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巴楚植物崇拜表现形式及后世遗存

2010-08-15崔彬

关键词:巴人竹枝词天王

崔彬

巴楚植物崇拜表现形式及后世遗存

崔彬

楚地僻,具有植物崇拜之风。阐释和分析了巴楚地区包括自然物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和巫术崇拜等有关植物崇拜的表现形式及其在后世的遗存,认为由植物崇拜的遗存可以看出原始初民思维的发展过程,也能通过植物崇拜在当今的遗存看出原始初民植物崇拜的遗风遗俗。

植物崇拜;遗存;思维发展;巴楚

楚地很早就有植物崇拜的习俗,楚人对植物崇拜的习俗源于原始初民对动植物的崇拜。由于楚地优良的植被环境与宜人气候以及植物与初民生产生活的融合,滋生出楚人对植物崇拜的习俗。楚人的这种崇拜习俗多见于楚地的典籍中,例如,“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户服艾以盈要兮”(《楚辞·离骚》);“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九歌·云中君》),这些句子从不同方面体现了楚人对于植物深厚的感情,当时人们崇拜的植物多以竹、桃、艾等为主。

一、自然物崇拜

在远古时代,初民相信人同动物或者某种植物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关系,甚至认为自己的氏族部落起源于某种动植物,这就产生了植物崇拜最原始的形式——自然物崇拜。由于对自然物植物的依赖与崇拜,原始初民便将人类的出生与繁衍同当地的植物相联系,于是就产生了以生殖崇拜为表现形式的自然物崇拜,它代表了原始初民强烈的生命意识,具有浓厚而又神秘的的宗教信仰感情,是神圣的。它作为植物崇拜的初级阶段,也是植物崇拜得以产生和沿袭的最根本原因。

植物崇拜中,最普遍的当属竹崇拜。竹子被认为是人类的始祖,竹子与人类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这在文献典籍中有着充分的体现。东晋常璩《华阳国志·南中志》:“汉兴遂石宾。有竹王者,兴于遁水,有一女子,浣于水边,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夷狄。氏以竹为姓,捐所破竹于野,成竹林,今竹王祠竹林是也。”《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也有类似记载:“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国,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遁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及长,有才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西南地区的彝族人中也流传着这样的神话传说:“古时候,有个在山上耕木之人,于岩脚边避雨,见几筒竹子从山洪中飘来,取一竹筒划开,内有五个孩子,他如数收养为子,五人长大后,一个务农,子孙繁衍成白彝,一个铸铁制铧口,子孙发展为红彝,一人制竹器,子孙后发展为青彝,因竹子从水中取出时为青色,故名曰青彝。为纪念老祖宗竹子,青彝始终坚持编篾为业,世代赶山赶水,哪里有竹就在哪里编。由于彝族从竹而生,故死后要装菩萨兜,以让死者再度变成竹。”[1]可见竹生人的观念在许多民族中都有遗存,它影响着各个氏族和部落,并在其氏族和部落慢慢生根发芽,伴随着民族的生存发展。

随着人类对自然认识的不断深入,人们对于植物的崇拜也在发生着变化和升华,由原本单纯的自然植物的崇拜上升为图腾和祖先崇拜。

二、图腾崇拜与祖先崇拜

“图腾”一词,原为北美印第安阿尔衮琴部落奥吉布瓦方言。美国历史学派的代表人物A·戈登卫泽(Goldenweiser)认为,图腾就是原始人“把某一动物,或鸟,或任何一物件认为是他们的祖先,或者他们自认和这些物件有某种关系”[2]。我国著名民族学者杨堃说:图腾“是一种动物,或植物,或无机物”,部落内部各群体把“图腾作为自己的祖先”[3]。由于当时环境的局限性与原始氏族信仰的复杂性,原始先民产生了对于起源的多种不同的想象,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氏族图腾,当这些信仰与本族文化及习俗发生相互影响时,原本只包含原始自然信仰的植物崇拜就相应地过渡到了以图腾和祖先崇拜为中心的阶段,即氏族的图腾和祖先崇拜。

就竹子而言,楚地的原始初民将对竹子的崇拜融入其生存环境和生活习俗中,逐渐使其演变为本民族的竹崇拜,成为本族的图腾。例如,巴人最初的竹王崇拜,按《后汉书·蛮夷传》载:“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遁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其中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及长,有才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武帝元鼎六年,平牂牁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赐其王授印绶。后遂杀之。夷獠咸以竹王非血气所生,甚重之,求为立后。牂牁太守吴霸以闻,天子乃封其三子为侯。死配食其父。今夜郎县有竹王三郎神是也。”竹王崇拜在土家族社会已演变为对竹王三子的崇拜。湘西地方志资料中多有关于竹王三子崇拜的记载。清·道光四年《凤凰厅志》载:“按《通志》,汉时夜郎城在北,或即所谓竹王三郎神也。”清·乾隆四年《乾州厅志》(乾州,今湘西吉首市)载:“竹王庙,在州北五里鸦溪,俗所称白帝天王者也。”土家族的竹王三子崇拜就演变成为白帝天王崇拜,土家人将本民族英雄杨氏三兄弟与竹王崇拜相结合,演变成了具有本族特色的白帝天王崇拜。根据《奉节县志》记载,奉节有白帝山,山上有白帝寺,天王庙,还有白帝城、白帝楼,而奉节又是巴人曾经立国的地域,是白帝天王崇拜的中心。由此可见,白帝天王崇拜早在巴人之时就已存在,土家族对白帝天王的崇拜是由其祖先巴人传承而来,于是楚地随处可见的竹崇拜也就不足为奇了。

巴人竹枝词是广泛流传于西南地区竹图腾文化背景的产物,更是巴人竹王崇拜的实证,它通过民歌的形式将楚地的民风民俗尽情地展现给大众,更体现巴人对竹王的崇拜。首先,巴人称竹王为白帝天王,白居易的诗中就记载了巴人唱竹枝词的地点是白帝天王庙,这就说明巴人的竹枝词与竹王、白帝天王有联系。竹枝词是祭祀白帝天王即竹王的祭祀歌,白居易《竹枝词》:“瞿塘峡口冷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晴鸟一时啼。”其次,唱竹枝词要用短笛伴奏,短笛又是用竹枝所制。传说竹王诞生于竹,以竹奏乐也正体现了对竹王的崇拜。巴人唱竹枝、爱竹枝,将竹文化与他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这在土家族民间竹枝词的创作中多有体现。例如,咏唱生产劳动习俗的“换工男女上山坡,处处歌声应鼓锣。但汝唱歌莫轻薄,那山听见这山歌。”(彭秋潭《长阳竹枝词》)再如,土家族丧葬风俗最有特色的是跳丧,彭秋潭的竹枝词就记载了这种情景:“家礼亲丧儒士称,僧巫法不到书生。谁家开路添新鬼,一夜丧歌唱到明。”唐代诗人刘禹锡根据民间竹枝词与当地的风土人情相结合进行创作,实现了由民歌竹枝词向文人竹枝词的转变。现今,巴人的竹王崇拜在民间仍有遗存。土家族有一种祭祀乐器“咚咚喹”,用竹枝削制而成,长约三寸,是为跳摆手舞伴奏以及祭祀神灵的乐器。清代土家族诗人彭勇行描述了跳摆手舞、吹“咚咚喹”、唱竹枝词的情景:“摆手堂前艳会多,姑娘联袂缓行歌。咚咚喹杂喃喃语,末尾一声嗬月嗬。”“嗬月嗬”就是竹枝词的合声。此外,由于对竹子的崇拜以及受竹生人神话的影响,人们把竹子的茂盛与否作为家道兴衰与否的征兆。竹子茂盛,则人丁兴旺、家庭兴旺;如果自家庭院周围种植的竹子死了,人们认为是很不吉利的,必须立即铲锄,或者另栽新树竹,否则就预示着家运破败,大凶大难。尤其忌讳竹子开花,人们相信竹子开花是饥馑或变乱的前兆,常有“竹子开花,人要搬家”,“竹子开花,家破人亡”之说。显然,竹已成为初民氏族的象征。

三、巫术崇拜

楚人尚巫。《汉书·地理志》说楚人“信巫鬼,重淫祀”。楚人事鬼敬神,遇事惯于求教鬼神,希冀且相信能够得到鬼神的帮助和保佑。原始先民对植物的崇敬不仅仅是因为植物所体现的生命信仰、生殖崇拜、祖先崇拜等功能,更重要的是植物自身所具有的驱鬼治病、辟邪求吉之功效。楚地尤以桃树和艾草为主。

楚人大都崇拜桃树。《荆楚岁时记》记载:“桃树者,五行之精,压伏邪气,制百鬼也。”五行即金木水火土,桃树便是木中之精。羿的传说也证明了桃能治鬼,《山海经·海内经》记载:“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此时,羿已为天神。《淮南子·本经训》云:“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此时,羿已由天神变为除害的神性英雄。《淮南子·诠言训》载“羿死于桃棓”,许慎注“棓,大杖,以桃木为之,以击杀羿,由是以来,鬼畏桃也。”正是这些原因,才产生了人们崇桃敬桃的习俗。楚地先民曾长期以采集和渔猎为主要谋生方式,当地盛产的桃也就成为其必不可少的植物,他们以桃子为食物,用桃木做用具,扎制桃弓柳箭,挂于门庭,以驱鬼治病;制桃符,饮桃汤,将桃视为祈吉祥、求幸福、祝长寿的吉祥符。

另一具有代表性的驱邪求吉植物是伴生于五月端午的艾草。艾是中国传统草药之一,既可服用亦可热炙。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艾草生则微苦太辛,熟则微辛太苦,生温熟热,纯阳也。可以取太阳真火,可以回垂绝元阳,服之则走三阴逐一切寒湿。转肃杀之气为融合。炙之则透诸经,而治百种病邪,起沉疴之人为康泰,其功亦大矣。”相传湖北蕲春的艾草比其他地方的艾草更能散气,药效更好。《孟子·离娄章》云:“七年之病,乞蕲三年之艾。”古人认为艾的治病功效极好,能治疑难杂症,所以将其作为辟邪吉祥物。尤其端午节,要插艾、挂艾、戴艾以辟邪。《荆楚岁时记》云:“五月五日,四民并踏百草,……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陈元靓《岁时广记》引《岁时杂记》:“端伍以艾为虎形,至有如黑豆大者,或剪彩为小虎,粘艾叶以戴之。”人们将艾叶编成人形或虎形挂于门户以辟邪,也有剪彩为虎粘上艾叶以便随身携带。此外,妇女们也会在端午节将艾叶插在头上作饰物以求驱邪逐疫。正是由于植物所体现的这些功能,使得它们的地位日益神圣,并逐渐消融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四、结语

植物崇拜经历了世代的变迁,其功能和表现形式也在不断变化和发展着。植物作为自然崇拜物,还蕴含着“万物有灵”的观念。人们认为,不仅人有灵魂,日月山河、树木花鸟等无不具有灵魂。灵魂有独立性,人死后会离人而去,寄存于海洋、山谷、动物、植物或他人身上,而且人的灵魂与宇宙万物的灵魂是相通的,可以相互转化。于是,楚民将其寄托于植物身上,更加深了植物在氏族先民心中神圣的地位,使得植物崇拜的习俗更加广泛和普遍。但随着人们眼界的开阔及知识的不断增加,他们逐渐意识到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具有灵性,植物终究只是植物,这时就需要更高的要求来满足人们心中对神的崇拜与敬仰,于是就出现了半植物半神的图腾崇拜,它具有神性,是人们由蒙昧时期逐渐向理性化的过渡。随着先民思维的不断延伸,他们相信灵魂不灭,于是就演变出了具有人性思维的神,即氏族祖先。族人将本族所崇拜的植物人性化并将其视为祖先,希望通过祭祀祖先以祈求祖先的庇护。竹崇拜的演变就证实了这一点。由单纯的竹崇拜演变为竹王崇拜,由于地域环境的影响,竹王崇拜又演变成为土家族人的白帝天王崇拜。当原始先民对自然的认识越来越清楚,认识到植物与人的真正关系时,植物崇拜也就发生了深刻变化,即植物崇拜已上升到了一个高度。然而,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植物本身所具有的药性和具有的药效逐渐体现,人们对于植物神性的崇拜也就渐渐减弱,植物信仰逐渐变淡,发展成为今天的药用和辟邪求吉的作用。

[1]何耀华.彝族的图腾崇拜[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 93-94.

[2]戈登卫泽.图腾主义[J].严三译.史地丛刊,1933(1).

[3]杨堃.原始社会发展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140.

B933

A

1673-1999(2010)22-0140-02

崔彬(1987-),女,湖北十堰人,中南民族大学(湖北武汉430074)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

2010-08-29

猜你喜欢

巴人竹枝词天王
天王退役
英勇善战的巴人
Redefining Tour-guiding Interpreting:A Functionalist Perspective
书法《竹枝词》
英勇善战的巴人
巴人:一个不能忘却的文化战士
“费天王”
《竹枝词两首》其一
竹枝词视野下的徽商妇形象
试论土家民族的历史渊源