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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意志·自由选择·自由劳动

2010-08-15毛加兴卜晓勇安徽工程科技学院人文系安徽芜湖241000

关键词:存在主义意志马克思

毛加兴 卜晓勇(安徽工程科技学院人文系,安徽芜湖,241000)

自由意志·自由选择·自由劳动

毛加兴 卜晓勇(安徽工程科技学院人文系,安徽芜湖,241000)

人何以在生存?不同的哲学流派有着不同的回答。意志主义认为是“自由意志”,存在主义认为是人的“自由选择”。他们都是把人存在的根据归结为个人内在情感体验,在论证的过程中都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困境。唯有马克思从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相关联的“自由劳动”出发,才真正科学地解答了这个难题。

自由意志;自由选择;自由劳动

现代西方生存论肇始于意志主义,兴盛于存在主义。一段时期以来,受存在主义的影响,国内关于马克思的生存论研究也方兴未艾。但是马克思的生存论研究一开始就在众多的质疑声中前行。问题的焦点在于马克思的生存论与现代西方生存论的关系如何。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们对现代生存论建构及其发展的内在理路进行分析。生存论是以“人何以生存”为根本性的话题展开的,沿着这个思路我们发现:现代西方生存论是怀着对人生存的自我觉解的雄心为起点,却是以人的失落为结局。究其根源在于他们的生存论建构的基础有失偏颇,无论是意志主义以“自由意志”,还是存在主义以“自由选择”为出发点的建构,实质上都拘泥于个人的情感体验。马克思则另辟蹊径,从联系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中介的“自由劳动”出发,真正回答了这个问题,摆脱了现代西方生存论的困境,从而让生存论获得了一个稳固的基础。

一、“自由意志”与现代生存论的发微

现代生存论的发展是以批判黑格尔的绝对理性精神开端的,以探索人存在的内在根据为旨归。从这个意义上看,它在意志主义那里就开始萌发。意志主义认为人的生存的动力不是理性,而是非理性的意志。意志不是一种实体,只是现象和本质、经验和理性的相互联系、相互统一的趋势和流变关系。代表人物是叔本华和尼采。

叔本华从“世界是我的表象”推出了“生命意志”的存在。他认为,意志是主体的本质,即个体生命意志。生命就是生命意志的显露,生命意志是生命活动的源泉和本质,它是一切事物存在的目的和动力。但是,它却是无目的、无止境的流变,盲目地运动着。他说:“事实上,意志自身在本质上是没有一切目的,一切止境的,它是一个无尽的追求。”[1]正是因为生命意志无尽的盲目的运动,造成整个世界无尽的欲求、冲突与挣扎,同时也造就了虚无的和无意义的人生。人因为欲求得不到满足而痛苦,又因为欲求得到满足而陷入无聊,人生就像钟摆一样挣扎于欲求得不到满足的痛苦与欲求得到满足后的无聊之间。显然这种生命意志非人所能控制,而又做着盲目的运动,因而,成为人生悲剧的根源。

表面上看叔本华为人的生存找到了根据,实质上他把这个根据托付给了人自身之外的东西。尼采对此表示不满,从而将叔本华的“生命意志”改造为了一种人自身所能控制的并随心所欲的“权力意志”。这种“权力意志”是人自我创造的力量,是一种自我强化、自我更新、自我超越的过程,人永远都处于无尽的自我创造之中。他还认为,这种创造力来自于人性当中的“酒神精神”和“太阳神精神”:前者是生命迷狂、冲动的象征,唯有突破一切理性的束缚,尽情地释放生命的原始冲动,方能享受到生命的充盈、生存的快感;后者则是生命自我完善趋向最高境界的象征,在尼采看来,人为了能够生存,就需要一种壮丽的幻觉,以美的面纱罩住其自己的本来面目。用日神的名字统称美的外观的无数幻觉,它们在每一瞬间使人生一般来说值得一过,推动人去经历这每一瞬间。这种精神让人超然世外,笑看人生的苦痛。

如果说叔本华的“生命意志”揭示了人的生存就是只能在痛苦中挣扎,那么尼采的“权力意志”就是让人通过释放自己的情感以实现对痛苦的超脱。表面上,尼采摆脱了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情结,他的权力意志催人奋发上进,但那种需要超人的意志才能通达的梦幻般的人生境界,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让人陷入更深的悲痛。尽管意志主义把人生看成是一场悲剧,但他们却并不悲观,倡导人们直面悲剧,积极去创造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这是一条全然不同于理性主义的致思路向,从抽象的逻辑王国回到人的内在的情感世界,让人去品味和领悟人生的意义。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意志主义开辟了现代生存的哲学话语,让哲学的视角转向了人自身的存在与发展。但是,他们在人的生存根据问题上,无论是叔本华的“生命意志”,还是尼采的“权力意志”,实质上都不是内在于人的力量。一旦超越于人的东西支配着人,人也就不能真正获得生存,其生存也只是在悲剧状态中的挣扎,或者对悲剧的体验,或者审美体察。

二、“自由选择”与现代生存论的辉煌

尽管意志主义渴望找到人生存的内在根据,但结果是都把内在根据外在于人的“意志”。存在主义则真正回到人自身,从人自身当中寻找生存的根据,他们将这一内在根据归结为感性个体的“自由选择”。“自由选择”是一种积极的生存态度,就是积极地面向未来,为自己的生存而筹划。代表人物有克尔凯郭尔、海德格尔和萨特等。

克尔凯郭尔认为“我”首先是生存的主体,而不是一个认识的主体。生存本身是一个不断流变的存在,不可以定义它,也不可以被客观化。一旦被客观化了,生存就不再是生存,为此,人就必须积极地去生存,积极地参与到生存过程的流变之中,也就是个体以自己特有的方式积极主动地筹划着、建构着自身的生存,而不是随波逐流。自我参与就要面对生存选择,因为生存的境遇以及生存反思会提供给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个人必须有所选择和决断。这时的选择之所以是自由的是因为充满了不确定性,是一种冒险,而且人生注定了这种冒险。“自由选择”的个体只能自己抉择并承担相应的责任和风险。他还将人的生存可能会经历的情况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审美的、伦理的和宗教的阶段。这三个阶段分别对应人的生活选择:要么为自己、要么为他人、要么为上帝。克氏三个阶段理论描述的其实就是人在三个不同层次的价值取向下的自我挣扎。人生这三个阶段又有层级之分,而在他那里宗教生活才是人最高最本真的生活。但是他的趋向上帝的生存选择,实质上把内在于人的选择权交给了上帝,人自身的生存却要完全听从于上帝的懿旨。

海德格尔的“自由选择”改变了克氏的方向,不是趋向宗教信仰,而是趋向死亡,即“向死而生”。他认为,此在在世的基本样态是“烦”:与物打交道是“烦忙”,与人打交道是“烦神”。在与物、与人的交往中,人逐渐丧失了自我,而沦落为常人。常人怎样享乐,我就怎样享乐;常人怎样判断,我就怎么判断;常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就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受“公众意志”的影响,此在陷入了异化或者“沉沦状态”,沉沦的具体表现是“畏”。“畏”不同于害怕,害怕有具体怕的对象,而“畏”没有,是一种不知所终的莫名其妙的害怕。如何摆脱这种状态呢?海德格尔认为就是直面死亡,也就是先行到死那里去。因畏就是为死而存在,生和死都是人存在的可能状态,认识和把握了死,也就领悟了生,从而“向死而生”。先行到死那里去不是真正去死,而是先到那里去体验死,一方面可以减弱对死的畏,另一方面可促使人展开对本真生存的领悟。他说:“在先行着把这种能在揭露出来之际,此在就他最极端的可能性而向其自身开展出自身。把自身筹划到最本己的能在上去,这就是说:能够在如此揭露出来的存在者的存在中领悟自己本身:生存。”[2]由此可见,这种从内心中体验死的自由选择,使人摆脱沉沦与异化,展开和领悟本质的实际存在。海德格尔这种“向死而生”的生存论建构,让人展开对来自于人本源性的生存意义的领悟,这样,把人的生存根据真正交给了人。但是,其理论也同样存在着难以消弭的悖论:虽然他也认为此在之本真的存在是与他人的共在,可是在“向死而生”的生存论建构中实质上是排除了他人,因为,死是个人的事情,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因而,对于死亡的生存论体验也是孤独的个体的事情,不可能与他人通约。这就是说趋向本真的生存又是不需要与他人共在,实质上也无法共在。

萨特正是发现了海德格尔的内在问题而关注到了个体自由选择过程中的他者向度。他的一个基本命题就是“存在先于本质”。那么人的本质由什么决定呢?在他看来,不是取决于社会环境而是人的实际活动,而人的现实行动又取决于人的自由选择。他所说的自由选择,也不是绝对任意的随意选择,而是从一定的具体环境出发的选择。他说:“在每一具体环境下自由不外是以自己的要求为目的……我们要求的是以自由为目的的自由,是在各种特殊环境下均有的自由……当我们竭诚地认识到人是一种含有存在先于本质的意义的存在东西,他是一种自由的存在者,它在种种环境下,能要求仅仅属于他的自由,就在这个时候,我也认识到我也能要求仅仅属于他人的自由。”[3]正是因为自由选择牵涉到其他人的自由,又关涉到自身自由的发展与实现,自由选择也就要承担责任,每一个人对自己的选择必须承担完全的责任。萨特的自由选择理论改变了以往存在主义从人的内心体验来进行独特描述的路向,赋予了生存以更强的社会责任感。萨特还深受马克思的影响,认为现实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异化成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得出更为极端的结论——“他人是地狱”。萨特在对马克思的生存论揭示方面做出了独特贡献,他将存在主义的自由选择与马克思的实践观点结合了起来,认为世界不仅为人开拓了自由选择的种种特殊的可能性领域,而且创造了物质和精神的各种实践工具,把可能性领域转化为现实性领域。但是他还没有摆脱存在主义孤独个体情感体验的阴影,缺乏对马克思生存论建构的深刻体察,所以,得出了马克思存在一个“人学空场”的错误结论。

存在主义的生存论超越的意志主义,真正从人本身找到了生存起来的根据,但是这一根据是建立在人的内在情感基础上。这种积极的为生存而筹划的“自由选择”是基于神秘体验或者对死亡的畏惧基础上,无论是趋向神的选择,还是趋向死亡的选择,还是关注他者向度,都是囿于人的情感世界,而无法建立起与外部感性世界之间的内在关系。生存固然需要对世界的感悟,可是只有主观体验无法实现真正的超越,只能反映出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奈。与此相应,他们所谓的自由选择其实也不自由,因为,在他们看来选择是人无奈的举措。因此,存在主义也没有摆脱意志主义的悲剧性的命运。而真正让人摆脱主观世界的苑囿,改变人现实生存命运的则是马克思生存论的建构。

三、“自由劳动”与现代生存论的转向

马克思不同于意志主义和存在主义只是从主观世界出发探索人生存的内在根据,而是从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内在关联的角度探索这一根据。他发现主客统一的桥梁恰恰就是人感性对象性的活动——劳动,因此,马克思的生存论是建立在“自由劳动”基础上。

马克思认为要理解一个物种的本质关键在于理解其生命活动的方式,劳动则是人这种生命现象的活动方式。他说:“劳动这种生命活动、这种生产生活本身对人来说不过是满足一种需要即维持肉体生存的需要的一种手段。而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这是产生生命的生活。一个种的全部特征、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4]273。很显然把劳动看作人本源性的生命活动,自由的劳动则是人趋向生存的内在根据。其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首先,自由劳动将人与动物区别开来。人的生命活动是能动性与受动性的统一,人的生命一方面是自然界直接赋予的,受到自然界的制约,但是,另一方面人总是能通过劳动来展现自己的生命,打破自然物的限制,呈现出超越性。与自然界或动物相同一的生命称为“物种生命”,而人还有超越于动物界的“类生命”(高青海称之为“超生命的生命”)。因此,人具有双重的生命,而动物只有单一的生命。也正因为如此,动物只有单一的生产,而人有全面的生产。动物只能按照它所属的物种尺度来进行生产,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4]274。由此,人之所以是生存性的存在者,是因为人的劳动创造了满足人自身生存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物资条件。现代西方生存论只是从情感的角度领悟人与动物的区别,不理解人自身的感性对象性的活动,没有看到劳动在人成其为人的过程中的决定作用,把现实的感性的人看作了仅凭情感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其次,劳动过程的现实创造性创造了人的生存自由。在马克思看来,人的自由不是简单的意志自由和选择自由,更是一种在劳动中创造的自由。“生存”的本质在于自由,没有自由也就无所谓生存。人能意识到自身的生命存在方式是劳动,而能意识到自身生命活动的存在才是自由的存在。劳动活动是直接指向外在对象的现实的活动,它使得对象按照人的目的发生现实的变化,从而使得人的生命存在总是能够从既定的状态向另一状态跃迁。指向外部自然界的活动使得自在的自然纳入人的生命活动进程当中,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指向社会关系的活动,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趋向有序与合理。所以,自由也是人的生命活动的自我展现。马克思对自由的理解不同于意志主义和存在主义,自由不是一种现成状态,更不是一种人生存的重负,而是人在改造自身生活状态中获得的对自身生命的肯定。从这个角度看,人趋向自由的有价值的生存之境,不是简单地靠直面现实的不幸而展开对未来美好前景的无限憧憬,而是一种变革遏制人生存环境的现实行动,只有创造新的生存环境,人才能实现自我的超越。

最后,劳动不仅创造着人自由的生存状态,同时,也生成了人对自身存在的自觉。他说:“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4]273人的意识不是独立自存的与人的生命无关的意识,它内在于人的生命活动——劳动之中。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人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5]。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的生存才是趋向有意义的自由境界。马克思不仅揭示了意识的生成根源,同时也揭示了情感的生成机制。人的情感也只有在人的对象性活动中生成,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校正和充实。个体的情感体验带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它不能作为人生存的现实法则或依据,因为,拘泥于个性感性基础上的生存体验容易激发一系列病态的心理倾向,也容易滋生个体之间相互理解的无形屏障。马克思还发现,情感也不是绝对归属于个人的主观世界,它一开始就是从属于社会的,是人们的共同体验。因此,唯有在人与人的交往活动中,才能丰富个体的情感世界,也唯有在社会中,个体的人才能给自己的情感以合理的定向。让人能够积极地去生存,固然需要激发个体的人对自身的存在有着充分的自觉和感悟,但是,对自身存在的体悟不等同于人的生存本身,因此,提升人的生存不是通过改变人对自身生存的领悟就完事了。其实,要改变人的情感世界,只能通过改变人自身的生存环境,即改变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现实关系来实现。唯有如此,人的感觉才能越来越好。

总之,联系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自由劳动”才是人全面而又深刻的生存根据。因为,对象性的劳动既是生成外在物质世界的基础,也是生成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的基础,还是生成人的主观世界的基础。所以,自由劳动意义上的生存论建构,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的和谐统一,抛开任何一方面,人的生存都会陷入困境。

[1]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235.

[2]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三联书店,1986.

[3] 存在主义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355-356.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5]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63.

On Free Will·Free Choice·Free Labor

Mao Jiaxing,Bu Xiaoyong

How does the individual exist?Different philosophical schools have different answers.Voluntarism holds that the“free will”is the basis of individual existence,but Existentialist believes that“free choice”is the basis of individual existence. They all summarized the basis of individual existence to the internal emotion experience.In the process of argumentation,they have fallen into a self-contradictory situation.Marx established his ontology of“free labor”,which is the link of subjective world and the objective world.So it is Marx that really had answered this problem.

free will;free choice;free labor

B0-0

A

安徽工程科技学院青年科研基金重点项目(2008YQ002zd)

毛加兴(1977-),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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