]

持续一百多年的“礼仪之争”(围绕中国天主教徒对祖先的崇拜,对孔子的祭祀,关于天主的译名等问题展开)是中西交流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深刻地反映了中国儒家文化和西方基督教文化的冲撞。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耶稣会士为了便于传教,能主动适应中国人祭祖祭孔的风俗习惯,对于那些并不违背基督教根本信仰的习惯,一般采取宽容的态度。但是耶稣会士的做法被告到罗马教皇那里,欧洲教士们认为中国儒家所讲的“天”为物质的天,即苍天,与基督教的“上帝”根本不同,前者是无神论的而后者提倡有神论。可以说,“礼仪问题”的论争成为中国哲学传入欧洲的绝好机会,它带给欧洲思想界极大的刺激,带来反神学、反宗教的理论武器,这一无神论的儒学实际上已经成为启蒙运动的一面旗帜。

“中国”变成十八世纪欧洲的理想国家,儒家学说的理性观成为当时进步思想的来源之一,其影响涉及法国、德国和英国,虽然各国所受的影响不同,但以异端的孔子学说作为他们反对宗教、主张哲学的护身牌,却是一致的。在十七世纪已经有人著书宣传中国哲学如《中国哲学家论孔子道德教的书函》、《中国人孔子之道德》、《中国的政治道德概论》等,由于孔子学说的无神论思想,为避免当时严厉的检查制度,这些书都是匿名写成。此外,儒家孟子是主张性善说的,这和基督教的人生来有罪的“赎罪”之说相违背。剑桥大学教授李约瑟(Needhem)讲演《中国文明》也说:“当余发现十八世纪西洋思潮多系朔源于中国之事实,余深感欣忭,彼十八世纪中叶耶稣会教友,群将中国经籍译成西文,中国儒家人性本善之哲学乃得输入欧洲。吾人皆知彼启蒙时期之哲学家,为法国大革命及其后诸种进步运动导其先河者,固皆深有感于孔子之学说,而曾三复致意焉。不论个人表现与人类正真性格距离至何种程度,吾人对于社会进步之理想,唯有依赖人性本善之学说,方有实现之望,而此种信心,吾人固曾自中国获得也。”[8]

法国启蒙运动的先锋人物如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等都接触过中国文化并对之有或贬或褒的评价,换句话说,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文化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孟德斯鸠根据到过中国的商人和游客的描述,认为中国文化有风俗之弊、奢侈之弊和专制之弊等三大缺点,但他同时又盛赞中国的重农政策、救荒政策和勤俭政策,指出中国文化这三大优点可以弥补三大弊病。即风俗之弊可以用特别的治术来补救、奢侈之可以用勤俭的政策来补救和专制之弊可以用孔子的教义来补救。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严复特别推崇孟德斯鸠的学说,曾译过他的《法意》,严复以为“何孟氏此言之似吾《六经》也?尝谓西士东来,其耆硕好学,莫如明季与国初之耶稣会人,而欧人与东籍最稔者,莫若前两稘之法国,如孟德斯鸠,如福禄特尔(即伏尔泰)及当时之狄地鲁 (狄德罗)诸公,其著作俱在,可复案也。”[9]

伏尔泰目睹欧洲教会的黑暗与对人思想的钳制,终其一生反对基督教及其教会。伏尔泰对中国文化的价值和观念极力推崇,他在创建新的社会制度的斗争中,惊奇地发现了中国这个实例,并将它作为锐利的武器投向旧制度和旧势力。[10]他在研究中国文化时发现了与基督教迥然不同的新文化,不说“灵魂不灭”,也不说“来世生活”,只谈道德。在伏尔泰看来这种哲学可以算是最符合人类理性的哲学了。值得指出的是,伏尔泰不是无神论者,他反对的只是基督教的神学,却信仰道德的神。孔子的学说帮助他找到了他所倡导的那种道德化的以理性为上帝的宗教。他以儒家思想为武器抨击基督教及其教会。伏尔泰是自然神论者,换言之,他提倡的是一种“哲学的宗教”,即以道德代替宗教。而“哲学的宗教”的来源正是来自于中国的儒家学说。伏尔泰认为中国是有神论的国家,但中国人的神是作为宇宙万物原理之神,伏尔泰是理性的崇拜者,所以把中国的宗教也完全解释为理性的宗教。伏尔泰向往的是一个人们和谐相处同心协力谋求公共福利的社会,这种社会需要高尚的道德来维系,而这种高尚的道德便是对他人行善,即做有益于社会的事。伏尔泰所著的《诸民族风俗论》就是根据传教士的报告书尤其是杜赫德的《中华帝国全志》和李明的《中国现状新志》撰写的,并把中国放在显著的地位。

在法国的启蒙运动中,“百科全书”派是一面色彩鲜艳的旗帜。百科全书派的核心是以狄德罗为首的唯物论者,他们反对封建特权制度和天主教会,向往公正合理的社会,认为迷信、成见、愚昧无知是人类的大敌。主张一切制度和观念要在理性的审判庭上受到批判和衡量。他们推崇机械工艺,从而孕育了资产阶级务实谋利的精神。在百科全书中狄德罗撰写了《中国》(Chine)和《中国哲学》(Chinois,Philosophie des)两个词项。他涉猎了当时所翻译的中国经典,称赞中国是最开明的国家,赞美孔子学说只须以理性和真理便可以治国平天下。孔子教义以保存天赋的理性为圣人的特质,以补充天赋的理性为贤人的特征。这正是狄德罗崇尚理性的精神,也即百科全书派的精神。

四、结语

欧洲启蒙时期的理性文化,一方面根植于当时欧洲社会一定的物质基础,有其独特的前后相承的发展规律,即使受到中国的影响,也必须通过自身的社会经济条件才起作用。但另一方面,却不能否定它是受了中国文化的影响,尤其是受到由西方传教士译介到欧洲的儒家学说的影响。孔子的思想成为当时欧洲思想界反对宗教文化的一个武器,从而使中国的儒家学说成为十八世纪欧洲思想所吸收的外来成分之一。因此我们说启蒙运动的“理性”思想如果排除了中国哲学,尤其是儒家学说对其的影响,是不客观的,也是不全面的。

[1]马祖毅,任荣珍.汉籍外译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36-37.

[2]莫里斯·罗宾.近代欧洲的“中国神话”[A].耿龙明,何寅编.中国文化与世界 [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2:210.

[3]刘正.图说汉学史[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78.

[4]彭基相.法国十八世纪思想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32:14-26.

[5]约翰·梅尔茨.周昌忠译.十九世纪欧洲思想史 (第二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397-380.

[6]海涅.德国宗教及哲学史概观 (辛人译)[M].上海:辛垦书店,1936:142.

[7][8]朱谦之.中国哲学对于欧洲的影响[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188-189,190.

[9]孟德斯鸠著.严复译.孟德斯鸠法意 (上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162.

[10]许明龙.欧洲十八世纪“中国热”[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168.

H159;B222

A

1671-6469(2010)03-0057-06

2010-06-06

基金简介: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08JA740007)

梁真惠(1970-),女,四川宜宾人,昌吉学院外语系,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化与翻译学研究。

(责任编辑: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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